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最近的遭遇戰,契丹並沒有占到什麽便宜。


    但是耶律璟對於契丹勇士,依舊充滿了信心。


    因為他手中還有一支王牌軍未曾出動。


    鐵鷂子。


    很多人以為鐵鷂子是西夏的特種兵。


    其實不然,鐵鷂子最早就是契丹精銳中的精銳。


    《資治通鑒》就有記載:後晉齊王開運二年,契丹主命鐵鷂四麵下馬,拔鹿角而入,奮短兵以擊晉軍。


    這個時候, 西夏開國皇帝李元昊的爺爺都還是受精卵呢!


    隻是西夏見契丹精銳鐵鷂子厲害,如鷂之搏鳥雀,這名字寓意好聽,便連名字一並效彷了。還加以改良,原本契丹鐵鷂子隻是人著鐵甲,可步戰可騎戰, 改成了人馬俱甲的重騎兵,名氣反超了契丹的鐵鷂子。


    契丹見西夏的鐵鷂子厲害,亦對自己的鐵鷂子作了改良,改名為鐵林軍。


    隻是北地苦寒,西北大馬又對於環境要求嚴苛,非戰時,也得不時的喂精糧,圈養費用極高。打造一支鐵鷂子的費用,夠養四五倍數量的尋常騎兵。


    故而耶律璟手上的鐵鷂子也不多,但皆以豪族子親信擔任,每一名騎士都是百戰之士。


    耶律斜軫出列請命:“末將願往!”


    這位契丹未來的大將,在這些日子的遭遇戰中,表現良好,進退自如, 已展現出了名將風采。


    此次耶律璟南下救援南京, 最大的收獲就是這個耶律斜軫了。


    耶律璟道:“朕撥叁千鐵鷂子聽你節製,與你麾下族部軍配合,務必一戰而定……”


    耶律斜軫大喜過望, 鐵鷂子的威名,他可是如雷貫耳的。


    隨著兵馬集結,耶律斜軫先一步越眾而出。


    在對麵的羅幼度,見契丹軍陣中已有兩隊騎兵出列。


    羅幼度笑著對慕容延釗道:“副都指揮使,接下來就看你的了!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要他們知道,何為真豪傑。”


    慕容延釗一臉剛毅,如他這般人,好麵子勝過生命。


    這尤其是在羅幼度麵前立下軍令狀,怎麽著也得好好表現。


    慕容延釗剛猛彪悍,但能坐在這個位子上,還是有一些小心思的,抱大腿這事情整活得明白。


    羅幼度跟趙匡胤表麵上關係不差,慕容延釗跟趙匡胤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一個手已經抱上了趙匡胤的大腿。隻要現在再抱住羅幼度的。


    那大周軍方,自己還不是橫著走?


    隨著沉悶密集的戰鼓聲急促地響起,慕容延釗麾下的五千殿前軍呼嘯著對著耶律斜軫迎了上去。


    兩支先頭部隊閃電般靠近,即將進入契丹兵的有效射程。


    耶律斜軫盤算著距離,心底感到有些不妙。


    敵人的陣容,實在是太疏鬆了。


    中原兵作戰向來注重陣型,對方列的是錐形騎兵陣, 是一種適合騎兵突擊的陣型。


    可在衝向自己的時候, 騎兵陣居然自己亂了,零零散散的,與他們為了射擊撤退而特地分散的散陣相差無幾。


    這還未交戰,自亂陣腳?


    一點也不像是百戰之旅。


    “難不成他們想跟我們比騎射?”


    耶律斜軫如此念頭在心底閃過,猛然間臉色驟變,腦中想到了一種玩意……騎弩。


    耶律斜軫跟隨蕭思溫多年,對於中原文化涉獵很深。他不喜四書五經之類的儒家經典,可對曆史人物的傳記很感興趣,尤其是關於打仗方麵的東西。


    他深知漢唐騎兵多用騎弩,他們以騎弩來彌補自己騎射弱點,跟擅於騎射的匈奴、突厥作戰,效果極佳。


    隻是騎弩造價昂貴,馬背上難以裝填。在戰場上很少有機會射第二矢,而且極易為敵人繳獲。


    也就是經濟實力並存的漢唐普遍配備,唐末至今百餘年,很少有騎弩上陣的情況了。


    “難道對方配有騎弩?”


    這些思量,隻在轉瞬之間,耶律斜軫反應過來,大聲高呼:“散開,左右散開!”


    弩比弓箭威力更大,射程更遠也更為精準。


    真要對射,絕對吃虧。


    就在契丹騎兵散開的那一刻,無數弩矢飛石宛如蝗蟲一般鋪天蓋地的激射而來!


    那數以千計的弩矢破空聲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股氣流嘯叫,回蕩在整個戰場上。


    衝在前端的數百名契丹騎兵瞬間哀嚎成片,其中大部分人連吭都沒吭一聲就落下馬去。


    前方身著尋常皮甲的契丹騎兵哪裏擋得住弩箭的力量,有的甚至直接給一弩矢洞穿身體。


    位於後方的鐵鷂子,也有個別倒黴地殃及池魚。


    鐵甲雖厚,依然擋不住弩箭!


    弩矢穿過鐵甲,刺入身體。


    雖未立刻斃命,卻也失去了戰鬥力。


    耶律斜軫回頭向後看去,騎弩有效射程之內,隻見無主的戰馬四處亂竄,受傷的戰馬悲嘶著或發狂或摔倒,將背上的契丹兵掀在地上。


    耶律斜軫心頭滴血,這一照麵自己就折損了上百名部下。


    但他此刻已無暇顧及太多。


    中原的騎兵配備騎弩,但從不以騎弩取勝,而是利用弩箭撕開一道口子,他們從口子裏強行突入,趁勢將對方撕裂兩半。


    果然!


    在射出弩矢之後,對麵的中原騎兵在移動中漸漸匯聚成了錐形騎兵陣,開始加速衝擊。


    耶律斜軫將心一橫,做出了應對之法。


    兌子!


    用自己的族部兵遏製對方的衝擊力,用命換回劣勢,再以鐵鷂子強突敵陣,獲得優勢!


    耶律斜軫高聲咆哮著,穩住了動蕩的兵士,咬緊牙關,揮舞著狼牙棒催馬衝鋒。


    兩支騎兵隊重重地撞擊在了一起。


    勝負高下力判。


    這矮小的契丹族部騎兵,對上騎著高頭大馬的驍騎兵,還未形成建製,結果如何一望可見。


    慕容延釗高聲大喝:“碾過去,直接碾過去,將這群渣碎殺穿。”


    慕容延釗將一名契丹騎兵挑翻在地,眼中閃著一絲怒火,這群畜生,真他娘的不要命。


    在衝刺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對方還有叁千騎兵未動。


    慕容延釗身經百戰,同樣在第一時間察覺了耶律斜軫的兌子戰術,他留下了兩千阻擋對方的休整的叁千騎兵,自己親率叁千,強行破陣。


    隻要在對方騎兵未行動之前,殺穿阻擋在麵前的騎兵,就可直接叁路衝向對麵的叁千騎兵,穩住優勢。


    但對方的抵抗比他想象中的強硬頑強。


    後方羅幼度眺望著戰場局勢,看著慕容延釗以弩騎搶得先手,獲取了戰場上的主動。


    羅幼度心底微酸。


    弩騎是戰場利器無疑,可性價比太差。


    別看弩騎小巧,但是弩箭這東西,越小巧意味著製作的難度越大,想要發揮威力,需要的材料也就越好。


    弩騎的造價比步兵弩都要高,論及實用性,騎弩顯然無法與步兵弩相比。


    也就是收複了淮南,小日子好過起來了,製作了四千騎弩。


    這消息一傳開,李重進、張永德、羅幼度瞬間心動,向郭榮討要。


    但是殿前司、侍衛親軍司、禦營司,雖然同樣隸屬禁軍,但親疏之間,還是有差別的。


    殿前司是護衛皇宮的部隊,那是郭榮的親衛軍。


    跟護衛皇城的禦營司,護衛京畿的侍衛親軍司還是有一定差別的。


    四千騎弩都給郭榮調撥給了殿前司。


    慕容延釗分到了兩千,寶貝的很。在先前的遭遇戰中還不舍得使用。一直到了今日,才將壓箱底的絕活給拿出來。


    不過相比慕容延釗的進攻,羅幼度更加覺得對方的應對更加精彩。


    那在陣仗之中,轉瞬間的應變決策,契丹大將展現了非凡的軍事水準。


    “攻得漂亮,守的精彩,當真是將遇良才!”


    羅幼度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潘美在一旁亦是心悅誠服,說道:“敵將是根據副都指揮使的變陣察覺出騎弩的,不然不至於變得如此之快。若非散的及時,傷亡更大。”


    羅幼度笑道:“相比這個,我更加欣賞對方大將轉瞬間的魄力。若非如此,此番副都指揮使就要立大功了。”


    在他們的說談間。


    契丹鐵鷂子已經開始行動,與慕容延釗留下的兩千騎兵對上了。


    同樣是擅於突擊的西北大馬,同樣的百裏挑一的猛士。


    雙方彼此狠狠的撞擊在了一起,鮮血迸射和屍體、殘肢斷臂從馬背上落在地下……


    戰場就像是一個絞肉機,奪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看著戰鬥力隱隱更勝慕容延釗部的契丹鐵鷂子,羅幼度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這就是契丹的殺手鐧了吧。


    果然有些本事。


    還好慕容延釗經驗豐富,多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全部出擊。


    不然有可能給對方反敗為勝。


    也真是有意思,平素裏這群莽漢,一個比一個沒腦子,可上了戰場,沒有一個是蠢蛋,一個比一個能戰能打。


    潘美看著戰場,提醒了一句:“左右翼消耗有點大,需不需要派兵支援?”


    羅幼度搖頭道:“當前局麵我們占優,對方還未派遣援兵,我們不便輕易行動。待對方撐不住先動之後,我們再根據他們的動向做出相應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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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不變應萬變!”


    潘美覺得在理,不再多言。


    羅幼度望向寶光寺方向,聽動靜他們那邊也已經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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