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春節假期,袁沁藍除了年三十到初三這幾天,其他的日子都在忙著自己的婚禮籌備。原本她是想拉沈蘊秋來幫自己的,但沈蘊秋與餘競冬、餘飛他們去了海南,她隻好拉著媽媽薑華去選婚紗定禮服。楊隱依舊是常常找不到人,媽媽每次問起,她隻好搪塞說事務所案子太多,楊隱春假都在加班。


    隨著春節過去,他們的婚禮也一天天臨近,袁沁藍的焦慮也越來越盛。常常不是整夜整夜地失眠,就是惡夢不斷,妊娠反應也一直沒有減輕的跡象,所有這一切都令她心煩不已。難得楊隱有空,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很想楊隱能關心一下自己,可他與過去一樣,總是看自己的書或是聽碟、看dv,就是鮮少與她交流,仿佛結婚、懷孕都是袁沁藍一個人的事。


    婚禮那天陽光正好,是冬日少有的那種晴天,很適合結婚的天氣。袁沁藍早已打扮妥帖,坐在自己的房間裏,仍不時地看看這、看看那,生怕還有哪裏沒有裝扮到位。沈蘊秋在她的麵前走來走去,袁沁藍問她:“你覺得我這樣行嗎?”


    “嗯,很美!”沈蘊秋答。


    樓下的客廳乃至花園裏,早已擠滿了親戚朋友。袁天民與妻子薑華進進出出招呼著客人,他們都穿得光鮮亮麗,臉上掛著燦爛的笑,為每位男士點上煙,為每位女士遞上巧克力。


    快十一點的時候,迎親的車隊來了,清一色的白色寶馬,頭車上置放著花環,還有一對小人立在上麵,像童話中的公主與王子。


    楊隱穿著黑色的禮服從車裏下來,白襯衣的領子挺括地豎著,領結不大不小剛剛合適,腳上的皮鞋鋥亮可鑒。他禮貌地向客人們點頭行禮,跟嶽父、嶽母問好,爆竹在他身後炸響,每個人的臉上都感染著喜氣。


    他的新婚妻子正從樓梯下緩步下來,臉上光彩照人,乳白色的抹胸婚紗將她小麥色的肌膚襯得明豔無比。他抬頭,雙眼專注地望向樓梯,每個人都覺得他的神情充滿了對新婚妻子的期待。


    大家看著他將手伸向她,將她緩緩地牽引過來,兩個人一起走到袁天民與薑華麵前,恭敬地向他們行禮,接受他們的祝福;又看著他們端起伴郎伴娘遞來的甜湯,斯文地喝下一口,然後說著“好甜”;再目送他們從客廳離開邁向大門口的婚車。幸福,似乎就這樣在每個人臉上存在。


    袁沁藍小心地將及地的婚紗拎起些,沈蘊秋在她身後替她拾起裙擺,她極其小心地邁著細索的腳步走下台階,頭微微地昂著,手輕輕地挽在楊隱的臂彎裏,猶如一隻驕傲的孔雀。眼神透過院子的鐵柵欄,落到牆根邊一溜排開的婚車上,心裏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動,不知道這樣的幸福是本就擁有的,還是不經意間偷偷得來。


    新婚的車隊在冬日的暖陽裏開向幽蘭湖,他們像這城市裏每一對結婚的新人一樣,在那裏像演員一般演繹著一場穿著婚紗、禮服的愛情劇,影樓的攝影師賣力地既當導演又當攝像。沈蘊秋與餘飛這對伴郎、伴娘,隨在一側,不時地幫他們整理一下衣物。這是一種奇怪的狀態,奇怪到沈蘊秋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愛過楊隱,怎麽可以這樣鎮靜地看他娶妻,又怎麽可以這樣理智地任袁沁藍在自己麵前肆無忌憚地展示幸福。


    攝像結束,車隊又魚貫開往飯店,在那裏照例還有一場婚宴在等著他們。


    一對新人在伴郎、伴娘的陪伴下,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迎接每一個來參加他們婚禮的人,接受他們的祝福,也很有風度地展示著他們的甜蜜。


    客人們像參加以往任何一個婚禮一樣,坐在那裏,互相間對新人開始品頭論足,交流著各自的看法。偶爾也有人會說,伴郎、伴娘未免嚴肅了點,便又一笑帶過。


    袁沁藍淩晨四點不到就醒了,妊娠反應折磨得她從起床到現在,粒米未進,客人還沒有到齊,她卻已有點站立不穩。


    餘飛借幫客人點煙的時機,站到袁沁藍的後側,將一側肩膀不顯聲色地抵著她的背。楊隱恍然未覺,依舊禮貌地與客人打著招呼,遞上手中的煙。


    人聲鼎沸的時候,婚宴在結婚進行曲中開場,熱熱鬧鬧的儀式後又是照例的一桌桌敬酒。楊隱的酒杯始終在手上,倒進去的酒又總是被他喝得一滴不剩;餘飛在他身後木然地幫他倒酒,眼神卻不時地注意到袁沁藍越來越蒼白的臉;沈蘊秋遠遠地跟著,客氣而禮貌地收著客人遞來的紅包,又不時給在座的小孩送上一個小紅包……


    酒敬過半數,婚禮的氣氛熱烈起來,年輕人開始有了各種各樣奇怪的要求,袁沁藍聽到這樣那樣的要求,蒼白著臉還是會泛起些桃紅,楊隱則概以喝酒代替,引來噓聲一片。最後逼急了,竟站到凳子上,說:“你們……你們不就是想看看夫妻在房間裏的那點事嘛!告訴你們,這很簡單,瞧,就這樣……”說話間跳下來一把拖過後麵的沈蘊秋就要吻,在一片驚呼聲中,餘飛及時拉開了他,餘競冬也從自己坐的地方衝過來,袁沁藍極力掩飾自己的難尷,說“你們不要再鬧了,楊隱都醉了!”


    一場婚禮熱熱鬧鬧地開始,亂哄哄地散場。曲終人散的時候,楊隱早趴在桌上睡著了,袁沁藍一臉疲態地坐在一邊。袁天民與薑華顯然是看到了楊隱先前出人意表的舉動,臉上寫滿了不悅,楊隱的父母一直在陪著小心,解釋兒子喝醉了錯把沈蘊秋當作袁沁藍。


    餘競冬過來跟袁沁藍告辭:“袁律師,不好意思,我帶蘊秋先走一步,小飛會留下來幫你。”


    “蘊秋呢?剛剛把她嚇壞了吧?”袁沁藍扼製著心裏的惱恨,表麵仍是關心地問。


    “沒事了,隻是再留下幫忙有點尷尬。請你見諒!”餘競冬客氣地說。


    “沒事就好!我怕她會怪我們。”袁沁藍語帶雙關,接著又道:“那你們先走吧!我就不送你們了。”


    餘飛在所有人都走後,幫袁沁藍將楊隱弄上車,又將他們送回新房。臨走,再三囑咐袁沁藍小心自己的身體和肚子裏的孩子。袁沁藍此時早已失去耐心,幾乎是推著將餘飛趕到門外,讓他快點回去,她實在太累了。


    新房裏很靜,這是楊隱買下的“春到江南”三期的房子,因為急著結婚,剛剛裝璜好,還有些油漆的味道沒有散盡。袁沁藍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讓冷風吹進來。在這個窗口能望到整個曲江,此時曲江兩岸燈火輝煌,江麵上有星星點點的光,是江船駛過。她回頭看床上睡得正熟的楊隱,又摸摸自己已微見隆起的肚子,覺得一切都好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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