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鳴遠遠沒有想到他的發問會引發侯箐的傷心往事,因此心裏很是過意不去。這大過節的,本來應該是高高興興的,現在卻搞得人家傷心不已,這算怎麽回事嘛。還好,人家侯總大風大浪的見慣了,並沒有情緒化的將感情流露出來,要不然哭哭啼啼的還真有點讓劉一鳴不知所措。


    “你們吃好了沒有?下午還有幾個地方要去,時間比較緊,要不我們現在就走吧。”劉一鳴略一分神,正打算說點什麽去安慰侯箐的時候,沒想到侯箐卻已經先開口說話了,看她的神情似乎也已經恢複了正常。


    飯後,劉一鳴又開車載著侯箐和何曉倩去了幾位同事家裏,幾個人一直忙到了下午四點鍾,但是仍然還有一位同事家裏沒去。


    在侯曉倩又冷冷地說了一個地址之後,侯箐也跟著說話了:“你們累不累?要不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喝點東西再去也行的,反正就最後一家了。”


    由於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和侯箐的一番對話,讓劉一鳴對於侯箐的好感增加了不少,此時,她一個寡婦辛辛苦苦操勞一個偌大的公司數年如一日,都沒叫過累,你一個大男人才這麽小小忙活一下就叫累了,未免也太嬌氣了吧。另一方麵,劉一鳴也想盡快把這件事情解決掉,畢竟晚上還要和帶著孫瑩瑩去和張鐵山他們聚餐,如果因為這事情把私事給耽擱了也就不好了。


    因此,劉一鳴一個勁地說道:“不累,不累!”


    與侯箐同坐在後排的何曉倩卻依舊沒有吭聲,這一整天,除了到了同事家裏才會像征性地說兩句好話問候一下之外,劉一鳴差點都忘記了還有著她這麽一號人物存在。


    劉一鳴開車行了半個小時之後,終於來到了最後一位同事家門前。


    跟著侯箐與何曉倩跑了一整天,劉一鳴也終於看出點端倪出來了。


    基本上這些被選中慰問的對像,都是從本市口裏麵挑出來的,畢竟這樣方便操作,如果不管區域地方的話,騰翔集團全國各地的職工都有,可能你花上一年時間都不一定走得完。


    另一方,這些被選擇的員工的部門也都是有跡可循的,基本上都是每個部門有針對性地選擇一名員工,這樣就避免了厚此薄彼的情況發生。屈指一數,像人力資源部,保安部等部門的員工代表家裏都去過,剩下的僅此一家好像就是財務部的了。


    而這個時候也還比較早,才五點多,完全不怕耽誤晚上的聚會,因此劉一鳴也不著急了。他悠閑地打量著四處的環境,然後等待著侯箐她們敲門。


    不可否認,眼前這位同事的家境比較貧寒,完全可以說是劉一鳴他們今天走了這麽多家遇到的最困難的一家了。映入眼前的是一棟八零年代的老式磚瓦房,腿了色的紅磚和屋頂上那些無比斑駁的石棉瓦片都證明了這戶人家的房子飽經了曆史的考驗。


    侯箐領著何曉倩來到了大門前,拿出一張打印好的a4紙對照上麵的地址打量了門牌號碼老半天,確認無誤後,才敲響了房門。就是在這時,何曉倩卻是一個不小心被門口正燒水的煤球爐子散發出來的氣味嗆住了,狠狠地打了兩噴嚏。


    侯箐輕輕地拍了拍何曉倩的後背,然後問道:“小何,你沒事吧!”


    “我沒事!”何曉倩輕聲應了一句,這個時候劉一鳴發現不對勁也趕了過去,然後關心地看著她,可是人家何曉倩卻是不拿正眼看她。


    頓時劉一鳴有了一種自做多情的感覺,好在還有侯總主持正義,給劉一鳴打抱不平,終於在她看了何曉倩一眼後,何曉倩終於有了些愧久的意思,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情緒化對待劉一鳴的關切是不對的,她悄悄地低下了頭去。


    一時這間,氣氛有些尷尬起來了。


    “你好,請問你們找誰。”


    人未到而聲先至,好在這時,有人來開門了,打開了這個僵局。


    “請問這裏廖雨燕她家裏嗎?我是她們公司的同事,給她來送節來了。”侯箐正說著,大門也不失時機的打開了,從裏麵探出個腦袋來,臉蛋紅撲撲的,不正是廖雨燕是誰?很明顯她也沒有料到公司領導會來她家裏,頓時有些驚慌失措。


    “侯總,何助理,劉經理,你們來啦!快請進來吧。”廖雨燕比劉一鳴進騰翔集團的時間要早很多,因此她是認識總裁何箐的。她略微吃驚了一會,便很快地回過神來了,然後招呼劉一鳴進屋。


    屋裏麵的采光並不好,又因為時間到了下午,因此看起來更顯黑暗。


    幾個人跟著廖雨燕走了進去,才進門就聽到了一陣重重地咳嗽的聲音,然後又是一個沙啞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小燕,是不是家裏來客人了呀?”


    廖雨燕答道:“媽,是我們公司領導來了。”


    “那你還楞著幹嘛呀,還不快扶媽起來。”


    廖雨燕母女對話間,客廳的燈也亮了起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坐守著一張方形的小木桌前麵,桌上擺著一大堆零碎的東西,他正怯生生地望著劉一鳴等人。


    “小明,快給客人倒水,我去扶媽媽起來。”廖雨燕對著小男孩叮囑了一句,便跑到裏麵的屋子裏去了。


    小明找出幾隻白色的瓷杯洗幹淨了,然後又找出一個熱瓶往裏麵加滿了水,一一端到了劉一鳴他們身前。


    “請喝水。”小男孩眨著眼睛說了一句,然後又不吭聲了。


    劉一鳴向小男孩道了聲謝,然後端起茶杯,輕輕吹了一口氣,禮節性地小喝了一口。而那一邊侯箐和何曉倩卻一直沒有動,不知道是怕這杯子不是一次性的杯子不幹淨還是什麽的。


    劉一鳴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麽,其實剛剛在喝水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了,這杯子雖然和房子一樣有些古老了,但是卻很幹淨,就像這古老的房屋一樣整潔。能將如此落敗的房子都整理得如此幹淨整潔的主人,又豈會有那些髒兮兮的家具。


    侯箐和侯曉倩依舊坐在那裏沒動,似乎在等著廖雨燕出來。劉一鳴也不去管他們,坐在桌子旁邊和小男孩聊了起來。


    劉一鳴朝小男孩問道:“小朋友,你告訴叔叔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廖繼明。”小男孩子應了一聲,然後又說道:“你是我姐姐的同事,我不能叫你叔叔的!”


    廖繼明說得有理有據,義正辭嚴,反倒讓劉一鳴有了種想占人家便宜成人家長輩的嫌疑了。


    劉一鳴有些無語,尷尬地笑了一聲,然後便拿著桌上的東西把玩了起來。廖繼明的目光隨著劉一鳴的動作搖曳著,好像生怕他會把東西摔壞了一樣。偏偏這些東西有點像玩具,卻又不是玩具,劉事鳴又忍不住問道:“小明,你告訴哥哥,這些是什麽東西呀?是你的玩具嗎?”


    “它們是姐姐從玩具廠拿過來組裝的,你可千萬別摔壞了,要不然人家會扣錢的。”廖繼明急急忙忙跑了過來,然後指著桌上那一堆東西說道:“這個是機器貓,這個是變形金剛,隻是還沒有組裝完成而已,要是你們再晚來一點點,我和姐姐可能就組裝完了。”


    聽廖繼民說到這裏,劉一鳴突然想起了件事情,周五那天晚上,廖雨燕一個人背著那麽重的東西還險些出了車禍,不用想當時她背的那些東西肯定就是桌麵上的這些玩具配件了。劉一鳴感慨道:“也許,這些東西可能會為這個貧寒的家庭減少一些負擔吧。”


    就在這時,廖雨燕也扶著她媽媽出來了。廖雨燕她媽的年紀看起來並不是很大,也就五十上下的樣子,臉色蒼白,一看就是長年臥病導致的。


    “你們是小燕公司的領導吧!”廖雨燕的媽媽親切地對侯劉一鳴他們幾個打著招呼,然後一邊招呼著劉一鳴他們吃水果一邊說道:“我這腎髒不行,平時沒事的話就隻能躺在**了,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領導們多多見諒啊。”


    “阿姨,您千萬別這麽客氣,我們是小廖的同事,過節了過來看看也是應該的。”侯總說著,拿起桌上一個桔子剝開,送到了廖雨燕她媽的身前:“阿姨,您吃桔子!”


    廖雨燕她媽病了,可是頭腦卻依舊清醒得很,她也知道公司領導一般都是日理萬機的,好不容易過節得空了,卻還要去下麵的員工家裏慰問走訪,公司的員工這麽多,一般的員工家裏肯定是不會去的了,要去的話肯定是會去那些幹得好的表現優秀的員工家裏。


    因此廖雨燕她媽顯得格外的高興,她先是問了侯箐和何曉倩兩句廖雨燕在公司裏的表現。待得到她們的肯定答複後,她更是樂得不可開交了,漸漸地話也便多了起來,向劉一鳴他們滔滔不絕地講起了廖雨燕過去的時候來了。


    的確,又有什麽比一個老人說起自己的兒女如何如何更加高興的事情了呢?


    “你們可能不知道吧,我們家小燕可乖了,她爸去得早,我又身體不行,這個家從她十五歲起就已經開始由她操持了。”


    說著說著廖媽媽竟然情不自禁地流起眼淚來了,“那個時候她才讀初二呀,而且她弟弟小明也才兩歲,她又要上學,還要帶弟弟,還要給我治病養家,真不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從那個時候起她放學以後就一邊帶小明一邊做兼職,你們看,桌上這些東西從那個時候起小燕就已經開始從玩具廠拿回來組裝加工了,而且從小到大,小燕的學習成績也從來沒有拉下過,門門功課到了期末都是優秀,年年都是全額獎學金學費全免,如果不是她我們這個家可能早就完了。”


    劉一鳴他們認真地聽著廖媽媽講述著,廖雨燕給他們上了很生動的一堂人生勵誌課。自始至終,廖雨燕都沒有吭聲,好像這些苦難統統都與她無關一般,她的眼中射出一種無比堅定的芒,那便是熱愛生命,相信未來。


    劉一鳴靜靜地聽著廖媽媽的故事,認真地看著眼前這個害羞靦腆的女孩,此時,她竟然是如此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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