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來到北大街,羅幼度仿佛置身於一陌生之處。


    寬闊的街道,左右兩側宅邸林立,其中不乏鎮宅抱鼓石,以顯尊貴。


    闊別一年,原本施工的宅邸大部分都已建成。


    羅幼度不由加快了些許速度,自從郭榮在出征前談及婚事的時候,他就讓人擴建自己的陋室了。


    依照時間來看,應該已經完工,心下小小的期待。


    快到府邸時,羅幼度忽地頓住了腳步,看著自己鄰居的匾額,門口燈籠的映照下,兩個金漆大字“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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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幼度見狀不由一笑,又頗感頭疼。


    隔壁住著這位大佬,安全是無虞了,隻是得忍受他時不時地性子一起。


    有利有弊吧。


    此次淮南之戰,羅幼度自己也算是大開眼界。


    趙匡胤單騎斬將神乎其神,這位五代版的趙子龍也展現出了超凡的武勇。


    以二十騎破二百騎都不足道。


    當時大周、南唐鏖戰紫金山,朱元設連珠砦為屏障,以此來對抗大周軍隊。


    郭榮想試探一下對方的虛實,便讓高懷德率領帳下親信連夜渡河去偵察一二。


    高懷德直接趁著黎明時間,領著三十餘騎兵出其不意地衝進了朱元的營寨,殺了兩個來回,還擒了一名副將,從容而退。


    氣得朱元調集連珠砦的兵馬圍殺,敵情讓郭榮看得一清二楚。


    反正羅幼度到現在都無法用他的智商理解高懷德當時的想法,這仁兄是真不怕死,也是真的能打。


    搖頭笑了笑,來到了自己的宅邸前。


    原來的竹籬笆牆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丈餘高抹了白牆粉的磚牆。


    敲開了朱紅的大門,開門的居然是一個熟人。


    姓餘,叫餘慶,當初他還是開封府擔任法曹從事的時候,審理過一個烈馬失控,撞斷百姓腿的案子。


    受害者就是餘慶。


    “小相公,老朽腿腳不利索,也幹不了什麽事,得知相公府上招門房,就來應聘了。”


    羅幼度暗誇胡伯事情辦得漂亮。


    門房這種崗位,找生人不如找熟人。


    何況對方還受過自己恩惠。


    羅幼度讓劉福進府坐坐。


    劉福一本正經地道:“今日屬下當值,不便離開太久。”


    羅幼度頷首讚了一句,順便邀請他參加婚禮,由他離去了。


    羅幼度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的新家,很普通,沒有什麽特別的,滿意地點了點頭。


    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為人臣子,郭榮節衣縮食的,自己怎麽好大勢揮霍呢?


    得給自己留下自汙的空間。


    從節儉到豪奢叫做自汙,從大手大腳到一擲千金那叫本性釋放。


    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做人得看得遠一點,多給自己留一條路。


    老胡已經給他備好了菜肴。


    一桌四菜兩蒸兩炒,都是他最愛的食物。


    羅幼度拉著老胡坐下邊吃邊聊,跟他說了柴克宏的事情。


    老胡聞言神態中亦透著幾分懷念,說道:“柴刺史當年是真心與郎主為友的,夫人選擇北上投親,也是擔心拖累了柴刺史。小相公能夠與柴刺史再見,真是天大的緣分。”


    他感懷半響,隨即道:“周宗入京後,特地來府上拜會了老奴。老奴不喜他勢利,但其女娥皇當真懂事,老奴甚是喜歡。也不知周宗上輩子積了什麽德,老來盡得此女。”


    羅幼度見自家長輩就這樣讓周娥皇征服了,笑道:“胡伯放心,當年之事,宋齊丘為罪魁禍首。周宗縱然不義,卻也無從苛責。何況一碼歸一碼,娥皇姑娘又有何錯?”


    羅幼度說起了下個月的婚期,老胡樂得如同孩子一般。


    隨著年事越長,很多事情他也覺得力不從心。


    能夠在自己未來的時光裏見證羅家下一代的成長,已是他最後的心願了。


    羅幼度見此嘴角微微翹起,他還沒說讓老胡充當高堂的事情。


    得看符清兒那邊的答複。


    符清兒身份高貴,她若真不願,羅幼度也不好強求。他也沒那麽強,若不拜,婚就不結了。


    後果任誰都受不了。


    但難免會是他心底的一個疙瘩。反過來說,符清兒願意尊重他這個丈夫唯一的長輩,自然也會換來百倍的疼愛。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澡,羅幼度想著明日可能獲得的封賞,漸漸眯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


    羅幼度出得府門,便見張瓊美滋滋地在府外候著,一身光鮮亮麗的鎧甲將他身上的肥肉都包裹著。


    今日一早,關於他的升職任命已經由樞密院下達頒發了。


    禦營司龍衛軍指揮使。


    禦營司有六軍,其中天威軍、神衛軍、衛聖軍、宣威軍皆是步軍編製,龍衛軍屬於步騎摻雜的編製,而龍驤軍則是純騎兵編製。


    不用想也知道龍驤軍、龍衛軍妥妥親娘生的。


    張瓊獲得統帥其中之一的龍衛軍,一早上嘴巴就沒合攏過。


    “走吧!”


    看著張瓊這得意的模樣,羅幼度也是心癢難耐。


    一路直達皇城,張瓊自行去禦營司報道。


    羅幼度一路與身旁熟悉的官員打著招呼,隨著人流來到了紫宸殿外。


    尋常官員是在殿外等候的,羅幼度現在的身份地位本也該位於殿外,但他前腳剛到紫宸殿,便讓一位內侍請到了偏殿休息。


    周圍官員本想上來套個近乎,也隻能望之感慨。


    對此並無半點意外。


    淮南之戰,羅幼度表現實在過於驚人。


    軍功、謀功具是第一,戰後更是兵不血刃地奪取了荊、歸、峽三州之地。


    如此大功,在郭榮的顯德朝是無人可與之比肩的。


    即便加上郭威的廣順朝,也少有人可比。


    羅幼度走進偏殿,見到了諸多熟悉的麵孔。


    宰相範質、王溥、魏仁浦,李重進、張永德、向訓等,都是廟堂上一跺腳抖三抖的人物。


    淮南之戰初,統帥十二軍為前部的李穀請辭相位,告老在家了。


    因為性子過剛,跟郭榮正麵對著幹,受到了冷遇。


    接替他的是魏仁浦,以樞密使的身份地位加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權掌議政廳、樞密院,身處大周權力要位。


    羅幼度先跟李重進、張永德打了招呼。


    這兩位大周廟堂軍方第一、第二把手。


    在郭榮不動他們之前,沒有人能夠取代他們的地位。


    因為有些功勞是無論如何都難以企及的。


    李重進、張永德一個是郭威的外甥,一個是郭威的女婿,他們跟著郭威創立大周,這是開國的從龍之功。


    從龍大於一切。


    對麵羅幼度的問好。


    李重進友好的回禮。


    張永德頗為冷淡地應了一聲。


    兩人一直不和。


    曆史上的淮南之戰,因為戰況進展得不順利,郭榮兩次撤回開封整頓,將前線事務交給李重進負責。


    李重進讓不要命的朱元搞得焦頭爛額,張永德也給林仁肇自殺式的襲擊下蔡浮橋逼得心態炸裂。


    兩人在前線差點起了內訌。


    不過現在因為羅幼度的出現,戰局的主動權一直在大周手上,郭榮也未退回開封,自不存在三征之舉。


    有郭榮坐鎮,李重進、張永德也不敢放肆,相安無事。


    李重進看好羅幼度,而張永德看好自己的下屬趙匡胤。


    縱使沒有矛盾,張永德理所應當的,不喜羅幼度這個後生晚輩。


    羅幼度卻不以為意,依舊禮數到位。


    人活於世,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更不可能如錢幣黃金一樣,受所有人喜歡。


    羅幼度的處事之法向來是善待認可自己之人,寬待不喜歡自己的人,包容提防敵視自己的人,弄死自己敵視的人。


    故而不管張永德態度如何,羅幼度都不放在心上,他知道這個人不會是敵人,沒必要因為眼緣而你死我活。


    張永德見已經跟範質、王溥、魏仁浦三人有說有笑的羅幼度,不得不承認,盡管趙匡胤英雄了得,但麵前這個少年郎似乎更勝一籌。


    隨著朝會鍾聲的響起。


    羅幼度與範質、王溥、魏仁浦止住了交談,等待朝會的開始。


    今日朝會最大的事情就是對羅幼度的冊封。


    一開始就直接入了正題。


    “淮南一役,開封府判官、左散騎常侍、晉端明殿大學士、禦營都指揮使羅幼度,權達知變,謀劃有方,摧凶克敵,無往不勝,軍謀第一,無可比及。卿大軍所至,百姓依附,士紳所向,頌大周仁德,天下悅服。世有智將勇將,獨卿一人,經文緯武,謀勇雙全,大周之幸,天下之幸。今表其功,授樞密院副使之職,兼任禦營司統軍之位,領橫海節度使。”


    羅幼度帶著幾分激動地道:“謝陛下恩典。”


    禦營司統軍的職位,羅幼度是十拿九穩的。


    這個不用說,樞密院副使亦在羅幼度的猜測之內。


    畢竟郭榮最終目的就是要讓他進入樞密院來號令武臣。


    但是節度使這個武將最高榮譽卻是羅幼度萬萬沒有想到的。


    身為中央將官,節度使屬於遙領,而且後周的軍製已經最大限度削弱節度使的力量了。


    但是以一文臣,建節,且當任樞密院副使兼禦營司統軍。意味著他在這廟堂軍方僅次於李重進、張永德兩人。


    而且二十四建節,自有節度使起,便無一人。


    今日起,大周軍方廟堂三足鼎立,李重進、張永德外加羅幼度。


    第九章 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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