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爺來了


    顧程見大姐兒沒甚反應,遂吃吃笑了幾聲,勾著她的脖子,就要砸她唇間香舌,被徐苒推開,睜開眼瞪著他道:“如今你可如意了,因著你的珍珠尋事,我今兒在二娘三娘哪裏得的賞,可都不知丟去何處了,想來剛頭都來瞧熱鬧,不定哪個貪便宜拿了去也未可知。”


    顧程聽了卻笑道:“那些值得什麽,回頭爺另外給你置辦了好的去也就是了,隻你依著爺,好生服侍著,自有你的好處……”說著,親了她幾下,用布巾裹住身子,抱了出來,徐苒腳一占地,隻覺兩腿發軟,不是顧程扶著她,險些栽倒在地上,想起他剛頭一番折騰,惱起來,推了他幾把:“你出去,我要穿衣裳。”


    顧程卻笑道:“出去做什麽?我就在這裏瞧你穿衣裳,你還害臊不成?”見徐苒扯著身上布巾,柳眉倒豎的瞪著自己,那模樣兒真真蠻橫的緊,不禁笑了:“好,好,爺出去還不成嗎?”伸手在她胸前摸了一把,才轉身出去,吩咐下人放桌,備的酒食中飯。


    徐苒等他出去,才換上了衫兒裙兒,好歹抹令人抹頭發上的水,尋了那邊的梳子把頭發通開,也不梳上,就披散在身後走了出來。


    顧程見了笑道:“怎就憊懶的這樣了,頭發都不攪幹,這麽散著像什麽話兒?”徐苒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我胳膊疼,抬不起來,梳不得頭發。”


    顧程低笑一聲道:“剛頭可不都是爺受累,你何曾動了一指頭,這會兒卻來鬧累,過來,爺與你攪幹也就是了。”


    顧程本是一時興起,哪想到徐大姐真個尋了兩條幹帕子過來,一屁股坐在他身前,顧程越發笑起來,也真接了帕子給她攪頭發。


    旺兒一腳邁進來,剛到門口就有些直眼了,想他們爺何時伺候過婦人,這才幾日,竟跟轉了性兒一般,這徐大姐兒真真好手段,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長久,若真個手段厲害長久下去,可難說是個怎樣的造化了。


    顧程把徐苒的頭發攪的幹了,又好玩的給她挽了個發髻,卻不是那些婦人的樣式,比照著自己在發頂挽的,挽好了扳過她的臉兒來端詳端詳,見頭發都攏在發頂,更顯出一張小臉白淨好看,不禁愛到了心裏去,湊到她耳邊道:“光溜著兩鬢,倒更可人疼的,待過些日子爺賜你個銀絲髻兒戴可好?”


    徐苒哪裏知道,顧程這話的意思就是要納了她當小妾,還尋思,銀絲髻肯定是銀子做的,但怎麽也不及金子值錢,既他自己主動提起,自己不如趁機多要些。


    想到此,便道:“銀絲的不好看,我要金絲的。”顧程愣了一愣,伸手點點她的鼻子尖笑了起來:“丫頭真個貪心,你家二娘三娘手裏也才一兩套拿得出手的金頭麵,金絲髻卻都沒有的,你倒好,張嘴就跟爺要個金絲髻,這金絲髻可不是你能戴的,便是給了你也無用,趕明兒爺尋了好工匠,給你穿個珠花戴著玩吧,這會兒可該吃飯了。”


    徐苒暗裏撇撇嘴,心道,這廝好不摳門,旺兒見兩人吃飯了,這才進來悄悄掃了徐大姐兒一眼,回道:“剛頭奴才出去,卻在側門碰上了個漢子,見他在咱們府門前徘徊不去,便上去詢他,他道來尋自己外甥女兒的,說是賣到咱們府裏當丫頭了,奴才再底細一問,才知他尋的原是……”說到這裏,停住話頭,看向徐大姐兒,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以前叫聲大姐兒,也沒什麽,如今瞅爺這個樣兒,旺兒還真有點不敢冒失,尤其當著爺的麵兒。


    顧程道:“你說他是大姐兒的舅舅?”轉過頭問身邊的徐苒:“你可有個舅舅嗎?”徐苒恨不得翻白眼,心話兒,我哪知道啊!可轉念一想,剛頭自己還愁沒個出路,這不就來了,別管如何,先去見見人,倘若跟大姐那沒人心的爹一樣,就當沒有,若真有些親情,或許便是一條出路,無論如何她想贖身出去,也得外頭有個親人才成。


    想到此,便道:“模糊記得是有個舅舅的,隻多年不見,也不大識得了。”旺兒心裏話,這個舅舅也不知哪裏來的運道,早幾年也沒見登門來看外甥女兒,這徐大姐兒剛跟了爺,他就來了,擱以前,他便來了,估摸也沒人給他傳話,如今卻不然


    哪裏是什麽旺兒自己出門遇上的,是碰上了狗兒,一聽是徐大姐兒的舅舅,忙著就來報給他知道,他這般說是想讓徐大姐兒知他個人情兒,有道是人情在好辦事,自己跟爺再近,也近不過大姐兒去,那可是睡一個枕頭上的,耳邊風一吹,爺什麽不應,再說,是人都難免有個錯處,趕明兒自己真有了什麽錯,也能指望著大姐兒說個情兒,他如今是看好大姐兒了,跟珍珠這一架打過來,心計手段,立時分了高下,珍珠連邊兒都挨不上,這才來上這個好。


    顧程略沉吟片刻,推了推大姐兒道:“屋裏的書架上有個描金退光的匣子,裏頭有個簪子,給了你吧。”徐苒一聽,哪裏還顧得什麽舅舅,撩開簾子走了進去,顧程去把旺兒喚到跟前,伏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待徐苒尋了簪子出來便又道:“既如此,旺兒你把人喚進來,下頭管待些酒食飯菜,一會兒吃了飯,讓大姐兒過去見他說話兒。”旺兒得了話兒這才出去。


    再說徐大姐兒這個舅舅本姓陳,上頭隻一個親姐姐便是大姐兒的娘,因是頭大的兒子,取了個名就叫陳大郎,卻不是這信都縣的人,是外縣鄉屯裏老實巴交的漢子。


    前些年他姐姐還活著的時節,也常走動來信都縣裏瞧瞧他姐,隻他姐夫老徐頭卻是個財黑心髒的,每回他來,都跟防賊一樣防著,生怕大姐兒的娘貼補自己的親兄弟銀錢東西,這陳大郎窮歸窮卻有有些氣性,後也便不怎麽走動了,到他姐病死,老徐頭又續了婆娘,他倒是來過一趟,說要接了外甥女大姐兒家去養著,被他姐夫好一頓臭罵,說:“我徐家的丫頭哪用的著吃你陳家的飯。”竟是趕了他出去。


    陳大郎家去足氣了半年,打哪兒起,再沒來信都縣裏,後趕上連著災荒年,家裏的飯都吃不上,也顧不上這邊的外甥女了,這一晃就是十年光景,前些日子才輾轉得了外甥女的信兒,沒想到他姐夫這樣狠心,竟把自己的親閨女給賣了。


    大郎便跟家裏的婆娘商議:“但能家裏有口飯吃,就不能讓外甥女給人家當丫頭,再說,那大戶人家的丫頭,哪有什麽好下場,或打或罵的,還不到都由著主家,趕上不好的,被打死也有的是,不如贖了外甥女家來,也吃口清淨飯。”


    他婆娘倒也是個賢良之人,卻歎道:“怎麽也是你嫡親的外甥女,你贖了家來,我也沒二話說,隻咱家雖積下幾個錢,保生眼瞅也大了,到了該說媳婦的年紀,咱這房子也得翻修翻修,你都拿了去,趕明兒可怎生是好。”


    大郎卻道:“你且給了我,我先去瞅瞅外甥女,若是人家好,日子過得去,便再緩上一兩年,我去外頭跑跑,賺幾個銀錢回來也夠了,若實在委屈的過不得,怎樣也要贖了家來。”


    他婆娘沒法兒,便翻出壓箱底的存項銀錢給了他,大郎這一路來了信都縣裏,掃聽了,才知外甥女是被賣到顧家來給顧家少爺擋災,如今顧家少爺死了,還不知外甥女是個怎樣境況,年紀輕輕,丫頭不是丫頭,寡婦不是寡婦,這日子如何過。


    便忙著奔顧家來了,也不敢就去大門上問,隻在側門外等著,好容易出來個青衣小帽的小廝,忙上前打聽,言說來尋外甥女兒的。


    那小廝不是旁人卻是狗兒,狗兒一聽他問的是徐大姐兒,哪裏敢怠慢,讓他候在外頭,跑進來報給了旺兒。


    旺兒一出來,就打起笑臉,親熱的稱一聲:“這可是陳家大舅不是?”陳大郎忙道:“小的陳大郎,來尋外甥女徐大姐兒的,這位爺怎麽稱呼?”


    旺兒忙道:“可稱不得爺,小的旺兒,爺跟前使喚的人,大姐兒這會兒正伺候爺吃中飯呢,不得空閑,讓小的先請大舅進去管帶些酒食,過會兒大姐兒再過來跟大舅敘話。”


    倒真好個伶俐的口舌,隻陳大郎卻暗暗疑惑,都說他外甥女賣進顧家來是給少爺擋災得,便充了個童養媳婦的名兒,雖沒成禮,這名兒擺著呢,瞧這小廝的穿戴,自是個主子跟前的體麵奴才,想來他嘴裏的爺便是顧家員外老爺了,說起來,該算是大姐兒的公公吧!怎會讓大姐兒伺候著吃飯。


    心裏雖疑惑,卻想著終是能見見自己那苦命的外甥女了,也歡喜的跟著旺兒進了顧家,旺兒把陳大郎讓道了前頭倒坐房內,使狗兒去灶房端了兩個肉菜來,自己房中拿了上月裏得的一壇酒,取了兩個碗來,陪著大郎吃酒說話兒。


    徐大郎哪裏想到有這般好待承,愈加疑惑上來,便問旺兒掃聽:“我那外甥女兒可過的如何?”旺兒一聽倒樂了:“您老人家隻管放心吧,我們家少爺雖沒了,爺卻是個最和善的主子,您的外甥女兒,如今在爺書房裏伺候爺呢,是個最得爺意的。”


    陳大郎一聽,更覺不妥,想外甥女兒怎麽說也算這府裏的童養媳婦,怎麽能近身在書房裏伺候老爺,剛要底細問,卻被旺兒機靈的岔開話去,隻一味勸他吃酒,兼拐著彎問他來意。


    想陳大郎是個老實漢子,哪裏經得住旺兒灌酒,沒多一會兒便吃醉了,把來意也說給了旺兒,旺兒見他醉的眼都睜不開了,便攙著他到炕上躺下醒酒,這才磨轉頭回了書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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