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和羅成在得意樓的這頓早餐吃得很平靜,沒有半點波瀾。


    可是當天下跟羅成到了流嵐書院門口的時候,就知道,今天的平靜徹底的過去了……雲槿、雲桑、白先生和雲忻四個人竟然齊刷刷地站在大門口那裏等著他們!


    天下扶著羅成的手跳下馬車,目光從眼前這一溜兒四個人身上掠過,悄悄咽了口口水,陪著笑臉說道:“幾位舅舅跟表哥早啊,一大清早的這是要出門嗎?”看見這四個,天下突然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麽,那種很累的感覺又浮現了上來。


    雲桑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辰時未到就出了門,這會兒已經快巳時了,一頓早飯吃了快一個時辰,你是幾年沒吃飯了?”


    雲桑的話一出口,天下還沒有怎麽樣,羅成的眼睛卻不自然地眯了一下,近乎耳語般地對天下說道:“你身邊的人怎麽都這麽‘麻煩’呀?”


    “哼!——”雲桑不知怎地卻將這悄悄話聽在耳裏,臉色有些難看地看著羅成說道:“你就是這‘麻煩’中最麻煩的一個!有事、沒事淨勾著她做些不知所謂的事……”


    天下實在忍不住了雲桑的冷嘲熱諷了,高挑著眉問道:“你什麽時候看見他勾著我做了什麽不知所謂的事了?”


    雲桑譏誚地笑著,剛想答話,雲槿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了,在這大門口有什麽好說的?先回風月齋再說……”說著,轉身便朝裏走去。


    白先生跟雲忻也緊隨其後走了進去,雲桑麵色不豫地掃視了天下跟羅成一眼,也轉身進去了。


    天下卻站在那裏沒動,皺著眉,一臉倦意地說道:“我這是幹嘛來了?我幹嘛要來這兒呀?”她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明明跟這些人不是很熟,卻要對她的事情管東管西,總是想要把他們的想法強加到她身上,總是希望她能按照他們的思維方式去看事情,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天下覺得好累。


    羅成很清楚天下的感覺,微微一笑,伸手撫平了她的眉頭,說道:“不想見他們,不進去便是……”


    天下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透著幾分決然,說道:“有些話,還是說在前頭的好,依現在的情勢看,雲家這邊纏我是纏定了的,既然甩不開他們,那麽彼此之間一些需要默契的東西就要先做個溝通,省得到時候有什麽衝撞,對誰都不好……”說完,抬頭挺胸地走進流嵐書院。


    與上次來時的清靜典雅不同,今天的流嵐書院透著幾分喜意,不僅亭台樓閣經過了精心的修飾,就連花草樹森都顯得格外的精神。三三兩兩的學生模樣的青年往來於林蔭小道之間,每個人臉上都漾著喜悅的神采。


    羅成饒有興致地四下打量著,最後在離風月齋不遠的一個回廊處停了下來,那裏正有兩個年輕學生在下棋,他們身邊還圍了幾個人在觀戰,好象很棋局很精彩的樣子,羅成笑著對天下說道:“你自己進去吧,我在這裏等你,也省得因為我在場,你有些話不方便說……”


    天下也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也好……不過,你別往別處去,別讓我找不到你……”


    羅成點頭應下,便徑自走過去一邊看棋。天下深深地看著他的背影,笑容也變得暖暖的,連剛才失去的勇氣跟鬥誌也仿佛都回來了一般,自信滿滿地轉身走向風月齋。


    風月齋裏已經擺好了三堂會審的架式,還是在二樓的那個小會客廳裏,隻是不見了雲忻,雲槿和白先生並排坐在正中間,而雲桑卻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在那裏走來走去的。


    天下慢悠悠地走上來,她象是根本沒看見雲桑眼底蘊藏的怒意一般,輕鬆自得地坐在了雲槿的對麵,一點也不客氣地拎起茶壺自顧自地倒了杯茶,細細地品了起來。


    雲桑被天下的舉動嘔得簡直沒了脾氣,咬著牙坐到了她旁邊,強忍著心中那團火,問道:“這茶可還合你的口味?”


    天下挑了挑眉,將口中含著的那一小口茶咽了下去,說道:“有點濃,我喜歡清淡點的……”


    “你——”雲桑的眉毛都快倒立起來了,卻在雲槿警告的目光下不得不收斂了脾氣,盡量和緩地說道:“你就非得跟那個小子混在一起嗎?”他始終也想不明白,難道同門師兄就真的能親過同出一脈的親人嗎?昨晚天下在得意樓跟楊林鬧翻了的事早就傳到了他們耳朵裏,他們幾個人怎麽也想不通,怎麽這個師兄就真的能比自己的親叔叔、義父還要來得親近!如果她都可以這樣對楊林,那麽雲家在她心裏又是什麽樣的地位呢?雲桑跟雲槿他們幾乎一夜沒睡,就在為這個“雲家的女兒”發愁,保護她是雲家目前最重要的事,可是如果這個當事人都不配合,甚至是排斥他們的,那他們以後要怎麽辦?


    可是這些卻不是天下要考慮的,所以她仍是那樣淡淡地笑著,說道:“我跟他在一起,是因為他是真心對我好,不因為我的身份,或是其他的一些什麽東西,我隻是想要一份真心的對待,這有什麽不對嗎?”


    “真心?你又怎麽知道他用的是什麽樣的心?還什麽‘不因為你的身份對你好’?可能嗎?如果不是你背後有皇室、有天一閣、有我們,你以為他還會有什麽樣的‘真心’對你?”雲桑有些氣極敗壞地說道,他簡直快要被天下“天真”的話給氣暈了。


    天下看著雲桑臉上那副“怒其不爭”的表情,突然心情變得很好,咬了咬下唇,將調侃藏在話裏:“誰讓我喜歡他呢,所以就算他的‘真心’是假的,我也會當成真的來看,哪怕他‘真心’的喜歡的是我背後所代表的權勢或是其他什麽,都好,隻要他喜歡我,就好!”看著雲桑因為她的話而變得慘白的臉色,天下突然覺得有些不忍心,輕輕推了推雲桑的手,說道:“舅舅,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剛才說的是真的吧?”


    “啊?”雲桑一愣,難道是假的?不過也是,這樣的話哪裏是一個這麽小的丫頭片子會說的?


    天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我故意說來氣你的,你還真當真了?”


    “氣我?你——”雲桑有些惱羞成怒地站了起來。


    天下陪著笑臉扯著雲桑坐下,又斟了杯茶給他,這才一臉晴明地說道:“再有三個月,我就九歲了,可是從出生到現在這些年來,我學的、我懂的、我會的東西或許比二十九歲的人都多,所以,很多時候我會自己去衡量該怎麽做、要怎麽做,才能保證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我知道你們不相信我剛才所說的‘真心’,其實我自己也不信,人與人之間也不過是利益交換,我給他他想要的東西,用來交換我想要的東西,這樣的往來方式,我才會比較信任,也容易掌握……”


    天下的話並沒有說完,可是僅僅這幾句,已經讓雲槿、雲桑、白先生三個人訝異的說不出話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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