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愣愣地盯著手邊的茶杯,半晌沒說話。


    天下臉上的笑容已經斂了起來,低著頭輕聲說道:“我以為,你聽說這件事會高興呢……”


    羅成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能有個哥哥,再有個侄子,這說起來倒還真是好事,至少如果將來你我厭倦了這些爭名奪利的事後,北平府這麽一大攤子的農業,就不愁沒人打理了……可是,這麽一來,我娘怕是難免要傷心了……她對我爹……”對於這個娘親,羅成是極愛重的。


    “世事難兩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天下握住了羅成的手,安慰道:“我之所以現在急著把單雄信他們逼到明處去,就是為了方便讓你能騰出精神來哄你娘……”


    羅成點了點頭,說道:“他們一家人現在何處?”


    “棣州……”天下停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幽州——為認親來的!”


    “奇怪……”羅成皺著眉頭說道:“都這麽多年音訊全無,怎麽突然就上門認起親來了?”


    天下抿著嘴,強忍著笑說道:“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上門了……隻不過前兩次,你們家老爺子一次是不肯認,第二次是隻給了包銀子還不肯認,就這樣把人家惹惱了,這次是全家老少一齊出馬,頗有些‘不成功,則成仁’的意思在裏頭呢!”其實她心裏倒是有幾分替羅王妃高興的,隻衝著羅藝的反應,就知道羅王妃在他心裏份量不輕。


    羅成長長地出了口氣,目光中藏了幾絲安慰,輕輕說道:“但願這事不會鬧得太難堪吧……”


    “但願如此嘍!”天下對此倒是不抱什麽希望,女人跟女人之間的這種戰爭,到最後通常是所有的當事人都各有各的難堪,這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對了,”羅成突然將話題一轉,問道:“徐茂公和魏征究竟是怎麽回事?”


    天下噘了噘嘴說道:“徐茂公和魏征少年之時曾師從流嵐書院!後來曾為小吏,卻無辜被上司刁難,而他們的上司——居然是與他們是師出同門!……他們的來曆原是我疏忽了的,還好山西那邊負責盯著單雄信這撥人的孫掌櫃仔細,將響馬窩裏的人給捋了一遍,不然可就真的放過了兩條大魚……”


    陰謀!明顯有陰謀!撇開青石道場不提,流嵐書院、七巧閣這兩家一向安份,此時卻突然有這麽兩個流嵐書院出身的人,對單雄信這樣的人如此看重,這中間要說沒有什麽陰謀,讓人如何相信?羅成向來平靜的神情終於有了幾絲波動,皺著眉頭問道:“可知他們所圖為何?”


    天下搖了搖頭,語氣中帶了幾分疑惑地說道:“還不清楚……不過,很奇怪,我讓人查了流嵐書院和七巧閣這幾年的動向,雖然他們之間過從甚密,但基本上都是師生之間的私人交往,公開的活動中卻很少接觸……平靜得讓人覺得有些異常……我感覺,好像要‘變天’了……”


    暴風雨前的寧靜呀……


    羅成點了點頭,心裏也很認同天下的這番分析,撫著額頭想了一會兒也沒什麽頭緒,便長出了口氣,說道:“反正現在也把他們逼到了明處,不管他們圖謀什麽,將來總有暴露的一天,到時候再說吧……隻要我北平府的根基穩健,不管他們所圖為何,應該都不會傷到我們的‘筋骨’的……”他對自己掌控全局的能力一向自信。


    天下微微一笑,說道:“我本來也沒擔心呀……借勢、順事從來都是我的強項,我可是已經寂寞了很久了,都沒有出現什麽有趣的對手,如果……嗯,說不定會有一些很好玩的事,娛樂一下我們呢?!”


    “好玩的事?最近長安那邊倒是有個‘很’好玩的消息,不知道你聽說了沒?”羅成斜睨著天下說道:“我在長安安排的人傳消息過來說,上個月西突厥有兩個不同的部落可汗不約而同地前來請求和親……我的人還聽說,‘昭華郡主’已經被列入了待嫁的候選名單……怎麽樣?這事夠不夠好玩呀?”


    “就這事呀?我早就知道了……”天下對羅成的消息有些失望,可轉念之間又略帶了些得意地說道:“我的人除了送了這個消息過來,還順便把這兩個部落的情況做了詳細的調查,你要不要聽聽看?”


    羅成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說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就說來聽聽吧……”看著天下的表情,他心裏略略有些不安。


    天下清了清嗓子,捏腔拿調地說道:“此次求親的是處羅可汗和射匱可汗,處羅可汗多在烏孫故地遊牧,而射匱可汗的領地卻還在處羅可汗的西麵,更是遠僻……但就勢力而言,射匱可汗是東突厥達頭可汗的孫子,所屬部眾勢力之大遠非處羅可汗可比……依照朝廷一向實行的分化政策來看,兩家一同求婚,是絕對不可能都遣公主下嫁的,一定會拉一個打一個……如果這次合親的人真的是我,不管朝廷是怎麽計劃,我選的人都會是射匱可汗!”


    “喔?”羅成先是為天下的最後一句話一愣,然後心裏略一計算,又忍不住歎了口氣:“你不會是玩真的吧?你是不是太敢想了?”他對天下的思路一向極為了解,從天下簡單的幾句介紹以及最後的那句話裏,他很快的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如果天下的計劃真像他想的那樣,那麽當這個計劃實施到了最後,那無疑會讓很多人“痛苦”,也不免讓他鬱悶……


    就在羅成仍在心裏仍存了一絲僥幸、正待接著追問天下的時候,卻見天下撇了撇嘴,說道:“天底下的事,原本就隻有人想不到的,沒有人做不到的……他們隻要敢讓我去和番,我就敢把這天下攪個天翻地覆!而且,你不覺得如果這件事真照我設想的那樣進展的話,未來的很多年裏,我們就都不會有機會無聊了……一定會過得很‘精彩’!”她心裏暗暗為自己喝彩,這麽偉大的“壯舉”如果真的由她來完成,就算辛苦,也值了!


    羅成輕輕地揉搓著有些發疼的額頭,萬分無奈地說道:“我隻怕會太‘精彩’了……請問一下,射匱可汗如果前來迎親,那麽他活著回去的機率有多少?”他基本上已經猜到了故事的開頭,隻是還沒敢猜結尾……


    天下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濃重,頭也半靠在了羅成的肩頭,輕快地說道:“恐怕低於零吧……他來不來迎親,都要死!”


    羅成輕輕地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天下眯著眼睛繼續說道:“他要是不死的話,我怎麽借著為他報仇的藉口挑起戰爭?如果不能挑起戰爭,那我又怎麽有機會統一東、西突厥?如果不能順利的統一東、西突厥,我又怎麽積蓄力量推翻楊隋王朝?如果不能推翻楊隋王朝,我又怎麽能做上古往今來第一個女皇帝?如果不能當上古往今來第一個女皇帝,那我和親不白和了嗎?……”她自有一番自己的理論,居然把這麽番驚世駭俗的話,說得義正辭嚴。


    這番話一說出來,立時惹來了羅成一連串的白眼。羅成在天下說出和親人選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天下的這個龐大的計劃,隻是對於最後那個“古往今來第一個女皇帝”沒敢去想,可是當天下真的將這幾個字說出來後,他卻也沒有感到詫異,對於天下的異想天開,他向來是有思想準備的。隻是有思想準備是一回事,真的要麵對又是另一回事,當他腦海裏真的浮現出來天下“君臨天下”的“盛況”的時候,腦仁兒抽抽兒的生疼,竭力壓抑著胸中的鬱氣,沉著聲問道:“你……真的想君臨天下?”


    天下坐直了身子,表情認真地點了點頭,嘴裏卻忍不住辯解道:“這可不是我想的,是他們逼的!既然我不喜歡你當皇帝,那也隻好我自己辛苦點了……”說著,她臉上居然還做出了一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表情。


    羅成揉搓額頭的勁道不由得加重了幾分,歎了口氣,又問道:“那你置我於何地?”女皇帝的配偶要怎麽稱呼?要讓他做天下的“皇後”,那還不如殺了他算了!


    天下似乎也想到什麽奇觀異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突然伸出右手勾住了羅成的下巴,輕佻地說道:“放心,我一定會待你好的……美人兒,你就從了我吧!……”話音未落,她人已一旋身從羅成身邊逃開。


    羅成先是被天下的動作弄得一愣,待明白過來了她話裏的意思,立時又氣又惱地向著天下追了過去。


    一時間,兩人竟嬉鬧了起來。


    你追我逐了好一會兒,天下才在羅成猛烈的“攻勢”下求起饒來,人也已在癱軟在了羅成懷裏。待氣息平複之後,天下仍然賴在羅成懷裏沒動彈,玩著羅成的手指,說道:“平靜的生活一直都是我的向往,如果這次和親的不是我,那剛才我們說的這些自然不用再提……可如果這次和親的人真是我的話……他們對我不仁,我自然也對他們不義,我定會在十年之內完成我‘女主天下’的霸業……”她的眼神直直地望進羅成的眼底:“隻希望在我沒有完成‘霸業’之前,那些極力促成我‘和親’的人千萬別死絕了,不然或許我也會因為少了動力,也跟著撒手不幹也說不定……”對她在乎的人之外的所有人,她從來沒有任何的“責任感”可言,她是真的做的出這種“把天下攪得一團亂,然後撒手不管”的事來的——她師法“天地”,學的就是“不仁”!


    “說了半天,要當什麽女皇帝,也不過是為了跟人慪氣?”羅成挑了挑眉,心裏不免惱上了一些人——把天下扯進和親隊伍的那些人,真是“損人不利己”,自己得不著好處,反而還拖累“別人”。他對天下不負責的言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因為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親自教給她的……


    天下噘著嘴,語氣裏帶了三分委屈:“憑什麽好事輪不上我,這樣‘有去無回’的事卻攤在我頭上?我看起來很好欺負嗎?”


    羅成搖了搖頭,半天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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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今天這章不會挨磚~~~睡覺去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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