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回說到憤怒的餘賽鳳突然出現,對賊人們說,要看鏢車可以,不過得先借一件東西。


    史大毅一見少鏢頭露麵,已知道一場腥風血雨的交鋒勢必馬上爆發,再也無可撫回。他非常清楚少鏢頭的性格,疾惡如仇、易為衝動、出手無情。總鏢頭所以派自己出來相輔她,就是擔心她不熟悉江湖上的情形,製止可以製止的流血事件,以免在江湖上多豎仇敵。不過,這夥賊人不但欺人太甚,更逼人太甚,自已也難以有回旋的餘地,他低聲對身邊的一個趟子手說:“快回去,請三位鏢師防備賊人們衝入客棧。”


    蒙麵錦衣漢子一笑問:“不知餘少鏢頭要向在下先借什麽東西?”


    餘賽鳳冷冷說:“你們頸上的幾顆人頭!”


    一個賊人大怒,提刀撲出:“老子先要了你的人頭!”凶狠的一刀向餘賽鳳劈來。餘賽風輕輕用劍一拔,一招太極兩儀劍法中的順水推舟,借力打力,令這賊人一個踉蹌向前撲去,餘賽鳳已下殺手,傾勢一劍橫削,就將這賊人的咽喉割斷,仆地而亡。


    餘賽風隻出二招,就立殺了一個賊人,令賊人們一時驚怔起來,蒙麵錦衣漢子似乎不為所動,還讚了一句:“好劍法!怪不得少鏢頭在江湖有奪魂鳳之稱。”


    餘賽鳳持劍冷冷地說:“現在輪到你了!”


    蒙麵錦衣漢子還沒回答,又有三個賊人一齊躍出,聯手齊攻餘賽鳳。這三個賊人看來比死去的賊人武功略高,刀法凶狠,“不但穩、準、狠,而且互相之間的配合也非常默契:兩人進攻,一個防守。進攻的兩人,雙刀交叉,一取餘賽風的下盤。一直劈餘賽鳳的上身;防守的賊人,更直挖餘賽鳳的心口,三把利刀,如三道白光,形成了武林中所謂三才陣刀法,就算餘賽鳳能擋開了第一把刀,閃過了第二把刀,也無法能躲過第三把快刀。他們想一下就劈了餘賽鳳,既為死去的同伴報仇,也想給點顏色讓雄風鏢局的人看看,反抗他們的人會有什麽結果。


    餘賽鳳深得武當派劍法的真傳,不愧是武當派的一流高手,人如輕風似的旋轉,劍似流水般的閃動,一招深奧莫測的劍光圈圈,柔中帶剛,剛中有柔,一陣刀劍相碰的響聲,完全是借力打力,將三把如激光的刀全擋了回去。之後,餘賽鳳手中之劍,似乎有一股磁力似的,三個凶狠賊人勇猛劈來的三把刀,完全被餘寨鳳手中之劍牽製,於是便出現了這樣的情景:第一個賊人的刀,劈到了第二個賊人身上,第二個賊人手中的刀,又劈到了第三個賊人身上,第三個賊人的刀口,卻朝第一個賊人頭上劈去。好像餘賽風手中的是把魔劍似的,不是在與賊人交鋒,而是在指揮賊人們在互相交手,自己全不費勁,這正是武當派太極兩儀劍法的深奧莫測之處。弄得三個賊人,一邊凶狠劈殺,一邊在大聲喝喊埋怨:“喂!老五,怎麽你的刀朝我身上劈來了?你是不是打昏了?”另一個說:“大口七,你快閃開,我的刀會招呼到你的身上去的。”那一個發怒喝叱:“你怎麽不長眼睛,朝我身上劈來?”


    餘賽鳳出手幾招,便令三個賊人互相砍傷了兩個,另外一個,更成了她劍下的遊魂,令群賊驚訝不已。餘賽鳳睨視群賊說:“還有誰上來送腦袋的?”


    她的話音一落,又有四、五個賊人一齊躍了出來,蒙麵錦衣人大喝一聲:“全部給我退下!”自己站了出來,上下打量著餘賽鳳,問:“你是太極劍門的弟子?還是武當派的門人?”餘賽鳳粉麵含威:“將你自己的人頭割下來,本姑娘再告訴你。”


    “好!好,在下就來領教你的高招。”


    “你早應該出來了!”蒙麵錦衣人“當”的一聲,寶劍出鞘:“看招!”一劍就朝餘賽鳳的麵門刺出。這一劍實在來得奇詭刁狠。


    餘賽鳳見他站了出來,早已有了準備。心想:這個賊子,口出狂言,目空一切,竟敢將雄風鏢局不看在眼裏,想必是身懷一門絕技。否則,他就不會目中無人,如此放肆了。所以當他一劍突然出擊時,餘賽鳳身形一閃,也順手一招發出,這是太極兩儀劍法中的一招“冰凍岐山”,是後發先到的製敵招式,與點蒼派盤龍十八劍的一拍“墨龍回首”,有異曲同工的作用。蒙麵錦衣人一劍蕩開,冷笑一聲:“來得好!”跟著又是一招辛辣無比的招式擊出,宛如流電,驟然而到。餘賽鳳身形一轉,以一招直插漢水的招式接招,這又是太極兩儀劍中借力打力的劍招,想將蒙麵錦衣人這一招辛辣無比的劍引了開去。兩劍相碰,“當”的一聲,火花四飛,餘賽鳳隱隱感到自己的手臂有一陣麻痛,不由大驚,睛想:這賊子不但劍勢辛辣、淩厲,內力也比自己深厚。她更不敢大意了。史大叔也在一邊說:“少鏢頭小心,這是熊耳山的七煞劍法,刁狠辛辣,詭異無比,變幻莫測。”


    史大叔到底在江湖上混過多年,熱悉江湖上各門派的武功招式。餘賽鳳聽了更是心頭凜然。熊耳山的七煞劍門,不但是黑道上的一門可怕的門派,劍招上也十分邪惡。七煞劍法,原來是江湖上一門殺手的劍法,經過熊耳山七煞劍門第一代掌門人的精心磨練,融匯其他門派一些奇詭的招式,從而創立了七煞劍法,招招式式,都是旨在一劍取人的性命。它原名為七星劍法,但武林中人見他的招式太過歹毒辛辣,給了他七煞之名,他也公然承受,引以為榮。


    餘賽鳳不由暗運真氣護體,全力將太極兩儀劍法抖展出來,一分為二,二化為四,四變為八,化成了千劍萬招,形成了大大小小劍光之圈。可惜她一身內力不及蒙麵錦衣人深厚,而且這劍光圈圈抖展起來十分需要內力。蒙麵錦衣人似乎對太極劍剛柔兼備的招式十分熱悉,當餘賽鳳內力不濟,在轉換招式時,他奇詭的一劍刺出,直插入劍光圈中,一劍便刺中了餘賽風的雲門穴。本來這一劍,是可以廢去餘賽鳳的一條右臂,使餘賽鳳再也不能提劍言武。不知是他沒存心立刻取餘賽鳳的性命,還是餘賽鳳劍招太快,若不及時收手,他的一條手臂也會給餘賽鳳砍了下來,結果是兩敗俱傷,所以蒙麵錦衣人一擊而退,劍尖隻在餘賽風的雲門穴上輕刺了一下,無疑他已穩占有利地位了。無論怎樣,餘賽鳳或少或多,總是受了傷,劍招抖出已受影響……


    蒙麵錦衣人躍出以後,一聲獰笑:“餘少鏢頭,你受死吧!”跟著又是一連進招,逼得餘賽鳳連連後退。史大叔大驚,正要提鞭相助時,突然隻見一箭如流星追月,從雲來客棧樓上射擊,一下就射中了蒙麵錦衣人右臂握劍之手,蒙麵錦衣人“呀”的一聲,長劍落地。


    好準確的一支飛箭,什麽地方不射,偏偏就射中了他的手腕,要是這一支箭不是射向他的手腕,而是射向他的頭部和心胸處,便一下就取了他的性命,打發他去鬼門關了。


    不用問,這一箭正是聶十八射出來的。聶十八一直伏在窗口上觀看下麵的戰鬥,他害怕賊人們勝了,會衝殺進來,那客棧中所有的人,沒一個能活下來,雞公山村林中的慘狀,再次湧現在他的眼前,恐怕到時,賊人連自己也砍了。所以他一見餘賽鳳不敵,情不由己,一下將弓取下來,射出了這麽一支箭。


    聶十八也是心軟,下不了手,不想將蒙麵錦衣人一箭射死,所以沒朝蒙麵錦衣人的頭部和心胸上射去,隻射他握劍之手,令他不能追殺餘賽鳳。以聶十八從小練成的箭法,可以說是百發百中。他要射人的左眼,絕不會射到右眼上去。他記住父親的話,箭,隻能用來射殺飛禽走獸,切不可傷人。他在情急救人之時,才射出了這麽一支筋,但箭頭仍留下餘地。


    餘賽鳳和史大叔都知道這一救命之箭是那位青年獵人射出來的。的確,連餘賽鳳也不是蒙麵錦衣人的對手,史大叔的武功比餘賽鳳還不如,就更別提與蒙麵錦衣人對手了。剛才他奔上去。打算拚了老命,將自己的少鏢頭救下來。


    蒙麵錦衣人一心要殺了餘賽鳳和所有雄風鏢局的人,因為史大叔已看出了他是中州熊耳山七煞劍門中的人,他不能讓一個活口將自己的身份、麵目暴露,那將是後患無窮。所以他才蒙了麵孔,不敢將自己的真麵目讓雄風鏢局的人看見。至於他的手下,都是從各地招來的小股土匪山賊,隻有四、五個人,才是他的跟隨,七煞劍門中的人也化了妝,混雜在群賊中。


    正因為蒙麵錦衣人急於要殺掉餘賽鳳滅口,才沒提防聶十八在暗中射來的一支箭,以他的武功,要閃過這支箭,也不是什麽難事。他中箭受傷之後,反應也極為敏捷,急向後躍開二、三丈遠,他的幾個跟隨一下就湧了上來,有的嚴陣戒備,提防雄風鏢局的人趁機追殺,有的擔心地問:“少爺,你怎樣了?”蒙麵錦衣人又痛又怒,吼道:“雄風鏢局的人竟敢放暗箭傷害我,你們全部給我衝殺進去,將所有的人全挑了,不能留下一個活口。”


    七煞劍門的人首先響應,指揮群賊:“大家上,將鏢劫了,將人殺光。”


    一場血腥的混戰,頓時爆發起來,這是初踏入江湖的聶十八怎麽也想不到的後果。他以為射傷了凶惡異常的蒙麵錦衣人,就會將賊人嚇退,不敢再亂來。要是聶十八一箭真的將蒙麵錦衣人射殺了,可以令群賊無首,賊人們會驚退而去。


    可惜他心存善念,隻射傷了蒙麵錦衣人,反而招來群賊的忿怒,爆發一場更大的血腥仇殺,眼見有不少賊人越牆過瓦衝入客棧裏來,雄風鏢局的人擋也擋不了,聶十八頓時嚇用麵如土色,手忙腳亂,不知怎麽辦才好。想躲藏起來嗎?客棧裏不同深山老林,沒地方可以藏身,總不能躲到床下吧?賊人上來,還不是給搜到?


    這時有兩個賊人摸上樓來,幸好綠衣少女小玲護著他,與賊人交鋒。小玲用餘賽鳳傳給的劍法,雖然不是武林高手的對手,但要殺一些山賊草寇,也還可以,用不了多少時候,就將摸上樓的兩個賊人解決了。小玲見聶十八仍愣在一邊,說:“我的小祖宗,你還不找地方躲起來?站在那裏等賊人來砍你的腦袋嗎?”


    “躲?有地方可躲嗎?”


    小玲看了客棧內外,小姐負傷,仍與史大叔在客棧外麵與十多個凶惡的賊人交鋒,客棧內,是三位鏢師和幾個趟子手與賊人拚殺,便說:“那你守著樓梯口好了,賊人一上來,你就用箭殺他。”


    “那,那你呢?”


    “我得協助我家小姐和史大叔去!”


    “不不,你守住樓梯口,我用箭幫助你家小姐射傷賊人好了!”


    “那也好,你快行動,我家小姐身上有傷哩!”


    看來,聶十八的弓箭,今夜裏想不射人也不行了。他的箭真是百發百中,射殺、射傷了幾個凶狠的賊人,又一次解了餘賽鳳和史大叔之危,使他們趁機放倒了一些賊人。可是賊人有一百多人,聶十八帶的箭不多,八九支箭一下就射光了。過去,他在深山裏打獵,射出去的箭,還可以收回來,現在射出一支,就不見了一支。


    受傷的蒙麵錦衣人已下了決心,不將雄風鏢局的人殺了不罷休。他不惜犧牲手下人的性命,指揮賊人衝殺,令七煞劍門的人去對付餘賽鳳和史大叔,自己更帶著兩個七煞劍門的弟子,衝人客棧,想叫人先將鏢車劫走。就算一時殺不了餘賽鳳,也可以用鏢逼餘寨鳳交出藍美人來。


    情況正在危極時,驀然之間,一個蒙麵黑衣人從天而降,身段異常敏捷,出手迅若火花;所到之處。賊人們不是撲地而亡,便是橫飛了去。轉眼之間,湧入客棧的賊人,不是見了閻王,就是被蒙麵黑衣人扔出店外摔得半死,這一下,不但雄風鏢局的人驚異,連蒙麵錦衣人也駭然不已。這是從哪裏殺出來的一位高人?他打發跟來的兩個弟子去對付這個蒙黑衣人。轉眼之間,這兩名弟子便屍橫地上。蒙麵黑衣人手法之高和迅速,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蒙麵錦衣人知道今夜裏難以達到目的了,正想轉身退出客棧。蒙麵黑衣人如鬼魂般出現在他麵前。


    “小子,你還要不要藍美人?”聲音蒼老,語氣寒得令人從心裏打戰。


    蒙麵錦衣人連連後退,驚恐地問:“前,前輩,你,你,你是誰?”


    “老夫是殺人的老祖宗,閻王爺跟前的勾魂長老,說:廣州武威鏢局的人,是不是你這小子幹的?”


    聶十八在樓上聽了不由全身一怔,脫口而說:“是他?”因為這蒙麵黑衣人的蒼老聲音,極似他在雞公山上所碰到的那位黑衣老者的聲音,也是他第一次碰到的不可思議的怪人。


    小玲奇異地問:“小哥,你認識他麽?”


    “不,不,不認識。”


    “那你怎麽說是他了?”


    “我,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前夜所碰到的老人,不過聲音很相似。”


    “小哥,這可是江湖上極少有的高人,你怎麽會碰上他了?”


    聶十八跟著聽到“咯嚓”一聲骨裂,蒙麵錦衣人一聲慘叫,聶十八急忙朝外一看,蒙麵黑衣人已將蒙麵錦衣人一條左臂弄斷了,摔在地上,問:“說!武威鏢局的兩位鏢師,五名趟子手,是不是你殺了的?”


    “不錯!是我叫人殺了的,你殺了我吧!”


    “老夫要殺你這小子,比殺一隻蒼蠅還容易!老夫要留下你這一個活口,帶信回熊耳山,告訴那熊夢飛老混蛋,有我老夫在世一天,他就別想染指藍美人!”


    蒙麵黑衣人說完,拎起了蒙麵錦衣人,將他扔到客棧外:“馬上給老夫滾開!不然,莫怪老夫將你們所有的人殺得一個不留。”


    這時,店外的戰事已結束,地上倒下了十多個賊人的屍體,不是給史大叔的鋼鞭擊碎了腦袋,就是給餘賽鳳的利劍刺中了要害,史大叔也身帶兩處刀傷。


    其餘幾十個賊人早就逃跑了,隻剩下四、五個人,扶起了兩臂都殘廢的蒙麵錦衣人,狼狽地消失在黑夜中。


    餘賽鳳和史大叔更是駭然。熊耳山的熊夢飛,是當今七煞劍門的掌門人,也是當今武林一個可怕的黑道魔頭,江湖上人稱山魔熊夢飛。傳說他的武功已達到了化境,武林中的九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也不敢去招惹他。可是這個蒙麵黑衣老者,竟輕視地稱他為老混蛋,簡直不將這山魔放在眼下,武林中誰人敢這麽大膽?這蒙麵黑衣老者是誰?在江湖上,可沒有人說到武林中有這麽一位黑衣老者,這樣一位武功莫測神奇老人的。


    但這位神奇的黑衣老人卻救了他們。於是餘賽鳳、史大叔雙雙上前拜謝。蒙麵黑衣老人神態漠然,語氣冷淡,說了一句:“不必了!”身形一晃,一下便在夜空中消失了,又仿佛一下閃入地下,連一點蹤影也沒有。雄風鏢局的人更是驚疑不已,怔了半晌才恢複過來。一場腥風血雨的戰事,總算結束。餘賽鳳受傷並不嚴重,隻是左上胸的雲門穴給劍點中,刺破了一點皮肉,敷藥包紮便沒事,史大叔的兩處刀傷反而比餘賽鳳嚴重。至於其他的人,隻有兩名趟子手身受重傷,要臥床醫治,其餘的全然無事。


    餘賽鳳令人草草埋葬了賊人們丟下的屍體,竟有四、五十人之多。看來賊人這一次傷亡慘重,沒有一百人,恐怕也有八、九十人,賊人是不敢再來侵犯了,餘賽鳳仍不敢大意,派人輪流守夜。餘賽鳳心裏一直暗想:“這位蒙麵黑衣老人是誰呢?他怎麽連姓名也不留就走了?今後去哪裏報答他相救的大恩?”


    小玲在旁說:“小姐,那位打獵的小哥似乎認識這位老人。”


    “哦?小哥現在哪裏?快叫他過來相見一下,我也要感謝他相助之恩。”


    “他說他肚子餓了,要去找東西吃。”


    “噢!這一點我們倒是疏忽了,我們……”


    “小姐,我已叫人煮飯給他吃,現在他恐怕正在廚房裏用飯哩!”


    “小玲,他用罷飯,請他過來一下。”


    “是!小姐。”


    “不!我們還是親自去見他才是。小玲,你帶我到廚房中去。”


    下樓的時候,小玲歎了一聲說:“可惜他明天就要南下到嶺南去,不然,他留下來,由小姐指點他一下武功,那他準成為我們鐐局裏的一個好幫手。”餘賽鳳不由心動,問:“他去嶺南幹什麽?訪友投親?”


    “我沒問。”


    “你怎麽不問問?他要是去投親,不如叫他跟我們不好?”


    “小姐是不是想收他為弟子了?”


    “小玲,真正成為武當派的弟子是這麽簡單的嗎?一要看天資。二要看人品,三要了解他本人的來曆,缺一不可。”


    “小姐,他天資、人品很不錯嗬!”


    “你這丫頭,你知道他天資和人品了?沒有一段日子的觀察和考驗,不能這麽說。”


    “小姐,你是不打算收他了?”


    “噢!我說收就能收嗎?首先看他願不願留在我們鏢局裏做事,了解清楚後,才能決定收不收。同時,我還得請示武當派的掌門人哩。掌門人不答應,隻好由我爹傳授他武功了。要是第一點他就不願意,以後的事,就根本不用談,談也白談。”


    “那小姐先問問他願不願留下來好不好?”


    “好吧。”


    小玲高興起來:“小姐,我看出他是一個不錯的人。”


    餘賽鳳一笑不語。小玲想了想又問:“小姐,我算不算武當派的弟子?”


    “丫頭,你還不是武當派的正式弟子。”


    小玲愣了眼:“掌門人不是答應小姐傳我武功嗎?”


    “掌門人雖然答應我傳你武功,但要真正成為武當派的弟子,還得上武當山正式拜師,深造兩三年才行。”


    “噢!我還以為我和屏姐,已是武當派的弟子了。”


    “你雖然不是武當派的正式弟子,也算是武當派門外一位不記名的弟子了。”


    “有這樣的弟子嗎?”


    “你不就是其中的一個?”


    “那我幾時才能上武當山去深造嗬!”


    “丫頭,別心急,等我們將這一批鏢送到開封之後,回來時,我就帶你和小屏上武當山正式學藝。”


    “真的?”


    “你不相信?”


    “我會不相信小姐麽?到時,我和屏姐正式稱小姐為師父了。”


    “我呀,還沒資曆收徒哩!到時,我頂多是你們的傳藝師姐。真正能收徒的,是武當派‘白’字一輩的人。像白風、白水、白山等師伯師叔。”


    “嗨!還這麽複雜的。”


    她們說著,已到了雲來客棧的廚房,隻見史大叔,小屏和兩個趟子手,正在和那青年獵人說話。


    餘賽鳳“咦”了一聲:“史大叔,你怎麽也在這裏了?不在房間裏養傷?”


    史大叔一笑:“我這兩處刀傷,隻傷皮肉,沒傷筋骨,明天照樣可以上路,少鏢頭不用擔心,我有些事,想找小兄弟說說。”


    現在史大叔不再稱聶十八為小哥了,而親切地呼為小兄弟。小哥,隻是對一般年少人之稱,而小兄弟,已是對聶十八的敬重和親熱的稱呼了,這在武林中人來說,‘兄弟’的稱呼,已被聶十八為平輩中的人了。


    史大叔又向:“少鏢頭怎麽不休息,跑來這裏?”


    餘賽鳳含笑道:“我也想和小兄弟說說話。”


    史大叔說:“少鏢頭,廚房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不如到客廳裏說話,怎樣?”


    “那也好,不知小兄弟吃飽了沒有。”


    聶十八說:“我吃飽了,麻煩你們,真不好意思。”


    餘賽鳳說:“小兄弟別客氣,我們一塊到客廳去。”她叫小玲先去準備茶水,在客廳裏等候。


    聶十八心想:這個威嚴的少鏢頭神態比以前隨和多了,不知她要和我談什麽?是不是也像史大叔一樣,向我打聽黑衣老人的事?這個黑衣老人也真是,救了人家,怎麽就走了?


    果然,到客廳一坐下,餘賽鳳便問他怎麽認識那個蒙麵黑衣老前輩的。


    聶十八說:“我不認識他,而且我前夜在雞公山中所碰到黑衣老者,也不知是不是今夜裏的蒙麵黑衣老人。”


    餘賽鳳說:“哦?小兄弟,你將你碰到的那位黑衣老人說來聽聽。”


    聶十八隻好將自己埋葬死人,黑衣老人怎麽捉弄自己,一直跟到家中的事一一說出來。關於賀鏢師臨死時所求他辦的事故沒有說。一來是賀鏢師求自己千萬別對任何人說,隻能對馮總鏢頭說;二來他感到藍美人的事太稀奇古怪了,自己也弄不清楚,說出來後,人家要看著血布,那怎麽辦?問起藍美人的事來,自己怎麽回答?再說血布的事同藍美人有關,今夜的賊人來這裏,也是要看看藍美人。萬一給逃走的賊人知道自己懷有這一塊與藍美人有關的血布,他們不來追殺自己?


    聶十八雖然是深山中的獵人,沒見過什麽世麵,為人卻甚為機警,知道什麽話應說,什麽話不應該說,並不是一個愚蠢的人,這也可能與他長期在深山大野中與野獸打交道,因而養成了他機警、敏捷,懂得如何保護自己有關。


    史大叔聽了後說:“照小兄弟這麽說,今夜裏的黑衣老人,就有可能就是小兄弟前夜所遇到的黑衣老者。”


    餘賽鳳問:“大叔,你閱曆久,見識廣,你看,這位蒙麵黑衣老前輩,是哪一道上的高人?”


    史大叔沉默了一陣說:“當今武林,敢將熊耳山的山魔不看在眼裏,恐怕沒有幾人。九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隻有少林、點蒼和昆侖派的掌門人,不將山魔放在眼裏。但他們不像今夜裏黑衣老人這麽傲慢,也沒有必要蒙上麵目。四大武林世家,也隻有盂英小紫竹山莊的慕容世家敢那麽藐視山魔。三十多年前,慕容智曾以黑鷹麵目,神出鬼沒,跟武林開了一個大玩笑。”


    餘賽鳳問:“別不是慕容智大俠又以黑鷹麵目在今夜裏出現吧?”


    一提到“黑鷹”,史大叔怔了一下,使他想起另一個神秘莫測的人物來。他搖搖頭:“也不可能是慕容智大俠,他在蕩平了陰掌門後,再也不以‘黑鷹’麵目出現了。”


    “大叔,你怎麽知道慕容大俠不再用黑鷹麵目了?”


    “因為所有武林中人,都知道黑鷹就是慕智智,慕容智就是黑鷹,沒存必要再以黑鷹麵目見人。何況慕容大俠絕不會單獨一個人在江湖上走行,必然與青衣狐狸莫紋在一起,在江湖上雙宿雙飛,誰也不願分開單獨在江湖上走動。而且往往先出手的是莫紋女俠,慕容大俠不會先出手。”


    “大叔,既然不是慕容大俠,哪又是誰?”


    “恐怕是黑豹。”


    餘賽鳳一聽,不禁全身一怔:“什麽?是那個極為神秘的黑豹?至今武林中人還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真正麵目的黑豹?”


    “除了他,恐怕沒人敢將山魔不放在眼裏了!”


    “大叔,我曾聽很多人說過,黑豹在十多年前,與慕容大俠在衡山一戰,失敗之後,從此便在江湖上消失。十多年來,再也不見他的蹤影,也沒有人再說起他,怎麽會是他了?難道他又重出江湖了?”


    史大叔說:“要不是他,我就想不起再有什麽人敢那麽輕視山魔。”


    聶十八一直在旁張大口怔怔的聽著。他想不到在雞公山外的天地裏,竟有這麽五花八門、稀奇古怪的人物,什麽九大名門正派,四大武林世家,什麽少林、點蒼、武當、慕容家的。他看見黑衣老者,已是感到不可思議了,認為不是世間中的人。看見蒙麵錦衣漢子,感到他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可怕的大賊頭,連餘賽鳳這麽個厲害的女子也打不過他。現在又聽了什麽熊耳山的山魔,盂英山的什麽黑鷹、青衣狐狸等等,好像一個個都是十分可怕的人,本事不知此蒙麵錦衣人、餘賽鳳和史大叔高出了多少倍,這些,都是些什麽人?他忍不住問:“黑豹是什麽人?”


    聶十八對黑衣老人最為關心了,因為其他的什麽山魔、慕容大俠、青衣狐狸,他沒看見過,而黑衣老人他是接觸過的,還在他家裏吃過一次飯。他雖然感到黑衣老人行為不可思議,除了嚇唬自己外,似乎對自己還頗為關心。既然黑衣老人就是什麽黑豹,他不能不動問了。


    史大叔說:“小兄弟,要問黑豹是什麽人,恐怕江湖上沒有一個能說得出來。他是在二十年前左右,突然在江湖上出現的一位神秘的人物,來無蹤,去無影,武功極高,武林中黑、白兩道上的一流上乘高手,都不是他的對手,連少林寺的一等高僧慧悟禪師,也敗在他的掌下,與名震武林的青衣狐狸莫紋,也戰成平手,但卻敗在了慕容大俠的掌下。”


    聶十八皺著眉問:“大叔,他怎麽這般喜歡找人打架?不能和和氣氣與人相處麽?”


    史大叔一笑:“小兄弟,你沒在江湖上走動,不知道江瑚上的情形。有時不是自己喜歡與人文鋒,而是別人逼得自己不能不動手。就像我們剛才和賊人一樣,我們是極不願意交手的,我們一忍再忍,一讓再讓,他們還是不放過我們,逼得我們不得不動手。”餘賽鳳也說:“小兄弟,對一些凶惡的賊人,你想和氣相處他們卻不。他們搶走了東西還是小事,還想將我們腦袋都砍下來。”


    史大叔又說:“小兄弟,就像你在山裏碰上了凶惡的狼一樣,你能和它們和和氣氣相處嗎?它們吃掉了你以後,還想去吃其他的人哩。”


    餘賽鳳問:“小兄弟,你碰上了惡狼怎麽辦?”


    聶十八一笑說;“我隻好射殺它們。”


    小玲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讓它們吃掉,跑進它們的肚子裏去和它們和和氣氣相處哩!”


    聶十八又問:“黑豹是惡人還是好人?”


    史大叔說:“小兄弟,我也不知道怎麽答你才好。江湖上有人說他好,也有人說他惡和殘忍。他高興起來,連一隻螞蟻也不想傷害;他震怒起來,可以連人的一家老少都殺了,武林中人說他為人亦正亦邪,也好也壞。以今夜的事來說,他卻是一個好人,救了我們所有的人。”


    餘賽鳳說;“在惡人方麵來說,他是惡人中的惡人,一些凶惡、殘暴、為非作歹的山賊、草寇豪強,都將他看成煞神,是自己的克星,而一般平民百姓,卻特地當成了救命的恩人,是一個來去無蹤無影的神仙。”


    聶十八說:“那他是個好人了。”


    史大叔說:“有時他連好人也殺害,”


    “哦?他殺害過什麽好人了?”


    “他殺掉的好人也不少,有很多還是江湖上有名氣的俠義人士,淮北三英,陝南九雄,晉北五台山的善化禪師,峨嵋派的俗家弟子金劍俠土等等,全都死在他的掌下。”


    聶十人一下睜大眼不能出聲。小玲卻問:“大叔,武林中真的沒一個人知道沮他的真麵目和姓什名誰嗎?”


    史大叔搖搖頭:“黑豹一般不在白天行動,一向在夜間出沒,行動起來,身形宛如一頭靈豹,矯捷異常,疾似飛鳥,靜如幽魂。所以在江湖上才有黑豹之稱。別說到現在沒人知道他的姓名,就是連他的真麵目也沒人看見過,至於他的來曆、武功門派,更無從知曉了,隻有莫紋女俠隱隱察覺他的武功基礎是出自武當一派,但無論劍法和掌法,不知比武當派的武功高出了多少倍。他的拳腳功夫,更是深奧莫測,又近似少林一派的武功。叫武林中人驚震的是他的劍法,號稱天下無敵手的西門劍法,他居然能接招和化解,比點蒼派的無影劍法來得更出神入化,足足可以與莫紋女俠戰成平手,絲豪不現敗像。莫紋女俠,可以說集梵淨山和慕容家的幾門絕技於一身了,仍不能戰勝他。要不是慕容智大俠,當今武林幾乎沒一個人能製服他。要是小兄弟所見到的那位白眉白發自須的黑衣老者就是黑豹,那小兄弟是第一個人看見了他的真麵目。就怕那黑衣老者不是真正的黑豹。黑豹敗在慕容智大陝的掌下,負傷而去,十多年來一直銷聲匿跡。論年紀,他已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有人傳說他早已死去,怎麽又會重現江湖的?”


    第二天一早,雄風鏢局的人吃飽了飯,打點鏢車和行李,兩個重傷的趟子手,安排坐在鏢車上,準備趕到信陽後放下醫治。信陽城中,有雄風鏢局開設的一個分局。


    餘賽鳳問聶十八:“小兄弟,你打算去哪裏?跟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小玲說:“是呀,跟我們在一起吧,別再去打什麽獵了,幹脆在我們雄風鏢局做事。我家老爺和小姐會教你一身武功,今後就不怕別人欺負你了。”


    聶十八心想:在鏢局裏幹活,整天弄刀動槍的,那不更危險嗎?我還不如在山裏打獵的好。再說,我受人所托,沒辦完這件事,又怎麽與你們在一起?他為難他說:“小姐,多謝你們了,我得去廣州一趟。”


    小玲一怔:“什麽?你要去廣州?你知道廣州有多遠?”


    “有幾十裏路吧。”


    “千裏迢迢,翻山越嶺涉水過河,你一個人不危險?”


    史大叔問:“小兄弟,你有什麽事要去廣州?”


    “我,我,我受一個人所托,要去尋訪一位親友。”聶十八不想將事情說出來,怕引起餘賽鳳等人一連串的追問,隻好含糊地這麽說。


    餘賽鳳問:“小兄弟,你是不願意和我們在一起吧?”


    “不,不!我真的有事要去廣州。”


    “既然這樣,小兄弟,我就不敢強留你了,希望你找到親友後回來,到長沙的雄風鏢局來看看我們好嗎?”


    “好的,到時,我一定會去長沙拜見小姐、大叔和各位的。”


    “小兄弟高姓大名,我們還未請教嗬!”


    “我,我姓聶,叫十八。”


    小玲奇異:“聶十八?你家中有十八位哥哥弟弟和姐妹吧?”


    “不,不,隻有我一個。”


    “那你幹嗎叫十八?這個名字不好聽,怎麽不取其他好聽的名字?”


    聶十八為什麽叫十八,他是怎麽也答不出來。不但他不知道,恐怕連富有江湖經驗的史大叔也不知道,為什麽以數字為名的。原來在元朝統治神州大地時,所有的平民百姓,都不準取名,隻能以數字為名,比如你是二月九日出生的,就取名為二九所以張四八、王小五、李六二等等比比皆是。聶十八是十月十八日出生,所以不取月,而取日子為名,叫十八。直到推翻了元朝後,平民百姓才有自己的名字,聶十八一家一直在深山老林中生活,以日子取名的習慣,一直傳了下來,沒有改變。


    聶十八見小玲這麽問,隻好說:“這是我爹給我取的,因為我是十月十八日出生,所以叫十八。這個名字怎麽不好聽了?”


    餘賽鳳說:“丫頭,一個人的名字,由父親而取,有什麽好聽不好聽了?”她又對聶十八說,“聶兄弟,你去廣州的盤費夠不夠?我這裏有五十兩銀子,你帶著在路上投店住宿用。不夠盤費,恐怕去不了廣州。”


    聶十八嚇了一跳。五十兩銀子?這在山裏來說,已是一個大富翁,夠一輩子用了。我帶這麽多銀子上路幹嗎?不怕人搶了去?便連忙說:“不,不,我不敢要。盤費我有,就算不夠,我也可以沿途打獵。”


    “聶兄弟,你是不是嫌少了?”


    “不,不,我怎麽嫌少了?五十兩銀子,夠一人個人吃用一輩子了,這還少嗎?”


    “那兄弟怎麽不要?不會是瞧不起我們吧?”


    “我、我怎敢瞧不起你們?記得我父親說,用了人家的錢,就欠了人家的債,一個人欠了債,日子就過得不舒服。我不想欠你們的債,以後也不知怎麽還。”


    “聶兄弟,你要不收,那我就欠了你的債了,也會渾身不舒服的。”


    “你們怎麽倒欠了我的債?”


    “你剛才在樓上用箭救了我,那不是我欠了你的債嗎?你連這一點點銀兩也不收,我心裏舒服嗎?”


    “不。不,我射傷了賊人,也是為了救我自己,你千萬別以為欠了我的什麽債。”


    “聶兄弟說什麽也不收了?”


    “這,這,這麽多的銀子,我怎麽帶在身上?走那麽遠的路,那不累嗎?”


    “聶兄弟,我們可以給你一些金子,你帶在身上不就行了?”


    “金子?”聶十八睜大了眼,“我是個窮獵人,將金子帶在身上,人家見了,不以為我是去偷的嗎?那不行,你千萬別給我金子,金子這個東西,我連摸也不敢摸。”


    史大叔聽了,暗暗訝異這位青年獵人怎麽這樣老實,居然沒半點貪念?別的人見了金報,隻有嫌少,哪有嫌多的?單是這份品格,已叫人敬仰了。


    小玲說:“你如果一點也不要,你不伯傷了我家小姐的心嗎?”


    “我怎麽會傷了你家小姐的心了?”


    “我家小姐一門好意想幫助你,你不要,還不叫人傷心難受嗎?”


    “那,那,那我怎麽辦?”


    “那你收下呀!”


    “這麽多的銀兩,我怎麽拿?”


    史大叔說:“聶兄弟,多你拿不了,少,你總可以拿吧?你就收下一點,表示一點心意不好?”


    “那,那,那就要一兩好了。”


    小玲叫起來:“什麽?你才要一兩?這夠在路上用嗎?”


    聶十八說:“我身上有,拿一兩已夠多的了。”


    史大叔向餘賽鳳打了個眼色:“既然聶兄弟拿一兩,我們就照聶兄弟的意思辦好了,給一兩金子不就行了?”


    聶十八一怔:“什麽?一兩金子?我沒有說要金子嗬!我說的是銀子。”


    史大叔微笑:“聶兄弟隻說一兩,也沒有說銀子嗬!”


    小玲說:“是呀!你是一個男子漢,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小玲說著,從自己懷中抽出一個繡花錢袋來,掏出了金光閃閃的十片金葉子,交到了聶十八的手上。


    聶十八睜大眼睛:“這,這就是金子?”


    “是呀!你千萬別將它當爛銅丟了。”


    “它打製得這麽好看,我怎會丟掉嗬!我會將它們當寶貝收藏起來,拿到山裏讓鄉親們看看,我們山裏的人,從來沒有見過金子的。”


    小玲說:“這是給你在路上花的,可不是叫你收起來。你記住了,每片金葉子可以值十兩白銀的。”


    “不不,我怎麽也舍不得花掉它。”聶十八小心翼翼地將十片金葉子收入自己的錢袋中,說,“我聶十八多謝你們了!”


    史大叔說:“我也有一物送給聶兄弟。”


    “大叔又送什麽東西給我了?”


    “一塊鐵牌?”


    “哦?一塊鐵牌?”


    聶十八不知一塊鐵碑有多大多重,心想:你送一塊鐵牌給我幹什麽?它可以在山野中當床睡嗎?要是又大又重,叫我怎麽背著它上路?可是史大叔已從自己的腰帶上取了一塊小小光滑的鐵牌來,頂多隻有二兩重。聶十八又奇怪了,難道這是大叔心愛的一塊小鐵牌,送給我做紀念?那也好嗬。


    史大叔將鐵牌慎重地交給了聶十八,說:“聶兄弟,這塊鐵牌千萬別丟失了,這是我們雄風鏢局的信物,去廣州的一路上,武昌、嶽州、長沙、衡陽、郴州,都有我們鏢局所開設的分局。兄弟持著這塊鐵牌到我們的分局,他們見了此碑,自然會招待兄弟的吃和住。就是兄弟有什麽困難和不方便,隻要兄弟一說,我們鏢局的弟兄們將會盡力相助兄弟你的。”


    聶十八聽了心下大喜。要是這樣,我一路上就不愁找不到吃和住的地方了,而且還不用四處向人打聽去廣州的路怎麽走。但跟著一想,是不是餘小姐、史大叔見我不收銀兩,所以叫去這些州府,借此來招待我?要是這佯,我不多跑了路嗎?他們的好心我是感激,可我想早一點趕去廣州,了結了這件事嗬!以後就無拖無欠轉回來,便問:“大叔,我去廣州一定要經過這麽多州府地嗎?”


    小玲說:“當然要經過啦,而且這是一條直徑,從這裏先去武昌,由武昌坐船去嶽州也行,去我們總局的長沙也行,甚至沿湘江坐船而上,直可以去郴州,再由郴州取路去嶺南的廣州了。從武昌一直坐船可到郴州,不用走路,要是你從別的地方走,別說台多走彎田,甚至還到不了廣州。所以你千萬別丟失這一塊鐵碑,不然,你一路上要多花鐵投店住宿了。”


    聶十八感激地說:“你們對我這麽好,我今後怎麽報答你們嗬!”


    史大叔說:“聶兄弟,千萬別這樣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嘛。也是我們和聶兄弟有緣,在這裏與兄弟相會,共同度過這難忘的一夜。互相關心,理所應當。”最後,他們分手道別,餘賽鳳和史大叔率隊北上,而聶十八孤零零的一個人往南而去。在路上,餘賽鳳問史大叔:“我們連年過節,有沒有向熊耳山的七煞門送禮的?”


    “有。從來沒中斷過。”


    “那他們為什麽不講義氣和信用?向我們下手?好!以後我找他們算帳去!”


    史大叔連忙說:“少鏢頭千萬別這樣。”


    “難道就讓七煞門的人欺負?”


    “少鏢頭,我也想過了,他們可能是為追蹤藍美人而來,目的不是在劫鏢。”


    “藍美人是什麽稀奇珍寶,值得他們不惜壞了江湖上的規矩?”


    “我也不知道。傳說藍美人不但是件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品,而且它身上還藏著一件武林中的極大秘密。”


    “什麽秘密?”


    “我就更不清楚了。”


    “怎麽七煞門人懷疑我們這趟鏢中有這件稀世珍品的?”


    “初時我也感到奇怪,不明白七煞門人怎麽向我們要這件寶物,直到那蒙麵黑衣老者出現,同那錦衣漢子的一番對話,我才明白是什麽回事了!”


    “哦?究竟是什麽回事。”


    “極有可能,是武威鏢局護的那一趟鏢,就是藍美人,不知怎麽讓七煞門的人知道了,派人來劫,以至殺了武威鏢局所有護鏢的武師和趟子手。”


    “那他們怎麽又懷疑藍美人在我們手上?”


    “恐怕他們在武威鏢局的那趟鏢車中找不到藍美人,因而疑心在我們這趟鏢上。”


    “他們憑什麽這麽懷疑?”


    “少鏢頭,這恐怕有兩個原因,令他們不能不懷疑。”


    “哪兩個原因?”


    “一個原因,假如藍美人真的由武威鏢局護送,武威鏢局薊長沙時,就住在我們鏢局中,我們也曾設宴接待。七煞門人知道鏢局與鏢局之間,有互相轉鏢之規矩。他們既然在武威鏢局那趟鏢找不到藍美人.當然就疑心轉到我們手上了;第二個原因,我們走這趟鏢,剛好在武威鏢局走的第二天動身,七煞門人就更疑心了。”


    餘賽鳳說:“不管怎樣,七煞門人這麽欺負我們,不講道義,我護完了這趟鏢後,非找他們算帳不可。”


    “少鏢頭,這事我們得慎重考慮才好。”


    “還考慮什麽?”


    “少鏢頭,別說我們鏢局的人,沒法能敵得山魔,就算敵得過,我們找到他們的門上,他矢口否認沒有這一回事,我們沒憑沒據,怎麽說話?我們既沒有七煞門留下的任何物證,更抓不到七煞門的人。”


    “早知這樣,我們抓住那蒙麵的錦衣漢子就好了。”


    史大叔苦笑了一下:“少鏢頭,就是我們抓到了蒙麵錦衣漢子為活口,山魔也會全然不承認這是他們門下的弟子,或者說這黑衣漢子,早已是他驅逐了的不肖之徒,而且蒙麵錦衣漢子也沒有說他是七煞門的人,我們怎能咬定是七煞門人幹的呢?說不定山魔反而咬我們一口,說我們無理取鬧,上門尋事生非。”


    “大叔,那我們就這麽算了?”


    “少鏢頭,這事我們以後慢慢商量。總鏢頭說過,我們在江湖上走動,為的是求財,不是求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能忍則忍,能讓則讓,千萬別為爭一時之氣,而招來無窮的仇殺。”


    “萬一他們進一步欺負上門怎麽辦?”


    “真的是逼得我們無路可走,我首先與他們拚了。”餘賽鳳默言無話,心想:我爹怎麽幹上這一門保鏢生涯?盡與一些黑道人物和一地的豪強打交道,還得忍聲吞氣做人。保一次鏢,在刀口上舔血為生還不算,還得花錢買難受,幾時才能挺起腰幹子來正正直直做人,像一些俠義人士那樣,誰也不買帳。餘賽鳳無疑是屬於少年氣盛的人,沒有在江湖上磨練過,不知道江湖上的風險浪惡,世道艱難。而史大叔,卻是一位老江湖,懂得如何處事對


    “我就更不清楚了。”


    “怎麽七煞門人懷疑我們這趟鏢中有這件稀世珍品的?”


    “初時我也感到奇怪,不明白七煞門人怎麽向我們要這件寶物,直到那蒙麵黑衣老者出現,同那錦衣漢子的一番對話,我才明白是什麽回事了!”


    “哦?究竟是什麽回事。”


    “極有可能,是武威鏢局護的那一趟鏢,就是藍美人,不知怎麽讓七煞門的人知道了,派人來劫,以至殺了武威鏢局所有護鏢的武師和趟子手。”


    “那他們怎麽又懷疑藍美人在我們手上?”


    “恐怕他們在武威鏢局的那趟鏢車中找不到藍美人,因而疑心在我們這趟鏢上。”


    “他們憑什麽這麽懷疑?”


    “少鏢頭,這恐怕有兩個原因,令他們不能不懷疑。”


    “哪兩個原因?”


    “一個原因,假如藍美人真的由武威鏢局護送,武威鏢局薊長沙時,就住在我們鏢局中,我們也曾設宴接待。七煞門人知道鏢局與鏢局之間,有互相轉鏢之規矩。他們既然在武威鏢局那趟鏢找不到藍美人.當然就疑心轉到我們手上了;第二個原因,我們走這趟鏢,剛好在武威鏢局走的第二天動身,七煞門人就更疑心了。”


    餘賽鳳說:“不管怎樣,七煞門人這麽欺負我們,不講道義,我護完了這趟鏢後,非找他們算帳不可。”


    “少鏢頭,這事我們得慎重考慮才好。”


    “還考慮什麽?”


    “少鏢頭,別說我們鏢局的人,沒法能敵得山魔,就算敵得過,我們找到他們的門上,他矢口否認沒有這一回事,我們沒憑沒據,怎麽說話?我們既沒有七煞門留下的任何物證,更抓不到七煞門的人。”


    “早知這樣,我們抓住那蒙麵的錦衣漢子就好了。”


    史大叔苦笑了一下:“少鏢頭,就是我們抓到了蒙麵錦衣漢子為活口,山魔也會全然不承認這是他們門下的弟子,或者說這黑衣漢子,早已是他驅逐了的不肖之徒,而且蒙麵錦衣漢子也沒有說他是七煞門的人,我們怎能咬定是七煞門人幹的呢?說不定山魔反而咬我們一口,說我們無理取鬧,上門尋事生非。”


    “大叔,那我們就這麽算了?”


    “少鏢頭,這事我們以後慢慢商量。總鏢頭說過,我們在江湖上走動,為的是求財,不是求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能忍則忍,能讓則讓,千萬別為爭一時之氣,而招來無窮的仇殺。”


    “萬一他們進一步欺負上門怎麽辦?”


    “真的是逼得我們無路可走,我首先與他們拚了。”餘賽鳳默言無話,心想:我爹怎麽幹上這一門保鏢生涯?盡與一些黑道人物和一地的豪強打交道,還得忍聲吞氣做人。保一次鏢,在刀口上舔血為生還不算,還得花錢買難受,幾時才能挺起腰幹子來正正直直做人,像一些俠義人士那樣,誰也不買帳。餘賽鳳無疑是屬於少年氣盛的人,沒有在江湖上磨練過,不知道江湖上的風險浪惡,世道艱難。而史大叔,卻是一位老江湖,懂得如何處事對人,在曲中求生存。無疑他的那番話,可以說是金石良言。正是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往後讓一步,以後路寬道廣。可以看出史大叔是一位忍氣吞聲的和氣善良之人。他的話,恐怕不易為年少氣盛的青年人接受,更不為視疾惡如仇,正直的俠義人士所接受。


    這一夜,餘賽鳳和史大叔他們就在信陽縣的雄風鏢局住下,而聶十八,也在一處叫王家店的小鎮上住下了。聶十八本想在小鎮上客棧投宿,一間房錢,要二錢銀子,他一下眼大了:住這麽一夜就要二錢銀子?我這一去廣州,要住多少夜?一夜就二錢,十夜就二兩,我哪有這麽多銀兩住店?不行,我得找一處不要錢的地方住下來才好。不然,我去不了廣州。


    聶十八從小在深山老林中打豬,從來就沒有住過要銀兩的地方,不是住山野破廟,就是住過去獵人們丟下的簡陋的茅寮,或者是山岩邊、大樹上,以及一些背風的地方胡亂過一夜。就是向深山人家借住一夜,人家也不收錢。


    聶十八也知道住客棧要錢的,但以為隻不過要幾文錢而已那裏知道要二錢銀子的?他離開雞公山後,第一夜就住在一間破廟裏,第二天過武勝關,投宿在東篁店時,卻碰上了雄風鏢局的人,也同樣沒花錢住店,想不到現在自己第一次投店住宿,就要二錢銀子,聶十八一向節省用慣了,怎舍得用二錢銀子住店?半晌,他問店小二:“有沒有二文錢的房間?”


    店小二一見這麽一個青年獵人,就知道他沒錢住店了,不無譏諷他說:“有呀!有個地方連二文錢也不要。”


    “哦,在哪裏?”聶十八卻認真了。


    “在鎮子南麵五裏地的一處山林中,有一座破敗的廟宇,隻要你有膽大,就可以去那裏住。”


    店小二也沒有說錯,離鎮子南麵五裏地,是有一間破爛的寺廟,不過經常鬧鬼,一到黃昏,沒有人敢在這破廟前經過,別說到裏麵去住了。聶十八卻不知,聽了大喜:“那多謝了!”他在鎮上花了三文銅錢,買了三個大燒餅,作為今夜的晚餐,便連忙出鎮,黃昏前,果然趕到了破廟的大門前。


    這問古廟年久失修,已破爛成不堪,所有的門窗,不知給附近的鄉人拆了回去,還是給人當木柴燒了,沒門沒窗,處處是殘桓敗瓦,有的已倒榻下來,隻有一間小殿,卻似乎完好,可以遮雨避風,聶十八在殷紅的晚霞中踏入破廟,廟內荊棘叢生,而一條通往偏殿的幽徑,又似乎常有人走動,至於廟內的菩薩神像,卻沒有一個是齊全的,不是腦袋給人搬了家,就是缺手斷腿,有的還給人搬到一邊,倒臥在蒿草裏。


    本來半年前,這間古刹還有兩位和尚居住,外出四處化緣,大概因為鬧鬼,也給嚇跑了,從此古廟再沒人住。


    聶十三走進這麽個荒涼破敗的古刹,那麽幽深。恐怖,不時有野鼠亂竄。要是其他膽小的人,早嚇得跑開了,還敢在這無人的古寺廟中住下?聶十八毫無恐懼,沿小徑來到偏殿內,在暮色之下,一下看見了一個蓬頭垢麵,一身破爛的人臥在小殿的牆腳下,聶十八盡管大膽,也不禁嚇了一跳,問:“誰?……”那臥著的人似乎動也不動,聶十八心裏又嘀咕了,難道我那麽倒黴,又碰上死人?今夜我這裏住,要和這死人住在一起麽?不行,我得將他埋葬了才能住的。聶十八走過去想看看這死人死了多久,誰知剛一走近,那臥著的人突然坐了起來,更將他嚇了一大跳,問:“你是死人還是活人?”


    那人答道:“死人會坐起來嗎?”


    “你,你怎麽不聲不響睡在這裏?”


    “問得怪了,我也想問你為什麽不聲不響走來了這裏?”


    “我,我是來這裏過夜的。”


    “哦?這間破爛無人居住的古刹,你跑來這裏過夜?說!你是什麽人?”


    “我是一個獵人。”


    “獵人?”那人在昏暗的光線下打量著聶十八,點點頭,“不錯,你的裝束打扮,的確像個獵人,但你不是獵人,是個小賊,或者是個小偷。”


    “我怎麽是小賊小偷了?”


    “你若真正是個獵人,夜裏跑來這裏打獵?這一帶有什麽野獸讓你打的?你說你來這裏捉老鼠、捉蛇還差不多,或許我還有點相信。”


    “我真的是獵人呀!”


    “還真的假的呀!獵人,為什麽不往深山老林跑?跑來這裏幹什麽?”


    “我不是說,我來這裏找地方過夜的嗎?”


    “鎮子上有的是客棧,你幹嗎不去過夜,跑到這荒涼的爛廟裏過夜?”


    “客棧的房間太貴了,我住不起。”


    “小家夥,看你年紀不大,說起謊話來卻頗在行。你不是對不起,來這裏是有目的和意圖的。”


    “我除了來住一夜,有什麽意圖了?”


    “有什麽意圖我怎麽知道?小賊,你老實說出來,你來這裏是不是在等你的同夥,商量今夜去哪裏偷東西對不對?”


    “你別冤人好不好?”


    “你真的來這裏過一夜?”


    “我騙你幹什麽嗬!”


    “你是別處來的獵人?”


    “是呀!”


    “你怎麽知道這裏有這麽一間破爛荒涼無人住的寺廟?”


    “是客棧的店小二告訴我的。”


    “他怎麽告訴你?”


    “我問他有沒有二文錢住的房間,他說有呀,隻要我有膽量敢去,連二文錢也不用。我問他在哪裏,他就指點我來這裏了。”


    “他還告訴你什麽?”


    “沒有了。我見天快黑,匆匆忙忙買丁三個大燒餅,就跑來了。”


    那人再次上下打量著聶十八:“好!小家夥,我就暫時相信你。不過,我告訴,這廢荒涼的古廟,每夜裏都有五個鬼出現。”


    聶十八一下怔住了:“這裏有鬼?”


    “是呀!你怕不怕?”


    聶十八不由四下打量著,除了晚間吹來的陣陣寒風,四周荊棘,野草晃動搖擺外,什麽動靜也沒有,說:“你別嚇我。”


    “我怎麽嚇你了?”


    “既然有鬼,那你幹嗎跑來這裏睡?”


    “我是一個叫化子,不住破廟、街頭、巷尾、野墳、住什麽地方?就算我有錢,鎮子上的客棧也不準我住,會將我趕了出來。”


    “你是一個叫化?”


    “你難道沒看出我這一身的破爛衣服?”


    “大叔,對不起,其實我們山裏人,身上所穿的衣服,也不會比你好。”


    “好了!小家夥,你一定要在這裏過夜,那你就在這裏過夜吧!等一會有鬼出現,你別害怕就行了。”


    “你不怕鬼嗎?”


    “我要是害怕,還敢住破廟、野墳嗎?”


    “大叔,你不怕,我也不怕。”


    “好好,那我睡了,小家夥,你自己找一處地方睡吧。”


    “大叔,你這麽睡,到了半夜,不怕冷壞了嗎?”


    “不怕,不怕,我叫化是習慣了,抱成團睡,隻會將我冷睡,冷不壞我的。”


    “大叔,我們不如去找些枯柴枝來,燃起一堆火,在火堆旁睡,就不會冷壞了。”


    “小家夥,我要是有這麽勤快,就不做叫化向人討吃的了。你要拾柴枝,你去拾好了,我可不想動,想早點睡覺。”


    “好!那我去拾些枯枝柴草來。”


    聶十八不愧為深山中的獵人,提著鋒利的獵刀,連拾帶砍,很快在寺外樹林中擔了兩大捆有粗有細的柴枝回到偏殿,又在寺內天井中割下一大把枯草,然後升起火來,火一燃起,聶十八在火光之下,看清了這偏殿裏的一切情況。偏殿上有一張神桌。給那叫化搬到牆腳下去了,叫化就是睡在神桌上,此外,殿內什麽也沒有,就是連神台上的神像,也不見了腦袋,殿的中央,地上有不少的灰燼,顯然這偏殿不時有人來。也許這個偏殿,就是那個叫化的窩。聶十八想不到自己跑到這叫化窩來過夜了,在這荒涼的破廟,有一個人陪著自己,總比自己一個人孤零零住的好。


    聶十八暖了下手腳,從懷中口出三個燒餅來,看了叫化一眼,問:“大叔,你肚子餓不餓?”


    叫化睡在神桌上,動了動身子,說:“我叫化肚子還有不餓的?你肯給一個我吃嗎?”


    “大叔,那你過來吃大餅吧。”


    叫化一聽有吃的,一下跳了下來,比什麽都快,叫他拾枯枝,動也不想動,現在聽說有香噴噴的燒餅吃,簡直像一隻敏捷的免子,一下就從聶十八手中取過一隻燒餅來,大口大口地咬著吃,一邊坐下來,說:“小家夥,早知道今夜裏我有燒餅吃,就不用跑到鎮子上向人討吃了,吃的討不到,還給人用棍子趕了出來。”


    “他們不給你就算了,怎麽用棍子趕你出來?”


    “他們說我年紀不老手腳又不殘廢,幹嗎不去找份活幹,跑出來討吃的?”


    這時,聶十八看清這叫化的模樣了,的確年紀不老,頂多三十歲左右,雖然蓬頭垢麵,一身衣服破爛,但一雙目光卻炯炯有神,一口白牙整齊,真是手不殘,腳沒廢,而且從神桌跳了下來和跑過來的動作卻十分敏捷、利落,心想:是嗬!你有氣有力的,幹嗎為找份活幹,要向人討吃?其非他有一種隱疾不能幹活?便問:“大叔,你不是身上有病,不能出力幹活吧?”


    “不錯!不錯!我是有兩種疾病。”


    “大叔有什麽病的?”


    “一個是好吃病,一個是懶做病。”


    “好吃懶做病?”


    “是嗬!所以我一聽到幹活,就頭痛了。”


    聶十八心想:世上有這種病的嗎?便問:“那你已一天討不到吃的了?”


    “什麽一天,足足有兩天討不到吃的,盡喝水頂住肚餓?”


    聶十八說:“大叔,我這裏還有一個燒餅,你也拿去吃吧。”


    叫化以奇異的目光望著聶十八,問:“小兄弟,那你啦?不吃?”


    “我吃一個已夠了,大叔,你肚俄,就拿去吃吧,別同我客氣。”


    “小兄弟,那我就不客氣啦!”


    叫化很快就吃完第一個燒餅,又拿起第二個燒餅來,眨眼之間,又將它吞下了肚,摸摸肚皮說:“小兄弟,多謝你了,我有二個大燒餅落肚,可以有兩天不用向人討吃的了。”


    “兩天不向人討吃,那你幹什麽?”


    “在這裏睡大覺呀!”


    “大叔,你這好吃懶做病能不能治的?”


    “治?我怎麽治的?”


    “大叔幹不了重活,可以幹一點輕活……”


    “哎哎!你千萬別提幹活,一提幹活,我就頭痛了,真的幹起活來,我就會扒在地上起不了身,要人抬著走。”


    “那大叔今後怎麽辦?”


    “怎麽辦?隻有向人討吃呀!誰叫天老爺不長眼,我從小就得了這麽一個怪病,不能幹活的病。隻知道吃、玩和睡。睡飽了就吃,吃飽了就玩,玩夠了就睡,將父親留給我的一份萬貫家財,都吃光玩光睡光了!”


    聶十八愕了眼:“你以前有萬貫家財?”


    “有嗬!要不,我能活到現在嗎?”


    聶十八暗想:世上還真有一種不能幹活的病嗎?又問:“大叔,你有這種病,怎麽不找郎中看看?”


    “看了,郎中說沒法醫治。”


    “哦?沒法醫治?”


    “是嗬!有位郎中說,除非將我身上的一條條懶筋全部抽了出來,換上別人的勤筋,才可以治得好。可是有人肯將勤筋換給我嗎?就是他肯,他換上了我懶筋,不就變懶了?他懶不如我自己懶好,而且換筋,得在床痛上大半年。到時,勤筋也變成了懶筋,同樣還是治不好。我又何必去換大半年痛?既害人又害了自己。”


    聶十八聽得更傻了眼,張大口不能說話。叫化拍拍他:“小兄弟,我吃飽了,得去睡了,你也去睡吧,睡著了,就是有鬼跑出來,我們也不知道。”


    聶十八又是一怔:“真的有鬼?”


    “有,有,不過睡著了,有鬼也不怕。因為睡著了的人,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有鬼也變成沒有鬼了。”


    “鬼不會弄醒我們嗎?”


    “小兄弟,就是他們弄醒了我們,我們也裝著睡著了過去,不去理睬他們就行了。”


    “鬼來害我們怎麽辦?”


    叫化聳聳肩:“那有什麽辦法?生死有命,富貴有天嘛,我們要是注定今夜裏死,那也隻好由命了。”


    “大叔,你見過鬼嗎?”


    “見過見過,鬼我可見得多了,大大小小的男男女女的,各種各樣的鬼,我都見過來。”


    “他們不來害你?”


    “害!鬼還有不來害人的?他們要不害人,就成不了鬼了。不過,他們沒有害死我。不知是我命大福大,不該死,還是他們嫌我是一個臭叫化,不敢將我害死。好了!我真的要睡了!”


    叫化說完,便走回神桌,仰天而睡,沒多久,叫化鼾聲大起,睡著過去了。


    聶十八聽了叫化的一番鬼話,哪裏能入睡?暗想:這世上真的有鬼?那位黑衣怪老人不是說世上沒有鬼麽?既然沒有鬼,叫化怎麽看見過那麽多的鬼了?是叫化說的對?還是怪老人說的對?不管有鬼也好,沒鬼也好,有一句話叫化說得對,一個人生死有命,整天害怕自己死去,幾時才害怕到老?不如像這叫化一樣,想開點,不去想它。聶十八想到這裏,便在火堆旁枕著自己的外囊,迷迷糊糊睡著了。昨夜他在東篁店沒有好好睡過,今天又跑了一天的路,的確也累了。


    聶十八不知睡了多久,給一股寒流吹醒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一看,隻見偏殿上出現了五個人影,兩個在殿門口,三個都輕手輕腳走過來。這一下,聶十八的睡意全消失,難道真的是鬼出現了?不多不少,還是五個。


    聶十八驚得將叫化所說的話忘記了,不知道自己應該裝著睡著了過去,不去理睬這五個鬼,反而一下坐了起來,問:“你們是人還是鬼?”說時,摸著自己身上的一把獵刀,像提防野獸似的提防這五條人影。


    摸進來的的三條人影似乎一怔,同時都在打量著聶十八,見他隻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青年,略為放心了。他們也斜目去打量牆腳神桌上睡著了的叫化,叫化仍然是鼾聲大作,沒有被驚醒的樣子。聶十八又問一句:“你們是人還是鬼?”其中一個嘶啞的聲音說:“不錯!我們都是鬼。”聶十八心頭大震:“你們真的是鬼?”


    “悟!”仍是嘶啞聲說,“我是黑心鬼,”他指指自己身邊的兩條人影說,“他們一個是喪心鬼,一個是沒心鬼。”


    站在極大門口的人影說:“老子是摧命鬼。”接著是一個尖聲女嗓子說:“我呀,叫勾魂鬼,專勾人的靈魂。”


    聶十八想不到世上真的有鬼,今夜裏叫自己碰上了,而且還不隻是一個,是五個,他握緊獵刀問:“你。你,你們想幹什麽?”


    勾魂嬌聲笑了起來:“我們要勾你的魂呀!”


    “你們勾我的魂幹嗎?”


    “鬼勾一個人的魂魄,還有道理可說的嗎?”’


    黑心鬼喝問:“小子!你闖來這裏幹嗎?”


    喪心鬼跟著說:“你知不知道這裏是我們鄂中五鬼的地方?”


    聶十八說:“我是路過的,在這裏住宿一夜,明天就離開,請你們多多原諒。”


    摧命鬼凶惡地說:“小子!你明天還想離開這裏嗎?凡是闖來這裏的人,沒一個能活著走出去。”


    “你,你,你們要害我?”


    “誰叫你天堂有路不走,地府無門偏闖來,小子,你受死吧!”


    聶十八不由得揮動了獵刀:“你、你、你們別過來,不然,我會傷了你們的。”


    無心鬼“咦”了一聲:“這小子手中還有一把匕首,莫非這小子吃過夜粥?練過了一些功夫?”


    聶十八揮動獵刀時,的確使鄂中五鬼怔了怔,相互看了一眼。聶十八說:“不錯!我是練了一些功夫,在大山裏捅死過一條惡狼,你,你,你們最好別過來,快點離開這裏,明天,我,我,我會到鎮上買些金銀紙錢燒給你們,好不好?”


    “什麽?你買些金報紙錢燒給我們?小子,你當我們是什麽了?”


    “你們不要?要叫我去請和尚、道土們打醮超渡你們?我可沒有那麽多的錢嗬!”


    摧命鬼吼起來:“你們快上去將這小子砍了!別讓他再相說八道。打發了他,我們還有要事去行動的。”


    黑心、喪心和無心三鬼同時將身上的家夥拔了出來。黑心鬼提的是把牛耳尖刀,喪心鬼拿的是一條鐵勾,無心鬼拔出的是把鐵撬,這些都是爬牆、鑿戶、撬窗的工具,顯然,他們都是些穿牆壁、偷雞摸狗的鼠輩。所謂鄂中五鬼,隻不過是五個流氓、無賴、騙子。當然,他們也會幹殺人、強*奸勾當,可以說,他們是不值武林俠義人士一顧,與他們動手、簡直是汙了自己的手腳,有損自己的名聲。正因為這樣,他們往往為武林中的俠義人士忽略,由官府中的捕頭、捕快去對付他們。


    這夥鄂中五鬼,武功不高,對平民百姓卻為害極大。武功略好的是摧命、勾魂二鬼,頂多也是武林中的三流貨色、其他三鬼,簡直是不入流。他們不敢在州府城中作奸犯科,專門在鄂中一帶的小鎮、市集、鄉村中為非作歹,在四野無人處要是碰上了單身客人和婦女。所用的手段更是殘忍。對婦女往往是先奸後殺,在他們手中的命案起碼有六、八條。有一戶孤女寡婦,家中所有財物亦洗劫一空還不算,母女倆還給他們奸殺了。


    現在,他們竄到了這三不管地帶,經常以這荒涼、破敗的古廟為聶會之地。今夜裏,他們準備去盜竊王家店的一戶人家,因而來這裏碰頭,然後行動。想不到碰上了在這裏住宿的聶十八和那位有怪病的叫化。


    初時,他們以為是官府中的捕快在這裏埋伏緝捕他們,在殿外觀察了好一會,然而火光下看見隻是一個十多歲的大孩子和一個叫化,才摸了進來……


    黑心、喪心、無心三鬼正要動手,勾魂鬼嬌望嬌氣地喝退:“哎!你們別動手,等我來。老娘怕你們粗手粗腳傷害了我的這一個小心肝。”


    摧命鬼說:“二妹,你不是對這個小子也起了心吧?”


    “是呀!由我先樂一陣,你們去打發那一個臭叫化吧。”


    黑心鬼說:“那個臭叫化用不了去打發,隻要我們一亮出家夥,他準會嚇得不敢亂動,還是先打發這個持刀的小子要緊。”


    “你們站開去,等老娘來!”


    勾魂鬼走了進來,這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長得頗有姿色,媚眼亂飛,笑眯眯地對聶十八嬌氣說:“小心肝兒,快把刀子放下了,小心別割傷了你自己。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到外麵林子裏作樂去。”聶十八見是這麽一個女鬼,更是以為她要將自己帶到地府中去,連忙說:“你別過來!我真會刺傷你的。”


    “你跟我到林中樂一會也不行嗎?”


    “你要樂什麽的?”


    “小心肝,看來你一定是個童子身,連作樂也不懂,來!乖乖的跟我走,到時,你就知道什麽是樂的了。”說著,一步步走過來。


    聶十八嚇得連連後退:“你,你,你別過來,我不會跟你到外麵去的。”勾魂鬼仍是一步步笑著接近他,聶十八揮動了一下獵刀,想將這女鬼嚇退,可惜聶十八根本沒學過武功,他的箭法極準,可以射殺人,但近身就沒用處了,獵刀嗎,可以出其不意地殺狼,但要殺鬼,就不行了。聶十八剛一揮動獵刀,勾魂鬼身形略閃,驟然一出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同時也將獵刀奪了過來。隨後,勾魂鬼竟然像提一隻小雞似的將聶十八提了過來,嬌笑著:“我的乖乖,你揮舞的是什麽刀法嗬!看來你根本沒練過武功,我的三位兄弟將你看重了。”


    黑心鬼愕異:“什麽,二姐,這小子不會武功?”


    “他要是會武功,我能這麽輕易將他捉了過來嗎?”


    聶十八在勾魂鬼手中掙紮著:“你快放開了我,不然,我要咬你了!”


    “小心肝,你給我老實一點,等一會就有你樂的了。”


    “你,你,你們不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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