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親一認,秦瓊的官司自然也就了了。自此以後,他每日裏也就是陪羅王妃說說話,跟羅成練練功夫,間或與杜差他們聚聚……


    一晃眼兒,秦瓊在北平府就呆了快兩個月了,每天這日子過得倒是極清閑,閑得他都不自在了。


    其實,秦瓊一直存了想回山東的心思,他離家已經一年出頭了,格外惦記家裏的老娘,可是剛跟姑母重逢,他實在不好開這個口,等到羅藝行公文把他的黃驃馬和家傳的那對瓦麵金裝鐧從天堂縣討要回來後,他就再也忍不住了,趁了個機會就借著想回家為母親做六十大壽的由頭,對羅藝和羅王妃提起了想回山東的事。


    羅藝當時正心煩伍家三天兩頭的逼婚呢,他想了想,又跟王妃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秦瓊回家的打算,“順道”讓羅成跟著他一道去趟山東,也好避一避伍家。


    這些時日以來,秦瓊跟羅成他們表兄弟雖常常呆在一處,可是性格和環境上的差異卻注定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從麵兒上看起來是很親熱,但從內心講,秦瓊對羅成總覺得親近不起來。


    就拿婚姻問題來說,他就格外看不慣羅成整天跟天下黏黏糊糊的,卻弄得“正牌”未婚妻倒好像見不得人的小妾似的好生“委屈”。雖然羅成也跟他解釋過跟伍家這門親事是怎麽回事,可是秦瓊還是覺得這麽對待一個“弱”女子,有損大家風範……他對所謂的政治,是完全沒有概念的,總是以他自己的那套“仁義道德”的標準來衡量羅成的行為,不免處處覺得不順眼。


    可是這會兒羅藝提出讓羅成跟他一起回山東,他卻也不好拒絕,誰讓他是打著為母做壽的名頭兒提出的回家呢?他老娘可是羅成的舅母,失散了這些年了,又趕上六十整壽,要是羅成這個做外甥的不去祝壽,那才是真的失禮呢!


    本來秦瓊要回山東的消息一傳出來,杜差他們幾個就動了心思了,一個個跑去羅藝那裏說項,想跟著一起去山東走一趟,可是羅藝一個也沒答應。讓羅成這個時候離開,他已經有些為難了,要是這麽些人都去了,萬一北平府這邊有什麽事,可怎麽了得?畢竟北平還不是真的太平,他旁邊還臥了隻狼呢!


    就這樣忙忙活活地準備了三四天,光是給秦母的禮物就有裝了四輛大車。等到出發的時候,秦瓊無奈地發現,天下果然“神采飛揚”地跟在羅成身後,一副遠行的打扮,根本無視前來送行的伍家小姐那副哀怨的模樣……


    不管秦瓊心裏是怎麽想的,這支稱得上“怪異”的隊伍還是出發了。


    秦瓊自打出了幽州城,就有些心不在焉,他原本還打算在回山東之前,繞道去趟山西見見單雄信的,畢竟這場官司單雄信也是出了大力的,可是眼下羅成和天下跟著,他總不好自己“溜號兒”,讓客人自己去“摸門兒”吧?


    羅成跟天下是何等人,搭眼兒一瞧,就把秦瓊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兩人大大方方地放秦瓊“單飛”,相約在冀州碰麵後,再一同回濟南府曆城縣……


    秦瓊本來還有些抹不開麵兒,可後來想想羅成的話,覺得也有道理——他們可是表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怎麽也不能為了“自己”兄弟,在“外人”跟前失了禮數……


    於是,過了易州以後,秦瓊便與羅成和天下分道而行了。


    秦瓊這一走,天下頓覺鬆了口氣,自從在北平王府見著秦瓊後,他就一直拿一種很複雜的目光看天下,好像天下跟羅成走得這麽近,是件多麽天理不容的事情一樣,弄得天下一見他就躲,現在總算能透口氣了,天下當下就不肯再坐馬車了,與羅成一起騎了馬,並轡而行。


    八月裏的天氣,是可想而知的熱!羅成與天下也不急著趕路,每天也就百十裏地往前蹭,結果他們頭天到了冀州,秦瓊居然第二天就到了!雖然他們沒怎麽“趕”路,可是秦瓊跑的路程比他們可長了一半都不止,居然這麽快往返,實在是出乎羅成跟天下的意料之外,再看看秦瓊繃得緊緊的臉色,比對一下他去山西時的那份興奮勁兒,兩人很有默契地沒有問他在山西那裏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沒有問,不代表不派人查,就在他們到濟南府的前一天晚上,山西那邊就有消息送來了。


    天下看著手裏的消息,先是一陣詫異,然後便一臉恍然地竊笑了起來。


    “究竟怎麽回事?”羅成趁著沒人注意蹭到了天下身邊,悄聲問道。其實他就是光明正大地坐過來,也沒人會說什麽,都看習慣了!


    天下把手裏夾著消息內容的“論語”遞了過去,笑著說道:“自己看!”


    “咦?單雄信怎麽連見都不見表哥呀?他們不是號稱‘至交’嗎?”羅成隻看了前半部分,便不由疑惑地問道。


    “你再看看後麵……你能聯想到什麽?”天下提醒著羅成,精彩的內容還在後頭。


    羅成耐著性子往下看,待看完了最後一行字後,也跟天下露出了一樣的笑容:“這單雄信還是有些小聰明的嘛!”居然當門拒客,還拿本綠林帳來考驗人,以前認為他魯莽、沒心機,還真是冤枉了他!


    “他是有些小聰明的,不過,你這位表哥卻是個實在人,看他的臉色,怕是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單雄信這是唱的哪一出呢!”天下衝著仍是一臉鬱色的秦瓊呶了呶嘴,她其實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好人”了,總覺得與這種人交往是件太辛苦的事,三天兩頭得擔心他是不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羅成冷笑了一下,說道:“不明白也有不明白的好處,隻要沒人在他跟前戳破這層紙,單雄信的這點‘小聰明’就變成‘不聰明’了……”


    天下點了點頭,說道:“我也看不慣單雄信的‘小心眼兒’,不過,我倒是懷疑,這真是單雄信自己想出來的主意?”


    “什麽意思?”羅成將手裏的“論語”遞回給了天下,問道。


    “這心思背後的含意可細膩著呢,不像是他能琢磨出來的呀……”天下的話裏,若有所指。


    羅成低頭想了一會兒,說道:“這倒也是,如果隻是試探的話,拒客也就是了,把綠林帳交給表哥,恐怕就另有深意了……”


    “拒客是當麵劃清界線,可是這本綠林帳,卻又把你表哥給攏到了他們那一堆兒‘自己’人裏去了,這是想在山東地麵上留份人情,日後好相見呢!”天下把心裏所想講了出來。


    “這用意雖是好的,可是卻也不見得有多高明……就我表哥這樣的人性,‘深層’的意思他根本就想不到的……”羅成一陣哂然。


    天下撇了撇嘴,說道:“我跟你打賭——要不了多久,單雄信那邊就會有人過來跟你表哥挑明了這件事的……不信,你就等著瞧!”


    羅成先是點了點頭,以示讚同,可隨後卻又浮上了一縷疑色:“你說,會不會單雄信有什麽大的舉動?所以,才會想要‘避嫌’,外帶送‘人情’呀?”不見秦瓊是“避嫌”,那本綠林帳做是做“人情”的……


    “大的舉動?”天下一愣,她還真沒往這方麵想過,可是羅成的說法卻也是極有可能的,她也立刻從另一個角度思考起了這個問題:“按說不會吧?如果在山東地麵兒上作案,這不是給你表哥添亂嗎?雖然他眼下已經被曆城縣衙給除名了,可是畢竟他在山東捕快裏也是出了名的,又加上愛交朋友,若是真出了什麽大案子,多半還是會拜托到他眼前的,單雄信應該不會這麽為難朋友吧?”


    羅成搖了搖頭,說道:“如果看中了這個‘朋友’的某些方麵,想拉他入夥,這麽‘逼’上一‘逼’可是現成得很呢!”


    “你的意思是說,你表哥如今成了‘你表哥’,再不是那個曆城縣的小捕快了,不是他們那點‘利益’所能拉攏的了,所以,單雄信那撥人有了危機意識,才想要做些什麽來逼他‘避無可避’地加入綠林道?”天下一下子就抓住了羅成話裏的意思,北平王的內侄這個身份自然不是區區一個曆城縣的小捕快頭兒可以比擬的,萬一秦瓊自此“自重”身份,不肯與他們相交倒是小事,就怕到時候會借他們來立功……


    “現在光這麽猜也不是辦法,還是等著見招拆招吧……我就不信,咱們倆還鬥不過那群山賊?!”羅成一掃臉上的憂色,笑得十分優雅。


    天下也頷首而笑——玩心眼兒這種事,她也不信他們會輸給一群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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