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臥龍崗諸葛庵。


    羅幼度恭恭敬敬地對著麵前的丞相靈位拜了三拜。


    不管後世人怎麽詆毀諸葛亮,但從魏晉時代,諸葛亮已受萬千敬仰。


    蜀人祭祀丞相那是無話可說,諸葛亮治理蜀地的成果天下皆知。


    但他死後,作為敵人的魏晉卻在南陽臥龍崗上建庵祭祀,足見其名望之高,香火一直不斷。


    羅幼度並未跟郭榮一並北上,而是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荊襄之地。


    這來到荊襄地,又豈能不往臥龍崗諸葛庵上柱香?


    羅幼度祭拜了偶像,想著若有機會也去蜀地的武侯墓拜一拜。


    看了一眼四周,前來祭拜的文人墨客極多,甚至於武將粗人都不在少數。


    羅幼度亦沒有在諸葛庵久待,隻是在梁父岩、諸葛井、躬耕亭略微遊逛,便折回了襄州。


    武勝節度使侯章見羅幼度遊玩歸來,恭恭敬敬地作揖道:“招討使,江陵傳來消息,高保勖已經離開了江陵,帶著重禮北上了。”


    “好!”


    羅幼度雙手一合,說道:“你讓人去通知趙普,讓他立刻行動。”


    第一步已成,那就輪到第二步了。


    亂其軍隊。


    江陵。


    指揮使魏璘看著麵前弓著身子的市儈商人,眼睛眯了起來,說道:“你想運送獸筋、獸皮、漆北上,這可是戰備物資,那是要殺頭的?”


    市儈商人恭著身子道:“正是因為如此,才得求得指揮使幫襯一二。中原地區獸筋、獸皮、漆都能賣個好價錢,可在我們武平,卻僅能混個溫飽,不如鋌而走險。隻消指揮使在夜間讓江岸兵士放行,每一艘船貨,節度使皆可獲得五十貫利潤。”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一份禮單,雙手奉上,說道:“這是小的見麵禮!”


    魏璘不動神色地伸手接過,這從自己手上販私貨物的不少,但是販私“獸筋、獸皮、漆”這等戰備物資的倒是極少,但看著禮單上的一長串禮品,也忍不住怦然心動。


    “咦!”


    魏璘看著禮單最後一欄寫著金屋二字,不動神色地道:“這金屋是什麽?”


    市儈商人恭聲道:“指揮使不聞金屋藏嬌?此金屋位於江陵城東一偏僻院落,我主特地花費重金從桂月軒贖一佳人,藏於屋中,將軍可隨時前往……”


    魏璘登時口幹舌燥,周身燥熱。


    魏璘是高保融的姐夫,他娶了南平國長郡主為妻。


    這個南平國長郡主姿色倒是不俗,隻是生性冷淡,對於房事不甚熱衷,偏偏又極為善妒,不許他勾三搭四,即便是自己身旁的丫頭也不行。


    魏璘一個大老爺們好似和尚一般,什麽時候承歡得看自己老婆的心思。


    這難得有人體恤自己,偷偷給自己藏了一個美人。


    還是桂月軒的佳人。


    這桂月軒可是江陵最大的銷金窟,魏璘心底最想去的地方。


    魏璘看了看市儈商人又看了看手中的信,怦然心動。


    他倒不擔心麵前這個市儈商人有假,對方是自己老朋友唐付堯介紹的。


    五年關係,靠得住。


    “既然你家老板有如此誠意,那某看在唐兄的麵子上就應承下來了。”


    他說著從禮單的夾頁裏抽出了兩份官方文書。


    一份是地契,一份是賣身契。


    魏璘漫不經心地看著,餘光卻死死地盯著那地址。


    桂月軒。


    李景威悶悶不樂地喝著酒,心情極度不適,身旁兩位佳人陪伴,也沒能讓他心情有所好轉。


    想著自己手下的兵天天念叨著魏璘的好,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混蛋!”


    李景威氣得一拳頭打在了桌子上,嚇得身旁的兩位佳人驚呼了一聲。


    這一切本來應該是他的。


    南平國小,舉國也不過一萬兵馬,沒有那麽多人才,所需職位不多。


    南平的軍權握在高保勖手裏,麾下一個大將,兩個指揮使。


    大將是高從義,高保融的堂叔,負責統帥南平禁軍。兩個指揮使一個李景威一個魏璘,前者負責步軍,後者負責水師。


    江陵地處長江中遊,江漢平原西部,南臨長江,北依漢水,水師負責各個渡口的防衛,油水充足。


    而步軍負責江陵城的治安守護,油水也不少,但與水師比起來那就是天差地別了。


    原本水師的指揮使是李景威,而魏璘不過是他的副將。


    就因為魏璘娶了南平國長郡主,從而一飛升天,將他擠到了步軍這邊當指揮使,而他自己升為水師指揮使。


    這一換崗位,李景威手中的油水減了一半有餘,內心極不平衡。


    尤其是近日,水師那邊似乎接了一筆不小的私活,整個水師便如過年一般。


    魏璘那廝更是春風得意,便跟討了二房小妾一樣。


    整個江陵誰不知道南平國長郡主性冷善妒,當年魏璘跟她的侍女好上,讓她浸在溷廁裏活活淹死。


    就一個懼內的慫貨,得意什麽。


    李景威本想來找自己的老相好排憂解難,竟然流年不利地得知自己的老相好鄒敏給人贖了身。


    盡管老鴇給他安排了兩個姿色出眾的佳人相陪,可他現在就想找一個認識的,貼心的,既知長短亦是深淺的熟人,坦誠布公,推心置腹。


    兩個陌生人總覺得少了點味道。


    這時李景威耳中突然傳來了兩人的對話。


    “鄒小姐怎麽贖身了呀!某才出了一趟遠門,鄒小姐便不在桂月軒了,那來此還有什麽意義……”


    “鄒小姐叫魏指揮使贖身了。”


    “不可能吧,長郡主那脾氣能夠受得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聽說的,給鄒小姐贖身的是他麾下的一名尋常士卒,一般人真不認識。”


    李景威霍然起身,想要去尋那說話的兩人。


    還沒跑兩步就與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他喝了酒,腳步不穩,一個屁股蹲坐在地上。


    李景威顧不得疼痛,慌忙爬起,想要去追卻發現四周人來人往,說話的兩人就算在人群中也認不得了。


    一腳將撞倒自己的人踹在了地上,晦氣地離開了桂月軒。


    走在路上的李景威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不對勁,想著魏璘最近那得意的模樣,眼中不免閃過一絲狠色。


    鄒敏並非清倌人,李景威與她隻是玩玩,畢竟家花不如野花香。


    可別人玩跟魏璘玩卻是不同的概念。


    李景威氣呼呼地想著:明知道鄒敏是老子的女人,你贖回去金屋藏嬌,這是存心給老子戴綠帽子?


    金屋藏嬌,看你能藏到哪?


    李景威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當即跑了一圈江陵四門。


    江陵雖大,但是魏璘在江陵這一畝三分地還是有些知名度的。


    隻要他進出城門,守門兵士多多少少都會有印象。


    果然在東門得知魏璘連續幾日不是從午間從東門出,就是午間從東門進。


    魏璘的府邸在江陵西門,他每日要去的江陵水寨位於城北,不管出入都應該走北門,而不是東門。


    而且這晚去早歸的,沒有一點貓膩,李景威怎麽也不信。


    李景威想著長郡主那暴脾氣,陰陰地笑了起來。


    第二天李景威就守在了江陵東門守著,果真在午間左右,見到了自己的死對頭魏璘偷偷地從東門入城。


    李景威一路派人尾隨,跟到了一處不起眼的宅院。


    “確定是這裏?”


    李景威看著自己的部下。


    “確定,小的親眼見魏指揮使偷偷摸摸地從這屋裏進去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李景威想著應該立刻將這消息告訴長郡主知道。


    這剛想動身,李景威卻愣住了,這俗話說得好,家醜不外揚。


    當初長郡主因妒溺死丫鬟的事情就鬧得頗大,但並不是長郡主想要傳開的,而是過了半年後,有人不小心說漏了嘴,這才讓人知道的。


    告訴長郡主,讓魏璘私底下受罰,一點意義都沒有。


    李景威臉上陰晴不定,一咬牙,一狠心,直接道:“你去領一隊,不,五隊兄弟過來。我得到消息,這宅邸裏有一夥賊人聚會,我們抓賊!”


    李景威想著這些年受的委屈,不忍了,郡主丈夫又怎麽樣?


    李景威的父親官居南朝宰相,他的母親姓岑,江陵岑氏,祖上是岑善方、岑文本、岑參,當地屈指可數的大戶,影響力極其深遠。


    確實有與長郡主、魏璘叫板的資本。


    當然如果高保勖還在江陵的話,李景威絕對不敢這般放肆地。


    但現今高保勖去開封請罪了,什麽時候回來,能不能回來都不清楚。


    至於高保融那是公認的庸主,李景威壓根就沒往他身上多想。


    不多時兩百餘人齊聚。


    李景威一揮手,立刻有人搭著人牆翻牆而入。


    門也隨之大開。


    開門的兵士正想說,這門是開的。


    李景威已經高呼一聲:“兄弟們,抓賊了!”


    呼啦啦的一票人衝進了宅邸。


    宅邸偏僻不大,也就兩個院子。


    李景威當先一腳踹開主臥的大門,舞著寶劍一副殺敵的模樣,衝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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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內魏璘正在揮汗如雨地耕作,猛然間見人揮舞著刀劍殺來,瞬間嚇得一哆嗦。


    然後一群人擁擠進屋,將主臥擠得嚴嚴實實。


    魏璘臉色蒼白,看著李景威,氣得身子發顫,猶如大神上身。


    “好!很好,好得很!”


    第二章 亂其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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