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分,家人都已經睡下了,屋內靜悄悄的;屋外也是一片靜謐,隻是偶爾可以聽到遠處傳來的幾聲狗叫聲,打破這萬籟俱靜的夜晚。


    此時此刻,鄭少華正坐在屋裏的寫字桌前,迫不及待地從身上掏出鄧嘉欣的來信,一顆跳動不已的心一刻也難以平靜下來。他太興奮,太激動了,渾身的血液也仿佛在沸騰一般。


    滿滿的四頁信紙,裝載了愛人滿滿的愛意與思念,讓鄭少華仿佛飲了蜜一般陶醉。當他仔細閱讀著如涓涓細流一般的文字時,眼前就仿佛出現了愛人美麗而動人的麵容,不禁令他倍感親切和溫暖。


    要知道,這是跨越千裏的情感傳遞,是超越時空的曆史見證啊!他怎麽能夠不欣喜如狂,不歡欣鼓舞呢?戀愛中的人,還有比收到心愛之人的呢喃細語和深情問候,更令人幸福和快樂的嗎?


    在信裏,鄧嘉欣一開始表達了自己濃濃的思念,之後又描繪了大學校園的美麗景色,談到自己在大學裏的近況,並且詳盡記錄了這段時間自己看書的經曆和心得。


    鄭少華津津有味地閱讀著,眼前頓時浮現出大學校園的美麗景象。那裏有綠樹成蔭的街道,有流水潺潺的小河,有嬌豔欲滴的花朵,有美麗怡人的草地,還有寬敞明亮的教室,朝氣蓬勃的同學……這一切的一切,曾經都是他如此夢寐以求的,如今卻換了一種姿態,再次呈現在他的眼前,不禁令他倍感欣喜和慨歎。


    是啊,神聖的大學殿堂,對於失之交臂、無緣踏入的高中生來說,永遠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美夢!這夢會時刻存在於他們看似不幸的生活之中,尤其是當他們在社會底層遭遇到種種不公待遇和苦痛磨難之時,便會把大學看成一個更加虛幻和美好的夢。但是,殊不知這夢,卻並非他們想象得那般美好,隻是被現實和社會塗抹上一層迷幻的神秘色彩而已,看似五彩斑斕,實則真假難辨。


    看完這些描繪大學校園的文字後,鄭少華心中不免掠過一絲遺憾,但是這種遺憾很快便轉瞬即逝,因為他明白,這虛幻的美夢將可能被殘酷的現實永遠抹殺,最終如同五色的肥皂泡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抹淡淡的餘香而已。


    由於內心太過感慨,鄭少華不禁抬起頭來,將目光望向一片漆黑的窗外,陷入一種沉思之中。過了一會兒,待他稍微平靜下來之後,他又繼續拿起桌上的信紙,專注而認真地閱讀著。


    接下來,鄭少華從信上得知,鄧嘉欣自從上大學之後,便經常出沒於圖書館,在裏麵閱讀自己十分鍾愛的文學作品;而且,信上還記載了她這段時間所閱讀過的兩部經典小說——法國作家司湯達的《紅與黑》和小仲馬的《茶花女》,還有一部傳記小說《梵高傳》。


    當鄭少華閱讀著這些文字時,就仿佛在閱讀優美而文雅的讀書感一般,頭腦中不禁浮現出小說裏所描繪的感人畫麵。不知不覺,他漸漸入了迷,覺得閱讀愛人的文字簡直就是一種美的享受。


    對於鄭少華來說,自從踏入學校的那一刻起,他在語文方麵的天賦就比較欠缺。在這方麵,他和弟弟鄭少強可以說很相似。他們的興趣和天賦基本上都在理科方麵,而在文科方麵的能力稍微顯得有些不足;或者說,他們更擅長邏輯思考,在這方麵可謂得天獨厚,幾乎是信手拈來,而在感性思維方麵卻顯得有些笨拙。


    閱讀著這些如同美妙音樂的文字,鄭少華仿佛也被其中的故事吸引了,讓他有些忘情所以。不知不覺,他似乎對文學有種不一樣的感受和體驗,思緒也被帶離到另外一個國度,不禁讓他有種難以言表的喜悅。


    關於《紅與黑》這部小說,信上是這樣描述的:


    “這部小說是司湯達根據當時在《法庭公報》上所報道的真人真事來寫成的。是的,藝術高於生活的地方便在於:生活隻是一些平凡、不具有多大價值的偶然事件,而藝術卻是高度集中的,典型性的,具有反映時代與社會的深刻性。


    “藝術的價值有兩方麵:一是感性上的,能讓人的心靈得到撫慰,靈魂為之震撼,讓人性在藝術光輝的普照下更為動人,更能體現人之為人的高貴性;二是理性上的,在這個層麵,藝術所扮演的角色便是對人生、對社會、對時代、對世界的一種思考和探索。讀了司湯達《紅與黑》的形成過程,我對文學的藝術功效感受得更為真切,理解得也更為深刻。


    “……小說是圍繞於連的兩次戀愛展開的,通過對於連愛情之路的敘述,十分巧妙地對當時的社會與時代進行了揭露和批判。……”


    信上還較為詳盡地描述了小說的故事情節。讀著這些深刻而有些艱澀的文字,鄭少華不禁感到自己的淺薄和無知,一時半會還難以理解,可能是自己平時很少閱讀小說的緣故,在文學的感受性上自然有些欠缺和不足。


    接著,信上又談到鄧嘉欣閱讀《茶花女》的感受:


    “小說講述了妓女瑪格麗特為了自己純潔而高尚的愛情,犧牲了自己的幸福,歌頌了身為妓女的瑪格麗特的崇高靈魂。


    “身為好女的瑪格麗特·戈蒂耶在巴黎這個繁華的都市,因美貌超群而成為許多上流社會的公爵、伯爵愛戀的對象。而她在這種極為奢華的生活中卻逐漸麻痹了自己的靈魂。阿爾芒·杜瓦爾對瑪格麗特一見鍾情,而且深深地愛著她,這種愛是一種真誠而令人感動的無私的愛,因而感動了瑪格麗特。而瑪格麗特也因阿爾芒對自己的愛而深深地愛上了他,使得她不願意去過那種華麗但令她感到恥辱的生活,願意和她的情人過一種平靜而安寧的隱居生活。


    “他們本決定離開巴黎,去一個遠離城市喧囂的地方過詩一般的幸福生活;然而,命運仿佛總因人的一時過錯而將其一生籠罩,不給他們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就在瑪格麗特與阿爾芒對未來的生活懷有無限的憧憬時,命運卻將阿爾芒的父親請了來,把一切的計劃給徹底破滅了。


    “由於世俗社會對妓女身份的瑪格麗特的偏見,使得純潔而善良的瑪格麗特不得不為了阿爾芒的父親和妹妹考慮,離開了自己深愛的阿爾芒。當阿爾芒得知瑪格麗特欺騙自己時(自以為的),以各種方式來對疾病纏身的瑪格麗特進行侮辱和報複,使得瑪格麗特在病痛中離開了人世。後來,當阿爾芒得知瑪格麗特去世,悲痛萬分,追悔莫及。……


    “……美與醜相碰,往往可以使美者更美,使醜者更醜。任何人都是擁有愛情權力的。妓女本該是不可能擁有真正愛情的,因為她們早已用肉體的歡愉與快感將靈魂的高尚與崇高一點點抹去,隻剩下一種靈魂的虛空罷了;然而,瑪格麗特卻擁有一份真正的愛情。正因為有了阿爾芒對瑪格麗特真摯而忠貞的愛情,才喚回了瑪格麗特靈魂深處的美麗、善良與高貴,用靈魂的美來撞碰肉體的醜,從而達到另一種別樣的效果,獲得另一番奇幻的景致。


    “永恒的愛情是可以戰勝一切艱難險阻的,是可以克服一切痛苦與傷害的;瑪格麗特靈魂與肉體之間的極大反差,讓她的愛情達到一種新的高度,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崇高。……”


    讀到這裏,鄭少華真是感慨萬千,不禁讓他想到下午蔣大偉開導他所說的那番話。沒想到蔣大偉所說的話,竟然會出現在鄧嘉欣的信上,讓他真是喜不自禁,內心受到極大的鼓舞,靈魂也受到極大的震撼,再次讓他渾身充滿了力量!


    愛情,是多麽美好啊!看,心愛的人竟然能夠說出如此超凡脫俗的美妙話語,不禁令他震驚,也令他開心!而這一切都是文學作品帶給她的,啟迪她的,讓她變得智慧出眾,美麗動人,能夠為了自己的愛情奮不顧身,勇往直前!


    鄭少華不禁覺得,自己的境界還沒有走出狹隘的認知,沒有超越世俗的偏見!看來,他也應該多閱讀一些文學作品,從文學中汲取人生的真諦和做人的智慧!想到這裏,他不禁長吐出一口氣,覺得以後有空的時候,一定要到圖書館借閱一些經典的文學作品,幹脆就把鄧嘉欣讀過的作品找來讀一遍,從而收獲一份與愛人相同的奇妙文學之旅。


    哈哈哈!這是一個相當妙的想法,再次讓鄭少華喜不自禁,興奮異常,真恨不得馬上付諸實踐,立馬跑到圖書館找來這些經典名著閱讀。


    最後,鄧嘉欣又和他一起分享了閱讀《梵高傳》的心得體會:


    “少華,你知道嗎?當我在閱讀《梵高傳》的時候,不自覺地就想到了你和你的弟弟少強,因為梵高的弟弟對梵高真是完全無私地付出,給予他精神的支持和物質的救濟。要是沒有梵高弟弟的經濟支持,或許,梵高也不可能創造出那些不朽的作品。他們真是患難與共、不可多得的好兄弟啊!而你們也是至情至深的親兄弟,隻不過你更像梵高無私奉獻的弟弟,始終如一地幫助和支持你的弟弟,甚至為了他的前途而放棄自己的前途,這些都太讓人感動了!


    “……梵高擁有不屈不撓的頑強意誌,擁有對藝術發自內心的虔誠和熱愛,擁有一顆不凡的生命。愛,讓他學會了真正領悟人生的真諦,讓他在逆境中不斷追尋,不斷探索;即便麵對那些名噪一時的藝術家的冷嘲熱諷與幾乎全部親友的背離(除了一直深愛和支持他的弟弟),他也從未放棄過對藝術的執著,對生命的忠誠與敬畏。


    “他的作品在時間的洗禮下逐漸閃爍出奪目的光芒,讓世人感受到一顆偉大而不屈的靈魂,領悟到他對生活、對人生、對生命的由衷熱愛。他用藝術的荒誕詮釋著真正藝術的不朽,用生活的荒誕忘卻那樣一個紛繁不堪、令人倍感淒涼的時代,用鮮血證明了生命的可貴,用平凡的身軀詮釋了藝術的巨大魅力。


    “最終,他成功了,畢竟時間會讓一切美的有永恒價值的事物,在無論怎樣的年代都得到應有的回報;而他那位擁有真摯情感的弟弟,也成功了,會因哥哥的永恒而達到永恒——這便是生活值得我們用全部的激情來認真對待和詮釋的緣故吧!……——永遠愛你的人,嘉欣!”


    鄭少華激動不已地讀完了鄧嘉欣的來信,內心始終難以平靜,大腦也一直處在興奮狀態,睡意全無。


    這封信對他來說是一次不小的震撼,既有情感上的,也有思想上的。在情感上,他明白了愛情的聖潔和親情的可貴;在思想上,他明白為了理想可以忍受一切的挫折和痛苦,即便世人都不理解你,也絕不輕言放棄,最重要的是擁有人生的理想,就像梵高擁有繪畫的理想一樣。


    隻要擁有理想,一切的苦難都是微不足道的!生命的崇高,難道不是一如既往地為自己的理想奮鬥嗎?生命的激情,難道不是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理想的追求和實現中嗎?


    趁著此時此刻的激情和狂熱,鄭少華也拿出信紙,奮筆疾書寫下了自己心中的思念和愛意,也把自己讀完鄧嘉欣來信所受到的震撼表露了出來,還把自己的戀愛觀和人生觀也袒露無疑,隻因為他與她已經沒有任何隔閡和芥蒂。


    兩顆心在跨越千裏的地方,在文學的啟迪和熏陶之下,逐漸靠攏在一起,依偎在一起,相愛在一起……


    鄭少華的信與鄧嘉欣的信,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因為他的筆很難準確而真切地表達自己的情感;但是,他的內心仍舊為這種表達,感到一種酣暢淋漓和大快人心。看來,寫作的確是宣泄情緒和表達思想的最佳方式,鄭少華已經漸漸從書信的寫作中獲得一種心靈的快樂和滿足——當然,這種滿足更多是來自愛情的神奇魔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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