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州城下。</p>


    羅幼度看著麵前這沿長江而建的堅城,說道:“都說西蜀乃偏安之所,一點不差!”</p>


    忠州城的構造簡單,並不複雜。</p>


    但他橫在山水之間,一邊是滾滾長江,一邊是不知名的高山,一個城池宛若關隘一般,隻有東西狹長兩門。</p>


    就這地形地況,想要繞過忠州都得費九牛二虎之力。</p>


    這綿延群山,隻怕當地人都未必認得全,真正能夠拿捏方向,來去自如地,也隻有當地的巴民了。</p>


    腦中浮現與巴民談妥的條件,羅幼度嘴角不由微微翹起,孟昶這斯,真是好人,幫自己大忙了。</p>


    整個蜀地給孟昶弄得烏煙瘴氣。</p>


    這山下的百姓苦,山上的巴民更苦。</p>


    活不下去了造反,但是孟昶為了鑄鐵錢,不許民間流傳鐵器,直接導致沒有造反的餘地。</p>


    巴民本就人少,沒有武器僅靠毛竹棍棒打不過蜀兵。</p>


    幾次造反都沒有結果。</p>


    羅幼度派遣趙季劄聯絡山中巴民,本以為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能說得動他們效力。</p>


    結果他們的條件隻要一口吃得……</p>


    原來孟昶在得知中原南下荊湖以後,已經意識到羅幼度展開一統南方的大業了。</p>


    孟昶的精神早已腐化,但才智猶在。他不願抵抗中原,因為知道抵抗不過,但也不會坐以待斃。</p>


    畢竟孟家的江山,就算守不住也得抵抗一二,不至於白手相送。</p>


    孟昶在荊南事發之後,已經暗中存儲糧食了。</p>


    蜀地本就因為孟昶的奢靡,導致很多百姓不願種地,而是砍伐珍稀樹木,搬運正規石料,來給孟昶建造宮殿而抵稅,糧食產量不足。</p>


    孟昶這一搞,蜀地糧食吃緊。</p>


    巴民在山中也有種糧,可山中土地多以山岩為主,糧食產量極低,滿足不了巴民的日常所需。</p>


    麵對這種情況,往年能夠憑借毛皮、獸筋跟山下的百姓換取,現在巴民買不到糧食了,隻能靠著下山搶劫,上山打獵維持度日。</p>


    一個冬天過去了,巴民幾乎吃空了存糧,甚至連種糧都吃了。</p>


    若無羅幼度上門,巴民已經開始籌謀攻打村落了。</p>


    在這種情況下,大巴山附近的巴民要求很簡單,隻要給他們吃得,他們就願意賣命。</p>


    麵對如此情形,羅幼度自然闊綽的收買人心,將他們暫時招募於麾下。</p>


    “算算時間!”</p>


    羅幼度看了看天,“現在渝州城應該打起來了吧!”</p>


    韓微自然知道羅幼度的全盤算計,道:“差不多時辰了,就是不知渝州的防備如何?”</p>


    忠州西城。</p>


    得知糧食安全運達的石頵,眼眸閃過一絲疑惑,難道暗思:“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p>


    範禹僻此時收到了孟玄喆的密信,讓他多多注意石頵,依舊懼戰,便奪了他的兵權,也表明了朝中實在無人可用。</p>


    範禹僻一直留意石頵動靜,見他兢兢業業地在加固忠州防線,忍不住自問一句:“自己是不是誤會石頵了。”</p>


    此時見石珩安全地將糧食送達,範禹僻道:“想來山中的巴賊不過小眾,先前是大意之下才為他們所趁。而且糧食齊備,大將軍當全心應對城下的賊兵。”</p>


    他不想兩人之間鬧得太僵,畢竟自己不過文弱書生,真正上城牆拒敵的還得是石頵。</p>


    石頵點了點頭,他也是同樣的意思,既然不可更改,那也隻能據守忠州。</p>


    正想說話,卻見李湧大步走來,臉色微變,說道:“防禦使怎麽在此?”</p>


    李湧說道:“忠州糧食不足,沿途又有叛賊出沒。末將不敢大意,特地調集兵馬,親自將糧食送來。許是我軍勢大,叛賊不敢來襲。末將還想著趁機撈一筆功勳呢。”</p>


    因為相安無事,李湧言語也帶了點輕佻。</p>


    石頵臉色瞬間蒼白。</p>


    “不好!”</p>


    李湧是將門之後,祖上乃季漢的第二任庲降都督李恢,一直都是蜀地將門。</p>


    曆代偶爾會冒出幾位拔尖的人才,維持家族不滅。</p>


    李湧在中原或許算不上什麽,但在人才凋零的蜀地,還是有一席之地的。</p>


    石頵放心率兵來忠州,也是因為後方有李湧坐鎮。</p>


    石頵顫聲道:“賊人的目標不是糧草,而是渝州……防禦使運糧而來,可考慮過渝州無防備之力?”</p>


    李湧瞬間慌了,手忙腳亂道:“我,我這就回去,這就回去!”</p>


    他知道渝州失陷,那意味著什麽。</p>


    困在忠州的他們如待宰的羔羊,而渝州之後,便是一馬平川的成都。</p>


    李湧並非昏庸之徒,隻是經驗不足,隻顧得眼前,而忽視了身後。</p>


    但其實結果都一樣。</p>


    李湧若不出城,受襲的將會是糧隊。</p>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p>


    羅幼度從來不會隻做一手打算。</p>


    巴族首領叫苗冰是一個精幹的漢子,看了如死狗一樣的趙季劄,眼角透著一絲鄙夷。</p>


    這真不怪趙季劄無能,實在是作為一個文人,翻山越嶺的本事跟終年生活在山中的巴人,真的沒有得比。</p>


    這一路上趙季劄都是在巴人攙扶、背負下才走到今日的。</p>


    苗冰看著不遠處的蜀兵說道:“這裏就是他們伐木之所,我們可以佯裝百姓,混入人群之中,佯裝成役夫進入渝州。”</p>


    苗冰說著,歎道:“羅天子果然不虧有小諸葛之名,料事如神。”</p>


    趙季劄恢複了一點元氣,來到苗冰的身旁,說道:“苗兄借一步說話。”</p>


    苗冰自然不懼手無縛雞之力的趙季劄,揮了揮手,讓身旁的護衛遠去一些。</p>


    趙季劄道:“以苗兄的勇武,外加陛下的神算,這渝州不難拿下。難的是拿下渝州之後,貴部會如何!”</p>


    苗冰心頭一顫,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一絲狠厲,瞪著趙季劄,說道:“趙先生此言何解?”</p>


    趙季劄淩然不懼地對著苗冰,說道:“陛下給了苗兄兩個選擇,攻破渝州城,百姓秋毫不犯。他記你們大功,錢糧賞賜一概不少。還會在渝州、成都這些地方賞你們田地耕種。陛下是有雄心壯誌之人,不會因你們是巴人而虧待你們,一視同仁。”</p>


    “另外一條路,是你們起了歹心,劫掠了渝州。那你們跑得越遠越好,陛下親口說的,你可以在戰場上擊敗他,哪怕滅了他二十萬大軍,他不會怪你,隻會認為自己無能。可你要對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動手,未來二十年,他會派遣一良將,與你們不死不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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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選擇,苗兄自行定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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