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少華跟著楊師傅向那邊走去。那個穿著藍色T恤的男人,大概和楊師傅一般大小,四十出頭的樣子。魁梧而彪悍的身材,讓人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似的。嘴唇上留有一些短短的胡須,更加襯托出一種男子氣概似的。隻不過,他的眼神中似乎充滿了一道怒光,讓人不太容易親近似的。


    此時,他正和一個穿著白色背心的男子麵對麵坐著吃飯,沒有在意周圍的工友,隻顧埋頭吃著飯,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向他們走來似的。


    “黃師傅,在吃飯呢?……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車間才來不久的小夥子,名叫鄭少強,是個很有能力的人,還是生料車間的技術人員了……”


    楊師傅直接坐到了那個黃師傅的身旁,一邊介紹道,一邊示意鄭少華也坐下來。在水泥廠裏,工友之間一般都以“師傅”來稱呼對方。


    藍色衣服的黃師傅停止了吃飯,一邊聽著楊師傅說話,一邊望了望鄭少華,點頭招呼道,顯得有些冷淡似的。


    “黃師傅,您好,我叫鄭少強,以後請多多指教!”鄭少華客氣而謙遜地說道。


    “不敢當!年紀輕輕的,就當技術人員了,不簡單啊!我怎麽還敢指教你啊,我就是一個普通的下苦力的工人而已!不用這麽客氣!”


    黃師傅生硬地說著,表情顯得有些嚴肅和冷峻,之後便繼續埋著頭,大口大口地吃著碗裏的飯。從他的態度看得出來,這人不像其他工人那麽隨和,屬於那種虎背熊腰、表情木訥之輩,估計平時也不怎麽喜歡和別人套近乎、拉家常之類的。


    看對方有些不理不睬的,楊師傅也不再說話,繼續吃著自己碗裏的飯。而鄭少華似乎也不太好開口詢問自己迫切想知道的事情,也跟著默默地吃飯,氛圍顯得有些尷尬。


    燒成車間普通工人和技術員工總共二十多人,主要負責生料煆燒各環節的工作。這個黃師傅姓黃,名奎,所負責的是生料預熱的煤磨工作,也就是負責預熱器煤炭燃料方麵的工作,同樣屬於一種體力活,沒有什麽技術含量。


    楊文軍簡單介紹鄭少華和黃奎認識之後,大家也沒有過多說什麽話,便各顧各地吃著飯,之後便紛紛離開了。


    初次見麵,鄭少華感覺這個黃奎比較封閉內向,寡言少語,甚至都不怎麽和其他人接觸和來往,屬於那種隻顧埋頭苦幹的人。隨後,他便回到了生料車間,準備稍微休息下,繼續下午的工作安排。


    到了車間之後,雷恩澤和蔣大偉也已經回來了,和往常一樣,一人正抽著煙,一人正躺下休息。看到鄭少華過來之後,蔣大偉馬上開口說道:


    “大哥,看你一臉愁容的,遇到什麽不高興的事了?”


    “沒什麽……”


    鄭少華沒法向他們說出自己的苦惱,便簡單回答道。


    “是不是燒成車間太忙了?……”雷恩澤一下子站了起來,關切地詢問道。


    “也不怎麽忙,隻是……”鄭少華欲言又止地說道,顯得有些吞吞吐吐的。


    “隻是什麽啊?是不是遇到什麽棘手的事情呢?快告訴我們兄弟啊!”蔣大偉再次詢問道,顯得有些急不可耐。


    “沒事……休息吧!下午還要上班了!”


    鄭少華想了想,還是沒法將心裏的苦惱說出來,因為他知道一時半會也沒辦法解釋清楚。與其解釋,還不如幹脆避而不談來得明智,於是他便躺了下來,準備稍微休息下。


    不過,他雖然人躺了下來,但是眼睛仍舊睜開著,直直地望著天花板,正思考怎麽向黃師傅打聽他鄰居丁師傅的事情了。


    看對方表情有些冷漠,他打算下午再去燒成車間,趁工作之機和他聊聊,希望能夠打開對方的心扉。而且,這幾天下午在這裏也沒什麽事可做,破碎機基本上都能正常運轉,沒有出現什麽故障和問題。


    今天中午,鄭少華實在沒辦法睡著,突然打算趁現在就回燒成車間,了解下那邊工人的情況,和他們多溝通下,增進彼此之間的交流,這樣到時聊起來也比較自在和暢快。


    於是,他馬上站了起來,準備返回燒成車間。還在抽煙的蔣大偉看他躺下又站了起來,便好奇地詢問道:


    “大哥,你不休息,要幹嘛去啊?”


    “我回燒成車間去……還有事得幹……”


    鄭少華頭也不轉地說道,便匆忙地往燒成車間走去。


    到了燒成車間之後,他馬上來到黃師傅所在的工作崗位,想和他好好聊聊。當他到了之後,發現整個車間隻有黃師傅一個人還在不停地工作著,仿佛拚了命一般,一刻也沒有停過。


    看到眼前這一幕,鄭少華十分震驚,不知道對方是受到什麽打擊,還是遇到什麽困難,仿佛以此來宣泄心中的不快似的。


    於是,鄭少華走了過去,詢問附近一些正在閑聊的工友。


    “請問一下,黃師傅這是怎麽呢?”鄭少華向其中一個工友詢問道。


    鄭少華剛來燒成車間沒幾天,大家雖然和他不是很熟,但是也知道這個人,而且當他還在生料車間的時候就知道了,因為他憑借一個人的力量,居然單槍匹馬地將生料車間那些嚴重老化的破碎機進行了高效而安全的改進,不僅受到廠長的表揚,還被提拔為技術人員,甚至還將被評為“優秀工人”。


    這樣不凡的成績,不僅他們這些人知道,甚至連整個水泥廠的人都有所耳聞。隻不過,令他們感到大惑不解的是,他居然放著好好清閑的工作不幹,跑到這個渾濁不堪的燒成車間來工作,豈不是腦子有問題嗎?不過,既然人家都來了,也沒有必要去猜忌和過問那麽多,隻需要管好自己,並且將他當成自己車間的工友來對待就行了。


    “我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怎麽呢?也不知是哪根筋出了問題,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是這樣沒日沒夜地拚命,也不說到底怎麽了,一句話也不說,隻顧找活兒來幹,幹完了分內的事情,又去幫其他的工友做事,一刻都沒有閑下來,一刻也沒有休息過……唉!真不知他到底是怎麽呢?”


    旁邊的工友不停地說著,將這段時間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完全沒有將鄭少華當成外人。


    聽了這位工友的話,鄭少華也感到詫異不已,覺得對方肯定受到了什麽刺激,才會使得他這樣不顧身體的幹活。雖然黃師傅長得身強力壯的,但是這樣沒日沒夜的幹活,再是鐵打的也受不了啊!更何況現在天氣還仍舊炎熱得很,溫度也是久高不下,即使不幹活,也會出一身汗的啊!


    “那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拚命幹活?還是一直都是這樣的?”鄭少華想了想,再次詢問道。


    “好像就是最近一段時間吧,以前他都是有說有笑的,和咱們也很能聊的,但是不知為什麽,現在的他,變得不僅沉默寡言,還鬱鬱寡歡的,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一點也不像我們認識的他……”工友回答道。


    聽了工友的話,鄭少華再次陷入沉思之中。他隱約覺得,黃師傅性情突然大轉變,很可能與那個生病離去的丁師傅有關,因為他們倆畢竟是鄰居,他肯定是受到丁師傅的一些影響,才會受到如此大的刺激,導致他不顧性命地拚命幹活,仿佛隻是為了宣泄心中的苦悶和痛苦似的。


    而且,從時間上來看,也比較吻合。丁師傅離開水泥廠大概有一周多吧,而黃師傅差不多也是最近才出現這種反常舉動的。這種巧合,讓鄭少華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似乎丁師傅的病情是直接導致黃師傅性格大變的原因。


    看來,必須抽空好好和黃師傅聊聊才行,不然他心中的鬱結很可能會長期堆積在心中,甚至會越積越深,把自己的身體給累垮了。


    看到眼前這些滿臉灰塵、滿身髒亂的工人,此刻鄭少華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滋味,真是百感交集。


    這些底層的貧困人們,為了一點微薄工資,幹著繁重而勞累的體力活,就為了養活一家人,如同他的父親一樣。不知不覺,他對這些工友有種如同親情般的情誼,仿佛他們並不是與自己毫不相關的普通工人,而是與自己存在著緊密關聯的親人,畢竟他們也算得上是他父母的工友啊!


    為了他們,為了這些如同親人般的底層貧困人們,鄭少華覺得自己有義務來改善他們的工作和生活環境。盡管他所能做的事情也是微乎其微,並不能發揮多大的作用;但是隻要去做了,隻要能提供哪怕一絲微小的幫助,他就會感到一種滿足和幸福。畢竟很多工友,年齡和他的父母也相差不大,可謂情同父子一般,讓他頓生一種深深的使命感與責任感。


    這是為所有與他共相處、同患難的人的一種血肉相連的至深情誼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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