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回說到隻剩下了一個千麵觀音,娉娉更容易打發了。


    千麵觀音見這位蒙麵女子突然出現後,頃刻之間,便殺死了兩名武士,挑翻了兩名劍手,更想到她剛才反擊的一招,幾乎刺中自己的眉心,要不是元鬆、元玲雙雙出劍,自己恐怕早已魂歸地府了。這樣輕靈的身法和奇變的劍招,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她不會是與黑豹同時出現的鬼嫗吧?世上真的有一種能永葆青春的靈丹妙藥?


    這時千麵觀音早已驚得心怯了,哪裏還敢再交鋒下去?娉娉盯著一時驚得呆若木雞的千麵觀音問;“你怎麽不動手?你不出手,我就出手了!”


    “你一定要殺我?”千麵觀音強作鎮定地問。


    “你以為我跟你有親?”


    “好!我跟你拚了!”


    千麵觀音一鞭驟然擊出,她打算等娉娉閃避時,立即抽身而逃。但她這一點希望也落空了,娉娉不但不閃避,反而以不可思議的手法,一下抓住了她擊來的鞭梢,借她收鞭之勁,順鞭勁縱來,劍隨人到,嚇得千麵觀音連自己的兵器也不敢要了,將鞭柄向娉娉扔來。娉娉想不到千麵觀音有這一手的,刺向千麵觀音的一劍,不得不轉向擋住扔來的鞭柄。等她將鞭柄擊斷時,千麵觀音早巳像飛逝的野鳥,逃進了山峰的叢林裏,扔下曾經出劍救過她的元鬆、元玲也不顧了。


    娉娉仍想去追殺,聶十八用密音入耳之功對她說:“娉娉,別去追了,讓她去向熊夢飛報告也好。不然,熊夢飛和天魔神劍不會親自出來的。”


    娉娉立即止住腳步,說了一句:“好狡猾的千麵女魔,今後你別再撞到我的手中才好。”


    邢天燕為了做戲給仍生存的元鬆、元玲看,拉了小雪一下:“丫頭,我們還不快逃?還等何時?”便與小雪也雙雙逃走了。


    娉娉更是會意,裝成措手不及的樣子,急叫:“妖狐,你別走!”可是邢天燕和小雪早已逃得不見了蹤影。


    娉娉盯了元鬆、元玲兩人一眼,故意問聶十八:“你這個古董商,怎麽還不走?仍想要那個藍美人古董麽?”


    聶十八說:“我怎敢還想要?就是送給我,我也不敢要了!”


    “那你還不快走?”


    “多謝女俠相救。”聶十八一揖,便準備離開。


    娉娉一下出劍攔住了他的去路:“慢著,你先別走。”


    “女俠,你……”


    “我問你,那妖狐有沒有告訴你藍美人藏在什麽地方?”


    “沒有,她隻叫我來這小山村找她。”


    “你沒說假話欺騙我?”


    “小人敢欺騙女俠麽?”


    “唔!你走吧!記注,你今後想活得長命,別再去找這件古董了,懂嗎?”


    “小人經過這一次死裏逃生,就是給我天大的膽,我也不敢了。”這樣,聶十八也裝得慌慌忙忙的,急忙往山下而去。


    這一切情景,元鬆、元玲和另一個受重傷的武士看在眼裏,也聽在耳中。娉娉這時盯著元鬆、元玲問:“你們現在是想死還是想活?”


    元玲硬邦邦地說:“你要殺便殺,又何必多問?”


    娉娉一瞪眼:“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元鬆說:“你要殺,就殺我好了,求你放過了她。”


    元玲說:“鬆哥,你以為你死了,我就可以獨自活下來嗎?”


    娉娉想不到他們竟然是一對有情有義的生死相隨的情侶。本來就不想殺他們,讓他們將剛才看見聽到的情況,向七煞劍門報告,令聶十八的行商麵目不為人注意。現在更不願殺他們了,說:“隻要你們回答了我的問話,我可以放過你們。”


    元鬆說:“你想問我們什麽?”


    “我隻想知道,你們七煞劍門怎知道藍美人在廣州武威鏢局那一趟鏢車上了?”


    元鬆說:“你殺了我好了!”


    “哦?你不願說?”


    “在下不是不願說,而是根本不知道。”


    那一個受重傷的武士說:“小人知道。”


    元鬆和元玲都有點意外了:“你知道?”


    娉娉也同樣感到意外:“哦?你怎麽知道了?”


    “是三護法說的。”


    “三護法?”


    “就是江湖上人稱的已死人,卜再生卜長老。”


    “唔!卜長老怎麽知道了?”


    “三護法怎麽知道,小人不清楚。小人隻記得三年前的一天,小人正在大殿上值班,三護法匆匆從外麵回來,向熊掌門報告,說他已打聽清楚,有人托武威鏢局保鏢,並把藍美人暗藏在這趟鏢車中,正由廣州北上。這樣,熊掌門立刻派了司馬三爺,帶了一批人,前去劫鏢。”


    娉娉問:“就是這麽一些?”


    “小人知道的隻是這些了。”


    “好!你們走吧,不得再停留在這裏。我要放火燒了這兩間草屋,以免你們七煞劍門人再在這裏害人。同時我也奉勸你們一句,今後好自為之,最好別再為七煞劍門賣命了!”


    元鬆三人不由多謝娉娉不殺之恩。三人互相包紮好傷口,用木棍樹枝當成拐杖,一拐一瘸地慢慢向山下走去。他們三人傷的同樣是腿,但那位武士在小雪的劍下,傷得特別重,一條腿幾乎全報廢了。


    他們走後不久,娉娉將兩條屍體挑進草屋中去,一把火將兩間草屋全燒了,然後離開。


    娉娉來到一處偏僻的山穀樹林中與聶十八會合,邢天燕和小雪也在。娉娉開玩笑地說:“你這個古董商,仍向邢姐姐打藍美人的主意麽?你不是說給你天樣大的膽也不敢了?”


    聶十八笑了:“那三個人,你沒有殺了吧?”


    “要是將他們殺了,我們的一場戲那不白演了?邢姐姐,你看,我們這樣一來,熊夢飛和天魔教人會有什麽反應?”


    邢天燕說:“我要是沒看錯,熊夢飛聽了千麵女魔和那兩位劍手的報告,一定會驚疑不已。再加上一心禪師他們在江湖上一說,他定不安了。出一個神秘的黑豹不夠,怎麽雞公山又出現兩位武功奇高的怪人?現在又添上了你這麽一個永葆青春的鬼嫗,都是衝著藍美人而來,但卻會有人在暗中高興,拍手稱快。”


    聶十八問,“誰拍手稱快高興了?”


    “就是那個製造藍美人事件的神秘華服人。這下將這麽多武林高手引了出來,相互仇殺,他還能不高興得拍手稱快麽?”


    “聶兄弟,就是我們不去找熊夢飛和天魔教的人,他們也會出來找我們了!”


    “他們不驚畏黑豹和雞公山的兩個怪人?還敢出來找我們?”


    “天魔神劍可能不會驚畏,熊夢飛卻會驚畏,會蟄伏不敢出來活動。但現在已由不得他怎麽想了,首先神秘的華服人就會威脅他出來活動。”


    聶十八一怔:“熊夢飛與華服人在一起?那他認識華服人了?”


    “聶兄弟,事情沒有這樣簡單。華服人非常神秘,怎會與熊夢飛在一起了?熊夢飛也不可能認識他。但華服人會通過第三者去威脅熊夢飛,自己並不露麵。”


    娉娉一聽,猛然醒過來了,說:“邢姐姐,這個第三者,極有可能就是七煞劍門的第三護法長老卜再生。”


    “娉妹,你怎麽疑心是這個已死人了?”


    娉娉將審問元鬆、元玲的事一說,邢天燕一聽,便說:“看來這個已死人卜再生十分可疑。聽人說,七煞劍門與天魔教聯盟,他從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娉娉說:“這好辦,我們將這個已死人活捉過來審問,不就清楚了?”


    “要捉這個已死人,恐怕不容易。就是活捉了他,恐怕他也不會說出來。他完全可以推說是在江湖上聽到這一消息,或者說他是從武威鏢局裏的某個人口中打聽到,我們便無從追問下去了。不過,要是能將他捉來問問也好,但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聶十八問:“我們去哪裏捉這已死人。”


    邢天燕說:“他是七煞劍門的三護法,我們去大鬧七煞劍門,他不會不露麵吧?就是他不露麵,我們隨便問七煞劍門其中的一個人,也知道他的去處的。”


    娉娉說:“邢姐姐,你可以說是江湖上的一位女諸葛,計多智廣,可惜隻用在盜取人家的奇珍異寶上。”


    “你這娉丫頭,是讚我還是罵我?說到計多智廣,在臨敵交鋒上,我怎麽也不及你。”


    “邢姐姐,我怎敢罵你嗬!那我不自找苦來受?說到臨敵交鋒,在臨危不慌,遇事不驚上,我也不及姐姐。”


    “娉妹,你別盡給我戴高帽子了,我們還是在這裏坐下來歇歇,吃些幹糧,商議今後的行動。”


    娉娉和聶十八坐了下來問:“吳三叔呢?他怎麽不見了?去了哪裏?”


    “我還以為他一個去盯蹤千麵女魔了。”


    邢天燕說:“你想,我能放心他一個去追那女魔麽?”


    “哦?姐姐是擔心三叔給那千麵女魔迷住了?”


    邢天燕笑起來:“你這娉丫頭,想到哪裏去了?”


    “那邢姐姐為什麽不放心三叔去追?”


    “因為他的責任,主要是保護我,不是出擊,更不能單獨行動。我也像妹妹一樣,不放心聶兄弟一個人單獨行動的。”


    娉娉一笑:“我怎麽不放心他一個人單獨行動了?”


    “你這娉丫頭,別嘴硬了,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實,你比我更不放心。因為聶兄弟為人老實,易上別人的當。而你的吳三叔,在這方麵比他古怪多了。”


    “好了!姐姐,我說不過你。其實呀!我該稱你姐姐好呢,還是稱三嬸的好?”


    邢天燕笑了:“都一樣,最好你和聶兄弟今後稱他為三哥好了,以免輩分弄得亂七八糟的。”


    聶十八說:“這不行的。”


    “有什麽不行?他一向叫你為聶兄弟,可沒叫你為聶侄兒嗬!再說,你不是一向叫我為姐姐嗎?一個姐姐與你一個三叔相好,那不亂了套了?”


    “不錯!不錯!”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來,“聶兄弟,你叫我三哥才對,不然亂了套了。再說,我也不老嗬!”


    鬼影俠丐吳三,悄然從山峰上下來,不知幾時出現在他們身後的林木中。


    邢天燕問:“咦!你怎麽也下來了?”


    “這山穀四麵山峰沒什麽可疑的江湖中人出現,我不下來,呆在山峰上幹什麽?就是一般獵人樵子,也不會到這山穀裏來。”


    聶十八說:“三叔,你也辛苦了!坐……”


    “嗯?聶兄弟,你怎麽又叫我為三叔了?叫三哥!”


    “好好,我隻好叫三哥了!”


    “這才沒亂套了。聶兄弟,現在你看見你的家鄉了吧?”


    聶十八感慨地說:“想不到我的家鄉真的變成了一片荒蕪之地。都是我不好,連累了眾鄉親慘遭不幸。”


    娉娉說:“你怎麽這樣說的?這關你什麽事了?你更沒有什麽做得不對。要怪,怪七煞劍門人去,是他們一手造成的。不單是這個小山村,就是雞公山的這一帶,凡是與血布這兩字沾上一點邊的,都遭了殃。這些血債,都應該算在七煞劍門的身上。”


    邢天燕說:“是呀!我們這次去大鬧七煞劍門,將他們的所在地夷為平地也不為過,也算是為你家鄉和眾多無辜的受害者報了仇。”


    聶十八說:“要是藍美人真的是東廠人所布下的陰謀,罪魁禍首是東廠和那個神秘的華服人,七煞劍門恐怕也是一個受害者。”


    “聶兄弟,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邢姐姐,我說得不對?”


    “你沒有什麽說得不對,罪魁禍首固然是東廠和那個華服人,但七煞劍門有七煞劍門的血債,他怎麽也洗刷不了。不然,那我們就縱容姑息武林中一些有野心的人和為非作歹之徒,任由他們在江湖上殘殺無辜了。”


    娉娉說:“邢姐姐說得不錯,華服人有華服人的帳,七煞劍門有七煞劍門的債。要是七煞劍門的熊夢飛沒有獨霸武林的野心,對藍美人沒有貪念,華服人就是將十個藍美人拋出來,也像名門正派人一樣,不為所動,就不會在江湖上造成這麽大的動亂了。”


    小雪也插嘴了:“是呀,就算他對藍美人有貪念,也不該亂殺無辜,殘害那麽多的平民百姓。像我家小姐,也愛奇珍異寶,可沒有濫殺無辜,更沒有稱霸武林的野心。”


    邢天燕笑罵起來,“死丫頭,你怎麽將我與他們比了?”


    “小姐,我比錯了嗎?”


    “不但錯,而是大錯特錯!”


    娉娉聽了她們兩人的對話,忍俊不禁,說:“雪姑娘,你家小姐與他們不同,不但沒有野心,更沒有貪念。她從一些土豪惡霸家中盜取奇珍異寶,除了任性、逞能、好勝、好奇之外,主要的目的,是將它們變賣,將得來的金銀,全都用到災民身上,或用來救濟一些鰥寡孤獨無依無靠的貧苦人家。要不,你和你家小姐,恐怕是當今天下第一位富翁了,用不著在江湖上奔走,坐在家中就有不盡的榮華富員。”


    小雪說:“怪不得哩,有時我見我家小姐將盜取得的什麽玉飛馬、金蝴蝶、銀菩薩和瑪淄獅子,沒玩上幾天,就不見了,不知丟到什麽地方去了。我還暗暗納悶,小姐怎麽這般粗心大意?辛辛苦苦盜來的東西,就這麽丟失了,半點也不心痛。”


    娉娉笑說:“她全丟到南京一間叫墨燕齋的古董商店中去了,吩咐店家將賣得來的錢,用來救濟世上的窮苦可憐人。”


    邢天燕驚愕了:“妹妹,你怎麽知道了?”


    “是我爹告訴我的。”


    “你爹又怎麽知道了?”


    “邢姐姐,我爹有一次跟蹤了你幾天啦,初時,我爹也以為你是什麽飛天女大盜,原來你是做了好事,而不讓人知道的女俠盜,古今少有的一位怪女子。”


    聶十八問:“那古董店可靠嗎?”


    吳三說:“聶兄弟,你知不知道這墨燕齋是誰開的?”


    “誰?”


    “是當今武林四大世家慕容家出資開,交由當年金幫主的父母和東川大盜打理。墨燕齋的得名,就是取墨明智大俠的‘墨’和慕容小燕的‘燕’而得的。它至今已是百多年的老字號古董店了,在各處都有它的分店(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至今仍遵照墨明智和慕容小燕的吩咐,將賺到的錢,用來救濟世上一些無助的老幼婦孺,在江湖上信譽極好,非常可靠。現在打理墨燕齋的,已是金家第四代子孫了。慕容家也不時有人去看看。金幫主在世時,也不時到各處的墨燕齋走走。兄弟,你說它可靠不可靠?”


    聶十八說:“那當然可靠了。”


    吳三又問:“聶兄弟,你家鄉已變成這樣,你打算怎樣?”


    “我打算去拜祭我父母的墳,然後就去熊耳山找熊夢飛去。”


    “兄弟,你父母之墳在什麽地方?”


    聶十八遙指遠處一座山峰說:“我父母的墳便在那山峰的半山坡上。”


    吳三打量了一下,那處山峰離小山村起碼有十多裏,不是人們往來經過之處,也沒有山徑小道,除了獵戶追捕野獸可能會去那裏之外,就是樵夫也不會去那裏的。問:“你怎麽將你父母之墳選在那個十分偏僻的半山坡上?”


    “因為我和父親上山打獵,往往從那山峰下登上山頭,進入山後那一片莽莽的森林中,我母親一死,我父親就將她背到那處山峰埋葬了,使她在黃泉之下,時時看得見我父子二人進山打獵,而且我們也可經常拜祭。我父親死後,我也像父親一樣,將他的遺體背到那裏,葬在母親身邊。這樣父母看得見我上山打獵,而我也時時可以見到他們。每次我打到野物回來時,就將野物擺放在父母墳前拜祭,然後才拿到李家寨小鎮上出售。”


    邢天燕說:“兄弟,你真是個頂孝順的兒子。”


    聶十八歎了一聲說:“可是我自從離開雞公山之後,有三年沒去拜祭父母了,不知我父母的墳變成怎樣了。”


    吳三沉思一下說:“你父母的墳離襯子這麽遠,又在一處不當道的偏僻荒涼半山坡上,可能沒有什麽人去翻動它的。”


    聶十八愕然:“三哥,怎會有人去動我父母的墳了?就是在村子上,也沒有幾個鄉親知道我父母葬在那一處的。”


    “要是這樣,就更好了,看來你父母之墳,不會出事。”


    “三哥,這是什麽意思?”


    “兄弟,你不想想,七煞劍門人為了尋找藍美人,不但將你所住過的茅屋全拆了,連宅地和四周的地方,全部翻轉了過來。要是他們知道你父母之墳在什麽地方,他們不疑心你將藍美人埋藏在你父母的墓中麽?”


    聶十八一下怔住了,問:“他們不會連我父母的墳也翻了過來吧?”


    小雪說:“聶少爺,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


    吳三說:“但願他們不知道你父母的葬地就好了。”


    聶十八著急起來:“我現在去看看。”


    邢天燕說:“好呀!你這一去,那你準備你父母今後在九泉下,也不能安寧了。”


    聶十八一下又愣住了:“姐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兄弟,你這麽貿貿然去,不擔心給隱藏在遠處山峰中的敵人看見了?本來他們不知你父母葬在何處的,你一去,不啻告訴了他們。你想,你父母還能在地下安寧麽?還有,江湖上已傳說你不在人世了,你一去,不令他們生疑?就算他們不疑心你重生,也疑心與你有十分密切之人,或者認為藍美人就藏在那裏。”


    “那我怎麽辦?不去看麽?”


    娉娉說:“十八哥,就是要去,也等夜裏再去,也不必現在就去。”


    吳三說:“不錯。兄弟,為了不叫人注意,夜裏才去吧。”


    邢天燕說:“兄弟,就是夜裏去,你隻拜祭你父母一下就好了,千萬別燒香燒紙錢。就是你父母墳前墓後的草木,也不能動,讓它們保持原來的樣子,別令人起疑心。今後,鏟除了七煞劍門和天魔教,令藍美人一事真相大白於天下後,我們都和你一塊來拜祭你父母,殺豬宰牛,弄得風風光光的,讓武林所有人都知道,你父母為武林生下你這麽一個驚震江湖的新黑豹,造福於武林的奇俠士。”


    聶十八說:“姐姐,我不想這樣,隻求平息了這場武林動亂,和娉娉一起隱退江湖,使我父母能安靜長眠於九泉下,就心滿意足了。”


    邢天燕一笑:“兄弟,恐怕事情沒有你想這麽好。所謂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難道你以後見無辜百姓遭受殘害,你能無動於衷、袖手旁觀.不理人間的苦難麽?不為人們除奸懲惡,那不辜負你爺爺傳你一身絕技了?”


    娉娉問:“姐姐,你是不打算隱退了?”


    “我呀,生是江湖人,死是江湖鬼,除非七老八十不能動了,再隱退不遲。不知我有沒有命能活到這一天呢。”


    小雪連忙說:“呸!大吉大利,小姐一定能活到這一天的。七老八十也一樣能活動,一樣能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就像武林耆宿吳老叫化一樣,仍熱心管江湖上的事。”


    邢天燕笑著:“丫頭,我怎敢和這位武林奇人相比?”


    聶十八聽了心情大為激動,暗想:“我這樣想是不是太過自私了?隻顧自己的安靜,不理江湖上的事了?邢姐姐說得沒錯,既然爺爺傳給了我一身武功,我應該像吳老叫化和我爺爺一樣,上為國除奸佞,下為民殺凶殘,才不辜負爺爺傳我的一身武功。”


    吳三見聶十八一時不出聲,問:“兄弟,你想什麽了?”


    “我,我沒想什麽。我感到邢姐姐的為人令我敬仰,同時也令我慚愧不如。”


    “兄弟,別這樣去想,今後的事,誰也不知會怎樣。我們現在還是好好在這裏休息,等天黑,去看看你父母的墳墓。”


    “三哥,我父母的墳不會出事吧?”


    “以兄弟所說的情形,看來不會出事。”


    這夜,聶十八與娉娉首先來到了父母的葬身之地。聶十八內力深厚,視力特別好。他提心吊膽地借著星光遠遠望去,父母的墳,果然沒有人來動過,似乎也沒有人來過。隻是墳前墓後,因三年來沒人來打理過,雜草叢生,荊棘橫長,父母之墳,完全淹沒在草叢荊棘中了。就是有人偶然來到了這裏,也不會想到這草叢亂棘林中有兩座墳。


    聶十八放心了,暗幸父母在天有靈,會自己保護自己,也暗幸上天有限,在父母墳前墓後生長出這麽些雜草荊棘出來,像是一道天然的遮蔽物將兩座墳墓遮蓋得密密實實,讓人看不出來。


    邢天燕和小雪隨後也來到了,問:“兄弟,你父母的墳呢?在哪裏?沒人來動過吧?”


    聶十八指著一處略為高出的地方說:“我父母的墳,就在那一叢荊棘雜草中。”


    “哦?沒人來動過?”


    “姐姐,不但沒人動過,也沒有人來過。”


    邢天燕在星夜下打量一下,又看看四周的環境、地形,說:“兄弟,這一下你完全可以放心了,這一蓬雜草生長得實在太好了,形成一座華蓋,讓人看不出來。而且這一帶的風水也不錯,恐怕是塊寶地。”


    小雪問:“哦?小姐,你還會看風水麽?婢子以前怎麽不知道的?”


    娉娉聽了不禁卟嗤一笑,有邢姐姐這麽一個主子,也有小雪這麽一個口快心直的丫頭,不是彌補邢天燕說話的不足,便是揭了邢天燕的底。


    邢天燕說:“你不知道的事多哩。這裏要不是一塊風水寶地,怎麽會出了聶兄弟這樣一個驚震江湖、嚇壞群魔的英雄來?”


    聶十八說:“姐姐別拿我取笑了!”


    吳三最後悄然來到,問:“兄弟,你父母之墳沒事吧?”


    “沒事。”


    “沒事就好了,看來兄弟應該感謝山村上的鄉親,他們沒有向七煞劍門的人說出你父母的墳在這裏。”


    “三哥說得沒錯,我是應該感謝鄉親們。”


    邢天燕說:“聶兄弟,你更應該感謝穆家兩個妹妹才是。要不是她們及時趕來,殺了熊夢飛的第四大弟子夏侯超,趕走了七煞劍門的人,山村中的鄉親們,在夏侯超的威脅、恫嚇和殺戮之下,難免會有人說出你父母的葬身地來。”


    “姐姐說的是。”聶十八深深向娉娉一拜,“多謝娉妹了。”


    娉娉慌忙說:“十八哥,你別這樣,你快拜祭你父母吧,我們好早一點離開這裏。”


    “娉妹說的是。”邢天燕說:“聶兄弟,你該和娉妹一起拜祭你父母才是,娉妹可是你聶家媳婦的。”


    “是!娉妹,你和我一起在墳前拜祭吧!”


    娉娉是江湖上的兒女,大大方方地和聶十八在墳前行三跪九叩的大劄。這一拜,娉娉正式成為聶家的人了,而且還有鬼影俠丐吳三和飛天妖狐邢天燕為見證人。


    吳三和邢天燕、小雪在墳前行鞠躬大禮。聶十八父母在生前不過是一船默默無聞的獵人,就是死時,也沒有幾個人來送葬。想不到死後,竟然有吳三、邢天燕這樣名動江湖的俠義人物前來拜祭。自己的媳婦,更是一位不為多人知曉的奇女俠。可以說他們死後極為榮耀,可以含笑長眠於黃土中了。


    拜祭完後,聶十八等人正打算離開時,驀然見遠處的小山村有火光閃動。原來聶十八的父親選擇這裏埋葬自己的妻子時,除了進山打獵經過峰下的一條小徑,還可以遙望小山村,讓妻子在九泉之下,可以望見自己所住的村子和自己丈夫、兒子,不致感到孤單寂寞,可謂用心良苦。現在卻方便了聶十八,可以遠遠地見到村子的情況。


    小雪首先說:“咦!什麽人連夜去了小山村?不會是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吧?”


    吳三說:“或許是江湖上一心想得到藍美人的貪心人。想不到一個藍美人,可以令他們舍身忘命,連夜來尋找。”


    聶十八說:“這些人怎麽這般的愚?就是真的有藍美人,還不叫人早取走了?”


    娉娉說:“我看多數是七煞劍門的人。”


    邢天燕說:“不管是什麽人都好,我們過去看看,要是七煞劍和天魔教的人,活捉了其中為首的人,說不定可以問出一些重要的事情來。”


    娉娉說:“姐姐,我和你先去,讓十八哥和吳三哥在後麵暗中護著我們。”


    小雪說:“小姐,我也跟你們去。”


    “好!那我們快去。”


    吳三對聶十八說:“兄弟,看來我們不能不跟去了。”


    娉娉和邢天燕帶著小雪,似三隻輕靈的夜鳥,悄然落在小山村後山樹林中,往下麵一看,隻見一個為首的漢子,指使六條勁裝的黑衣人,提著火把,四處察看山村的前前後後,看有沒有新翻起的泥土和石塊。他們尤其注意仔細地搜查聶十八過去所住過的茅屋和四周地麵的變化。


    小雪眼尖,輕輕“咳”了一聲,低聲說:“小姐,那為首的人,不就是李家寨鎮上客棧的掌櫃麽?”邢天燕說:“不錯,就是他。看來他不是七煞劍門的人,就是天魔教的人了。這家夥能沉著氣,居然在客棧裏沒驚動我們,沒露出他的麵目來。”


    娉娉說:“姐姐,這麽幾個人,你完全可以將他們打發掉,不用我露麵了吧?”


    邢天燕說:“好!我去打發他們。”


    小雪說:“小姐,讓我去打發他們吧。”


    “丫頭,你怎麽打發他們?你別看小了那個掌櫃,說不定他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恐怕你打發不了他們。”


    “小姐,我不會與他們交鋒,我吹起笛子,召喚這一帶的毒蛇出來,擺下蛇陣。這樣的話,就是不咬傷,嚇也把他們嚇跑了,不勝過小姐出麵麽?”


    “我可是要活捉那掌櫃問話。”


    “毒蛇咬傷了他,那不就可以活捉他麽?萬一他逃跑了,小姐再出手也不遲。”


    邢天燕笑著說:“好!丫頭,我就看你這一手絕活啦!”


    娉娉一聽叫毒蛇出來,心裏便發毛了,問:“小雪,你叫來的毒蛇,不會連我們也咬傷了吧?”


    “娉小姐放心,毒蛇會聽我笛聲調動,不會傷了你的。”


    “毒蛇還能分清敵我麽?”


    “有我笛聲,它們會知道向什麽人進攻。娉小姐,為了防萬一,你和我家小姐還是遠離開一點好。”


    “你就在這裏吹笛子?”


    小雪笑著說:“我是到村子裏去吹,跑出來的毒蛇,隻會向村子溜去,不會朝這裏來。”小雪說完,悄悄地去了。


    為首指使察看村子的漢子,正是七煞劍門二十四劍手之一的元梓。他奉了千麵觀音的命令,在夜裏帶了六名黑衣武士前來小山村察看。初時,元梓十分困惑,暗想:“別說那飛天妖狐和那蒙麵女子現在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就是她們真的在夜裏轉回來,你和元鬆、元玲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去,不是白自去送死嗎?”


    千麵觀音見元梓猶豫,問:“你怎麽了,不敢去?”


    元梓說:“四護法要殺屬下,請在這裏殺屬下好了,何必打發屬下去那山村。”


    “你以為我叫你去送死嗎?”


    “四護法的意思……”


    “那蒙麵黑衣女子可能不會轉回來,但飛天妖狐狡黠異常,必然仍留戀在雞公山中,暗中窺探那處山林。她沒有取到藍美人,怎麽會遠走他處?我叫你去,就是將這妖狐引回來。隻要將她引回來了,我自有對付妖狐的辦法,你不必害怕。”


    “萬一那武功極高的蒙麵女子轉回來呢?”


    “她真的轉回來,也有人對付,你不必坦心,放心隻管去。”


    “屬下遵命。”


    “還有,多帶些蛇藥和硫磺粉去,飛天妖狐的那個丫頭,是個小妖女,很會用毒蛇咬人,你們不可大意了。”


    “是,屬下已聽元鬆、元玲說過,這小妖女會弄毒蛇咬人。”


    這樣,元梓便帶了六名武士而來,有意點燃火把,在林子四處察看,目的是將飛天妖狐主仆兩人引回來。


    他們在小山村瞎拆騰了一陣,不見飛天妖狐出現,暗想:難道四護法判斷錯誤?那妖狐在蒙麵女子的劍下剛逃生,怎會又轉回來的?還不遠遠逃到別處隱藏下來?


    元梓正暗想著,突然聽到一陣笛聲在夜空裏飄起來,笛聲如怨如訴,異常淒涼。這笛聲在深山夜空裏飄起,令人聽了有一種神秘恐怖之感。元梓和六位黑衣武士不禁愕然相視,一下停止了行動。眾武士循聲尋到了村邊的一棵樹下,看見一位丫髻青衣少女,坐在樹下的一塊石頭上,輕輕地吹著一支竹笛子,那如怨如訴,令人毛骨悚然的笛聲,就是從笛子裏飄出來的。眾武士驚愕了,這青衣女子是誰?怎麽深夜裏跑來這裏吹笛的?她不會是深山中的孤魂野鬼吧?一個武士喝問:“你到底是人是鬼,怎麽半夜三更跑到這裏來吹笛?”


    小雪幽幽地說:“不錯,我的確是一個孤魂野鬼,在這裏死得好慘啊!”


    這個武士駭然,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兩步:“你真的是孤魂野鬼?”


    “是呀!每天夜裏這時,我都在這裏吹笛,等著我生前的情哥哥,叫他為我尋找殺害我的凶手,代我伸冤雪恨。”


    “殺害你的是什麽人?”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是七煞劍門的人,你們是不是七煞劍門的人?”


    元梓奔過來了,在火光下一見是小雪,先是怔了怔,繼而問:“是你?”


    武士問:“你認識這個女鬼?”


    “什麽女鬼,她是飛天妖狐跟前的一個丫頭,你們別信她裝神弄鬼了。”


    “什麽?她就是妖狐的丫頭?”


    元梓說:“你們小心了,這小女妖會弄毒蛇傷人。”


    元梓的話音剛落,就有人驚叫起來:“蛇!蛇!”


    眾人在火光下一看,果然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毒蛇,從四麵八方溜出來。有個武士叫起來:“不好!老子叫蛇咬了一口。”他驚怒得將那條毒蛇翅斷了腦袋,扔了出去。可是第二條毒蛇又竄上他的大腿了。


    其他的武士,有的嚇得縱了開去,有的拔刀亂砍亂殺,有的將手中的火把亂舞,令毒蛇不敢靠近自己。


    元梓急叫道:“大家快灑硫磺粉,服蛇藥。別讓這小女躍跑掉了!”


    眾武士立刻四處灑硫磺粉,驅趕毒蛇。小雪想不到七煞劍門的人會帶了硫磺粉和防蛇毒的蛇藥來。本來她想看看這些七煞劍門的人怎麽驚恐倒地和遠遠逃開的,想不到轉眼之間,她召喚來的毒蛇,有的給武士砍死削斷,有的中了硫磺粉,軟在地上不能動,更多的聞到硫磺氨味,遠遠地逃走了。就是她布袋中的竹葉青小毒蛇,聞到硫磺氣味;也不敢出來咬人。七煞劍門人,以硫磺破了小雪的毒蛇陣。


    武士們見毒蛇死的死,逃的逃,將一股的怒火,全向小雪發泄,他們吼道:“大家殺了這小女妖解恨。”


    要是單打單鬥,這些武士沒一個是小雪的對手,兩個聯手,小雪也可以應付得來;三個人齊上,小雪就吃力了。現在是六個武士齊上,他們想亂刀劈死了小雪。尤其是其中兩個為毒蛇咬傷過的武士,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刀殺了這小女妖。


    飛天妖狐邢天燕在小雪危急時,淩空而至,揮出寶劍,首先將兩個逼近小雪的武士挑倒,跟著又是一劍,刺傷了另一個武士,一下將其他三個武士全逼了回去,然後問小雪:“丫頭,你沒受傷吧?”


    小雪喘過一口氣說:“小姐,你遲來一步,我就是不死,恐怕也沒手沒腳了。”


    “看來你這個毒蛇陣還不行。”


    “小姐,我怎知道他們會帶了硫磺粉而來的。”


    “丫頭,你既然沒受傷,便先歇下,看我來打發他們。”


    元梓早巳料到飛天妖狐會來到,暗想:“四護法真可以說是料事如神,這妖狐在沒有得到藍美人時,果然不會離開雞公山。看來她避開了蒙麵黑衣女子,又轉了回來。”


    元梓嘿嘿地說:“妖狐,你終於出現了!”


    “哦?難道你知道我會轉回來?”


    “我不知道,但我們的四護法,卻算準了你一定沒離開雞公山,見到這裏的火光,必然會轉回來。”


    “這麽說,你是有意引我來這裏的了?”


    “要不這樣,你今夜裏又怎會出現?”


    “那個千麵女魔呢?她怎麽不出來見我?不會隻打發你們來吧?”


    “妖狐!我在這裏!”千麵觀音一下從黑暗中閃了出來。


    邢天燕笑說:“我實在佩服你有勇氣,敗軍之將,居然敢跑出來丟人獻醜。”


    “妖狐,你簡直不知醜。要不是那蒙麵黑衣女子突然出現,你早巳成為我階下之囚。”


    “哦?你不怕她再次出現麽?”


    “妖狐,我可以告訴你,我算準了你來,自然也準備她可能出現。”


    “那麽說,你有辦法對付她了?”


    “沒有金鋼鑽,敢攬瓷器活麽?這話你沒說過吧?她要是再來,同樣也跑不了!”


    “看來,你今夜是吃定我了?”


    “妖狐,少廢話,你識趣的,乖乖地將藍美人埋藏的地點說出來。”


    “憑你?”


    “邢小姐,還有在下。”


    不知幾時,一個青衣秀士從黑暗中飄然而至,搖著手中的金泥紙扇,含笑地說。


    邢天燕一怔,側頭問:“你是誰?”


    邢天燕見這青衣秀士儀表瀟灑,行動無聲,心中暗暗的凜然了。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單從他的行動看,步履輕靈無聲,已是一個內力深厚的上乘高手了。何況一般以扇為兵器的人,沒有相當深厚的內力,一把紙扇隻是一把紙扇,隻可以搖扇生風除熱,成不了兵器,根本不能與人交鋒。凡是以紙扇作兵器的人,有兩種可能:一是紙扇扇骨用精鋼打成,暗藏機關,一按動機關,每支扇骨就成了尖利的暗器,激射而出,殺人在驟然之間。要是扇骨中淬有巨毒,就更為可怕;二是一身真氣十分深厚,紙扇在真氣的貫輸之下,成為一柄堅硬如鋼的短兵器,合可當短鐵棍使用,專打對手的奇經要穴,張可以當成一麵盾牌,可擋任何兵器和暗器。扇,在武林中是一種奇門兵器,變化萬千,招式與所有兵器的招式都不同,一會兒是短棍,一會兒像鐵筆,一會兒是盾牌,往往令對手難以適應,無從招架。現在這個青衣禿土是前者還是後者?或者兩者都兼備,就更為可怕了。邢天燕麵對這個突然而來的秀士,不能不小心了。


    青衣秀土說:“在下人稱無蹤鬼秀土。”


    邢天燕麵色一變:“什麽?鬼秀士?”


    鬼秀土微笑:“邢小姐沒聽聞過在下這一綽號麽?”


    “你就是武夷山上來去無影的室中人鬼秀士?”“原來在下的賤名,邢小姐也知道,我們之間好商量了。所謂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邢小姐在北,在下在南,南北之間,相距何隻千裏。想不到我們不期在這裏相會,可見我們十分有緣。”室中人,原姓石,名中贏,是黑道上一個可怕的**賊,不知道他輕功極俊,還是有某種奇功異能,往往在守備森嚴的重重樓閣中,悄然出現在千金小姐的閨房中,不知沾汙了多少良家婦女,又令多少*婦女飲恨上吊自盡,因而成了俠義人士誓要追殺的對象。可是這個室中人大過詭異了,追殺他的俠義人士,不是死在他的鐵扇之下,便是讓他逃得無蹤無影。他有時躲在富豪人家的閨房中,有時藏身於青樓女子的床底下,這又是俠義人士十分忌諱去的地方,於是他在江湖上有了室中人鬼秀士之稱。他不藏身在深山老林裏,專藏身在繁華市鎮的閨房中。的確,也有些青樓女子和千金小姐,貪戀他的風流瀟灑,甘願獻身,從而掩護了他。可是最近幾年來,他一下在江湖上消失了,不知去了哪裏。邢天燕怎麽也想不到這個為俠義人士追殺的采花**賊,今夜會突然出現。但讓邢天燕放心的是,這個**賊並不是一身真氣深厚的人,交鋒時,提防他手中的鐵扇就是了。


    此時的邢天燕含笑說:“不錯,我們能在這裏相會,真是有緣了。”


    鬼秀士大喜,他誤認為邢天燕也是一個風流不羈的江湖女子,愛上了自己風流瀟灑的儀表,說:“邢小姐,看來我們不用動手了,你跟在下走吧。”


    “我跟你去哪裏?”


    “你跟在下去信陽吧,不會有人來麻煩你的。”


    “我們這麽就走嗎?”


    “邢小姐的意思是……”


    邢天燕一指千麵觀音:“你想我跟你走,你就殺了這千麵觀音。”


    鬼秀士看看千麵觀音,為難地說:“邢小姐,這又何必,將來你與她是一家人了!”


    “哦?你也投靠在七煞劍門下了?”


    “不不!在下是陰陽門下的西路使者。”


    “原來你是天魔教的人。天魔教與七煞劍聯盟,叫你殺這千麵女魔,實在令你為難。”


    “邢小姐明白就好了。”


    “既然你不殺他,你想我跟你走,隻有第二個辦法了。”


    “邢小姐,第二個辦法是什麽?”


    “你將你自己的腦袋割下來。”


    “什麽?你要在下死?”


    “是呀!你舍不得?當今江湖,不知有多少比你還俊俏的公子,都願意死在我的石榴裙下,還認為是一種榮幸。你不想這種榮幸麽?”


    鬼秀士一笑:“在下的確消受不了這種榮幸,隻有愚蠢的人,才願意為一個美貌的女子去死。”


    “那麽說,你是一個聰明人了?”


    “不錯,隻有女子為在下去死,在下不會為女子死的。”


    千麵觀音說:“西路使者,你以為這妖狐真的是一個風流成性的女子麽?她是一隻笑麵心冷的狐狸,至今仍守身如玉,你想得到她,真是打錯了主意。”


    鬼秀士笑著說:“這樣的女子,在下更想得到。”


    “是嗎?西路使者,我就看你用什麽方法得到她了。”


    鬼秀士對邢天燕說:“邢小姐,你是逼在下出手了?”


    邢天燕問:“你就是用這個辦法麽?”


    “在下這個辦法,往往十分靈驗,令多少貞潔的女子不能不就範。”鬼秀士說完,驟然出手,一柄鐵扇,直打邢天燕的要穴,想一招就製服了邢天燕。


    邢天燕似燕子般飛開了。鬼秀士說:“好輕功,怪不得江湖上人稱你為飛天妖狐,那我們就比試輕功。”


    鬼秀士也身形如電,縱身追來。邢天燕驟然回身一劍,“當”的一聲,給鬼秀士的鐵扇擋了回去,他說:“妖狐,你想一下就要了在下的一條命?”


    “其實你這一條命,早應要了才是。我不知道天老爺怎麽不長眼,讓你活在世上繼續坑害良家婦女。”


    邢天燕說時,一連進了六七招,都叫鬼秀士一一破解了。鬼秀士一回手反擊,幾乎打中邢天燕的要穴。這個天魔教的西路使者,武功在千麵觀音之上,也在華山派高手冷劍俠西門璐之上,似乎他出手,並不想取邢天燕的性命,而是將邢天燕製服,活擒過來。所以他打的要穴,隻是令人不能動彈的穴位,而不是取人性命的死穴。這個**賊,的確是一位打人穴位高手,怪不得一些去追殺他的俠義人士,都死在他的鐵扇之下了。


    這時,三個活下來的武士,又再聯手進攻小雪了。他們似乎也是想活捉了小雪。邢天燕隻好施展自己的輕功,在閃開鬼秀土的招式時,出奇不意躍到小雪的身邊,猝然揮劍,刺死或挑傷其中的武士,暫時給小雪解圍,然後又去進攻鬼秀士了。


    千麵觀音在一旁看見鬼秀士一時製服不了邢天燕,反而叫邢天燕機靈地左縱右躍,放翻了自己的兩個武士,便說:“西路使者,我來助你活擒了這妖狐!”於是一鞭淩空飛來。千麵觀音這條軟鞭,不再是以前那條用牛筋、細鋼絲織成的軟鞭,那條軟鞭,早已給娉娉丟進了火中燒毀了。她現在用的隻是一條麻繩,威力不大。但她與鬼禿士聯手,的確叫邢天燕不太好應付。


    千麵觀音一邊出手,一邊命令元梓,與隻剩下的那個武士聯手圍攻小雪。這樣,邢天燕自顧不暇,小雪便危險了。


    娉娉在隱蔽處看得清楚,披上黑袍,蒙了半邊麵孔,似幽魂般驀然出現,輕出兩劍,便削去武士的一條右臂,挑翻了元梓,解了小雪之危。跟著又似流星般,躍入邢天燕交戰的圈中,一招兩式,逼退了千麵觀音和鬼秀士。


    千麵觀音一見又是蒙麵的黑衣女子,脫口而問:“又是你?”


    娉娉說:“千麵女魔,沒想到我真的又回來吧?其實妖狐不走,我會離開嗎?我和你們一樣,得不到藍美人,是不會放手的。”她轉頭故意對邢天燕說:“妖狐,我算是兩次救了你,這下,你可不許再逃跑了。就是你想逃跑也不可能,因為還有一位高手在暗中潛伏著,並且還有幾名殺手,伏在林子的四周。”


    邢天燕驚問:“真的?”


    “信不信由你。你最好聽我的話,站在那棵樹下別動,或許可以保全你們主仆兩人的性命。”


    娉娉的話,是一個暗示。因為聶十八早已鬼不知、神不覺地隱藏在那棵樹上了。鬼影俠丐吳三.卻在村外警戒著,看看還有什麽人趕來。因為娉娉所說的那位高手和幾名殺手,是在邢天燕與鬼秀士對話時,從遠處悄悄撲進村子來。邢天燕一心在與兩人打鬥,沒注意到周圍的情況。娉娉在隱蔽處卻聽出來了。娉娉是個聰明的女子,她從千麵觀音的口中聽出,這個幾乎成為自己劍下遊魂的女魔,竟然不畏懼自己的出現,必定有一兩位上乘高手伏在暗處,專門來對付自己。不然,這個女魔不敢對邢天燕說出那樣的話,說自己也同樣跑不了。


    娉娉初時,還以為高手是這個鬼秀士。然而靜心傾聽四周動靜,才知道遠處還有人悄悄撲過來,這個從遠處撲來的,才是專門對付自己的高手,鬼秀士不過是對付邢天燕的。


    在娉娉與邢天燕說話時,鬼秀士也驚訝地問千麵觀音:“這個蒙麵女子,就是那位武功極高的女子麽?”


    千麵觀音說:“不錯,就是她了!”


    鬼秀土暗暗打量著娉娉,她一身無形的劍氣,暗暗點頭輕說:“不錯,她的確是位一流的女俠客,出劍迅若火花,但也沒有什麽了不起,讓在下先來領教她的劍招。”於是鬼秀土步了出來問:“你就是白天在小山村出現的蒙麵黑衣女子?”


    “你以為我是第二個人麽?”


    “小姐能不能將麵巾除下來,讓在下能有緣瞻仰仙子的美容?”


    “我除下來可以,但凡是看到我真容的人,沒一個人能活在世上。你是想成為死人,還是想成為活人?”


    “你是嚇唬在下?”


    “我不是嚇唬你,而是說真的。其實我這身打扮,你是早巳見過的!”


    “在下見過?”


    “你難道忘了?四年前的一個晚上,在長江邊上的一處鎮子上,你意圖玷汙一個少女時,不是見到了我麽?”


    鬼秀土頓時驚恐起來:“你、你、你、你就是那位蒙麵女子?”


    “原來你還沒有忘記。那一夜,我隻在你身上留下了一條劍痕,卻讓你逃脫了。幾年來,我一直在暗暗追蹤你這**賊的行蹤,一直不見你的蹤影,不知你躲去了哪裏。想不到你竟投身到天魔教中去了,還當了個什麽西路使者。今夜裏,恐怕你再也走不了。因為我曾經立下誓言,誓必殺了你,為無辜含恨而死的姐妹們伸冤雪恨。”


    鬼秀士一按扇柄的機鈕,四支利如鐵針的扇骨早巳激射而出,支支湛藍發亮,顯然是淬過劇毒的毒針,隻要其中任何一支射中了娉娉,立可以見血封喉而死。


    娉娉早有準備,身形騰空而起,劍光一揮,形成一道劍光牆,將四支含劇毒的扇骨針,理飛到一邊去。本來娉娉騰空而起,已閃過了這四支激射而來的毒針。但娉娉身後遠處是邢天燕和小雪,自己雖然閃過了,但毒針會射中邢天燕和小雪。所以娉娉躍起又揮劍,將四支毒針全部震飛到一邊去,才沒傷著了邢天燕主仆兩人。


    當娉娉身落下來時,鬼秀士又想再按扇柄機關,但淩空驟然飛來一支小樹枝,挾帶一股極為罡烈的勁力。這一支短短的小樹枝,宛如鋼核,不但插中了,鬼秀士的手腕,勁力竟直穿手腕骨,痛得鬼聲土慘叫一聲,鐵扇墜地,激射而去的一篷毒針,全部射入地下去了。


    這是隱藏在樹上的聶十八情急時擊出的一支短小樹枝,勁道淩厲異常,疾若流光電閃,終止了鬼秀士再施射的暗器。


    也在同一時間,娉娉身形一閃,欺近了鬼秀土。鬼秀士慘叫剛落,娉娉劍尖一點他的眉心,他的第二聲慘叫還來不及叫出,咕咚一聲,直挺挺地向後翻倒,魂歸地府。


    娉娉惱怒這**賊突施暗器,出手狠毒,所以出手毫不留情,一劍就送他上路。這更是在刹那間的事,千麵觀音在一旁看得魂飛魄散。她看不見驟飛而來的小樹枝擊中鬼秀士,隻看到娉娉人到劍出,一劍便要了鬼秀土的命。驚問:“你殺了他?”


    娉娉早巳躍了回去,冷冷地說:“這個**賊,本來早在四年前就應該死了,現在殺了他,已算太遲了!”


    娉娉出手無情,除了惱怒這**賊心狠歹毒之外,更主要是那一個不知名的高手巳來到了,先殺了鬼秀士,減去了一個勁敵,不然要時時刻刻提防人在背後暗中放毒針,殺了他,便可全心對付這個高手。


    果然,在星光下,首先一個蟹臉似的大漢淩空躍來,跟著是八位一色麻衣勁裝的剽悍漢子先後撲到,不但將娉娉包圍了,也將邢天燕和小雪包圍了。


    蟹臉大漢一眼看見鬼秀士仰麵倒臥在地上,臉色驟變,喝問:“誰殺了我們的西路使者?”


    千麵觀音一指娉娉:“史堂主,就是她殺了西路使者石中贏。”


    娉娉說:“你這問不是多餘的嗎?這裏除了我,就是千麵女魔了,不是我殺的,難道是千麵女魔殺了他嗎?恐怕她也沒有本事殺得了這個來去無蹤無影的**賊。”


    蟹臉史堂主目光逼人地盯著娉娉問:“你是誰?是飛天妖狐?”


    娉娉說,“我怎麽是飛天妖狐了?”


    邢天燕在樹下說:“你別弄錯人了,我才是飛天妖狐哩!”


    娉娉又說:“我看你這個人稀裏糊塗的,等會死了,也不知是怎麽死的。”


    “大膽!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你問千麵女魔便清楚了!”


    千麵觀音說:“史堂主,她說她是永葆青春的神秘蒙麵女俠鬼嫗,是不是誰也不知道,但她武功卻十分厲害,二招便殺了西路使者,你要認真對付她了!”


    史堂主一怔:“什麽?她兩招便殺了西路使者?”


    千麵觀音說:“也可能是石中贏太過大意,設防備她突然出手,才遭了不幸。”


    史堂主鄙夷地看了鬼秀士一眼:“這個老是在女人身邊打轉的人,老子說過,他總有一天會死在女人手上,現在果然這樣,但不管怎麽說,誰殺了西路使者,誰就得償命。”


    娉娉問:“你們天魔教的人,在江湖上殺了那麽多的人,怎麽你們不去償還死者的命。”


    “那是他們合該當死。”


    “我著,你今夜也是合該當死了!”


    史堂主大怒,利劍出鞘:“你以為你能殺了我們的西路使者,就能殺得了我麽?你知不知老子在江湖上是什麽名號?”


    “哦?你又有什麽可怕的名號了?”


    “老子在江湖上人稱小神劍史無敵。”


    娉娉笑了起來:“史無敵,這個名字取得不錯。你死了,的確是無敵了!試問一個死人,誰去找他為敵了?”


    “你……”


    “哎!慢著,你自稱小神劍,聽說天魔神劍手下有兩個弟子,看來你是其中的一個吧?”


    “你知道就好了!”


    “什麽小神劍,我著你人是死人,劍也是死劍,就是……”


    史堂主給氣得大怒,一劍凶狠地刺出:“老子先要你死。”


    娉娉輕縱閃開,“劍勁還不錯,到底還是一把死劍,沒什麽出奇。”


    史堂主又是怒得一連刺出連環的三招劍,劍招是上乘的劍招,凶狠、辛辣、快捷。娉娉都一一閃過了,“咦”了一聲:“你是過去西域陰掌門的門下弟子?陰掌門曾在天門山上向中原武林立下誓言,從今以後,不再踏人中原半步,你怎麽違背誓言了?”


    “老子過去是,現在不是了!”


    “這麽說,你和天魔神劍,都是西域陰掌門的叛徒了?”


    “你簡直是胡說八道,老子的師父,根本不是陰掌門的人。”


    “那你起碼是陰掌門的叛徒。好!我來會會你的劍法。”


    娉娉身形閃動,出手反擊。這真是武林中東、西兩大門派的武功較量。陰掌門一向以掌法威懾中原武林,劍法也是殺人之劍,以凶狠、辛辣、快捷出名,招招都是實招,劍出見血。娉娉是東海越女劍門的人,除了輕靈、快捷之外,劍招更是奇變莫測。一時間人影快速如電飛騰,劍光更是如流光,處處在人影中閃耀,時而破空擊出,時而橫閃刺目。很快,娉娉便占了上風,劍招的擊出,逼得史堂主節節後退,手忙腳亂。可是史堂主突然抖出一兩招劍式,似乎有起死回生的效用,反將娉娉逼了回去,或回劍招架自衛。這兩招劍式,與陰掌門的劍法大不相同,深藏不可預測的奧妙招式,宛如奇峰突起,能化解對手任何上乘的劍招,擋住狂風怒浪的猛擊。


    娉娉十分驚訝:怎麽他這兩招劍法與剛才的迥然不同?西域陰掌門似乎沒有這樣的劍法嗬,這可是極為上乘的劍法。怪不得他自稱小神劍,神就神在這裏?聶十八隱藏在樹上也看得愕異了,怎麽史堂主這兩招劍法似太乙劍法其中的招式了?他怎麽會這一劍法?不可能是爺爺傳給他的吧?不是爺爺傳給他,他又從哪裏學到這幾招太乙劍法了?


    在交鋒場上,娉娉又回手反擊了,可是每每當史堂主招架不了娉娉的劍招時,史堂主又抖出了這幾招奇變莫測的劍法,又轉危為安,不但救了自己,更令娉娉不能不縱了開去,使史堂主有了一個喘息和反撲的機會。


    娉娉驚奇地問:“你這幾招是什麽劍法?”


    史堂主嘿嘿笑著說:“這就是我師父傳給我的神劍法。現在你知道者子的厲害吧?”


    “好!我再來會會你這幾招神劍法,看到底有什麽奇妙之處。”娉娉又驟然出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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