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們一同閑談聯詩,時間倒是過得極快。


    午膳自然是在榮國公府用的,一如既往的美味精致,湘雲除了可以和黛玉相見十分喜悅之外,榮國公府唯一的好處隻有這些美食了。大家都文雅地用著餐,賈寶玉似乎十分心不在焉,隻是略碰了碰,就不肯吃了。


    午膳後,眾客都被安排在老夫人的院子裏歇午覺,黛玉自然和湘雲湊在一起。賈敏見姐妹倆感情甚好,也就笑了笑,放她們去了。


    寶玉也被賈敏三言兩語勸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寶玉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還是乖乖地回去了,可是躺在床上卻沒有絲毫睡意。


    襲人見寶玉輾轉反側,體貼地問道:“二爺可是睡不著?剛剛二爺午膳也沒有進多少,可是餓了?”


    賈寶玉倒是有幾分不解:“為何姑媽她們不肯讓我和林妹妹、雲妹妹親近一二呢?”寶玉也不傻,自然看出了賈敏十分不喜他和她們玩。可是不說自家姐妹,就是寶姐姐也是經常一起玩的,他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襲人張了張嘴,猶豫了片刻才道:“二爺和表小姐都是心懷坦白,言行正派之人,隻是林家表小姐畢竟是訂了親的人,就算是表兄,一起玩隻怕也有些於理不合……”襲人說得很隱晦,就差說人家怕你敗壞人家女兒家的名聲,故意將你隔開。


    賈寶玉最不耐規矩:“那起勞什子的規矩。”說著,竟然直接起身。


    襲人一驚:“二爺這事要做什麽?”


    “我要去看林妹妹和雲妹妹。”


    襲人勸了兩句,見寶玉實在聽不進去,隻得服侍寶玉穿戴,陪同寶玉一同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寶玉在榮國公府一向隨意慣了,問清楚黛玉湘雲住在何處,竟然要直接闖進去。


    門口兩人身邊的人都要嚇丟了魂,連忙過去阻攔,這一攔,倒讓寶玉更加惱怒。


    賈敏特地留在黛玉身邊的嬤嬤便笑盈盈地迎上去:“寶二爺可是要見我們家小姐和史家小姐?”


    襲人連忙上前回答:“這不前幾日娘娘從宮中賞下了些花露還有些新鮮玩意兒,二爺就一直想送給兩位表小姐,上午不得空,如今便拿來了。”說著讓身後的小丫鬟把東西遞上來。


    那嬤嬤含笑地看了眼襲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有幾分輕蔑,看得襲人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那嬤嬤也沒理襲人,而是看向賈寶玉:“寶二爺有心了,隻是兩位小姐還在歇午覺。不如寶二爺先去榮禧堂稍待片刻,如何?”卻一眼都不看那些東西,林府和保齡侯府都頗有聖眷,那些東西根本不看在眼裏。


    寶玉卻不願就此離開:“我要見林妹妹,我要見雲妹妹。”活像是她們拆散了有情人的架勢。


    那嬤嬤卻是一副好脾氣,說話極有分寸,就是寸步不讓,想見兩位小姐門都沒有。


    賈寶玉在這邊吵鬧不休,自是有不少下人過來看熱鬧,卻沒人上前阻攔。待老夫人和賈敏被丫鬟們請來的時候,看得此等場麵兩個人的臉都黑得不行。因為賈寶玉是個不知禮的,賈敏鮮少帶著黛玉回娘家,尤其是在黛玉定親之後,就再也沒登過門。這次是史太君誠心相邀,她才帶著女兒回來,結果就出了這個事兒。如果真的鬧出什麽傳聞,這就是逼著自己女兒去死。


    老夫人更是心裏暗暗後悔帶著湘雲過來。保齡侯本就不喜榮寧二府的人,而且幾個孫女中,保齡侯唯獨對湘雲十分喜愛,這次要是湘雲在這兒出了什麽事,不,不需要出什麽事,隻要鬧出些什麽不好的傳言,隻怕保齡侯吃了她的心都有了。而且,這榮國公府的寶玉,雖說平日傳言有些不好聽,但平日裏看著倒是十分體麵的人,怎麽能幹出這種破壞閨譽的事情?


    兩個人上前都是強壓著火氣勸走了寶玉,便都吩咐下人叫醒小姐們,收拾東西和史太君說了一聲趕快離開了榮國公府。


    倩雲秀雲睡得廂房離黛玉湘雲近一些,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她們都是閨中的女兒家,如何能出麵和賈寶玉交涉。唯獨曖雲,住的不那麽近,被叫醒的時候還是熟睡,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她平時本來就對湘雲這個保齡侯府的嫡長孫女缺少敬意,聽說提前離開和湘雲有關,這下更是口不擇言:“你又幹了些什麽?”曖雲一向十分喜歡榮國公府的奢華享受,也覺得榮國公府的姐妹們比起自家裏更好相處,還有從小玩得極好的寶哥哥。如果不是因為祖母不答應,她都想住上一段時間。之前也有幾個月不曾登門,這次好不容易登門,才用了午膳就離開,這讓曖雲十分不滿。


    老夫人卻是對著曖雲喝罵道:“閉嘴。怎麽和你姐姐說話呢?”她現在很煩躁,誰能想去一次榮國公府差點出事,而且要如何和保齡侯說這個事……


    曖雲往常都是被老夫人異常寵愛的那一個,好東西沒有湘雲也會有她的,頭一次被老夫人說重話,年紀又小臉又嫩,眼眶瞬間紅了:“祖母……”


    湘雲卻異常溫柔地說道:“祖母何苦生氣呢?妹妹年級還小,找個好點的教養嬤嬤就是,定能在妹妹定親出嫁前給她教好了。”


    還沒待老夫人說什麽,曖雲先反應過來:“我不要教養嬤嬤。”她可聽人說了,那些教養嬤嬤非常嚴格,完全是折磨人。而且湘雲身邊就有個教養嬤嬤,似乎求了貴人好不容易找來的。米氏一直十分眼饞,也想給自家女兒找一個。找教養嬤嬤這事兒,想必自家娘親也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老夫人連忙瞪向曖雲身邊的人,那丫鬟一哆嗦,連忙小聲勸住曖雲。


    老夫人強壓著火氣,對湘雲道:“你是姐姐,讓讓你妹妹。”


    湘雲慢條斯理道:“就是為了妹妹好,以後妹妹嫁出去,行動坐臥之間,總也是保齡侯府的臉麵。”湘雲完全沒有老夫人這般煩惱,反而很輕鬆,這下,以後都有理由不用再去榮國公府那麽一個不省心的地方了。可憐林姐姐,總是她外祖家,不可能一直不露麵……


    湘雲回到保齡侯府,向母親請安的路上,卻正好看到母親身邊清風家的送客,臉上十分難看。


    是衛夫人。


    湘雲避無可避,隻得行禮問好。


    衛夫人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不愧是保齡侯府的大小姐,德容言功無一不好,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可以肖想的……”


    湘雲見她身後一個二十幾歲姿容極好的婦人臉色一下子陰了下去,那婦人看著像姬妾之流……


    而清風家的,眉宇間都能夾死蒼蠅了……


    雖然不明白衛夫人為何沒頭沒腦地說些這個,但是湘雲還是禮儀周全的送走了對方。


    湘雲進了廳堂,看到丫鬟們正在清理地上的碎茶盅,旁邊劉嬤嬤正在勸解母親,母親看到她時才擠出一個笑:“今兒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湘雲實話實說了,見母親勃然大怒,連忙勸到:“母親不必生氣,剛好有了理由,以後不必再去榮國公府就是。”隨即問道:“母親,剛剛我看到衛夫人……”見劉嬤嬤在一旁搖頭,湘雲連忙不再說話。


    範氏一想起來更來氣了,但還是和湘雲說了起來。


    原來那衛夫人突然遞了帖子來訪,範氏以為是衛夫人為了之前的事情賠禮來了,範氏雖覺得衛夫人隔了那麽久才來賠禮,心不誠,到底還是讓人進來了。沒想到,衛夫人比她想的要不靠譜的多,這次來也是為了結親,是為了衛若蘭的庶弟,衛大人的庶長子衛青霖來提親。範氏當即就氣得不行,差點把衛夫人趕出去,好歹忍耐住了,隱晦地拒絕了。結果跟在衛夫人身後的那個姬妾竟然插嘴,說些什麽天生一對不著調的話,氣得範氏直接摔了杯子,把她們給趕了出去。


    湘雲卻是笑笑:“母親何苦為那起子小人生氣呢,以後不允她們進門就是。”說著湘雲眼睛一轉:“不過女兒倒覺得,今兒個那個衛夫人巴不得婚事不成,隻怕今兒個是被逼著來的。”


    範氏當時正在氣頭上,哪裏想那麽多,仔細一想,再加上外麵有衛大人寵妾滅妻的傳言,倒和湘雲說起了衛府的笑話。


    母女倆說笑了一陣,湘雲轉換了話題:“母親,過幾日讓我去玉姐姐家找她玩吧?”


    範氏寵愛地戳戳女兒的頭:“今兒不是見到你玉姐姐了?”


    湘雲笑了笑:“那麽多人,哪裏能和玉姐姐好好聊幾句。好不容易歇午覺時想聊幾句,又……總之,還想和玉姐姐說說話。”


    “你倆時不時地見麵,可總是說不完的話……”範氏想了想:“年前還是別去了,年前家中都比較忙,你玉姐姐近來也和你姑母學著管理家事呢,隻怕今天也是得閑才去的榮國公府。”


    湘雲想了想,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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