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韓令坤各自分兵去取成州、階州。


    羅幼度則領著五千兵士駐守鳳州。


    王景、韓令坤各從自己麾下調撥了兩千兵士給羅幼度,加上秦州的趙玭麾下的一千降兵,共計五千兵馬。


    這第一次領兵,羅幼度心底有著小小的興奮,但更多的是慎重。


    第一次亦可能是最後一次。


    在這個時代,文臣掌兵的機會太少。一次表現不好,以後有機會也不可能輪到頭上。


    印象代入感這種東西,會影響一生的。


    經過深思熟慮,羅幼度讓曹彬接管鳳州的城防。


    王景留下的張建雄與韓令坤留下的楊源都是善戰之將。


    讓他們衝鋒陷陣那是一把好手,可要接管城防,負責城中治安,他們就未必比得上曹彬了。


    盡管曹彬沒有上過戰場,可作為將門之後,這些軍務他都有涉獵。缺乏的隻是經驗,很容易上手。


    最關鍵的還是在於曹彬的性格。


    曹彬不苟言笑,辦事認真仔細,很適合幹這種細致的活。


    交給曹彬,羅幼度也能放心。


    在王景、韓令坤離去的第三天。


    羅幼度將張建雄、楊源、曹彬叫道了鳳州議事廳。


    “張將軍、楊將軍你們兩人留在鳳州,會不會覺得委屈?”羅幼度熟絡的跟張建雄、楊源二人打著招呼,半開玩笑的問著。


    張建雄與羅幼度較為熟悉,最先說道:“委屈是有一點的,這不是針對都監。對於都監的為人,末將很是敬重的。隻是末將這手癢癢,呆在這鳳州,沒有用武之地。”


    楊源頗為尷尬的一笑,顯然是同一個意思。


    羅幼度臉上露出神秘微笑道:“那如果我說鳳州將會是主戰場,你們信是不信?”


    張建雄、楊源麵麵相覷。


    張建雄興奮道:“莫不是蜀國又派遣了別的部隊攻打鳳州?”


    “不!”羅幼度道:“來的人應該是李廷圭與高彥儔。”


    張建雄皺眉道:“可得褒國公到的消息是他們兩人率領大軍增援成州、階州去了。”


    羅幼度伸手一握拳道:“我有七成把握,他們目標是鳳州,所謂的增援成州、階州,不過是障眼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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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建雄、楊源將信將疑。


    羅幼度道:“要不賭一把?”


    “賭什麽?”


    這次說話的是楊源,是個真實的賭徒,好賭如命。


    羅幼度道:“不大,就請一頓酒!”


    張建雄立馬道:“都監賞臉,請都監飲十頓酒又如何?不過這一次可要喝都監請的。”


    楊源亦道:“末將也想喝都監的酒,賭了。”


    “好!”羅幼度雙手一合啪的一聲:“一言為定!”


    他目光灼灼的瞧著二將。


    羅幼度深知自己的威望不足以讓張建雄、楊源完全信服。


    張建雄、楊源隻是奉他們上司的命令,才聽認調遣。


    這種指派是做不到令行禁止。


    麵對羅幼度的命令,他們多半會想一想,然後再選擇服從,還是反對。


    羅幼度要的是完全服從,唯有通過這種打賭的方式,鎮住他們,讓他們真正認可自己的能力,才能更進一步的指揮他們。


    “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兩位將軍回去安排兵士備戰,然後你我這幾天日夜流連翠紅樓,我請客!記得叫上趙將軍,我們打賭的事,不可對他說……”


    他口中的趙將軍,就是降將趙玭。


    趙玭是降將不假,不過他不是孟昶提拔的將領,而是原來後晉的舊將,屬於中原係的將領,一直不得重用。對於蜀國沒有多少忠心,隻是單純的領俸祿混日子而已,相比韓繼勳還是值得信任的。


    不過羅幼度並不打算冒這個險,沒有將他算在其中。


    張建雄、楊源領命去了。


    大廳隻剩下羅幼度與曹彬二人。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跟張建雄、楊源、趙玭三位將軍會在翠紅樓喝花酒,做出粗心大意的模樣。這兩天你已經已經熟悉了鳳州城防,適當放鬆些警惕。切記外鬆內緊,把握好分寸。我們不隻是要將蜀兵吸引過來,還要讓他們小覷我這個文弱書生。”


    羅幼度口中的七成把握並不是根據記憶胡亂揣測。


    現在的他,有事實依據。


    在與王景、韓令分兵之後,羅幼度在鳳州的檔案庫呆了整整一天一夜,將鳳州十年來的人口增長比例以及稅賦情況都過目了一遍。


    鳳州在蜀國廣政十二年以前,經濟情況一片大好。


    孟昶采用的是兩稅法,百姓隻要繳納地稅和戶稅就可以了。其中耕地每畝年納一鬥,甚至會時不時的來一次免稅,徭役情況更是簡單,就是修路治水,征發的人數並不多。


    可以想象,這個時候的鳳州百姓是很幸福的。


    但就在孟昶即位十七年後,也就是廣政十二年後,田稅從每畝年納一鬥,變成了每畝年納三鬥,直接翻了三倍,而且征發的徭役是前年的兩倍以上,從修路治水的利民工程,變成了修葺宮殿。


    最直觀的影響就是人口增長比例停滯不前。


    民生從這裏起就受到了影響。


    這越往後鳳州的稅賦情況越亂,本來隻有兩稅,漸漸的頭子錢、義倉稅、農器稅、牛革筋角稅、進際稅、蠶鹽錢、曲引錢、市例錢各種各樣的額外加稅層出不窮。


    這還不包括貪腐情況。


    徭役也是一年重過一年。


    尤其是兩年前,孟昶要修葺宮殿,直接以上好的楠木抵稅。


    倚靠秦嶺的鳳州正好盛產楠木,百姓為了納稅,放棄了耕種轉為樵夫,引發了饑荒。


    羅幼度不信孟昶專門逮著鳳州一地霍霍,鳳州的情況定是蜀國絕大多數州縣的縮影。


    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而經濟左右了政治的走向。


    經濟如何意味著對方會采用什麽應對手段。


    對方的經濟一塌糊塗,注定了不可能跟他們經行持久戰。


    所以派遣大將李廷圭、高彥儔分別支援成州、階州,以成州、階州抵禦周軍打持久戰,十有八九是障眼法。


    因為他們耗不起!


    攻打鳳州,堵截周軍後路糧道,以小博大用最快的速度結束戰爭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是故,羅幼度篤定了鳳州才是後蜀真正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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