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回到聽香水榭的時候,天色已是酉中時分,楊林早就派人過來支會過,宴會是在戌時開始,所以雲梧早上送來的幾名婢女趕緊幫她沐浴更衣、梳洗打扮,一通忙亂。


    終於打扮好之後,天下見尚有時間便讓人取了些糕點墊墊底兒,呆會兒的宴會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要是餓了肚子未免不上算。她拈了塊糕點放進嘴裏,一邊嚼一邊問道:“今天府裏一切可好?”


    “還算平靜……”婢女綺月恭敬地幫天下斟了杯茶,說道:“王爺把宮裏送來的那五個女官都放了,今天的晚宴就是她們在安排……申時的時候她們有來找過您,我告訴她們您出府了,她們也沒說什麽就走了……”


    天下點了點頭,又問道:“府裏其他各處安置上我們的人的事做的怎麽樣了?”


    “都已經安排好了,其實希之先生(雲梧號)早就有安排,今天隻是做了一些小小的調整,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請姑娘放心!”


    綺月的話說的條理分明,讓天下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問道:“你……以前是在哪裏做什麽的?”


    “我以前是在唐國公府給他們家的小姐做伴讀的……”綺月毫不避忌地說道。


    “唐國公府?是李淵?”天下有些好奇地問道:“李淵家現在都有些什麽人?可好相處?”


    綺月想了想,然後說道:“李家的人口比較簡單,太夫人獨孤氏如今膝下隻有一子一女,其子就是唐國公,其女常年旅居在外,甚少歸家……唐國公夫人竇氏是個極和善的女子,育有一女三子,大小姐今年十一,是長安有名的才女,容貌也是極出重的,已經許給了晉州柴家公子,說是三年後便要來迎娶……至於三位公子年紀尚幼,看不出來什麽……”


    “他們家的二公子今年幾歲?”天下突然問道。


    “五歲……”綺月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天下會特意問起李家二公子。


    “名字可是叫世民?”天下繼續問。


    “是!——”綺月更是覺得奇怪了,不明白天下怎麽會知道這位二公子的名字,語氣裏不免帶了些驚奇。


    天下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心裏暗暗盤算,該要怎麽對付這個五歲的小娃娃呢?她對大隋亡不亡國的不感興趣,可是一想到傳說中羅成就是因為保了李世民才在周西坡被亂箭射死,心裏就一陣抽痛……她是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有一星半點發生的可能的!不過,現在不用急,李世民才五歲,還有的是時間……天下目光中的寒意漸漸消退,吩咐道:“傳話給舅舅,我要見他。”她暗下決心,一定要把唐國公府上上下下都給控製起來,不權要做到掌握他們的言行,還要想辦法做到可以影響他們的決定……總之,是要把唐國公府的成敗興亡掌握在她的手裏……李世民……絕不會有翻身的機會的!


    ******


    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天下在綺月等一眾仆婢的簇擁下前去趕宴。


    一路走著,天下便發現綺月悄悄地跟很多路過的仆傭、侍衛打招呼,想來都是天一閣安排下的“自己人”。轉過一條長廊,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宴客廳燈火通明,天下一笑,正想快步過去,誰知卻被跟在她身後的綺月輕輕扯住了衣袖。


    “怎麽了?”天下回頭輕聲問道。


    綺月朝遠處的一片竹林呶了呶嘴,低聲說道:“我剛才看見陳蕖跟一個男人進去了……”


    天下挑了挑眉,也把目光移到了那片竹林,沉思了一下,問道:“今天的賓客中可有陳叔寶?”


    綺月先是一愣,旋即恍過神來,說道:“有!姑娘的意思是,剛才那個男人是長城公?”


    天下滿是笑意地盯著竹林,悠悠地說道:“讓人去找一下羅成,告訴他陳叔寶今晚也來了,有好戲看了……”


    綺月雖然不明白天下究竟是什麽意思,卻還是回身悄聲吩咐下去,自有人通知羅成去了。


    天下剛剛又朝前走了幾步,卻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頭看著竹林的方向,臉上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然後竟帶著綺月等人轉身朝竹林走去,邊走邊對綺月他們做出了要他們動靜小些的手勢。


    ******


    竹林裏,陳蕖正在跟陳叔寶哭訴昨天發生的事情,陳叔寶聽完她的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那些人前來擄人、搶東西,你並不知情?”陳叔寶的聲音裏有幾分不安。


    陳蕖點了點頭,委委屈屈的說道:“是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突然出現還嚇了我一跳呢……”


    “那……依你看皇後宮裏的那四個女官……她們四個是不是知情呢?”陳叔寶推算著一切的可能性。


    陳蕖低頭回想著當時的情形,有點恍然地說道:“她們一定知道,那些人出現的時候她們雖然也跑到一邊躲了起來,可是臉上卻沒有半點驚慌的神色……哼!肯定是這幾個賤人夥同那些賊寇做出來的,可恨她們還裝無辜,在王爺麵前一字都不提,倒是推了我出來做擋箭牌……”


    陳叔寶眼中的恨意一閃而過,輕蔑地說道:“她們?就憑她們幾個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那兄長的意思是……”陳蕖的心又提了起來,怕自己真的掉進了什麽洗不幹淨的“泥坑”裏。


    “如果不是有皇後在背後撐腰,她們又怎麽敢在靠山王府做出這樣的事來?……哼!想來王爺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不然今天也不會連審都不審就把你們都給放了出來,還讓你們負責今天的宴會布置以示寵信……”陳叔寶嘴裏說的輕鬆,可是卻在心裏暗歎,皇後好高明的手段!如此一來楊林恐怕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陳蕖放下心了,想要讓陳蕖在楊林這裏得寵那更是不可能了,這次他陳叔寶是賠上了一個妹妹,卻沒撈到半點好處,反而差點惹了一身腥……


    “可是,王爺有交待不許我們再隨便靠近聽香水榭,如果再有昨天那樣的事情發生,就要把我們統統都……兄長,王爺恐怕是不可能看上我了……”陳蕖心裏現在惦記的也是這件事,她如今正值青春年華,怎麽甘心就這樣呆在靠山王府做個沒有出頭之日的普通女官?想像著那種淒涼的生活,她忍不住顫抖著抓住了陳叔寶的手臂,惶惶不安地說道:“兄長一定要救我……一定要幫我……我……我不想……”說著,忍不住害怕地低泣了起來。


    陳叔寶心裏也沒底,可是又不得不盡力安慰陳蕖,可是他嘴裏的許諾卻是沒有半點把握可以做到。


    待陳蕖終於止住了眼淚,兩人見時辰已經差不多了,便一前一後地從竹林走了出來。


    陳叔寶轉身看著陳蕖,剛想再交待她幾句,就聽到竹林另一邊有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傳來:“這不是陳女官嗎?怎麽沒在前麵安排宴客,反而跑到這裏與人私會?看來,這宮裏出來的女宮就是不一樣啊……”說音未落,天下帶著綺月等人便從旁邊走了出來。


    陳叔寶跟陳蕖兩人瞬時僵在了當場。


    天下好象非常欣賞兩人慘白的臉色一般,慢慢地踱步上前,似笑非笑地說道:“陳女官,不幫我介紹一下嗎?”說著,她指了指陳叔寶。


    陳蕖已經慌張成了一團,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是我皇……”她下意識地想說“皇兄”,卻被陳叔寶用力地一掐胳膊給止住了。


    陳叔寶見陳蕖已經說不清楚話來了,便清咳了一聲,衝天下拱了拱手,說道:“這位想必就是昭華郡主吧?在下陳叔寶,這是舍妹……”說著,他輕輕拍了拍陳蕖的手臂,示意要她鎮定些,然後又對天下解釋道:“舍妹自入宮中,便少相見,今日承王爺盛情前來赴會,才借機一見,不想竟讓郡主誤會了……”


    天下臉上的笑容漸漸燦爛了起來,語氣輕快地說道:“原來是我誤會呀……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打擾你們兄妹見麵……”說話間,她上上下下的打量陳叔寶幾眼,然後又接著說道:“原來你就是前陳後主呀……果然好樣貌,以前聽說閣下才情極盛,我還不信,可今天在長安城閑逛了半日,我倒是真的信了……不過,長城公……你未必也太不知道避諱了吧?居然敢在長安裏傳唱什麽‘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真是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呀!”天下一想起今天下午楊廣送她離開得意樓的時候,恰好聽到這首曲子的表情,就想要狂笑一場,以抒胸臆。


    天下的這幾句話,嚇得陳叔寶身子一軟,腦門子上立刻就見汗了,急切地解釋道:“不……不是……那是醉後……他不是……”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十幾天前他去常去的酒樓喝醉了酒,然後醒來就發現了桌上有這樣的一闕“頗見二心”的詞,而那紙上的筆跡正是他自己的,當時就嚇得他把這首詞揣在了懷裏,灰溜溜地逃走了。可是沒過幾日居然隱隱聽說這詞在長安城的伎坊流傳,他已經是心內不安,天天躲在家裏不敢出門,今天如果不是楊林的貼子他不敢推脫,那是說什麽也不會出門的。可是誰知道這才進府沒多大會兒的工夫,就被天下隨口說出了他心裏最大的憂患。


    “你是想說,這首詞不是你寫的?”天下挑了挑眉,看著陳叔寶問道。


    “這個……”其實陳叔寶‘親筆’所書的‘罪證’早就被他帶回家裏燒了,他此時便是否認,誰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天下的注視下,‘不是’這兩個字陳叔寶怎麽都說不出口。


    天下看著陳叔寶一臉的為難表情,又笑著說道:“你是不是在想,那原稿你已經拿回燒了,所以便是否認,也沒人能說什麽?”天下的話,字字都象針一樣紮進陳叔寶的心裏,他哪裏心虛,天下就用針紮到哪裏,他的心思被天下掐得死死的。


    “可是,悄悄告訴你一下,你‘親筆’的原稿,我這裏要多少就有多少……而且那天陪你在章台酒肆時醉飲歡歌的歌伎現下恐怕已經讓我的晉王兄給帶走了,至於是帶到晉王府,還是靠山王府,這個我可說不好,我就是提醒你一聲,呆會兒如果因為這個鬧出什麽事來,你可一定要撐住呀!”天下臉上的笑容濃到讓人覺得刺眼。


    陳叔寶一下子就意識到,這根本就是有人專門布了局要害他。他用手指著天下,已經心情複雜到說不出話來,隻一個勁地重複說著:“你……你……”


    陳蕖些搞不清楚狀況,可是她也有些聽明白了,是天下在算計陳叔寶,她抱著陳叔寶的胳膊,焦急地說道:“兄長,你別急,這都是她的圈套,咱們快去找麽妹,她一定能幫您洗脫冤屈……”


    天下一臉好心幫忙的表情,笑嘻嘻地說道:“是啊,你還有個正得聖寵的妹妹呢,快去找她幫忙吧,就跟她說,你要是出了事,她的地位也保不住了,她一定肯幫你的……”


    “你……”陳叔寶終於緩過這口氣來,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陳蕖在一旁有些愧疚地對陳叔寶低聲說道:“兄長,都是我害了你……”


    天下掃了陳蕖一眼,冷笑了一聲,說道:“陳女官,別把自己看得太重,就憑你還不配我布這樣的局……陳叔寶,長城公,想知道我為會這樣對你?那就去想想你都做過什麽樣的事情……世間事,有因才有果,是你當日種下的因,所以才有我今日還你的果……你就認了吧!”說完,轉身離去,再不理會身後已經癱軟在地上的兩人。(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CMFU.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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