接下來是周末,形勢就變得很奇怪。


    秦昱言不用上班,反倒是穆林潔早出晚歸,把小寶丟給秦昱言照看。楊瞳在秦昱言家裏吃白飯,看著她忙成一團總不好意思撒手不管,自然要搭把手。


    髒活累活,秦昱言也不舍得讓她下手,全自己包了。也就是秦昱言偶爾要求做飯或者洗尿布的時候,楊瞳被派過去看著小寶,避免她掉下去。


    其實不超過三個月的小嬰兒,連翻身都不會。隻不過一想到這孩子的媽是穆林潔,關係正是尷尬的時候,這兩個人自然更上心。


    楊瞳趴在沙發上玩手機,餘光一直盯著小寶。這小孩兒不愛笑,總是皺著眉頭,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楊瞳把手機扔到一邊,用指尖點點小寶的眉心:“愁什麽呢?我們大人都還沒這麽苦,你小孩子愁什麽?”


    小寶不爽地擺了下頭。


    楊瞳也就罷手了:“愛笑的小嬰兒聰明,你快多笑笑。”


    沒有反應。


    楊瞳歎了口氣:“到底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好像也沒有哪裏不合理,但是我現在就是在照看情敵的孩子……”


    秦昱言從廚房出來看了一眼,把筷子上的茄莢塞到楊瞳嘴裏:“嚐嚐。”


    剛炸好的茄子,裏邊還有點燙,楊瞳一邊呼呼吹氣,一邊瞪秦昱言。


    秦昱言抽了張紙巾攤在手掌心上:“快吐出來呀!”


    茄子在楊瞳嘴裏翻了幾個滾,然後就咽下去了。


    秦昱言:“說明還是不熱。”


    楊瞳:“……你故意的吧!”


    兩個人正在鬧,開門聲響起。秦昱言正端著餐盤,一手捏起一塊茄莢喂給楊瞳。


    楊瞳瞬間就尷尬了,秦昱言轉頭打了聲招呼:“回來了?剛炸了茄莢,來吃點。”


    穆林潔再門口愣了會兒,直到楊瞳推秦昱言,讓她回去繼續做飯,穆林潔才神色僵硬地邁步進來。


    總之氣氛一直不怎麽好,並且楊瞳堅信也不會好起來。秦昱言所謂的“正好”,楊瞳也沒看太出來,不過她倒是坦然,不管穆林潔在不在,對自己都和以前一樣。


    一如既往的好,不會因為尷尬就減少半分,也不會為了表現什麽而刻意做出虛假的關心。


    尷尬歸尷尬,楊瞳的心倒是漸漸平靜下來,之前一閑下來就胡思亂想也消停了。楊瞳覺得,她確實是真心吧。


    更何況,她對自己的態度這麽自然,那對穆林潔應該就也是真的了,不會為了在自己麵前表達寵愛而故意去冷落她什麽的……那就是說,她們之間已經到了即使同宿一個屋簷下也沒有任何悸動的程度了?


    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楊瞳側身躺在**,突然就翻過來麵對著秦昱言,用腳尖踢了踢她。


    秦昱言:“別勾引我。”


    楊瞳:“……呸!誰勾引你!”


    秦昱言睜開眼,睡意還沒襲來,人卻已經放鬆下來,深眼窩也就顯得迷離慵懶:“我可是嚐過一次甜品並且一直念念不忘的啊,你注意你的舉動。”


    楊瞳想踹她,剛動了動腿,硬生生卡住:“別鬧,說正經的。”


    秦昱言:“不是正在正經?”


    楊瞳:“……”


    秦昱言:“正經地做該做的事情——什麽時候再給我一次?”


    楊瞳又翻了回去,留給她一個後腦勺。


    秦昱言笑起來,伸手把她拖過來,遭到楊瞳的猛烈反擊。對付楊瞳簡直輕而易舉,隻要說一句“隔牆有耳”,立馬就能讓她安靜下來。


    秦昱言把床頭燈光打亮,看著氣急敗壞又無處發泄的楊瞳:“怎麽了?要說什麽?”


    醞釀了大半天的氣氛全被她給毀了,楊瞳悶著頭“嗯”了一聲,覺得說不出口了,就道:“沒什麽?”


    秦昱言幹脆盤腿坐起來,把楊瞳也拉起來:“到底怎麽了?”


    楊瞳吭哧半天:“就是好奇,你對穆林潔一直這麽冷淡?”


    秦昱言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問,有點驚訝,隨後想了很久才說:“也不是吧。小時候跟她很黏糊,後來長大了就慢慢保持距離來著。從她結婚開始,我也覺得不該再有不合適的舉動,就生疏了些。”


    楊瞳一臉“你居然還有這點自知之明簡直太不容易了”的表情。


    秦昱言也不覺得難堪,笑笑:“再後來她懷孕了,我不自覺地就要往後退似的。她有事找我,我還是會幫,但是感覺就不太對了。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母性真的是一個女人最本能的東西,沒有任何事物能撼動。”


    “大概能明白你的心情。”


    “嗯。說遠了。也就是從她懷孕開始吧,我對她一直是現在這樣。不過自從你出現之後,她單方麵對我的態度變了,所以我和她之間的相處方式就有點微妙的……很小心那種,一觸即發。”


    楊瞳點點頭。


    秦昱言笑著把手伸出來,在楊瞳後腦的繃帶上輕輕碰了碰:“我這次說,你信不信。”


    楊瞳沒回答,沉吟了片刻才一邊組織語言一邊慢慢開口:“其實我也不想看到你們鬧崩什麽的,畢竟有十幾年的交情在。你要真狠心把她扔出去不管,我也覺得她挺可憐,也覺得……嗯,寒心吧。十幾年的感情說斷就斷,這不可能,除非是狼心狗肺的人。”


    “狼心狗肺的人也不會有十幾年的交情。”


    “嗯。所以我在想,就是,我還回我那裏住。”


    秦昱言急了:“什麽意思?你是要大大方方地把我讓出去?”


    楊瞳搖搖頭:“這不是我讓不讓的問題,選擇權完全在你手上,要往哪邊走,是你自己的決定。我隻是想,她現在挺慘的,人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情。我這麽說你明不明白?我……”


    “你喜不喜歡我?”


    “喜歡。”


    秦昱言按著楊瞳的肩膀讓她躺回去,回身去擰床頭燈的開關:“那我明白了。你等我。”


    “嗯……好。”


    凡事有始有終,等秦昱言處理好她的過去,等她能無牽無掛地往前走,等一個全新的未來。


    原本是這麽打算,穆林潔卻先一步提出回家。什麽征兆都沒有,她正沉默著給小寶喂奶,突然開口:“我回去了。”


    楊瞳一呆,回頭去看秦昱言,見她也是一臉驚訝地朝自己看過來。楊瞳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沒過多久,門鈴聲響起,王義君已經來接人了。


    提前就聯絡好了吧,那從她打給王義君到開口說要走的這段時間裏,是什麽心情?


    楊瞳瞬間覺得自己罪惡了,好像是和秦昱言聯手把這個人逼入絕境,還一無所知地繼續著自己的生活,根本看不到她的苦楚。


    秦昱言看王義君一眼,不滿之情溢於言表,王義君也明白,頗為羞愧地躲開了視線。諸如“怎麽要走”、“你完全可以再住下去”這種話,當著王義君的麵是不能說了,秦昱言沉默了片刻,終於找到現在能做的事情:“我幫你收收小寶的東西。”


    “已經收好了,都在裏邊——阿君,你去拿出來。”


    居然早就打包了行李……


    楊瞳避開目光,低低說了一句:“我幫你拿吧。”


    穆林潔就這麽走了。原本挺簡單的一件事,加上人的羞愧感,完全就不好了。楊瞳窩在沙發裏悶悶不樂,負麵情緒後知後覺地襲上來,想要蓋住那些歉意:“哎你說穆林潔這不是故意的麽!她這樣搞,弄得我們倆心裏多難受。”


    秦昱言呼出一口氣:“她沒那麽多心眼,算不到這裏,我作證她完全不是有心的。”


    這麽說倒像是我陰謀論,給好人扣大屎盆子了……雖然我確實是有替自己開脫的嫌疑。


    楊瞳心裏更不舒服了:“我知道,我就這麽一說。”


    “嗯。你這麽想也正常。”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秦昱言突然開口:“穆林潔也走了,那你就住下來吧。”


    楊瞳:“……現在說這個話題會不會太沒良心了。”


    秦昱言:“過好才是最重要的。”


    楊瞳:“……”


    第二天秦昱言去上班,楊瞳尋思著幫她收拾一下家,搞搞衛生什麽的。剛把地都掃了一遍,接到穆林潔的電話,約她出來吃飯。


    這種時候吃飯……避開秦昱言單獨見麵……肯定不會簡單了啊!


    一想到這個人跟秦昱言交往十多年,自己跟秦昱言隻認識幾個月,楊瞳就怯場。她向來懼怕未知的事物,在必須麵對的事情麵前心驚膽戰,猶豫不決。猜不到穆林潔要幹嘛,她就本能地抗拒這一頓飯。


    但總要勇敢一些,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秦昱言。


    想來從認識秦昱言開始,自己從來沒有為她做出過什麽,物質也好,精神層麵也好。一直是她在百般討好自己,好吃的食物,晚上接自己回家,還會給自己積極向上的力量。難為秦昱言能看上自己,大約也隻是一時心動。


    心動隻是一時被蒙蔽,總有冷靜下來的時候。比如辭職那時候,她一定是真的要斷了交往的。


    自己把身體送上,陰差陽錯地又挽回了一次,下次可能分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所以要努力強大起來,變得耀眼,讓她再也放不下才行。


    兩個人約在和州路,新區的美食街,從高檔酒店到小攤販燴麵,應有盡有。入口處就是穆林潔說的大蓉和,秦昱言深呼吸,進門。


    飯吃什麽無所謂,重點是談話內容。


    穆林潔先開口:“我是又私心,才會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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