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臉,這個小兄弟是新來的,替我好好關照他。人——你可看清楚了。”


    伴隨著拘留所警察‘親切’的叮囑聲,何康被推進了一個至少能關二十人的大通間裏——看守所的大通間,沒等何康站穩定,身後三寸厚的鋼門便被砰的一聲關上,更沒等何康回頭看清鋼門是否關嚴,一幫子人就獰笑著圍了上來,這些人個個生得賊眉鼠眼——怎麽看怎麽象何康表兄弟兼死黨的在押犯人——和諧的叫法,應該叫在押犯罪疑人。見此情景,第一次關進看守所的何康不由聯想起種種傳聞,忍不住在心中慘叫起來,“完了!我被揍得生活不能自理是肯定了!說不定連我保守了二十年的純潔處男身,今天也得交代在這裏!”


    “小子,別怕,上麵交代我們好好招待你,我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一個板寸頭皮笑肉不笑的抓住何康的手,何康想掙紮卻怕招來一陣毒打,隻能戰戰兢兢的看著那板寸頭——表情就象即將被糟蹋的少女看著色狼一樣。那板寸頭又獰笑著打量何康一通,“知道規矩嗎——兩條煙,一會爺們下手可以輕點。”


    “大哥,我就一個窮學生,又不會抽煙,那來那麽多煙?”何康差點沒哭出來。那板寸頭大怒,抬手一記耳光就往何康臉上狠狠抽下,嚇得何康趕緊閉上眼睛。可就在這時候,通間深處一個陰陰的聲音響起,“飛兒,住手。”那聲音極有威懾力,那板寸頭的巴掌果然在即將碰到何康臉皮的地方停下,免了一頓暴打的何康趕緊偷眼去看救命恩人,卻見牢房深處走出一個身高至少在一米九的彪形大漢,臉上有一條從右至左的暗紅刀疤,看上去十分恐怖,應該就是警察口中那個刀疤臉了。


    “小子,犯什麽事進來的?”那個剛蹲完馬桶的刀疤臉係著褲帶問道。何康哭喪著臉說道:“大哥,小弟是因為打架進來的……大哥,饒命啊。”


    “打架?”那夥囚犯上下打量幹瘦如柴的何康一通,瘋狂大笑起來。開始那個板寸頭還猛的一捏何康的手,捏得何康手掌骨骼亂響,也把何康疼得眼淚橫流,那板寸頭狂笑道:“媽的,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還敢跟人打架?老子讓你一隻手,也能把你骨頭打斷。”


    “我真的是打架,還把那個人的頭打破了。”何康很認真的說道:“如果麵對麵的和他打,我是肯定打不過他,不過我是悄悄在背後藏了一根木棍,裝著和那個小鬼子講話,乘他分心的時候猛的一棒打在他腦袋上,把他打爬下了,然後提著棍棒猛打他的兩邊肩膀,讓他沒辦法還手,後來我就把他打進了醫院,我也被關到了這裏。”


    “媽的,小崽子狗陰!”那個板寸頭罵了一句,又狠狠捏了一下何康的手掌。那個刀疤臉卻歪著頭向何康問道:“小鬼子?你打的是日本人?”


    “是一個日本留學生。”何康點頭答道:“那個小鬼子從肯德基裏麵買了一份套餐出來,在人行道上撞倒了一位老婆婆,他的可樂也被打潑了,本來是那個小鬼子撞的人,那個小鬼子還用日語罵那位老婆婆。我能聽懂一些日語,氣不過就上去把他暴打了一頓,後來就被關到這裏了。”


    “媽的,還停愛國的,老子叫你愛國!”那板寸頭又狠捏一下何康。誰知那刀疤臉這回不幹了,一耳光扇得那板寸頭七葷八素,嘴角流血,那刀疤臉又一腳將板寸頭踢開,拉著何康的手哈哈大笑道:“老子就奇怪了,平常條子要老子收拾人,一般是說招待,今天卻說是關照,還特別強調你是人。開始我還以為你是那個條子大官的親戚兒子,搞了半天是個打了小鬼子的好兄弟,怪不得條子也要關照你。”


    “好樣的,打小鬼子!老子真應該向你學習。”那刀疤臉大笑著向何康豎起大拇指,“放心,你在這裏的幾天,大哥一定罩著你。誰要是敢欺負你,告訴大哥一聲,大哥打斷他的爪子!”說到這,那刀疤臉又轉向其他犯人罵道:“媽的,還楞著幹什麽?還不把煙、酒和菜拿出來?今天老子一定要敬這小兄弟幾杯。”


    “大哥,原來你也愛國啊。”


    “愛國談不上,我爺爺以前就是抗戰的,在獨山和鬼子幹過仗,看著小鬼子在獨山投降,我這個孫子雖然不爭氣,不過對小鬼子這方麵,我倒不能丟了他的臉。”


    ……


    宋開慶元年,蒙哥汗八年,公元一二五九年閏十一月初五,南宋右丞相賈似道遣心腹中書侍郎宋京出使蒙古軍營,進貢白銀四萬兩、絹匹三萬匹,與進貢隊伍同行的,還有被賈似道無意中擒獲的蒙古郡主察必。消息傳出,宋軍大營中怒聲四起,怨氣衝天,成千上萬的宋軍將士對賈似道破口大罵——賈似道的老娘自然成了宋軍大營中最出名的人物。尤其是在進貢船隊從碼頭即將從碼頭駛出一刻,不少宋軍將士還流出屈辱的淚水。恰在此時,鄂州城守將高達派出的信使邛應剛好抵達宋軍大營……


    “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那麽多人在啼哭?”邛應勒住戰馬,驚訝的向守衛在大營門前的宋兵問道。一名宋兵抹抹眼淚,指著遠處的碼頭哽咽著說道:“邛將軍,你自己去碼頭看看吧,我們的賈丞相,正在給蒙古韃子進貢呢。”


    “賈丞相給蒙古韃子進貢?他瘋了?”邛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趕緊催馬衝向碼頭,邛應的騎術在宋軍之中絕對算得上頂級,隻用了小半盞茶時間就奔到碼頭前,而宋京率領的船隊已經解下纜繩,正要從碼頭出發。氣紅了眼的邛應也不顧賈似道和韓震等頂頭上司在場,策馬直衝到宋京船前,將身一提直接躍到船上,一把抽出腰刀向槳手怒吼道:“住手,誰要是敢開船,老子一刀劈了他!”


    “這人是誰?”何康從沒見過邛應,趕緊向韓震問道。韓震答道:“回恩相,此人名叫邛應,是高達將軍的副手,也是我們軍隊中出了名的猛將,在鄂州保衛戰中曾經立下過汗馬功勞。不過這個人的脾氣相當倔強,喜歡頂撞上司,恩相你在失憶前十分討厭他。他本來是在鄂州協助高達將軍守城的,大概是為了送信之類的事到了這裏。”何康暗暗點頭,心說既然是賈膿包討厭的,那就一定是應該被重用的,不過他出現得實在太不恰巧了,這會隻怕又要生出什麽枝節。


    “邛應,你吃豹子膽了,竟然敢劫持戰船?阻撓本官辦理公務?快滾下去!”何康在心底盤算的時候,船上的宋京已經在向邛應氣勢洶洶的叫嚷。而邛應的聲音比宋京更大,大喝道:“閉嘴,再羅嗦一句我宰了你!”嚇退了宋京,邛應又向碼頭上的何康大聲說道:“賈丞相,末將請問一句,蒙古汗蒙哥已經在釣魚城戰死,我軍士氣鼎盛,韃子士氣低落,你為什麽不乘機命令我軍發起反擊?反而向蒙古韃子投降納貢?”


    “沒辦法,再裝一次賣國賊吧。”因為船上還有一個蒙古郡主,軍隊中還有隱藏的蒙古間諜,何康不得不再次拿出賣國賊嘴臉,向邛應大喝道:“邛應,你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懂什麽?本相是為了千千萬萬的漢人著想,為了蒙宋兩國從此永息刀兵,為了百姓安居樂業,才與蒙古四王子締結和約。快滾下船來,否則本相絕不輕饒。”


    “放你娘的狗屁!”邛應還真是個勇敢的人,竟然當著成千上萬宋軍的人公開辱罵賈似道,“賈似道,你這個賣國求榮的狗漢奸,蒙古韃子南下以來,殺害了多少我們漢人?現在正是報仇雪恨的大好機會,你竟然還和他們簽定和約?你對得起以身殉國的張勝將軍嗎?你對得起鄂州城戰死的一萬三千兄弟嗎?蒙古韃子狼子野心,就算和他們簽定和約又有什麽用?還不是說撕毀就撕毀?”


    邛應這些發自內心的話義正嚴詞,擲地有聲,頓時惹來不少愛國宋兵呼應,何康見勢不妙,趕緊咆哮道:“大膽!你竟敢以下犯上,對本相口出穢言,罪當不赦!來人啊,給本相把邛應拿下!”賈似道的親兵不敢怠慢,趕緊跳上戰船,包抄向邛應。而邛應也不肯束手就擒,鋼刀一揮大喝道:“且慢,我還有話要說!”


    “丞相,末將這次從鄂州趕來,是受全鄂州三萬多名兄弟之托,給你送來一封書信——用血寫成的書信!用血寫在張勝將軍旗幟上的書信!”邛應眼中含著熱淚,從懷中掏出一疊血跡斑斑又有些殘破布條,悲淒的說道:“丞相,蒙哥的死訊傳到鄂州後,弟兄們個個歡呼雀躍,日盼夜盼,就是盼你的反擊命令!但我們等了許久,始終沒有等到你的命令,弟兄們為了請你下令反擊,日日夜夜到呂文德將軍和高達將軍麵前請戰,兩位將軍幾次上書請戰,但都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音。弟兄們知道後,就找來為國捐軀的張勝將軍的旗幟,用鮮血在旗幟上給你寫了一封求戰書,隻求你一聲令下,向蒙古韃子發動反攻,為張勝將軍、為呂文信將軍,為所有戰死的弟兄們報仇!丞相——!”


    嘶喊到這裏,邛應這個硬漢子已經是泣不成聲,帶動許多宋兵都跟著放聲大哭,何康雖然被邛應的話感動得幾乎掉出眼淚,心中卻暗暗叫苦,“真夠倒黴的,這封信為什麽不晚一天送來,否則那可是鼓舞士氣的無上利器啊!現在我就算把邛應強壓下去,軍隊的士氣也勢必消磨殆盡了。”而蒙古郡主察必則悄悄走到船邊,冷冷注視著何康的動靜。


    “沒辦法,另想辦法鼓舞士氣吧,先把忽必烈騙過長江再說。”反複考慮利弊後,何康咬牙說道:“邛應,你下來,把血書拿給本相看看。”


    “遵命!”邛應以為自己已經打動素以膿包聞明的賈似道,大喜下趕緊跳下戰船,快步跑到何康麵前,雙手將請戰血書舉過頭頂。可是讓邛應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何康接過血書後並沒有展開血書觀看,而是將血書包住鼻子狠狠擤了一下鼻涕,然後將血書扔進長江,大咧咧的說道:“一群沒有腦袋的莽夫寫的狗屁血書,有什麽看頭?”


    “賈似道,我和你拚了!”邛應氣得雙目噴火,跳起來就要去掐何康的咽喉。但賈似道親兵在保護主子方麵還是十分稱職的,邛應的身體剛動,賈似道的親兵們就已經將他按住,邛應拚命掙紮,還換來他們的拳腳交加。何康則揮手喝道:“念他對我大宋還有一份忠心,饒他冒犯本相之罪。亂棍打出大營去,讓他去告訴呂文德和高達,沒有本相的命令,不得縱使一兵一卒侵犯蒙古上國。若有違抗,休怪本相軍法無情!”


    “賈似道,你這個誤國奸臣,狗賊!狗賊!”邛應瘋狂的哭罵起來,但賈似道的親兵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把他拖離碼頭,一通亂棍生生打出軍營。邛應雖極力反抗,卻架不住親兵的亂棍驅趕,隻能跪爬在宋軍大營門前瘋狂號哭叫罵許久,直至雙目泣血才大罵而去,將賈似道投降賣國的消息帶回鄂州,熱血沸騰的鄂州守軍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全軍上下號哭震天不提。


    先不說邛應被何康趕回鄂州,單說何康將邛應趕走後,立即命令宋京帶著進貢船隊出發,在臨別時,何康還滿臉奴才相的把一盒子珠寶首飾捧到察必麵前,懇求察必賞收。察必也不客氣,大模大樣的收了何康的禮物,卻不肯給何康一點好臉色,僅是向何康冷笑道:“賈丞相,你的那些反對和約的手下,你可要看好了,要是讓他們觸怒了四王子,四王子踏平你這黃岡大營,你可就沒有機會回臨安去領功受賞了。”


    “一定,一定,郡主請放心,小相一定會管好那幫莽漢。”何康卑躬屈膝的連聲回答,腦袋彎得幾乎貼到腰上。察必又是一陣冷笑,再不肯看何康那張令人惡心的奴顏醜臉一眼。待何康退下船後,宋京立即下達命令道:“開船。”


    數十條大小船隻滿載著白銀絹匹,從黃岡碼頭張帆出發,由東至西駛向青石磯,待到接近傍晚的酉時,船隊平安抵達青石磯蒙古軍碼頭,得知未婚妻察必平安歸來的忽必烈聞訊大喜,親自到碼頭迎接了察必和宋京一行,並向宋京表達了自己對大宋丞相賈似道的親切問候和感謝,宋京很有外交家風範的代賈似道做出感謝,同時也轉打了賈似道對忽必烈的親切問候,賓主兩歡。


    “察必,你這次辛苦了,那些漢蠻子沒有傷害你吧?”回到大營後,忽必烈抽空向察必問侯道。察必微微一笑,“沒有,有那個賈似道賈膿包護著,我連一根毫毛都沒掉。說起來,那個賈膿包還真是名不虛傳的無能,竟然在我一個女人麵前尿了褲子。”


    “賈膿包又尿褲子了?快說說,他是怎麽尿的褲子?”忽必烈大笑問道。察必微笑著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又說了何康製造那些大炮仗,說到何康失禁的醜態時,忽必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南宋皇帝昏庸,丞相懦弱無能,我蒙古大軍他日再度南下時,江南唾手可得也。”


    “四王子,依察必看,我們不用擔心那個賈似道再耍花招了,趕快撤軍吧,否則四王子就沒法和小王子爭奪汗位了。”察必向忽必烈建議道。忽必烈點點頭,轉身向帳下諸將命令道:“諸將聽令,各部立即拔營起軍,連夜渡江,在長江北岸集結待命。”


    “得令!”蒙古諸將一起肅立,整齊抱拳行禮。忽必烈又命令道:“傳令張傑、閻旺,命他二人率軍堅守滸黃州,等待兀良哈台將軍北上接應,嚴防鄂州宋軍襲擊!”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偷襲滸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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