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新疆烏魯科薩的人都知道,當地的土壤鹽堿化嚴重。


    新疆剛解放時,墾荒的兵團來了一車又一車。


    老一輩的維族人還記得,那些穿著墨綠色軍裝來的年輕人,專挑那些平整大麵積的荒地。春天到了,他們就打水井,引來了天山南麓的雪水,在鹽堿地上澆水以降低土壤的堿度。


    隨後在種植上了整片的油菜花,改良土壤,過了夏天後,一排排的油菜花被打稻機齊排割下,再種上了油葵當綠肥。


    太陽曬著,土裏的鹽分就跟頭皮屑子似的,浮在了土上,被人刮去了。


    再借著是各類綠肥、牲畜肥料、秸稈,經過了整整一代人,隻把那些墨綠色的軍裝褪成了灰綠色,甚至是灰色後。


    土地才真正謂之為土地,可以繁衍生養,生生而不息,勤勞的當地人就在改良後的土地上種上了棉花、葡萄等各類經濟作物。


    那時的全民合作,民族與民族之間毫無隔閡的情形,在如今的烏魯科薩鎮已經見不到了。


    幾畝基田破碎的棉花田裏,耷拉著一排排棉花樹,枝椏上可憐兮兮地掛著幾個拳頭大小的棉桃,遠遠看著,就好像是個沒爹媽疼愛,掛著清鼻涕的流浪兒。


    這陣子幹旱,已經好久沒見雨的天氣,讓鎮上的棉農門正很心急,其中又以貧農周奇正最為著急。


    對於貧農這個本該消失在解放前後的稱呼,周奇正隻能是無奈地承受著。


    他幾乎每天午後,都會從家裏出門,拎幾桶水往返在棉田之間。棉花不是喜水在作物,可以不能完全旱著,夏季日照充足是結棉桃最重要的時節。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水也澆過了,肥料也都施過了,為什麽就長不出好棉花來。”棉農周奇正蹲在了田壟上,十指插進了頭發。撥亂了頭發。


    烏魯科薩鎮的落魄棉農周奇正長著張四方臉,體格不壯碩但還算結實。行走時的步伐,依稀可以讓人分辨出他是個退伍老軍人。


    高中畢業後,他懷著一腔的熱血,報名參加了支援新疆兵團,在五年的支援後。他和當地的維族女人結了婚,在烏魯科薩安了家,紮了根。


    盡管最後一撥支援老兵離開時告誡過他,烏魯科薩是維族人的地。沒了兵團,他一個漢族退伍兵是很難存活下來的。


    當時的墾田好手周奇正不信邪了,他隻相信。“勤勞致富,”隻要給他地,就算是鹽堿沙化的再厲害的地,他也能把它改造成豐產的寶田。”


    不順利的事就想離開烏魯科薩的漢族人一樣,一茬接著一茬。


    他的女兒帕麗旦出生了。可妻子卻因為生孩子時的不謹慎,感染了慢性疾病,退伍金用完了,正經的工作又找不到。他想來想去,還是打算種棉花田。就去鎮長那裏簽字畫押承包了三畝地。


    當周奇正提出了要哪三畝地時,整個烏魯科薩的人都笑話他了。他要了整個鎮最貧瘠的那幾塊地。完全的沙質土。


    沙質土最適合種棉花,那是當時兵團裏的一個於姓專家臨走前告訴周奇正的。周奇正把那句話,牢牢地記在了心裏,可是離他承包棉花地以來,足足五年時間過去了,每年他種出來的棉花,棉桃的質量都是最差的。


    采棉花的季節裏,鎮上維族人的棉田都得請人來幫忙采摘,就他的棉花田,隻靠他一雙手就摘完了。


    懂事的女兒帕麗旦還偷偷瞞著他,去別人的棉花田裏,幫忙摘棉桃。想著女兒比棉花樹還矮上半截的個頭,在了毒辣的陽光下,仰著臉,踮著腳,夠著棉桃時,周奇正就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巴掌。


    離開烏魯科薩,去其他地方謀生,這個念頭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在周奇正的腦海裏,可是想想妻子古麗阿紮的身體,周奇正又猶豫了。


    “爸爸,”女兒帕麗旦的聲音,從田壟的另一端飄了過來。周奇正聽了叫聲,急忙站了起來。


    早上的時候,他做了一扇巴哈利,讓女兒騎車出門去賣,照理說,這個時間應該還沒回來才對。對於讓女兒沿街叫賣這件事,周奇正也很無奈,他的身份還有糟糕透頂的糟糕種棉技術,讓整個烏魯科薩人,都不待見他。


    女兒這個時候過來喊人,不外乎是妻子出了事或者是吉娃那個惡女人又上門拐兒子了。


    在田梗上蹲得有些久,周奇正聽了女兒的叫聲,心裏又著急,一個猛站起來時,腦子昏沉沉起來,眼底也是黑了一陣,等腦子和眼前不甚清晰時,女兒帕麗旦已經帶了個年輕人走到了田壟上了。


    “是周同誌吧?我是鎮上來的技術員,”鞋子踩在沙質的土上,發出了嘎吱聲。鎮上派來的技術員?


    哼,還不是來看他的笑話的,他拉下了臉好幾次去請教棉農大戶艾哈買提時,對方隻拿著水煙鬥子敲了敲煙灰,顧自在煙鬥裏塞著煙絲,“這是烏魯科薩鎮,天山上來的神靈是保佑烏魯科薩人的,你的地裏隻配長出比石頭還賤價的棉花來。”


    “爸爸,周叔叔是好人,他說你做的巴哈利很好吃呢,”帕麗旦紅彤彤著臉,先前的驚恐已經完全被喜悅代替了。


    周叔叔?還是個同姓的,自從住在了烏魯科薩鎮後,他已經有好些年沒有聽到漢族人的姓了。


    心裏的戒備淡了些,周奇正摸了摸上衣口袋,隻摸出了個空煙殼,最後一根煙,剛才已經在地頭抽光了。


    周子昂也在打量著周奇正,看著不是個懶散的漢子,聽著他妻子和女兒還有那塊已經入胃消化光了的巴哈利看,該是個勤勞務實的人。老實肯幹的人,又怎麽會種不出棉花來。


    田壟下,三畝棉花田成了最好的答案。


    “這土質...”入疆之前。於綱所長親自交給了周子昂一份關於新疆的土質分析報告。


    烏魯科薩屬南疆,土壤也多以沙質土為主。


    沙質土對於大多數作物來說。並不適合栽種。不過對於栽種棉花來說,這種土質的物理性能是最好的,所謂的種棉黃金土就是6分沙4分泥混合而成的。


    “是沙質土,現任中國農院的所長於綱於博士就說過了,這土能種出最好的棉花。”周奇正還是執拗著相信這幾畝地。當年他負責陪同於綱所長走遍了大半個新疆,無論北疆還是南疆,於綱所長唯一誇讚過的種棉土質,就是他們腳下踩著的這幾畝地。


    “我不是說於綱所長說錯了。以他的專業知識,不應該會判斷出錯。土壤的狀況,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發生變化。如果於綱所長看到現在的這片土壤的狀況,他的判斷會跟我一樣,這裏不再適合種植棉花了。”周子昂看得出,這個樸實的漢子一直將於綱的話當做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這幾畝沙質地裏。自己的這番判斷,怕是要將周奇正種棉花最後的信念也粉碎了,可是他還是要實話實說。


    一個男人,一個父親,執著於信念堅持一件事。那並沒有錯,可是如果他連妻子兒女的生計也照顧不了。那他無疑是失職的。


    “不可能,於所長怎麽會那麽說,他是個說話辦事同樣有擔當的人。當初我和他商量,要留在新疆種棉時,他也鼓勵我留下來。”周奇正不敢相信周子昂說得那番話,身體打著擺子似一片蕭瑟的落葉。


    “叔叔,我爸爸每年冬季都會漚肥,然後還會每天來澆水,他比鎮上任何一個人都愛惜棉花田,為什麽這裏種不出棉花來?”小姑娘帕麗旦先為自己的爸爸鳴起了不平來。


    帕麗旦雖然年齡不大,可是在別人的棉花田裏,幫忙采摘棉桃時,看著那些棉農將采摘後棉花樹胡亂地砍伐了,堆在一旁。


    哪裏像是自己的爸爸,幾乎是將棉花田裏的每一株棉花樹都當成了孩子般的疼愛。


    “帕麗旦,你試過用竹籃子打水嗎?”周子昂不想用生硬的植物學的術語來搪塞這個天真無邪的女童,生活的苦難不該泯滅屬於孩童的那份求知欲。


    “是裝雞蛋用的籃子嗎?那怎麽可以用來提水,水會漏光的,”帕麗旦不明白了,這位看著很聰明的叔叔怎麽會問出這樣的笨問題來,就是連阿布旦都知道不能用竹籃子來提水。


    “你們家的這幾畝地,就好比是個竹籃子,你爸爸用得那些肥料就好比是水。”周子昂撫過帕麗旦的小腦瓜,隨後再問著周奇正,“你是不是在地裏施了不少磷鉀鋅肥?”


    “是的,棉花最喜鉀肥,我每年都會費上不少肥料,無論是化肥,也有自家漚肥起來的生物肥,”周奇正在這片棉田,的確是費了不少心思。


    “可是現在的土質裏,沒有一丁點的鉀肥,還有其餘的磷肥鋅肥的成分也很少,”周子昂捏起了一拳頭的沙質土,在手指中捏了捏,“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了。”


    周奇正愣在了當場。


    “不僅僅是這幾畝地,就是邊上的山坡,所有的土質都缺肥料,所以我才說這裏不適合種棉花,就是其他任何一種作物,都不適合。不相信的話,你可以選一些土樣,送到烏魯木齊的化驗所裏,檢查一下。”周子昂遺憾地說著,帕麗旦看向了自己的爸爸,她輕聲說著,“不那樣子的。”


    周奇正擺了擺手,走了過來牽上了女兒的手,步履沉重地走過了田壟,棉花地裏的棉花樹上,青色的棉桃暗淡無光。


    **


    謝謝“寧之海”的粉票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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