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幼度這話像是說了,也像什麽也沒說。


    但舒元卻是聽懂了,一臉喜意,說道:“舒元謝統軍指點,願為統軍馬首是瞻。”


    對於舒元的到來,羅幼度心底極為高興。


    在郭榮的特意安排下,大周的軍方以三足鼎立的形式呈現著。


    若以魏蜀吳三家劃分,李重進就屬大魏, 根基深厚侍衛親軍司兵力最為雄厚,三司最強。


    張永德就是孫吳,也是老字號實力,殿前司是大周最強戰力。


    羅幼度則是剛剛建立起班底的劉蜀,固然手下有一票強將,根基著實薄弱了一些。


    莫說是李重進、張永德,在這方麵他還不如老四趙匡胤。


    趙匡胤有著老趙家幾代人數十年的人脈資源。


    別看趙匡胤因為王彥升一事焦頭爛額,狼狽不堪。


    那是因為禍不及他自身,一但趙匡胤真出了點什麽事情,這些人脈資源將會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羅幼度憑借寬厚大度的人格魅力,以及淮南之戰驚豔的表現,在軍方站穩了腳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可。


    但親疏之間還是有差別的,認可信服,不代表就是他這一邊的人。


    這些年不斷的經營自己的圈子,羅幼度也拉攏了韓令坤、石守信、高懷德等人,但他的核心成員還是潘美、曹彬這一些潛力無限的後起之秀。


    潛力無限指的是未來, 不是現在。


    潘美、曹彬得名氣比韓令坤、石守信大的多。


    但現在真要一對一的幹一架, 潘美、曹彬未必就勝得過韓令坤、石守信。


    處在巔峰期的韓、石兩人, 多年的征戰經驗就夠潘美、曹彬吃一壺的。


    當下羅幼度急需一些經驗豐富,能打能戰的骨幹。


    但很顯然大周的骨幹多是李重進、張永德或趙匡胤的至交下屬。


    在缺乏特殊機遇的情況下, 很難將他們撬過來。


    朱元、林仁肇、郭廷謂這批南唐能打能戰的降將就是羅幼度的目標。


    林仁肇現在在淮河訓練水軍,這位為他所擒的大將等同他的人。


    朱元、郭廷謂一直找不到切入的機會。


    孟浪的貼過去收買外將人心,太過做作,也影響不好。


    他能不動聲色的坑趙匡胤一把,說不準對方也準備了套子。


    傳到郭榮耳中,那就得不償失了。


    舒元現在自己貼上來,即便讓郭榮知道,也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羅幼度這個地位,不收一點能打的小弟又怎麽製衡李重進、張永德這兩個老油條?


    這臉上羅幼度將自己的心思藏著。


    這求人跟被人求,那是不同的概念。


    羅幼度要的就是這一份提攜知遇之恩,雲淡風輕的說道:“都是為大周效力,何分彼此?同為一個目標,相互幫襯也是應該的。你跟郭廷謂還有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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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元如實道:“不曾有往來,不過我與他在江南時,關係不錯,可以為統軍介紹一二。”


    他們這群降將能力嘛,毋庸置疑,但地位很尷尬。


    大周缺的是文臣, 而不是武將。


    本來就是粥多肉少,還讓外來人分一杯羹?


    那不更加不夠吃了?


    再加上淮南之戰,周軍多多少少都在舒元、林仁肇、郭廷謂手上吃過苦頭。


    死在舒元手上刺史級別的大將就有四位, 林仁肇利用南唐水師逼得張永德直罵娘,郭廷謂更是將趙匡胤的老子趙弘殷打的找不到北,還欺負了趙匡義。


    這聚在一處,難免膈應。


    所以曆史上不管是大周,還是大宋,舒元、郭廷謂這些能打的降將都沒有得到重用。


    他們的人生巔峰便是淮南之戰。


    舒元、郭廷謂想必也知道這點。


    郭廷謂生性恭謹,會兢兢業業的等著機會。


    舒元可不願意等。


    相比李重進、張永德這樣的老派實力,舒元知道羅幼度這股大周新起勢力是最好融入的。


    羅幼度道:“介紹到不用,順其自然就好。終究是一起共事的,你們之間的關係不可太僵。”


    郭廷謂不急著收服,這種人隻要給他機會,他自己就會聚過來。


    舒元不一樣。


    在羅幼度眼裏這家夥就是一頭餓狼,必需用個套子將他套住,還得喂他食物,同時不能喂飽。你不喂他,他自己就會去覓食,喂飽了他,要不就缺乏動力,要不就撐大了胃口。


    這種人就得握在手心裏,未來立功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將他編入禦營司。


    不然很有可能就跟人跑了。


    手下的人有小心思很正常的。


    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不可能指望所有人都跟白起一樣那麽聽話。讓他去砍人,伏屍百萬,不要他了,一句話,直接自己抹脖子,幹淨利落。


    舒元這種人怎麽用,怎麽製衡,就得看上位者的手段。


    羅幼度還是有信心能夠製得住他的。


    舒元見羅幼度擔心自己跟郭廷謂處不好關係,影響內部和諧,也聽出麵前這位年青的禦營司統軍有一並收服他們的意思,更是興奮,鬥誌昂揚說道:“統軍放心,末將絕不有負統軍期許。”


    他眼中閃著異彩,已經在幻想自己美好的未來了。


    羅幼度見狀一笑,他還是非常欣賞舒元這股衝勁動力的。


    隻要有本事,能夠將衝勁動力轉化成相應的戰功便成。


    送走了舒元,羅幼度心情愉悅,能夠將舒元、郭廷謂吸納進自己的陣營,實力無疑會提升一個等次。


    舒元的駐地離杞縣不遠,快馬不過一日功夫。


    回到了蔡州,舒元當即給郭廷謂寫了一封信。


    信中內容大致是互述衷腸的意思,其中主要解釋了自己的苦衷,並非自己不義,實在是江南李景與陳覺過於混賬。


    至於跟羅幼度會見的消息,他是隻字不提。


    舒元可不會好心的告訴郭廷謂他們未來有著落了。


    提前告訴他,不就多了一個跟自己爭寵的人?


    舒元向來自私,才不會幹這種蠢事。


    但羅幼度叮囑的事情得認真去幹,畢竟自己的未來就靠他了。


    不聽他的話,聽誰的?


    難不成聽高高在上的郭天子?


    他給了自己什麽好處?


    舒元這種性格就是典型的五代武將,心中壓根沒麽皇帝的存在。


    誰對他好,誰給他建功立業的機會,他就跟著誰混。


    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得到信的郭廷謂,古怪的看著舒元書信中肉麻的字句,笑了笑遞給了自己的弟弟郭廷讚。


    郭廷讚帶著幾分氣急敗壞的道:“朱元這貳賊還好意思為自己辯解?”


    郭廷謂看了憤憤不平的弟弟一眼,道:“兄長我也是貳賊!”


    “不!”郭廷謂忙道:“兄長不一樣,你是給周兵俘虜在先,逼不得已。”


    郭廷謂搖頭道:“有什麽迫不得已的,這天下一統之勢,不可抵擋,為兄自問無愧江南足矣。這朱元也無愧江南,貳賊之說,以後休提。隻是就朱元這性格,斷然不會貿然給我寫此信,想必另有緣由。你說當今廟堂,誰能給朱元他想要的?”


    郭廷讚怔了怔道:“也就那三位了吧。”


    郭廷謂笑道:“是一位,為兄就是給他的部下擒住的。這樣也好,郭氏門楣早已黯淡無光,是時候擦擦了。就算無法做到太上祖父那般,至少不能向今日這樣。”


    其實舒元這信給郭廷謂是多此一舉。


    因為林仁肇就在淮河練兵,離郭廷謂所在的亳州隻是一個時辰的路程。


    林仁肇、郭廷謂的關係可比舒元親密得多,時不時的通信。


    林仁肇對羅幼度極為推崇,郭廷謂也看的清楚行事,相比排外的李重進、張永德,羅幼度麾下無疑是最好混的。


    淮河水師軍營。


    大周水師都指揮使焦繼勳宴請林仁肇飲酒。


    焦繼勳高舉酒杯說道:“這天下好漢某觀之僅有三人。”


    林仁肇舉杯道:“屬下願聞其詳。”


    焦繼勳道:“其一,殿前都指揮使趙匡胤,一手槍棒功夫,天下無雙,當世之上,能接他三招不死者,便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二、虎捷左廂都指揮使高懷德,白馬銀槍,所向披靡。其三,便是林賢弟,上山下水,如履平地,騎馬射箭無所不能。某以為天下好漢,再難有人與你們比及。”


    林仁肇眉飛色舞,舉杯道:“屬下承蒙上官抬愛,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對飲了幾杯。


    焦繼勳問道:“林賢弟三十好幾,為何還未成家?”


    林仁肇歎道:“亡妻已故三年,未曾再娶。”


    焦繼勳皺眉道:“大丈夫豈能無妻,不為自己著想,也得想想為林家傳宗接代。”


    林仁肇忽的一陣傻笑道:“其實屬下已有意中人,隻是擔心她嫌我口臭,未敢相告。”


    焦繼勳瞬間傻眼,到嘴的話一下子說不出口了。


    焦繼勳跟趙匡胤關係極好,此番是受趙匡胤所托,給他妹妹說親來得。本以為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想多了一個意中人,尷尬道:“卻不知誰家姑娘有這運氣,得賢弟青睞。”


    林仁肇道:“郭家妹子,就是亳州防禦使郭廷謂的妹妹!”


    其實郭廷謂有沒有妹妹,林仁肇壓根不清楚,不管怎麽樣,就算現在沒有,收也得收一個來。


    焦繼勳也不好繼續推銷了。


    郭廷謂或許權勢不及趙匡胤,但他可是郭子儀的後人,論及門楣,趙家哪比得上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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