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中的話讓陳覽心動了。</p>


    安南交趾這一塊地方現在就是水淺王八多。</p>


    屁大點的地方十二使君,還不包括一些實力稍微強一點的盜匪勢力。</p>


    總之為了利益,一眾人打得頭破血流。</p>


    安南這邊的情況與中原的內亂爭天下又有小小的不同。</p>


    中原的內亂大多都是群雄為了利益思戰,而百姓思定。</p>


    安南是地方豪強為了自身的實力求戰,當地的土著也是好戰分子,非常排外。</p>


    他們不服王化,生活的方式很是野蠻,畫地為界。或居住村落,或居住山洞,將入境的外人視為獵物。</p>


    安南本地土著的人數遠超過漢人,因為漢人有智慧,他們服從漢人的管製,但是漢人如果無法滿足他們的利益,就有給推翻的可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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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為了爭奪一點小利,都可能引發一場大戰。</p>


    陳覽是十二使君中實力最為強勁的豪強之一,自然存有掃平其他使君,在安南稱王的念頭。</p>


    所顧慮者,不過是擔心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掃平了安南諸多使君,結果跟吳越、清源軍一樣,去中原享福。</p>


    現在得知中原羅幼度的意思,暗暗心驚之餘,心中大定,知羅幼度對安南局勢定有深刻了解,才有今日之舉,對著中原的方向,隆重的跪伏在地,磕了九個響頭,道:“陛下目光如炬,臣陳覽佩服!臣得陛下器重,決不負陛下厚望。”</p>


    他起身對著陳守中訴苦,“先生不知安南情況,安南山民眾多,他們不服王化,蠢笨蠻橫且無知,不願接受禮教熏陶,且非常排外。即便是我等,很多時候都要受製於他們。”</p>


    陳覽這話並不誇張。</p>


    陳覽在安南交趾有很大的名望,給當地人尊稱為明公,相比那些不擇手段地梟雄,陳覽算不上什麽好人,卻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線。</p>


    他對外公允,對內仁善,很得民心。</p>


    為了更好地治理百姓,他十數年都在推廣漢化,但結果很是一般。</p>


    當地的土著太多,他們養成了自己的習慣,有自己的語言,向來生活簡單,不怎麽動腦的他們,很難接受先進的漢文化。</p>


    曆史上就是這樣,隨著宋太宗趙光義在安南的慘敗,中原的威嚴在安南蕩然無存。</p>


    最後統治者麵對安南的大勢所趨,接受了地方土著的同化,漢話與當地的語言融合,成了越芒語。</p>


    語言不通,至此以後,安南歸附就難如登天了。</p>


    陳覽算不到未來,但境內土著過多的危害,他是深有體會。</p>


    兩人已經達成共識,開始擬定合作細節。</p>


    陳覽的領地位於布海口,日後的越南的太平省奇步,境內有一個港口,可以與廣州港親密接觸。</p>


    不管是經濟還是戰略上的支持都很便利。</p>


    同時陳覽的領土位於紅河三角洲,有著成片的水稻田,水稻甚至一年三季,也能給予中原不小的支持。</p>


    互惠互利。</p>


    陳覽紅光滿麵,這有中原的支持,一統安南,指日可待。</p>


    送走了陳守中,陳覽如墮夢中,這個人都飄飄然的。</p>


    心腹華陽提醒道:“明公,丁部領那邊還等著消息呢。”</p>


    陳覽怔了一怔,這得到中原支持,他心情大好,居然將這事給忘記了,沉吟片刻,說道:“那就見一見吧。”</p>


    雖得中原支持,有了靠山,陳覽卻深知打鐵還得自身硬。</p>


    如果一切都靠中原,自己就是刀板上的魚肉。</p>


    自己得展現自己的價值,展現自己的實力意義,向中原朝廷證明自己有能力與資格鎮住交趾。</p>


    自己所部兵力多、地廣、家財富有,唯獨缺少能征善戰之將。</p>


    丁部領是交趾名將,若能說服他跟著自己幹,大事可成。</p>


    丁部領的領地與陳覽的布海口很近,就在東南方的華閭洞。</p>


    丁部領並不屬於十二使君之列,但他的實力不亞於十二使君。</p>


    丁部領是交趾的漢化蠻人,父親丁公著是驩州刺史。在他還小時候,丁公著便去世了,由丁部領承襲其位,割據大黃華閭洞。</p>


    華閭洞本實力弱小,但丁部領卻是難得的人物,南征北戰,因無一敗績,被部眾推戴為“萬勝王”,成為了不亞於十二使君的存在。</p>


    “父親,好消息!”</p>


    丁匡璉大步入洞,來到丁部領的身旁。</p>


    丁部領身材魁梧,一張巨大的鞋拔子臉,顯得格外奇特,細長的眼睛透過一絲笑意,猜測道:“陳明公已經同意我們歸順了?”</p>


    丁匡璉道:“這倒沒有,不過已經傳來消息,讓父親去布海口一敘。想來就是為了商議我們歸順一事,我華閭洞的實力,交趾上下誰能不知?父親願意歸順,陳明公又不是傻子,豈會拒絕?”</p>


    “好!”丁部領毫不猶豫地道:“為父這就走上一趟,去拜會拜會‘父親’他老人家……”</p>


    父子兩人因為這一聲“父親”相視笑了起來。</p>


    丁部領此人手上握著的就是一副主角劇本,出身將門,但父親早亡,自幼孤苦。叔父竊取了他父親的勢力遺產,將他們趕到山神祠旁的一個山洞裏。</p>


    丁部領在自己母親譚氏的支持下,召集了父親舊部,成功將叔父丁預擊敗並招降,獲得了立足交趾的根基。</p>


    接下來南征北戰,無一敗績,成為了名動交趾的萬勝王。</p>


    不過丁部領軍事力量強橫,但政治力量極其一般。</p>


    他是漢化蠻族,並非是真正的漢人士人豪強,得不到士人的支持,空有軍事能力,卻因缺乏錢糧,無法遠征,長期對外作戰。</p>


    丁部領野心極大,早有成為交趾王的壯誌雄心,隻是空有軍事力量,卻無錢糧支持。</p>


    麵對這一窘境,丁部領想到一個辦法。</p>


    認爹!</p>


    陳覽陳明公有錢有糧有地盤還沒有兒子。</p>


    丁部領上門去給他當兒子,待他百年之後,陳覽的一切都是他丁部領的。</p>


    他丁部領手上有一支戰無不勝的雄兵,再得陳覽的錢糧,拿下交趾豈在話下?</p>


    丁部領得陳覽召見,沒有任何耽擱,輕騎快馬抵達布海口。</p>


    陳覽對於自己未來手下的第一大將很是尊重,親自出城迎接,見丁部領那奇特的相貌,心中大喜。</p>


    這古書上雲:天生異象,貴不可言。</p>


    這丁部領這一張可以跟驢臉比長的鞋拔子臉,一看就是貴不可言。</p>


    曆史上陳覽一見丁部領這容貌,就心生歡喜,將他收為義子,並且將自己的軍隊交給他統領。</p>


    在陳覽百年之後,丁部領整合了布海口的財力物力以及華閭洞的軍事實力,一舉平定了十二使君之亂。</p>


    但現在陳覽知道,自己無後也是中原選擇自己的原因,他可以擔任第一任交趾的無冕之王,但第二任的選擇權,他說的不算,便沒有了收義子的念頭。</p>


    丁部領生的如此奇特,當自己手下的第一大將,正好合適。</p>


    丁部領看著麵前心目中的“爹”,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好:“見過明公。”</p>


    陳覽哈哈大笑:“久仰萬勝王的大名,果然,名如其人,了不得。如父若知,你有如此成就,九泉之下,想必也很欣慰……來,隨我入內一敘。”</p>


    兩人一人想收大將,一人想認爹,格外合契。</p>


    直到陳覽說道了正題:“給丁賢侄透個底,老夫已經與中原取得了聯係。潘美即將舉薦某為靜海節度使、安南都護。這任命一旦下達,老夫將舉天子名義,討伐叛亂。屆時,便以賢侄為帥吧,你我一並為中原效力。”</p>


    丁部領的表情瞬間僵硬。</p>


    相比陳覽這種來至於華夏的交趾士人,丁部領身為地方土著,對於中原可沒有半點的歸屬感覺,反而很是敵視。</p>


    交趾是話語權都在漢人組成的士人集團,他們這些地方土著反而不得重用。</p>


    想著自己費盡心思謀劃至此,居然比不上中原的一聲呼喚,心中大感不平,說道:“不知中原天子是否可信?當初嶺南的皇帝也信誓旦旦說這說那,結果還是一言不合就派兵征伐。”</p>


    這潘美南征,丁部領就有不祥的預感,不想果真如此。</p>


    陳覽還以為他為自己的利益犯愁,說道:“中原天子英明神武,必然不會虧待賢侄的。就限製的能力居於交趾,那是屈才,不如此番好好表現,在表功的時候,老夫向陛下舉薦你入朝為將,與曹彬、潘美、李處耘這類名將為伍,去跟契丹這樣的對手戰鬥。要是年輕一個十歲,老夫才不會將此機會讓給你。”</p>


    丁部領強作鎮定,虛與委蛇,在陪陳覽灌了一輩子酒以後,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華閭洞。</p>


    丁匡璉迎麵而來,笑道:“父親,天大的好消息。”</p>


    丁部領心頭火起,罵道:“有什麽比陳覽得到中原支持,更好的消息?”</p>


    他酒意上湧,抽出腰間寶劍,對著身旁的一棵碗口大的樹砍了過去。</p>


    劍入大樹三分,不得前進。</p>


    他連續揮砍了三劍,成功砍折了寶劍。</p>


    丁部領將寶劍一丟,罵道:“陳覽,這畜生,是我交趾的罪人。可恥,可恨。”</p>


    丁部領想做的是交趾皇帝,而不是中原傀儡,中原的一條狗。</p>


    陳覽與中原合謀,在他看來不易於請董卓入京。</p>


    就中原的尿性,染指了安南,就如回旋的餘地了。</p>


    丁匡璉臉色也是一陣蒼白,看出了這背後的問題。</p>


    中原摻合進來就不會有好事。</p>


    丁部領發泄了一通,心氣略順,說道:“你的消息是什麽?”</p>


    丁匡璉說道:“我們的人在打魚的時候,從海裏撈了一人。居然是嶺南的太監……”</p>


    丁部領精神一振,驚呼道:“是劉鋹?”</p>


    劉鋹亡命海上的消息,早已傳遍四方。</p>


    交趾與嶺南相鄰,消息早就傳開了。</p>


    丁匡璉道:“八成是他的人,他受到了驚嚇,還沒來得及審問。孩兒是從他的衣服材質跟身上攜帶的嶺南官印猜的。……”</p>


    “走,帶我去看看!”</p>


    丁部領心中大動,根據傳來的消息,劉鋹跑的時候,帶走了嶺南存儲多年的財寶,要是能得到這批財寶,那就算沒有陳覽,自己一樣能夠成功。</p>


    來到了洞窟,看著已經換上皮革外衣的一個無須胖子,蹲坐著土床上一角,抱著被子,一臉驚懼的看著進來的丁部領。</p>


    丁部領開門見山地抽出了丁匡璉腰間的劍,丟在胖子麵前,說道:“我們華閭洞不養無用之人,要不說一些換你命的消息,要不你自裁了。”</p>


    劍在土床上翻了好幾個邊,嗡嗡直響。</p>


    無須胖子打了一個寒顫,說道:“在,在下龔澄樞是嶺南的萬華宮使、驃騎大將軍……”</p>


    丁部領、丁匡璉互望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幸喜。</p>


    龔澄樞,那可是劉鋹最器重的親信呀。</p>


    就是不知為何會在大海上漂泊。</p>


    原來劉鋹領著妻妾小部分心腹還有宮中侍衛流亡海上。</p>


    一開始小日子過得還算舒坦,但隨著時間一長,矛盾不可避免。</p>


    盧瓊仙、樊胡子、龔澄樞這些人在南漢因劉鋹的寵信,囂張跋扈習慣了。在海上漂泊也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p>


    結果悲劇了。</p>


    縣官不如現管,他們這些大人物,在這關鍵的時候,失去了身份地位的加持,比不上基層現管官員。</p>


    劉鋹逃的急切,隨同攜帶的宦官衛兵不多,都是劉鋹身旁的老人,平時都是欺負別人的存在。</p>


    哪裏受得了盧瓊仙、樊胡子、龔澄樞這些人的鳥氣。</p>


    一開始還能克製,隨著生活越發枯燥無味,衝突矛盾開始爆發。</p>


    盧瓊仙、樊胡子莫名失蹤,不知去向。</p>


    樊胡子便罷了,就一女巫,可盧瓊仙掛著侍中的官職,還有另外一層身份才人。</p>


    劉鋹的女人,就這麽在船上消失了。</p>


    劉鋹根本不敢過問,龔澄樞、李托也意思到情況不對,開始夾著尾巴做人,不敢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p>


    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個月,來到了南海的一處無名島,尋找水源。</p>


    龔澄樞無意中聽到宦官與衛兵合謀,直接盜走劉鋹的船隻財寶。</p>


    龔澄樞驚慌之際,將消息告訴給了劉鋹。</p>


    然後密謀變成了明搶,龔澄樞為了逃命,抱著一個大木桶就跳進了大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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