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濕氣重,空氣中擠滿了影影倬倬的白煙,人站在草地上都能呼出白氣來。(.)無處不在的風夾帶著露水從四麵八方徐徐吹來,讓人渾身不自在。


    天已經蒙蒙發亮,勉強能夠看得清樹冠之上點點晶瑩的水珠。連同守了一夜的鍾元這時也覺得渾身酸痛,眼睛發澀,迷迷糊糊進入了潛睡狀態。


    可能是太勞累或者是這種氣氛太讓人壓抑。熱衷於睡覺的胖子也免不了狀態欠佳的情況。他翻來覆去,似乎睡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但精神稍微有點清醒的時候,周圍讓人窒息的寒冷又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睡過一樣。腦袋昏昏沉沉,雖然身邊偶爾有幾聲像猛獸一般低低的嘶吼聲,他也懶得睜開眼睛。對於他來說,任何沒有明確目的的睜開眼睛的行為都是浪費寶貴的時間資源。


    但此刻的他,不得不從冰冷的木質地板上爬起來,因為膀胱傳來了陣陣火辣辣的感覺,壓迫著他的神經。他使勁憋了很久,但那種感覺好像跟自己作對一樣,他越是想忽略他的存在,他來得越是洶湧澎湃。他的下身就像一堵年久失修的堤壩,誰知道什麽時候會崩塌,尿流滿地。


    胖子打了個嗬欠,拱起身子想伸個懶腰,但理智告訴他,身體的的劇烈運動勢必會造成膀胱的壓力大增。他暗暗罵了聲娘,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他已經不知道這個小心翼翼是怕驚醒同伴還是怕膀胱失守。


    他踮著腳跨過眾人的身體,踩著柔軟舒適的草皮往房子的另一側走去。腳下傳來青草“切切”的呻吟聲,一股清新芬香的泥土氣息從地上鑽了出來。他也懶得去欣賞一切和尿急無關的事。


    等確定了視線範圍內沒有生物的時候,他才舒了一口氣,站在一撮蒿草叢中,用力去拉褲鏈。可是越是急促,褲鏈藏匿得越深,他掏了半天,才終於找到位置。


    一股炙熱的尿液帶著蒸騰的水蒸汽和周圍的霧氣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他想,肮髒總是披上了美好的外衣,這誰要是站在這個地方深深吸上一股帶著淡淡泥土氣息的空氣時,說不定還會心滿意足的說上一句,丫的,這絕對是綠色無汙染的空氣,因為我聞到了有機肥料的香味。


    想到這裏,胖子忍不住嗬嗬一笑,就像這一幕真的出現在了眼前。連尿柱都微微顫抖了一下,打在草尖上,將零星的尿液濺到了自己的褲腿上。


    胖子剛想罵娘,忽然就見到草叢內似乎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把一小片蒿草搖得瑟瑟發抖。


    胖子尿了一半,連忙止住,探頭向裏麵看去。視線穿過重重疊疊被尿水清洗得光彩熠熠的雜草,他看見前麵稍微凹陷的地方有一團什麽東西在緩緩蠕動著。


    食物?這是第一個從胖子腦中閃過的念頭。這一段時間三餐不定,有一頓沒一頓,短短幾天,他都覺得自己的體重急速下降。那些幹糧雖然味道也不錯,但早已經讓他味調失節,咬起來跟嚼蠟沒有什麽兩樣。為了阻止體重下降的趨勢,高熱量高油脂的肉食成了最重要的要素食物。


    胖子早就垂涎三尺,恨不得兩隻眼球冒出火光,將眼前的蒿草和那隻不知道什麽生物的東西活活烤熟。


    可是另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又在腦海中浮現,這個景象跟上次和亞洲在森林的那次遭遇沒有太大的區別。他到現在也無法忘記那個滿眼哀怨的眼神和被自己踩得粉碎的腦袋。這次要是再出現一次喪屍,自己一個人未必能應付得來。


    不過,對於食物的追求遠遠超越了恐懼。胖子壯著膽子,伸手悄悄扒開草草。


    忽然,一個灰黑色的身影從草叢中蹦了出來,在胖子的眼前一晃就跳開了幾米。


    胖子定睛一看,大喜過望,他敏銳的眼神和果敢堅毅的品性終於讓他逮到了一隻活著的可以吃的動物(起碼他是這麽想的)――一隻灰色的兔子。


    胖子怕嚇壞了兔子,慢慢地蹲下了身體,裝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說:“兔子大哥,相見就是他媽的有緣分。我的要求不是很高,你就隨便給我留下一條腿吧。嗯!來吧,過來胖爺這裏。”


    胖子矮著身子慢慢靠近兔子。不料兔子忽然轉身雙眼直勾勾盯著胖子,晶瑩透亮的眼珠子蒙著一層淡淡的霧氣。胖子忙停下腳步,以同樣的方式同樣的目光看向兔子。


    就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胖子明顯從兔子的眼眸中讀到恐懼,甚至是絕望。它的兩隻腳竟然微微顫抖了起來。


    胖子冷笑一聲,在麵對食物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半點憐憫之心。他雙腳用力,雙手如鉗子一樣,朝著兔子的就撲了過去。


    不過,更讓胖子哭笑不得的是,自己的身體還沒有撲到,兔子居然也奮起朝著自己撲來。身體重重的跟胖子撞在了一起。胖子還沒有反應過來,雙手已經死死將兔子掐在地上了。


    “哈,你這次跑不了了吧,乖乖的跟我走一趟吧。遇到胖爺我,你也算死得有頭有臉了。”


    撒泡尿都有意外的收獲,這讓胖子重新重視起了撒尿這回事,如果每次都能有這麽好的運氣,一天讓他多上幾次,他也是無怨無悔的。


    胖子坐了起來,一隻胖乎乎的手掌死死抓住兔子的兩隻耳朵。


    兔子並沒有掙紮,反而表現得很安靜。忽然,兔子的眼光一閃,轉頭朝前麵看去。


    胖子當心好奇,慢慢抬眼向前看去。隻見在身前幾米處的一棵槐樹樹幹之下,站了一個人。他腳上穿著一對登山鞋,鞋麵上被一些不知名的東西染得紅紅綠綠,無法分辨它原來的顏色。他的褲腳早已經爛得不成樣子,幾乎可以說那已經不是一條褲子了,而是幾塊長條的布料胡亂編織在一起的。


    胖子心裏一驚,剛想開口說話。但那對不爭氣的眼睛已經透過那層層破碎的布料,看到裏麵糜爛的皮膚,和沿著褲腳掉落在草地上的乳白色蟲子。


    胖子大驚,這哪裏還是人啊,兩條腿就像是螞蜂窩,密密麻麻爬滿了幼蟲,一層疊著一層,一浪接著一浪緩緩的蠕動著。胖子忽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股惡臭掩蓋了清新的泥土氣息,更掩蓋了他的有機尿素,打破了空氣的平衡,周圍的空氣似乎凝滯厚重了幾分。


    雖然山風冰冷如刺,但身上還是不自覺流下了豆大的汗珠,慢慢打濕了後背。胖子伸手在身上亂摸,隻覺得一陣茫然,這世界上有誰會帶著武器尿尿的。


    胖子的手一鬆,那隻兔子掉在草地上,也十分安靜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胖子想起了誰說過那麽一句話,彼不動我不動,彼若動我先動。他見過喪屍,也見過各種恐怖的畫麵,但獨獨這隻千瘡百孔的腳讓自己心驚膽顫。


    他忽然想起了那些掉在樹上,被烏鴉挖去了雙眼的死屍,那副模樣跟這個也差不多。難道是從那裏開始就一直尾隨著我們?


    為了盡快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胖子深深吸了幾口氣,又吞咽了幾口口水,才鼓起勇氣,將停留在對方腳下的眼光慢慢的向上移動。


    眼光一分一寸的往上移動,所能看到的跟雙腳幾乎是差不多的樣子。破碎的衣服,糜爛的皮膚,還有風起雲湧浩浩蕩蕩的蟲子。


    胖子哆嗦著,一咬牙,心說要死就死吧,好歹我要把你記住,死了才不會認錯人。他猛然一抬頭,忽然,雙腳一軟,癱坐在地上。隻見站在對麵的屍體居然真的沒有了雙眼,一對空洞幽深的眼眶泛著黑褐色的光芒,還能清晰的看到從眼眶像流膿一樣滲出了黑色的體液。


    更讓胖子不可思議的是,隨著他的跌坐,死屍的腦袋居然輕輕晃動了一下,略微低頭看著胖子出神。可是,他究竟是用什麽看的?難道那對深不見底的眼窩還能長出神經線?即使這樣,也不可能感知光線啊。


    胖子輕輕向旁邊挪動了半個屁股,死屍的頭顱也跟著向旁邊移動。胖子心裏一陣發毛,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竄腦門。胖子感覺到死屍的那對眼眶中似乎真的透射出了幾絲淡淡的光線,且漸漸變紅,殺氣彌漫。


    “我的嗎呀!大哥,我不是有意冒犯的,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胖子渾身發抖,雙手合十,將頭埋到了胸脯上,一個勁的叩拜。


    忽然,一聲沉默的聲音響起,似乎是什麽沉重的東西掉了下來。


    胖子慢慢睜開已經向前看去,這一看嚇得他七竅生煙,原來在那條死屍的背後,又出現了另一條死屍,樣子基本上沒有什麽差別,同樣是沒了雙眼,脖子上還殘留這半截扯斷的繩索。


    胖子向上看去,忽覺得天旋地轉,在梧桐樹的上方,居然密密麻麻掛著十幾條屍體。這瘟疫爆發才多少天的時間,這些上吊的繩子居然都生生被拉斷,可見山寨貨永遠都會在最重要的時候給你捅出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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