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胡輦恢複知覺的時候,已經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之前待過的城樓閣樓。


    身旁有一個陌生的小丫頭,在一旁打著瞌睡。


    “溷蛋!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


    蕭胡輦罵了一句,但覺眼皮有若千斤重擔,然後迷迷糊糊地就睡過去了。


    此後一連兩天,蕭胡輦在迷糊中服藥敷藥, 有時在黃昏醒來,有時在深夜醒來。


    每次都見到那個陌生的小丫頭。


    經過一番細談,蕭胡輦得知這個小丫頭叫王翠,是城西一個尋常農家的女兒。


    羅幼度特地雇來照顧她的。


    自己那臭烘烘的身體就是王翠幫著擦拭洗淨的。


    一想到這裏,蕭胡輦心底就來氣有火。


    自己堂堂契丹蕭氏,拔裏氏家族, 居然給丟在了監獄裏, 足足待了九天。


    現在想起來,蕭胡輦都不知道自己怎麽熬過來的。


    頭發裏生出了虱子,盔甲裏的內裳白天捂著汗,晚上給體溫烘幹,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身上的汙漬都結成了殼……


    身上的味道,自己聞著都作嘔,黃疸水都吐了出來。


    蕭胡輦不止一次想著,這樣活著,不如死了算了。


    但最後都忍了下來。


    好死,不如賴活著。


    活著才有希望逃出去,活著才有希望報仇。


    嘩啦啦的鐵鏈聲響起。


    蕭胡輦知道這是送藥來了,原本城樓閣樓的門是裏邊鎖的,很明顯現在改成了外邊,還加了鐵鏈。


    王翠輕快地下樓去將藥湯端了上來,一邊小心翼翼地走, 一邊還吹著熱氣。


    “蕭大娘子,喝藥了!”


    王翠農家女,憨厚樸實, 臉上掛著開心的微笑。


    “不喝!”


    蕭胡輦板著臉。


    之前迷迷瞪瞪的,喝藥不受控製, 現在好了一些,立刻生氣不喝了。


    王翠道:“多多少少喝一點嘛,不苦的。”


    蕭胡輦高聲道:“我死也不受羅幼度地施舍,拿走,滾開。”


    她手一推,直接將王翠推倒了,湯藥打在了地上,湯碗碎裂了幾段。


    然後將被子一蒙,直接不理會王翠了。


    小丫頭也不知道什麽原因,一屁股坐在地上,難過得眼睛都紅了。


    委屈得下去叫人。


    直到晚上,羅幼度才走上了城樓,問了王翠什麽情況。


    聽她說完,羅幼度笑道:“蕭大娘子生病了,心情不好,你別怪她。”


    王翠立刻搖著頭道:“不怪不怪,隻是蕭大娘子不喝藥也不吃飯, 小婢心底難受。”


    羅幼度笑道:“無妨,我來了,就容不得她不吃藥, 也不吃飯了。”


    羅幼度走上了閣樓,看著躺在床上將自己捂在被子裏的蕭胡輦,道:“蕭大娘子,吃飯喝藥了。你要是不吃飯,不喝藥,那我就認定你病好了,再將你關監獄了啊!”


    蕭胡輦一把掀開被子,委屈的瞪著羅幼度,眼淚水地流了下來,道:“去就去,我才不怕。”


    她想翻身下床。


    羅幼度卻身子一閃,躲在了呼延讚的身後。


    蕭胡輦一屁股坐在床上,說道:“我動不了。”


    羅幼度橫移了兩步,說道:“動不了就吃飯,喝藥。還有,將你藏起來的利器放下,應該是破陶片吧?那玩意割喉嚨還是能要命的。”


    一旁的王翠驚叫了一聲,也明白了蕭胡輦為何要推自己一把。


    蕭胡輦抿著嘴,將手裏的破陶片丟到了地下。


    羅幼度看了一眼,邊邊角還特地磨了磨,銳利的很。


    蕭胡輦憤然道:“你怎麽發現的?”


    羅幼度道:“你將自己折騰出大病,不就是為了這一出嘛?戲演好了,就乖乖吃飯喝藥,別折騰自己,遭了那麽大的罪,還一點用都沒有,何必呢!”


    “你……”


    蕭胡輦一瞬間,破防了,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羅幼度倒是欣賞地瞧著麵前的蕭胡輦,這蕭家大娘子果然是有成大事的潛力,無怪曆史上能夠威震一方,壓得漠北蒙古、室韋服服帖帖。


    在見到蕭胡輦的第一眼,羅幼度第一時間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


    將一個活生生的大美人,折騰成了一位臭氣熏天的囚犯。


    但是後來細細一想,羅幼度察覺了一個問題。


    足足九天,蕭胡輦就沒有脫過身上的盔甲。


    這極不正常。


    羅幼度一開始確實存著折騰她的意思,讓她受點委屈,好從她嘴裏打探出蕭綽的下落。


    隻是因為事忙忘了這茬,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


    這九天裏,蕭胡輦受足了罪。


    晝夜的溫差,惡劣的環境……


    一般弱女子確實受不了。


    可是蕭胡輦會是弱女子?


    她自幼習武,為了練習劍術,找死囚決鬥。曆史上更是統帥大軍,征戰漠北。


    漠北地環境,不見得就比這監獄舒適。


    蕭胡輦顯然不是身嬌肉貴的千金小姐。


    不過九天而已,真的能將她折騰成這樣?


    依照大夫的診斷結果,蕭胡輦冷熱交替,同時染了風寒跟熱寒,嚴重的可能危及生命。


    相比求死,羅幼度更加相信她存心如此,為得就是染病,然後換一個環境,尋找脫困的機會。


    在這幽州城裏,除了挾持自己,還有更好的脫困機會嗎?


    想到這一點,羅幼度也忍不住高看了蕭胡輦一眼,一個姑娘家能對自己這麽狠,確實了不起。


    “好了,吃藥!”


    羅幼度說著。


    蕭胡輦氣惱的“哼”了一聲。


    羅幼度古怪笑道:“這是想要我喂你喝?”


    蕭胡輦大膽地拋了一個媚眼,道:“你敢嗎?你敢,我就喝!”


    羅幼度聳了聳肩道:“這有什麽不敢的!我繩子都準備好了……”他說著,但真就從懷裏拿出了一根細長,但是很結實的繩子,遞給了呼延讚道:“去,將她的手腳給我綁起來,綁結實一點。”


    “你!”蕭胡輦又一次,說不出話來。


    她見呼延讚真的接過了繩子,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喝,我自己吃。”


    她雖沒見識過呼延讚的武藝,但就羅幼度這種完全不露一點破綻,不給自己一點機會的溷蛋膽小鬼,肯定不會帶一個庸俗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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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哪裏對付得了這種壯漢。


    羅幼度靠在牆上,示意王翠將藥湯跟飯菜取來。


    蕭胡輦不敢作妖,老老實實地吃飯喝藥。


    羅幼度靠著牆,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問道:“蕭綽,你藏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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