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月,朝廷也進入了相對忙碌的時期。


    畢竟秋收結束之後,眼看著就要進入年底了,各地的秋闈考試,以及全國的稅收計算,還有各個部門的年終總結等等……


    雖然在內閣創立之後,皇帝的工作是輕鬆了不少,但整體而言,朝廷反而是更加忙碌了。


    這幾天內閣的各種會議基本都不斷,每天都在處理著全國各地的事情。


    首先當然就是秋闈,因為明年就要開始行省製度的實驗了,所以今年要求各地多送一些考生過來,明年的春闈也會擴招幾個名額。


    如今內閣的工作地點就是原來的門下省,也就是現在的鸞台。


    實際上隨著皇權的逐漸集中,原本的三省正在逐漸向二省轉變。


    如今的文昌台,也就是尚書省雖然名義上依然存在,但實際上幾乎已經跟鳳閣鸞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按理說,中書與門下二省是決策機構,尚書省為執行機構。


    但是現在因為內閣的創立,幾乎將三者完全糅合在了一起。


    所有的決策和執行都由內閣來辦,但由於內閣之中同樣派係眾多,所以跟以前相比,似乎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要說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在效率方麵提升了很多。


    至少如今不用向以前一樣跑來跑去了,每天在內閣裏麵就能互相解決。


    當然了,遇上意見不合的時候,也比以前更容易打起來了。


    內閣會議廳裏,放著一張很長的會議桌。


    這桌子是李月辰設計的,也是為了他們開會方便,能夠提高工作效率。


    而此時坐在桌子旁邊的官員們,正在討論著今天計劃中的工作問題。


    張柬之看著手裏的文件,怎麽看怎麽覺得不舒服。


    無奈的將其放在了桌上:“如今這軍隊都用橫版書寫,如此行為,聖人怎會應允……”


    斜對麵的武三思馬上回懟:“殿下言,此乃為了方便,你有意見?”


    其實一開始他也看不慣,但有些時候看一些表格數據的時候,卻發現這橫版確實看著舒服。


    再加上如今軍方基本都是橫版,看習慣了之後,感覺也無所謂了。


    這也就造成了不少年輕的官員之間已經可以隨時在橫版和豎版之間來回切換了。


    隻不過張柬之這種年紀比較大的還是有點受不了。


    “你……”


    眼看有要吵起來的跡象,坐在中間的狄仁傑有些頭大,無奈的端起茶碗,用碗蓋撥了撥水麵的茶葉,輕輕抿了一口。


    一口茶下去,瞬間感覺心情放鬆了不少。


    這種茶碗也是瓷器作坊那邊專門給他們做的,就是為了喝茶方麵點。


    還別說,至少在享受和待遇方麵,公主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他們,基本上給的都是最好的。


    “好了好了,內閣重地,整日吵鬧,成何體統?”


    狄仁傑慢悠悠的開口,打斷了即將開始的爭吵。


    隨後撣了撣紫色圓領袍袖子上可能並不存在的灰塵,靠在椅背上輕聲問道:“具體何事?”


    “各地軍區奏報,多年前公主殿下提出的修路工程已全部竣工……”張柬之一邊說一邊將手裏的經折卷遞了過來。


    狄仁傑打開看了看,微微點頭。


    十多年前,公主就提出過要在全國修建水泥路的政策。


    負責這工程的就是軍隊的後勤部門以及大量俘虜和犯人。


    如今的水泥路最遠已經修到了襄陽和益州,再加上山東以及北方邊境那邊,可以說,如今全國的陸路加水路的結合下,無論要去哪裏,效率都比之前高了不知多少倍。


    以東都和長安為中心,現在基本上無論去哪裏都有水泥路了。


    除了兩廣以及絲綢之路那邊實在太過遙遠之外,其他地方無論是軍隊出征還是商人出行,都能讓效率大幅度提升。


    “此乃好事啊,為何這般表情?”狄仁傑問道。


    張柬之搖搖頭:“狄公有所不知,路修好了,全國各地都有不少奏報,說本地商人想要外出行商,這……”


    這個年代,實際上對民間的出行管控還是比較嚴格的。


    大多數人一生都無法離開出生的那片土地,根本沒有機會去看看大城市的風景。


    如今商人也是一樣,大多數商業家族祖輩都在那塊地方。


    但同時,商人又是一群追逐利益的聰明人。


    當他們看到這路修好之後,馬上就明白若是能將生意做到外地,對自己又意味著什麽。


    所以自然就要開始上書來說明自己的請求了。


    如今這年頭,但凡能將生意做的稍微大點的,那就不可能是一般人,多多少少總要有些背景或者能說的上話的人,於是自然就變成了現在這般。


    狄仁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商人出行,不可能隻有一兩個人,到時候前呼後擁的,少說也要百十來人。


    但這其中大部分人又都是奴婢,屬於身份的人,來來去去的,可操作性實在太多。


    不過這事兒關係到戶籍問題,自然就是戶部的事情。


    於是扭過頭問旁邊的宣城公主:“殿下認為此事該當如何?”


    宣城公主知道一些李月辰未來的計劃,這在之前是討論過的。


    於是並沒有馬上給出自己的回答,而是說道:“不如呈報聖人吧。”


    狄仁傑點點頭,認可了這條建議:“那好,此事暫且放下,下回朝會,呈報聖人。還有何事?”


    ……


    一轉眼過去了半個多月,天氣也一天涼過一天。


    李月辰覺得是時候進宮陪老媽吃一頓火鍋了,於是就在十月十五過去之後,第二天進了宮。


    來到了集仙殿就迫不及待的說道:“阿娘,午膳用火鍋如何?”


    武則天輕輕敲了兩下桌子:“看看這些奏疏,哪還吃得下!”


    “嗯?”李月辰走了過來,隨後拿起一本翻了翻,“有何難處嗎?”


    “近來內閣呈報未解決的事情比之前多了不少呢!”武則天回答道。


    李月辰笑嗬嗬的說道:“阿娘變了呢!以前可不會為這些事情喊累的。”


    “哼,既然都習慣了清閑,誰還願意再忙碌?”武則天幹笑了一聲。


    實際上大部分事情內閣都是可以解決的,隻不過有些事情他們不好決定才會呈報給皇帝。


    比如說這修了路各地商人要求出遠門做生意的事情。


    看到女兒拿著奏疏翻看,武則天問道:“你認為該如何?”


    “此事不急,最好還是等稅製和戶籍完全改革之後再說。當務之急,阿娘還是先看看兵部那邊的奏報比較好。”


    “我知道,西域諸國請求出兵,此事聽你的吧。”武則天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想管。


    反正她自己對軍事一竅不通,還不如完全交給女兒去處理。


    聽到這句話,李月辰坐在了旁邊,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實際上很簡單,就是先對吐蕃表示抗議,告訴他們不要再入侵西域諸國。


    正常來說,能聽你的就有鬼了!到時候自然就有借口出兵,然後將其拿下。


    旁邊的李顯問道:“那若是他們當真聽話,就此罷手呢?”


    “從理論上來說不可能!”


    李月辰回答道:“還是那句話,吐蕃地理位置特殊,無法自給自足,國家想要發展,就必須向周邊擴張。否則,就必須殺掉自己國內的冗餘人口……”


    但凡正常的國家都不可能這麽幹,因為就算是奴隸,殺的太多了也會導致本國的勞動力下降,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


    “不過就算他們真的就此停手,也無所謂,反正借口要多少有多少!”李月辰笑嗬嗬的回答道。


    實際上這個可能性是無限接近零的,隻要吐蕃的皇室不傻,就必然不可能輕易罷手。


    況且,他們肯定認為大周這邊就算發兵也不會對他們產生太大的影響。


    在宗教思維的影響下,不少吐蕃人都認為所謂的高原反應其實就是他們受到神靈的保護而已,讓外敵無法入侵他們。


    然而現在不但軍隊已經適應了那邊的氣候,而且還有很多高科技武器的加持,戰爭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也就是說,如今的大周,已經完全具備了全麵開戰的前期準備。


    之前定下的計劃,可以開始執行了。


    武則天點頭表示明白了,並沒有多問什麽。


    既然說了不管,那就不管了,完全配合女兒的行動就好。


    於是在第二次朝會上,皇帝宣布對吐蕃入侵西域諸國的行為進行抗議,下詔書讓他們停止。


    至於他們是不是要聽,那要等年後才能知道了。


    ……


    隨後的幾天裏,李月辰都沒有出門,而是在公主府裏陪著上官婉兒。


    她的母親鄭氏最終還是到了最後的時刻,根據醫學院那邊的診斷來看,怕是活不過月底了。


    所以這幾天上官婉兒請了假,就在家裏陪著母親,與她做最後的告別。


    李月辰也在家裏陪著她,讓她不要太傷心難過。


    十月二十八,天空中開始飄灑雪花。


    一大早,李月辰起來之後在院中練功,看著天空的雪花,忍不住歎了口氣。


    真要說起來,李月辰算得上是個無神論者。


    但她自幼修道,作為道士,又不得不承認,這世間有太多無法解釋清楚的現象。


    此時她就有一種預感,鄭氏,應該就會在今日離開了。


    另外一邊,公主府的一處別院裏,鄭氏躺在床上,呼吸已經越來越微弱了。


    上官婉兒就跪坐在床邊,握著母親的手,無聲的流淚。


    滿頭白發的鄭氏抬手,有些費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婉兒,不必悲傷……這幾年,為娘也算是享大福了。”


    上官婉兒沒有回答,隻是握著母親的手。


    “當年你剛出生不久,便跟著為娘進了掖庭。本以為你這一生都會孤苦伶仃,然而有一日,為娘入夢,見到一老神仙,對我說你會輔左一個了不起的女人,有稱量天下之能……如今看來,倒是成真了……”


    彌留之際,她沒有訴說一生的苦難,反而回憶起來的,都是一些開心有趣的時刻。


    上官婉兒隻是撫摸著母親已經無力的手,無聲的流淚。


    知道她的聲音漸漸低沉,最後消失,才忍不住哭出了聲。


    同一時刻,院內的李月辰也放下了手中的兵器,結束了今天的練習。


    這時小冬才緩緩走來:“殿下,別院剛來消息,上官指揮使的母親……已經去了。”


    “嗯,知道了。”


    李月辰答應一聲,換了一件黑色圓領袍之後,來到了別院。


    這時一些小太監和宮女們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打算將屍體轉移到外麵去。


    雖然是上官婉兒的母親走了,但這裏是公主府,絕對不能在這裏搭建靈堂,那太僭越了。


    好在上官婉兒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早在兩年前就在外麵買了住宅,要先將屍體搬運過去,在那邊搭建靈堂。


    李月辰進入房間內,看到鄭氏的屍體已經被蓋上了白布。


    對周圍的其他小太監和宮女們擺了擺手,讓他們先出去,自己緩緩來到上官婉兒身邊。


    “婉兒,節哀!”


    上官婉兒輕輕擦了一下眼淚,轉身輕輕抬手抱著她:“殿下,婉兒沒有親人了。”


    “有!你還有我!”李月辰輕輕擁抱著她,給她安慰。


    ……


    暗衛指揮使的母親去世,葬禮上過來的人不少。


    大臣和權貴都有不少親自過來出席了葬禮,表達了尊重。


    葬禮上,李月辰也露了個麵。


    雖然隻是簡單的出現了一下,但卻讓參加了葬禮的大臣和權貴都忍不住暗暗驚訝。


    世人皆知公主鍾愛大紅色,穿了三十多年的紅,唯一的例外就是前太子和先帝離世時穿了幾年喪服。


    但在上官婉兒母親葬禮的這幾天,卻換上了黑色的圓領袍。


    這麽一件簡單的事情,也能足以說明兩人的關係有多麽特殊了。


    要知道,她的母親可是宮女之身,說直白點就是個奴婢,能讓公主為其改變穿著顏色,足以說明這件事情有多麽震撼人心。


    李月辰也知道這事兒不能做的太過分,公主畢竟是公主,所以在葬禮結束之後就換回了大紅色的圓領袍,不讓那些人想的太多。


    結束了寒假前的最後一節課,李月辰走出了學校,看著天空中的雪花,暗暗想道:希望明年的戰爭,可以完全奠定未來百年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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