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霧善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那幾個人,落在葉蓉卉身上,說:“沒什麽好說的,當我長了記xing,以後打這種重要電話要記得錄音,免得給人栽贓。你們要怎麽處罰都好,反正我最近很忙,也不想過來。”頓了頓,她又說,“至於那個誰,我們心知肚明,你以後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林其簡直難以相信,一個微不足道的實習生竟然敢當著他的麵威脅別人?真的是膽大包天了,這種人,早點打發的好,省得再發生衝突。


    但黃舜申卻很為難,林其不知道,可他卻很清楚張霧善的真實身份。張韞楷沒跟他明說,但他之前就見過張霧善,知道她是總經理的千金,一開始就不想讓她來市場部。可張韞楷卻說把她放在他眼皮底下,由他看著,不會有什麽大亂子,後來總經理也跟他提到過不用看關係,讓他怎麽對待張韞楷就怎麽對待張霧善,他才肯接收。可眼下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這個千金大小姐,他不處理或處理輕了,底下人肯定會有意見,可真處理了,誰知道哪個大人物會來找他談話呢?而且更棘手的是,總經理跟前炙手可熱的葉蓉卉的態度……


    最後,張霧善還是被除名了。


    當張韞楷出差回來,看到公布欄上麵的除名公示時,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他急忙去問黃舜申,得知事情經過後他沉默了。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有貓膩,可偏偏證據都對張霧善不利,她還不辯解,“你說,是不是她平時跟同事相處得不好,別人故意整她的?”


    “拿這麽大的事來整,普通員工可沒那麽肥的膽。”黃舜申不認同。


    張韞楷詫異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


    “老林不是那麽積極的人,我也不會讓他星期六去檢查工作


    。”黃舜申別有深意道。


    張韞楷不由得陷入沉思。


    葉蓉卉這次得不償失,活動最終順利進行,可中間的意外也在公司裏傳遍了,盡管活動最後按照葉蓉卉的計劃執行,可所有人都認為幸好林其及時發現,活動才得以完滿結束,沒有人記得她的付出。過了好多天,她還是沒有從這件事的打擊中擺脫出來,一直悶悶不樂,張佑棠開導多次無效。


    “我認識的葉蓉卉是這樣容易被擊垮的人麽?”張佑棠問道。


    葉蓉卉抬起頭,對上張佑棠嚴肅的目光,麵色一凜:“不是。”


    張佑棠這才滿意地笑了。


    葉蓉卉雖然不是他的孩子,但秉xing卻比張韞楷和張霧善更像他,善於審時度勢,主動爭取,絕對不讓任何機會從眼前溜走,即便可能隻有萬分之一也不肯放棄。別看他是張建平的兒子,可他既沒有大哥二哥那樣的聰穎能幹,也沒有小妹那樣活力四射,他是靠著在基層一步步忍著爬到今天這個位置。有時候他看到葉蓉卉,就像看到年輕時候的自己,心裏總比對別人多一分憐惜,安排實習崗位時也稍微偏了點心。因為這個,林月桐還跟他鬧了幾天,她說張韞楷都是從一個業務員做起,為什麽葉蓉卉一進去就能做一個總經理助理?這件事他雖然做得不漂亮,可她竟然讓把張霧善也弄到市場部,還沒等他找到最保險的職位安排,張霧善就給他捅了個大簍子,要不是葉蓉卉勸他,他肯定要找那個乖女兒談談心不可。


    張韞楷不知道自家老爸正慶幸張霧善沒鑄下更大的錯之前離開,第二天帶著老媽親自去了雲大勸張霧善。


    “你剛去的時候什麽都不懂,你看你現在都能做很多事了,這不是一種成長嗎?”張韞楷搜腸刮肚道,“帶你那個黃科長,他對我說,從來沒有帶過比你更輕鬆的新人了,你回去的話,他還要教你很多東西的。”


    林月桐隨意附和了幾句,眼光一直看著張霧善的短發。善善從小到大都沒有留過短發呢,乍一看她還真難習慣。


    張霧善翻了個白眼,將英語練習題翻蓋在桌上,問:“你知道我是怎麽離開公司的嗎?”


    “除名……”張韞楷遲疑道。


    張霧善沒好氣地問道:“都被除名了,還要我去上班,你腦袋被門擠了啊?”


    張韞楷一時無語


    。他是覺得張霧善上班這段時間跟之前有點不一樣了,雖然對人還是愛理不理,但至少不會亂發脾氣,偶爾還會主動幫別人做事,這種變化在他看來不知道有多可貴,恨不得張霧善一直待下去,直到她變得跟小時候那樣討喜為止。“要


    不,我們換個部門吧。”他又想了個辦法。


    “不去。”張霧善伸手招呼服務員,點了一份瑪奇朵,順口問林月桐,“你要不要?”


    林月桐終於從對張霧善的短發的驚訝中恢複過來,好奇地問:“味道怎麽樣?”


    “還可以。”張霧善說道,補充了一句,“比你常去的那家要好一點。”這家店就瑪奇朵還拿得出手,其他咖啡還是別的什麽


    都很一般。


    “那我也要一杯。”林月桐積極道。


    張霧善又說起雲大周邊這幾條街有什麽好吃的好逛的,林月桐聽了之後興致高昂,追問了很多,很快就將之前的話題帶過去了。


    張韞楷深深地看了一眼張霧善,最後隻能陪這對母女去逛了剛才討論到的地方。


    要回去的時候,林月桐非要張霧善也跟著回家,她說得很委屈:“現在善善的眼中英語書都比媽媽重要了,你都好久沒有陪我吃飯了。”


    “中午剛吃了。”張霧善提醒她。


    “那頓也叫吃飯?連胃都開不了。”林月桐拉著她上車,“我已經告訴保姆做你喜歡吃的了,快點上車。”


    張霧善現在可沒什麽喜歡吃的,但她不想敗了林月桐的興致,就跟著回去了。車子開進大門,她看到有別的車子,車牌很熟悉,一時想不起來。


    林月桐也看到了那輛車,臉色變了變,拉著張霧善的手緊了緊,猶豫著要不要讓張霧善快點走。還沒等她下定決心,張建平就看到他們了,讓他們快點進去


    。


    林月桐走進去,果然看到呂大宏夫妻帶著呂澤堯正坐在沙發上。呂澤堯立刻站起來,向她問好,她隨便應了一聲,緊張地關注著張霧善。其他人也關注著張霧善,呂澤堯覺得手心突然濕潤起來了,可張霧善卻沒看見一樣,站在林月桐旁邊,一句話也沒說。


    張建平輕輕咳了一下,張韞楷立刻問道:“呂叔叔,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呂大宏笑道:“那小子回來幾天了,還沒好好過來問候一聲,今天難得有時間,就一起過來了。”


    張韞楷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呂澤堯身上,幾年不見,個頭長了不少,少了幾分稚氣,扔到女人堆裏肯定大受歡迎,他便笑笑說:“維也納都吃什麽?你一下子都高過我了。”


    “老外的東西哪裏比得上我們的,不好吃。”呂澤堯飛快地說著,然後瞄了瞄張霧善,又說,“很久沒跟你聊了,聽說你現在到公司去上班了?”


    張韞楷回答了,又跟他說了幾句,而林月桐這邊跟呂氏夫婦寒暄完,找了個借口要回房間,張建平睃了一眼過來,倒沒說什麽,林月桐這大膽地拉著張霧善上了樓。


    劉明玉看著自己兒子的眼光一直跟隨張霧善,心裏不免覺得兒子太不爭氣了,轉念一想,便問:“張叔,怎麽不見小卉?”呂澤堯一怔,猛然看向劉明玉。


    “小卉她現在在學校呢,平常她去公司實習,周末回學校學習。”張韞楷解釋道。


    “挺辛苦的。”看到呂澤堯僵硬的表情,她又軟下語氣問道,“善善怎麽剪短發了?以前不是非長發不可嗎?我記得初中的時候老師讓她留短發,她死活不肯,最後還是沒剪成。”


    張建平也想起了那件事,無奈道:“這孩子,任xing得很。年輕人,心xing不定,小時候喜歡這樣,長大了就不喜歡了。”


    呂澤堯覺得這話中有話,像故意說給他聽的,特意看了一下張建平,張建平正和顏悅色地跟呂大宏說話,沒看他,他便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能這樣進到張家來,他已經覺得夠幸運的了,畢竟當年鬧得那麽不愉快,他以為出國後兩家人就互不來往了。回來這些天,他找了不少人打聽才知道,他出國後,張霧善高考不利,買進了雲大的藝術學院,住校後基本上跟家裏不怎麽聯係,在學校經常逃課,得罪了不少人,前不久還開車去撞人,沒把人撞著,倒把自己送進了醫院


    。


    沒想到他走了之後,張霧善會變成這樣,看到她,他隻覺得陌生:人瘦得厲害,頭發不僅短還胡亂地散著,整個人懶洋洋地,一點精神也沒有,仿佛光是站在那裏就要光了她的力氣一樣,更讓他驚訝的是,她竟然穿著一套看不出來是什麽牌子的運動服,絲毫沒有當年一心追求洛洛克風格的影子。


    這樣的張霧善,連同她的眼神,都很陌生。在她隨意看過來的那一瞬間,他沒有看到憤怒,沒有看到不甘,也沒有看到厭惡,而是滿不在乎,毫不在意——那是對待陌生人的眼神。


    難道,在張霧善的心中,他已經成為一個陌生人了嗎?


    開飯的時候,張佑棠剛好回來,看到呂大宏一家他很意外,寒暄一番後,他拍拍呂澤堯的肩膀,讓他有空常過來玩。呂澤堯自然說好,然後就看到林月桐下來,沒看到張霧善。


    “善善呢。”張韞楷幫他問出來。


    林月桐瞪了一眼張佑棠,沒好氣道:“在接電話呢,一個市場部的打過來的。”


    張佑棠不知道這件事,有點詫異:“是誰啊?”


    “我哪知道,牛bi哄哄的,當我們善善是誰,開口就罵。”林月桐把這個過錯全都記在了張佑棠這個總經理頭上。


    張韞楷立刻想到了林其,張霧善已經離職了,林其沒道理找她,難道又發生什麽事了?正想著,張霧善就下來了,他趕緊問:“林經理找你什麽事?”


    張霧善沒想到他竟然猜到是林其打來的,一愣,隨後聳聳肩說:“一點小事。”


    “什麽小事?”張韞楷追問。


    “離職手續沒交清,讓我明天過去一趟。”


    張韞楷和張佑棠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懷疑,林其一個市場推廣經理哪來的閑情去幹涉行政部的工作?張霧善不想多談,現在也不是詢問的時機,兩人沒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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