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汴京的一切，耶律賢對於壓得他們契丹喘不過氣來的中原天子，更加好奇，心下湧現出一股迫切與之相見的感觸。</p>
女裏看著人來人往的一切，忍不住道：“在上京就聽說中原汴京的繁華，隻以為再繁華，還能比臨潢府強過多少？親自來到汴京，方才知道什麽叫做繁華。”</p>
羅幼度並沒有讓耶律賢多等。</p>
他也很好奇耶律賢的來意，實難想象耶律賢這樣的人物會背棄契丹，遠來中原。</p>
耶律賢抵達汴京的第二日，就得到了羅幼度的傳召。</p>
羅幼度並沒有在紫辰殿這類接待外賓的地方接待耶律賢，而是將他叫道自己辦公接待大臣的延和殿。</p>
羅幼度看著輕步入內的耶律賢，眼眸中露出一絲意外。</p>
耶律賢與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p>
他想著既是名留青史的人物，怎麽說也得有自己的特點。</p>
可這第一眼的印象卻相當平庸，就如大街上隨手一抓的書生，除了臉色蒼白，帶著病態，並無特別之處。</p>
耶律賢上前兩步，作揖道：“草民耶律賢，見過羅天子。”</p>
羅幼度聽到他的自稱以及對自己的叫法，輕笑道：“草民？哪國的草民？”</p>
耶律賢不卑不亢地說道：“自然是中國的草民。”</p>
羅幼度問道：“那朕又是哪國的天子？”</p>
耶律賢繼續道：“自然是中國的天子之一。”</p>
羅幼度眉頭一挑：“天子還有之一？”</p>
耶律賢道：“在尊上眼中自然沒有，您坐擁中原，身為天子，眼中自容不下他人存在。草民卻是不同，昔年韓愈曾言‘夷狄而華夏者，則華夏之，華夏而夷狄者，則夷狄之’。江南李景，巴蜀的孟昶，河東的劉承均，乃至契丹皇帝，在草民眼中，皆可謂之中國天子。”</p>
羅幼度反問：“現在呢？李景？孟昶？劉承均？又在何處？”</p>
耶律賢繼續道：“自秦皇而起，天下大勢必將歸於一統。尊上令得六合同風，九州共貫，自是雄才偉略所致。但並不意味著此三人不曾擔任過中國天子。”</p>
“有點意思！”羅幼度笑著點頭：“不過相比韓愈之言，朕更加以為孟子之言，更合朕心。用夏變夷，未聞變於夷者。”</p>
他並非極端主義者，可以接受以中原文化影響世界，卻接受不了狄夷用他們的文化來影響中原文化，然後說這就是中原文化。</p>
文化可以包容吸納先進的東西，卻不能變質。</p>
羅幼度站起身子，高高的俯視耶律賢，說道：“朕可以接納契丹百姓，但不認契丹天子。”</p>
</p>
耶律賢默然不言，隻是作揖一禮，悶聲咳了咳。</p>
他也不指望能夠真的說服羅幼度。</p>
羅幼度若是真能同意他的觀點，也坐不穩天子之位。</p>
羅幼度深深地看著耶律賢，說道：“自得知你南投以後，朕一直在猜測你用意何在？為何會背棄契丹，遠來我中原。今日我算明白了，你遠來中原是為了給契丹博取最後一線生機。你已經看穿了未來，你留在契丹，契丹沒有半點勝算。反倒是離開契丹，契丹還有一絲絲的希望。”</p>
耶律賢臉色微變，仰望著羅幼度，眼眸中透著一絲恐懼，並沒有反對羅幼度的話，而是平靜地說道：“如此看來，草民也是尊上手中的一枚棋子？”</p>
羅幼度頷首道：“不錯……”他說著，帶著幾分嚴厲的說道：“隻是你跳出了棋盤，壞了我的大局，令我不得不改變計劃。”</p>
耶律賢倒吸了口涼氣。</p>
正如羅幼度說的，耶律賢選擇離開契丹，就是為契丹博取最後微不足道的希望。</p>
耶律賢作為皇位第一繼承人，最初是有野心的。</p>
耶律必攝的出現，破碎了耶律賢的野心。</p>
耶律賢看得太明白了，中原出了一個羅幼度，一統之勢，無可避免。</p>
契丹已經分裂，不能再亂了。</p>
再亂就會重蹈當年突厥頡利可汗的覆轍。</p>
當年的突厥多強？</p>
東起契丹、室韋，西盡吐穀渾、高昌諸國，竇建德、薛舉、劉武周、梁師都、李軌、王世充，即便李唐初期，也得仰著突厥鼻息而活。</p>
控弦且百萬，戎狄熾強，古未有也。</p>
但是內耗分裂，再加上一場天災，李唐輕易滅之。</p>
固然有李靖、李績這類人厲害，可總歸是內部自身的因素，給了李唐可乘之機。</p>
耶律必攝的行事作風，不容於老臣。</p>
耶律賢明白哪怕他自己什麽都不做，這些老臣也會找上他，將他出來，從而將原本就實力大損的契丹，一分為二。</p>
耶律賢還以為這是事態發展的必然因素，直到現在，才明白，是有人一步步推動的。</p>
耶律賢苦笑：“尊上之心思城府，草民佩服。即是如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p>
羅幼度道：“朕為何要殺你？”</p>
耶律賢說道：“草民壞了尊上大計，不該殺嗎？”</p>
羅幼度搖頭道：“用計取勝成固然好，不成就不成了，並不影響最後的結果，隻是過程會簡單一些而已。能夠跳出來，放得下，這是你的本事，朕還是很欣賞的。隻是有些好奇，明明有更簡單的辦法，為何還要受這罪？不是胡輦營救得及時，你們怕是死在路上了吧。”</p>
耶律賢道：“輕易的一死了之，且不說會不會造成後患，自己自然也是不甘心的。在尊上眼中，草民是夷狄。但草民又何嚐不想生生世世生在中國？看百家爭鳴，誦孔孟之道，感受千年璀璨文化的底蘊？”</p>
他回頭看了一眼殿外，說道：“能夠踏足這中原，於願已足……咳咳！”</p>
羅幼度問道：“真的於願足了？”他戲謔地說道：“朕抄了孔家的書樓，收集天下古籍，聚於華夏書館。未來還打算，整理天下書刊，合編一套大典。你不想看一看未來？”</p>
耶律賢聽著臉都揪在了一起，仰望著上首的中原天子，糾結了半晌，說道：“草民本隻有一願，可來到這中原，百念叢生，哪裏甘心。”</p>
羅幼度張開雙手。高聲道：“那就是了，朕身為中國天子，坐擁天下，哪有容不得一個耶律賢的道理。”</p>
女裏看著人來人往的一切，忍不住道：“在上京就聽說中原汴京的繁華，隻以為再繁華，還能比臨潢府強過多少？親自來到汴京，方才知道什麽叫做繁華。”</p>
羅幼度並沒有讓耶律賢多等。</p>
他也很好奇耶律賢的來意，實難想象耶律賢這樣的人物會背棄契丹，遠來中原。</p>
耶律賢抵達汴京的第二日，就得到了羅幼度的傳召。</p>
羅幼度並沒有在紫辰殿這類接待外賓的地方接待耶律賢，而是將他叫道自己辦公接待大臣的延和殿。</p>
羅幼度看著輕步入內的耶律賢，眼眸中露出一絲意外。</p>
耶律賢與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p>
他想著既是名留青史的人物，怎麽說也得有自己的特點。</p>
可這第一眼的印象卻相當平庸，就如大街上隨手一抓的書生，除了臉色蒼白，帶著病態，並無特別之處。</p>
耶律賢上前兩步，作揖道：“草民耶律賢，見過羅天子。”</p>
羅幼度聽到他的自稱以及對自己的叫法，輕笑道：“草民？哪國的草民？”</p>
耶律賢不卑不亢地說道：“自然是中國的草民。”</p>
羅幼度問道：“那朕又是哪國的天子？”</p>
耶律賢繼續道：“自然是中國的天子之一。”</p>
羅幼度眉頭一挑：“天子還有之一？”</p>
耶律賢道：“在尊上眼中自然沒有，您坐擁中原，身為天子，眼中自容不下他人存在。草民卻是不同，昔年韓愈曾言‘夷狄而華夏者，則華夏之，華夏而夷狄者，則夷狄之’。江南李景，巴蜀的孟昶，河東的劉承均，乃至契丹皇帝，在草民眼中，皆可謂之中國天子。”</p>
羅幼度反問：“現在呢？李景？孟昶？劉承均？又在何處？”</p>
耶律賢繼續道：“自秦皇而起，天下大勢必將歸於一統。尊上令得六合同風，九州共貫，自是雄才偉略所致。但並不意味著此三人不曾擔任過中國天子。”</p>
“有點意思！”羅幼度笑著點頭：“不過相比韓愈之言，朕更加以為孟子之言，更合朕心。用夏變夷，未聞變於夷者。”</p>
他並非極端主義者，可以接受以中原文化影響世界，卻接受不了狄夷用他們的文化來影響中原文化，然後說這就是中原文化。</p>
文化可以包容吸納先進的東西，卻不能變質。</p>
羅幼度站起身子，高高的俯視耶律賢，說道：“朕可以接納契丹百姓，但不認契丹天子。”</p>
</p>
耶律賢默然不言，隻是作揖一禮，悶聲咳了咳。</p>
他也不指望能夠真的說服羅幼度。</p>
羅幼度若是真能同意他的觀點，也坐不穩天子之位。</p>
羅幼度深深地看著耶律賢，說道：“自得知你南投以後，朕一直在猜測你用意何在？為何會背棄契丹，遠來我中原。今日我算明白了，你遠來中原是為了給契丹博取最後一線生機。你已經看穿了未來，你留在契丹，契丹沒有半點勝算。反倒是離開契丹，契丹還有一絲絲的希望。”</p>
耶律賢臉色微變，仰望著羅幼度，眼眸中透著一絲恐懼，並沒有反對羅幼度的話，而是平靜地說道：“如此看來，草民也是尊上手中的一枚棋子？”</p>
羅幼度頷首道：“不錯……”他說著，帶著幾分嚴厲的說道：“隻是你跳出了棋盤，壞了我的大局，令我不得不改變計劃。”</p>
耶律賢倒吸了口涼氣。</p>
正如羅幼度說的，耶律賢選擇離開契丹，就是為契丹博取最後微不足道的希望。</p>
耶律賢作為皇位第一繼承人，最初是有野心的。</p>
耶律必攝的出現，破碎了耶律賢的野心。</p>
耶律賢看得太明白了，中原出了一個羅幼度，一統之勢，無可避免。</p>
契丹已經分裂，不能再亂了。</p>
再亂就會重蹈當年突厥頡利可汗的覆轍。</p>
當年的突厥多強？</p>
東起契丹、室韋，西盡吐穀渾、高昌諸國，竇建德、薛舉、劉武周、梁師都、李軌、王世充，即便李唐初期，也得仰著突厥鼻息而活。</p>
控弦且百萬，戎狄熾強，古未有也。</p>
但是內耗分裂，再加上一場天災，李唐輕易滅之。</p>
固然有李靖、李績這類人厲害，可總歸是內部自身的因素，給了李唐可乘之機。</p>
耶律必攝的行事作風，不容於老臣。</p>
耶律賢明白哪怕他自己什麽都不做，這些老臣也會找上他，將他出來，從而將原本就實力大損的契丹，一分為二。</p>
耶律賢還以為這是事態發展的必然因素，直到現在，才明白，是有人一步步推動的。</p>
耶律賢苦笑：“尊上之心思城府，草民佩服。即是如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p>
羅幼度道：“朕為何要殺你？”</p>
耶律賢說道：“草民壞了尊上大計，不該殺嗎？”</p>
羅幼度搖頭道：“用計取勝成固然好，不成就不成了，並不影響最後的結果，隻是過程會簡單一些而已。能夠跳出來，放得下，這是你的本事，朕還是很欣賞的。隻是有些好奇，明明有更簡單的辦法，為何還要受這罪？不是胡輦營救得及時，你們怕是死在路上了吧。”</p>
耶律賢道：“輕易的一死了之，且不說會不會造成後患，自己自然也是不甘心的。在尊上眼中，草民是夷狄。但草民又何嚐不想生生世世生在中國？看百家爭鳴，誦孔孟之道，感受千年璀璨文化的底蘊？”</p>
他回頭看了一眼殿外，說道：“能夠踏足這中原，於願已足……咳咳！”</p>
羅幼度問道：“真的於願足了？”他戲謔地說道：“朕抄了孔家的書樓，收集天下古籍，聚於華夏書館。未來還打算，整理天下書刊，合編一套大典。你不想看一看未來？”</p>
耶律賢聽著臉都揪在了一起，仰望著上首的中原天子，糾結了半晌，說道：“草民本隻有一願，可來到這中原，百念叢生，哪裏甘心。”</p>
羅幼度張開雙手。高聲道：“那就是了，朕身為中國天子，坐擁天下，哪有容不得一個耶律賢的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