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宋濤結束了假期,從省城濱江市的家中回到臨泉上班。


    新春鄉的事兒他早已經知道了。縣委常委、宣傳部長杜宇在正月初四就到了省城,專門向他作了匯報。當然,在這之前,劉玉和已經和他進行了電話溝通。


    宋濤是既緊張又興奮。


    緊張的是這件事生在臨泉縣,自己作為縣委書記,領導責任是跑不掉的。


    興奮的是,自己等了幾個月的機會終於來了。現在就是開始剪除穆梁棟爪牙李國藩的最佳時機,李國藩,你帶給我的侮辱現在就要向你清算了。


    於是,他布置杜宇在省城留下,和相熟的新聞單位在一起坐坐,拜拜年。至於費用實報實銷。


    杜宇自從穆梁棟把他由政法委書記調整為宣傳部長,心裏一直憋著一股氣,他是不敢找穆梁棟撒,便也把矛頭對準了李國藩。至於李國藩要成為麻東升的乘龍快婿,杜宇並不在乎:麻東升和自己是平行的,誰也奈何不了誰。自己也奔五的人了,提拔的機會也隻有一次。隻有抱住宋濤的大腿,還有一絲希望。否則,就隻能副處到老。


    隻要能夠讓宋濤對自己的工作滿意認可,就是再大的困難也要克服,不管得罪縣裏哪位,包括劉玉和都在所不惜。


    他最熟的就是省法製時報。做政法委書記時就熟,到了宣傳部就親切了。所以,很多事也都希望法製時報幫忙。當然他們絕不會想到,一言一行都已被記錄在案。


    杜宇恨穆梁棟。李國藩是穆梁棟的秘書出身,打擊他,就是間接打擊穆梁棟。要讓不可一世的穆,把自己配到宣傳部這事兒要付出代價的。你把我拿下,換到了清水衙門宣傳部,今天,我就要利用這個平台,向你老穆的心腹開火。


    因為是放假期間,對立業村生的事兒,常委們到過現場了解情況就行了,具體事兒由新春鄉在處理。所以,常委們還繼續過著自己的年,誰也沒有現杜宇不在縣城,而是在濱江市煽風點火四處活動。


    在他的推動下,又由相熟的新聞人和省外一些媒體聯係,在初七後、初十前還真來了一堆媒體記者采訪;而後便是連篇累牘的報導。這些報導目標直指當地鄉村政府不作為,辜負了百姓信任。李國藩更是當其衝,成為不點名的轟炸目標。


    這些報道起得作用可不小。市委書記齊懷遠打來電話過問此事;市長馬良還對宋濤了脾氣,責問報導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就要給上級和新聞單位一個交代。


    雖然馬市長沒有說這個交代是什麽,但宋濤清楚:就是丟掉李國藩這個卒,保證縣委、縣政府這個車的聲譽別受損。


    外圍的這些局布好了,正月十一,宋濤主持召開了常委會。十一名常委悉數出席。宋濤麵前放著一大摞報紙。


    “同誌們,這是春節後我們召開的第一次常委會。這次會議隻有一個議題,就是新春鄉立業村張長鎖一家四口正月初二自殺的事件,討論一下該如何處理。


    大家也看到了,這堆報紙都是全國媒體對這個事件的報道。五花八門,說什麽的都有。齊書記和馬市長分別打來電話,過問了此事。並要求我們把處理意見盡快報到市委辦和市府辦。看來,這些報道也讓領導機關頭疼了。


    大家議一議,怎樣才能妥善地把這件事善後,平息輿論的圍剿,給媒體、給上級、也給百姓一個交代。另外,對新春鄉領導班子在這事件當中應負什麽樣的責任,也得有個定論。”


    按慣例,都是委員先說,而後副書記,書記總結拍板定案。今天的常委會也沒有打破這個慣例。


    “我先說說自己的意見吧!”第一個言的是縣委常委、宣傳部長杜宇。


    “各位都看到了,媒體對我縣這個事件的關注度很高啊!我們臨泉出名了。可惜,出的不是好名,是大年初二一家四口自殺了的名,是這戶人家圖空四壁無法活下去的名。


    媒體問得好啊:這樣的地方,黨委書記竟然是省級優秀**員,市優秀黨員標兵,還是市級十佳公務員。名實相副嗎?


    同誌們,我的意見,對新春鄉黨委書記和鄉長都要處分。這個村包點的鄉領導也要處分。村裏的書記主任要撤職。”


    “我支持杜宇同誌的意見。應給李國藩同誌和郝立剛同誌以降職的紀律處分,給主管扶貧工作的副書記鄭誌以撤職處理。”說話的是新任常委、統戰部長符浩。


    “老符,理由呢?”方振清最看不起這個極會拍馬屁的符浩。這家夥就是猛拍宋濤的馬屁,宋濤為了在常委會上取得多數,才把他由政協副主席兼統戰部長,調整為常委兼統戰部長。幾次常委會,這家夥都是唯宋濤馬是瞻。


    “那還要啥理由?死了人,就得有人為此負責。該負責的當然就是黨委書記、鄉長和扶貧主管啦!”符浩看到方振清用極為藐視的眼光看著自己,心裏一陣羞怒。


    縣委副書記、紀委書記芮海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又把手裏的煙灰彈到煙缸裏說道:“單位出現問題,追究領導責任,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的。這就是理由。前一段嶺東煤礦爆炸,和劉副省長有啥關係?還不是把劉副省長撤職了。為什麽?就因為他負責全省的安全工作。我們不能因為小李是穆書記的秘書、立剛是玉和縣長的拐彎親家就不處理,那樣會失去民心的!會讓老百姓指著我們脊梁骨罵的!”


    “芮書記,此言有失偏頗了吧!”郭學接過了話。“先,我們應當問一問,這個事件產生的根源到底在哪裏?責任在哪裏?我想這話不用我說了,大家也都看到省報上麵的編者按語了:《是基層還是機製》;其次,我想問一句,李國藩和郝立剛他們節前對扶貧工作抓沒抓,怎麽抓的,和全縣其他鄉鎮的抓法有沒有差距和不足。


    第三,死者家裏,鄉村兩級政府給了他們米麵油肉,夠他們過一個很好的春節了。是疾病,是大人的癌症和孩子的先天心髒病讓他們一家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氣,才選擇了這條不歸之路。


    最後一點,我們是政府,輿論監督固然需要,但不能因為輿論幹預就放棄了原則。別忘了,我也當過宣傳部長。記者們是咋回事、為啥有這些媒體來我們縣采訪這件事,而且報導裏的用語極其奇怪。這事兒我心裏也有數。我想大家也會有數。


    記者們愛幹的都是錦上添花、雪上加霜、火上澆油。我們也要查一查媒體為啥如此興風作浪。這事兒老方在行。”


    聽了郭學這明顯有所指的話,宋濤臉色一變。倒是杜宇毫無反應。一直用眼角餘光觀察這兩個人的麻東升暗自感歎:這個宋濤還是太嫩,經不起風浪。別說和在座的幾個老家夥比,就是和李國藩比,宋濤的城府都顯得太淺。唉!國省長,這樣的人幹脆留在省府機關當個處長不是挺好嗎。何苦派下來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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