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公子犯了個無可救藥的大錯誤。


    他可以製住冷血的劍,但不該折斷了冷血的劍。


    折斷了冷血的劍就等於鎖不住他的斷劍。


    冷血的劍毒蛇般噬向西門公子咽喉!西門公子臉色變了,雙鉤一推,劈向冷血!冷血殺他,他就殺冷血!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如果冷血不想死,一定得收招自保。


    可惜,他又犯上一個更無可饒恕的大錯。


    他是逼於無奈才拚命,冷血卻是拚命招式的行家。


    他已算準時間、力道、機變,一分一毫都不會有差池!鉤劈至冷血額頂,便己乏力。


    因為冷血的斷劍一尺七寸長,已插入西門公子咽喉,自後頸穿了出來。


    劍入咽喉,西門公子立時脫力。


    鉤雖已舉起,但已不能傷冷血。


    冷血冷笑,一抽斷劍,劍出血濺,西門公子雙鉤“嗆”然落地,用手掩住喉嚨,“咯咯”地道:“你……你……”冷血冷冷地道:“你斷我劍,我殺你人!”西門公子終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砰地倒於地上。


    無情的暗器狠,冷血的劍更辣!追命的腿本也狠辣,用腿的人本就比用手的人來得狠辣。


    腿的力道本就比手威猛。


    可是,如今追命受傷後,再加上要生擒對方,功力一再打折扣,隻能夠困住張虛傲。


    張虛傲左衝右突,不能闖出如山腿影,卻忽見莫三給給死了!這一下他嚇得魂飛魄散,硬挨追命一腿於左肩上,借勢而起,飛向大門。


    他人才飛起,兩蓬銀針己向他中門射至。


    無情出的手!張虛傲此驚非同小可,強吸一口氣,猛再拔起三尺。


    第一蓬銀針落空,但張虛傲左腿卻因劇痛而一沉,身子落下半尺,第二蓬六枚銀針,全打在他右腳脛骨上。


    張虛傲痛入心脾,怒吼一聲,摔倒下來,痛得金星直冒,再睜眼時隻見一柄斷劍指著自己的咽喉。


    劍上還有血。


    不消說自是西門公子的血。


    隻見冷血冷冷的望著他,冷冷地道:“你再逃,我殺你。”


    張虛傲隻覺得寒意由腳趾冒到頭發裏去。


    張虛傲隻覺左腿的膝傷,右腿的六道針傷,右目的刀傷,左肩的踢傷一道發作,幾乎要大聲呻吟起來。


    這一下“鐵傘秀才”張虛傲的傷,可比追命的傷嚴重多了。


    冷血朝著他,像看進他的內心裏去,道:“你再痛,也得要回答我的問題。”


    張虛傲呻吟了一聲,說道:“你說吧。”


    冷血道:“頭兒是誰?還有六名凶手是誰?”張虛傲閉上眼睛,沒有吭聲。


    冷血冷冷地道:“你要我用刑?”張虛傲依然緊合雙目,但全身發起抖來,激烈的在顫抖著。


    追命倚在牆上,忽然笑道:“誰主使你來的,同伴有誰?下一個目標是什麽?你到此地步仍不說,看來很夠意思。


    “說到這裏,淡淡一笑,道:“可是你的同伴待你又是怎樣?你們追殺於我,是受了武勝東利用,他連關老爺於也殺了,要不是關海明也要了他的命,他恐怕也要殺你滅口哩!”這番話說得張虛傲呆了一陣,睜開眼睛,怔怔不語。


    追命繼續道:“再看後來我與莫三給給交手,是你以鐵傘架了我給他致命的兩腳,而他反而勾瞎你的右眼,把你置之不理,送你回來的還是我兩個師兄弟,西門公子又何嚐有為你報仇之意?”張虛傲欲言又止,追命又道:“你現在身受數創,傷得最重的恐怕是右目吧?那還不是自己人下的手!你若受傷沒那麽重,恐怕我早就困不住你;現在你已受那未重的傷,你以為你能在我們三人聯手之下再逃得出去嗎?”張虛傲沉默良久,終於長歎道::‘我若說出來,可有好處?”追命望向無情。


    無情端坐於地,點點頭道:“你說出來,我立刻放你。


    隻要你不再為惡,我們便不抓你。


    你今天所受的傷也夠一世難忘了。”


    張虛傲知道“四大名捕”說一是一,忙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無情道:“當然。”


    冷血道:“你說吧。


    要是我用刑,你也得說。”


    張虛傲隻覺全身傷口又一陣刺痛,當下不再遲疑,道:“我說忽然窗外“喀擦”一聲,像有什麽東西被捏碎了似的。


    無情臉色陡變,叫道:“小心!”兩片飛蝗石反手打出。


    話口未完,一道尖銳的急風,疾取向冷血的咽喉。


    冷血閃避無及,突然腳下關節一麻,人伏了一伏,急風自頭上險險擦過!無情的飛蝗石,正打在他左右腿軟骨上。


    冷血這一矮身,卻聽見張虛傲的喉骨“喀擦”一聲,忽然張虛做一臉都是驚惶之色,用手捂住喉嚨叫道:“司馬——”便口溢鮮血,竟連喉骨一齊吐出來,立時氣絕。


    冷血竄起,破窗而出。


    追命驚道:“三丈淩空鎖喉指?”“不錯。”


    無情道。


    追命長長籲出一口氣,道:“我聽諸葛先生說,十三元凶中曾有人以‘三丈淩空鎖喉指’鉗斷更夫的喉核,我就那未想,武林中有此功力的隻有三個人,但那三人都不至於做這等事……沒料到十二連環塢的司馬荒墳還沒死。”


    無情臉無表情道:“要不是張虛傲臨死叫出了一聲‘司馬’,隻怕到現在還猜不著是誰。”


    追命道:“還有六名凶手是不是?”無情道:“是。”


    追命道:“其中一人會不會是司馬荒墳?”無情道:“不錯!”追命道:“司馬荒墳的武功比莫三給給如何?”無情道:“隻高不低。”


    追命長歎道:“那你還不幫四師弟追殺,還管我做什麽!何況還有五個不知名的殺手,這線索又絕不能斷!”無情道:“我知道在那兒找他們的老巢!”追命目光閃動道:“南西門莊……”無情接道:“北歐陽穀。”


    追命道:“不錯。


    剛才西門公子狂妄自大時,也曾透露過歐陽穀,並道明自己是南麵的聯絡站。”


    無情道:“所以我先趕去歐陽穀看個究竟!”追命苦笑道:“連飲譽江湖的歐陽大也成了凶手,實是聳人聽聞,你卻為何還不去?”無情道:“就是因為歐陽大這等高手也出動了,所以我才不能先離開你。


    你已身受重傷,他們若伺機出手,隻怕就難有僥幸了。”


    追命澀聲道:“那你等到幾時?”無情道:“等我四劍童一到,先護送你回諸葛神侯府。


    有他們四人再加上你,就算歐陽大親自出馬也勉強可以一戰了。”


    追命苦笑道:“你真的要我回去?”無情扳起臉孔道:“你已受傷不輕,若不回去,又叫我們怎放心得下呢!”隨而又央道:“要是你對我這做大師兄的有點信心的話,你就給我麵子回去吧。”


    追命歎了口氣道:“好吧。”


    無情欣慰地道:“四劍童馬上便到,你若在道上遇見二師弟,叫他先到歐陽穀探看。”


    追命輕歎口氣而應道:“是!大師兄保重。”


    冷血飛撞出窗外,窗外人影一閃!窗外的人返身就逃,冷血拚命急追!一追一逃,跑了數裏,冷血與那人的輕功在伯仲之間,冷血越跑越狠,大風迎臉激烈地吹來,頭巾吹掉了,衣襟袒開了,草鞋也磨破了,但冷血越跑越奮亢。


    那人卻開始累了,有點氣喘籲籲了。


    冷血大叫道:“司馬荒墳,你跑不了的!”其時明月如勾,已經偏西,大霧迷漫,正是一處荒墳。


    隻見野塚零亂遍布處,司馬荒墳人影一閃,閃進一座碑石後麵去。


    冷血停步,冷冷地看著那塊石碑,道:“司馬荒墳,你適才出手暗算,眾人前殺人的勇氣去了哪裏?”隻聽墓中有人桀桀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這時濃霧升起,黎明之前最是荒涼黑暗。


    這道理既最是令人欣慰,也最令人傷心。


    冷血道:“司馬荒墳。”


    司馬荒墳道:“不錯。


    荒墳,荒墳,哈哈哈……一入荒墳,死無所葬。”


    猛地自墓後冒了出來。


    饒是冷血膽大包天,也嚇得一呆,朦朧的月色下,這司馬荒墳披頭散發,滿臉刀疤,五官都奇異的扭曲著腐直比鬼還要可怕。


    隻聽司馬荒墳嘶聲笑道:“霧來了……霧來了……霧泣鬼神號,雨落天地悲……這時大霧漸濃,隻見一丈外都被濃霧所罩,看不清事物,司馬荒墳的黑影在霧中似真似幻,厲笑狂嘯好不恐怖。


    冷血喝道:“看劍!”斷劍直刺入濃霧,切斷了濃霧,刺入了濃霧的中心!就在這刹那間,大霧中黃光二閃,司馬荒墳左右手各自多了一張銅鈸,閃電般右左一闔,“鏘”地夾住冷血的閃電劍。


    天下能一舉而夾住冷血的快劍的,江湖上也沒幾個人,縱然是西門公子這樣的高手,也要等到二百四十二劍後才能以雙鉤扣住冷血的劍。


    冷血**劍身,斷劍在銅錢磨擦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尖銳聲響。


    冷血暗驚,但並不失措。


    因為他冠絕武林的那一擊,尚未施出。


    他那一擊曾把一個武功在他三倍之上的強徒領袖擊殺。


    可是就在這時候,他腳下的土地忽然裂開,一雙沒有血色,蒼白的手伸了出來,閃電般抓住了冷血的雙踝。


    遠處濃霧中又一聲叱喝,一柄金柄紅穗纓槍,劈麵刺到,力勁炸破濃霧!這幾件事情同時發生,冷血雙足被製,無法閃避,唯一的方法隻有棄劍用手接槍。


    冷血一鬆手,不料司馬荒墳雙鈸也一張,閃電般左右夾住冷血雙肩。


    冷血隻覺左右壓力排山倒海而來,雙手已無法動彈,忙運功相抗,這才變了臉色!而這時長槍已迎臉刺到。


    這一根槍不但長,而且大,這一下如刺中臉部,不被搗得個稀爛才怪!冷血雙手受刺,雙足被抓,猛一張口,竟咬住了槍尖,長槍竟刺不下去。


    可是這樣一來,冷血連半分動彈的機會也沒有了。


    這根槍十分之長,槍的另一端在濃霧之中,提槍的人也在濃霧之中,鐵板銅琶一般的聲音自濃霧中傳來:“好!居然這般接下我這一槍!”隻聽黃土中的那人桀桀笑道:“可是你現在等於是一個沒有了手、沒有了腳、沒有了嘴巴的人。”


    一麵說著,雙手疾封了冷血腿上的穴道,突地跳了出來,陰惻惻地笑道:“現在,我們要你怎麽樣,你便得怎麽樣。”


    “不知道冷血現在怎樣了?”追命心中惦念著,轎子平穩但如飛了般的速度疾行著,青衣四劍童的功力顯然又激進了不少。


    烈日如炙,夏天的氣候是最令人受不了的。


    追命覺得渾身都是汗,汗水浸濕了胛骨的傷口處,陣陣隱痛傳來。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見一聲尖嘯!這一聲尖嘯甫起,轎子忽然停了。


    停得那麽自然,故此轎子絲毫沒有震動。


    轎子一旦停下,第二聲尖嘯,又告響起!這第二聲尖嘯又近了許多。


    追命掀開轎簾,隻見大道上閃出了五六個人,追命心中一凜,但見這五六個人神色張惶,其中一人道:“不行了,咱們被追得走頭無路了,好歹也要回頭拚拚!”另一人愁眉苦臉的道:“咱們‘鬼符’七義圍攻他一個,老五還是讓他給幹了,剩下我們六個人,再拚也不是他的對手啊。”


    一人又說道:“可是咱們逃了二百餘裏他還是追得上來,不拚如同等死。”


    有一人站在土崗上眺望,突地跳下來,噓聲道:“來了,來了,那兔崽子又來了!”為首的一個比較沉著冷靜的人疾聲道:“不管了,咱們躲起來,再給他一下暗的。”


    話一說完,六人立散,各自躲了起來,行動迅速,身法詭異。


    轎外的青衣童子金劍童子悄聲道:“看來他們並不是衝著咱們來的。”


    銀劍童子道:“他們好像要在這兒伏擊某個追殺他們的人。”


    銅劍童子道:“他們自稱‘鬼符’,不知是什麽組織?”鐵劍童子道:“這要問三師叔了。”


    追命道:“’鬼符’就是‘鬼符門’,這‘鬼符門,共有七鬼,一個貪財、一個好色、一個嗜殺、一個行騙、一個惡盜、一個通敵、一個人販,七人合起來,偷搶好騙,無所不為。


    老大叫胡飛,擅使大刀,一刀斷魂,很少用第二刀。


    老二叫丘獨,擅使緬刀,殺人之前要對方鮮血流盡。


    老三叫郭彬,外表君子,內心狠毒,專以毒鏢傷人。


    老四叫金化,用的判官筆是淬毒的,沾著了也得爛腐七日而死。


    老五叫丁亥,殺人時嗜斬殘對方四肢。


    老六叫魏尖,殺人絕招是咽喉一擊。


    老七叫彭喜,逼供手法殘酷,據說他有次把一個人逼拷了七七四十九次,那個人簡直不複人形。”


    四劍童握劍柄的手立即緊了一緊。


    追命笑道:“不必激動。


    他們今日碰上我們,算他們倒黴,先看來者是誰再說。


    況且對方以一敵七,居然能放倒丁亥,還追逼六鬼,武功自是不弱。


    我們先瞧瞧再說。”


    這時六鬼已隱藏得形跡全無。


    隻見一人自官道大步行來,已走近六鬼隱藏處。


    追命一見大喜,叫道:“二師兄!”那人一震,抬目一望,神光暴長,也喜極叫道:“三師弟!”四劍童紛紛叫道:“二師叔!”追命揭開轎簾,長身飛出。


    鐵手踏步如飛,前奔過來。


    就在這時,“颼颼”之聲不絕於耳,向鐵手身後打到。


    跟著前麵精光一閃,直奪咽喉。


    鐵手一震道:“三師弟,你怎麽受了傷?”眼睛望著追命,左手向後東抓西抓,所有的暗器已抓在手裏。


    右手一拳,打在精光上,魏尖的長劍立時碎成劍片,劍片釘入魏尖自己的腳上!魏尖慘呼,倒下。


    追命笑道:“不礙事的。


    倒是大師兄和四師弟那兒事急。”


    他一番話未說完,一柄緬刀已砍向他雙足。


    另外一雙判官筆,疾點向鐵手左右太陽穴,一條鐵鏈,**鐵手全身。


    追命一腳已蹭住了緬刀,再想出腳,傷口又一陣痛楚,緬刀趁機抽出,疾砍追命!追命一連七招四十九個變化,迫住了丘獨。


    那邊鐵手已震斷了彭喜的鐵鏈,拿住了金化的判官筆。


    隻聽一聲呼嘯,剩下的四鬼急遁,發出呼嘯的人是胡飛。


    鐵手一麵道:“大師兄、四師弟是不是遇上了十三元凶了?”一麵已困住了金化。


    金化左衝右突,始終無法衝得破鐵手的兩隻手掌。


    彭喜轉身就走,追命猛地一個“飛踢”,連人帶腿,踢在彭喜的額前,彭喜倒飛出去,頭顱就像一隻破爛的瓷碗。


    追命冷笑道:“要不是用刑太過殘毒,今天我也不一定要吃定你。”


    可是這一下“飛踢”,也帶動了真氣,使追命傷口疼痛不已。


    丘獨一見追命分心,猛攻兩招,轉身就跑,不料青影閃動,四個童子已亮出短劍,包圍了他。


    丘獨殺人不眨眼,一柄緬刀喜把對方砍得遍體鱗傷而死,哪把四劍童放在眼裏。


    不料三十招一過,愈覺四柄劍攻勢甚厲,而且天衣無縫,辛詭急異,丘獨驚道:“是無情手下四劍童?”四劍童劍法一變,四劍脫手飛出,分別釘入丘獨雙臂、雙腿中。


    丘獨轟然倒下,緬刀脫手飛出。


    這邊的鐵手已把金化判官筆拗斷,一拳打碎金化的腳骨,道:“你們兩個,跟我歸案吧。”


    金化拚力欲逃,鐵手揚揚拳頭,金化乖乖的蹲在丘獨、魏尖身旁,呻吟不已。


    那邊的老大胡飛與老三郭彬,早已乘機逃遁,影蹤不見。


    追命點了點頭,四劍童立時會意,過去把丘獨與金化像粽子一般的紮了起來。


    鐵手走過去,仔細觀察追命的傷口道:“山東關家‘大手印’和苗疆鉤刀所傷?”追命歎道:“不錯,二師兄,現在隻怕大師兄與四師弟那兒已遇事了,我先把詳情告訴你再說。”


    距離“歐陽穀”八十七裏有一處地方,叫做“三歇腳”。


    這地方之所以叫做“三歇腳”,確是有三個歇腳之處。


    第一處叫“水豆腐”,這家的豆腐花是遠近馳名的。


    何況現下正是夏天,更何況賣豆腐的又是一個容光照人的大姑娘,有誰不想吃這一家豆腐呢?偏偏今天豆腐攤沒開。


    無情隻想解解渴,於是促動轎軸,到了“三歇腳”的第二個歇腳處,一棵大樹蔭下,有個麻子在賣蓮子湯。


    第三個歇腳處遠遠便可望見,是一家燒餅油條,配上豆漿,可以解渴,又可以充饑,那賣燒餅的看見有客人走上那麻子的門,好像很不服氣,放聲就叫:“客官哎——您要解渴唷,來小的這家,小的細磨豆漿,包你滿意,遠比麻子不幹不淨的蓮子湯來得清涼幹淨!”那麻子聽了勃然大怒,怕無情轉到那邊去,他就沒生意可做了,當下拉住轎子,罵道:“賣燒餅的,你給我閉口,你那家淡出名王八的豆漿,不知從那間毛坑裏撈出來的,還敢跟老子搶客人!”那賣燒餅的一聽,怒火中燒,卷袖跑了過來,指著麻子的鼻子,大罵道:“你的蓮子湯又好到哪裏去?還是你老婆夜壺裏麻子閃電般一伸手,抓住賣燒餅的手,叱道:“你再說!你敢說——”賣燒餅的反手一推,喝道:“我怎麽不敢說,怕了你啊?”麻子跌跌撞撞在轎旁,拚力扯住賣燒餅的,叫嚷道:“你這王八——”兩人扭扭扯扯,轎子中的無情猶分毫未動。


    就在這兩人爭持不下的時候,這看來普通的紛爭,驟然生變!那麻子忽然身子滴溜溜一轉,已轉到轎子之前,手中驟然精光暴射!沒有人來得及看清楚那是什麽事物,因為實在是太快了。


    精光飛入簾內,發出一聲悶響。


    可是並沒有慘呼。


    一條白衣無腿人影衝天而起!精光又“颼”地自轎內飛出,閃回麻子手中,原來是一環精鋼,鋼齒上沾了木屑。


    無情衝天而起,另一道人影亦衝天而起!那人正是賣燒餅的,不知怎的,手中已多了一柄扇,半空一張,赫然竟是“逆我者亡”四個大字。


    等到看清楚這四個大字,至少有二十種微小的暗器,有的直飛、有的旋轉,打向人在半空的無情。


    無情身上也立時飛出七八道黑點。


    這七八道黑點打在先飛到的暗器上,撞擊在一起,並未落下,又撞中後來的暗器,糾纏於一道,於是所有的暗器都中途落下。


    暗器尚未到地,無情的人又落入轎子中。


    麻子手中一震,“霍”地一聲,精光又脫手飛出,“奪”地打入轎中。


    但轎子及時落下一道鋼板,“登”的一聲,精芒在鋼板劃了一道火星四濺的銀線,但勢已偏,斜飛出去,麻子忙飛身接住,臉色已然一沉!那賣燒餅的半空居然能摔身、下沉、扇於一招,下戳轎中人的門頂。


    不料又是“叮”的一聲,轎頂又上了一道鋼板,扇子收勢不及,“叮”地點在鋼板上,這賣燒餅的看來武功高絕,居然能借這一點之勢,化為斜飛之勁,飄然落地。


    轎子左右後三麵本已封實,現在前上二麵又封死,變成好像一隻鐵籠子,靜立於太陽底下。


    麻子冷笑道:“好!你有本事縮著不出來,我就把你砸下山崖去。”


    說著雙臂一掙,就要過來抱轎子。


    賣燒餅的一聲吆喝:“小心!”轎子的鋼板上忽“騰騰”二聲,兩枚小箭射出,來勢之急,無可比擬!麻子大驚,雙臂已張,後退無及,手中精光一閃,“颼”地截下一支箭,但另一支眼看就要插在胸前,忽然人影一閃,那賣燒餅的已以拇食二指挾住此枚小箭。


    麻子此驚非同小可,後退十餘丈;賣燒餅的雙指夾箭,冷冷在盯著像一間銅屋的轎子。


    隻聽無情的聲音淡定的從轎中傳來:“歐陽穀主好快的身手。”


    那賣燒餅的一怔,冷笑一聲,道:“不敢!”無情冷冷地道:“隻可惜憑閣下的‘陰陽神扇’絕技,尚要扮成賣燒餅的,未免太生硬造作了。”


    歐陽大聳了聳肩,忽然笑道:“大神捕好眼力。


    隻不知如何識破我們的身份的呢?”無情冷哼了一聲,道:“‘三歇腳’享譽十餘年,若幾十年的老友記天天還如此吵架,這樣的拉客人法,隻怕是把客人趕走而已。”


    歐陽大“哦”了一聲,道:“這點倒是失算了。”


    無情道:“還有你們一搭一推兩式,雖已節製,但仍見真章。


    名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讓我看出你們隱藏武功,還如此厲害,真正放起來必是絕頂高手。”


    歐陽大搖搖頭,又“唰”地張開了扇,搖了搖扇麵道:“縱是絕頂高手,也破不了你這一頂轎子。”


    無情的聲音自轎子傳了出來:“那位可是飲譽苗疆第一回旋快刀,‘無刀叟’冷柳平?”那麻子本來暴戾之氣焰,忽變成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峻,雙目緊盯住轎子,道:“我是冷柳平。


    你躲過我兩刀,我卻幾乎躲不開你兩箭,佩服!”無情在轎中似乎一震。


    這是行家遇著行家的尊敬,無情道:“我能擋你第二擊是依靠這轎子的機巧,否則未必能接得住。


    再說你那‘無刀一擊’尚未出手,這樣對你並不公平。”


    冷柳平原來是苗疆四大使刀高手武功最強者。


    有次“一刀千裏”莫三給給與冷柳平約戰黑龍江。


    莫三給給的鉤刀與冷柳平的飛圈互碰而落,而莫三給給的刀沿竹笠卻敗在冷柳平“無刀一擊”之下,從此“無刀史”的聲名漸在“一刀千裏”之上。


    冷柳平聽了無情的話,臉上也有一片傲然之色,“陰陽神扇”歐陽大道:“我們既突襲你不成,你為何不反擊我們?”轎子裏沉默了半晌,無情終於道:“你們一擊不成,我借勢反擊,但亦給你們破了去,現在正麵攻擊你們,以一敵二,我連兩成把握也沒有。”


    歐陽大笑道:“正是。


    我也想再度猛攻,但你坐鎮在此轎內,又有所戒備,我們也沒有超過四成的勝算。


    沒有六成以上把握的事,我決不為之。”


    無情冷笑一聲,道:“好,那你們為何不走?”歐陽大道:“好,我們走。


    不過我們一路還是會引你離開轎於,再突襲你的,要小心羅。”


    無情冷哼一聲,道:“謝了。


    我當心便是!”歐陽大笑道:“我這便走。


    不過在臨走前,我還有個嚐試。”


    無情冷冷地道:“什麽嚐試?”歐陽大道:“這嚐試倒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招扇一點“錚錚”兩點寒光,射入轎前幅下擺的一個不易令人察覺的小孔裏。


    無情的聲音,就是從這小孔裏傳出來的。


    這一下變化之快,令人始料不及;甚至連冷柳平驚覺時,毒針己射入孔內,不偏不倚。


    針是見血封喉的毒針。


    轎內一聲悶哼。


    歐陽大喜動於色,大笑道:“倒也,倒也!”淬然轎前的鋼板完全抽起,無情就在轎裏瞪著他,雙手一震,至少二三十件暗器飛出。


    有的暗器打前麵,有的側打左右翼,有的打上部,有的打下部,更有的借回旋之力反打歐陽大背後。


    歐陽大一見無情,心中已然一凜,衝天而起,招扇一展而翻,變成黑底白字“順我者昌”在前麵,東打西點,把全身擺得個風雨不透!冷柳平怒喝,手一揚,精芒掠出。


    “軋”地轎門又閘下,精芒半途轉回冷柳平手中。


    隻聽一陣“叮叮”之聲,二三十件暗器落地,跟著歐陽大也飄然落地,肩頭已染紅了一片。


    冷柳平趨前一步,問道:“你不礙事吧?”歐陽大搖了搖頭,強自笑道:“沒料我還是著了你的道兒。


    我忘了你是廢了腿的,那兩根‘見血絕命搜魂針’自小孔穿入,隻打在你衣襟下擺吧?”轎裏的人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歐陽大嘿聲道:“‘幸好你的暗器全無淬毒,否則隻怕這次是我遭了殃啦。”


    無情冷冷地道:“我的暗器,從來不必淬毒。”


    歐陽大怔了一怔,旋又大笑道:“好,有誌氣!果然不愧為暗器名家!隻是今天你放不倒我,他日隻怕沒那末便宜你了。


    好!告辭了。”


    雙手執折扇一拱,大步而去。


    冷柳平深深的望了轎子一眼,道:“但願日後你能走出轎子來,咱們再在暗器上決一勝負。”


    說完一竄而去。


    烈日下,轎子依然動也未動。


    又過了好久,烈日己在中頂,轎子的影子縮小至無,這時才聽到緩慢的“軋軋”之聲,轎前的鋼板慢慢升了上來,露出無情沉鬱的臉容,他正暗忖:“我何嚐不想出來與冷柳平決一勝負呢。


    隻是以二對一,我絕非歐陽大二人之敵。


    看來冷血追緝司馬荒墳,有這班高手在,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凶多吉少?”金劍童子眨了眨眼睛,又搔了搔頭,笑道:“怎會呢?四師叔劍法卓絕,何況還有師父協助,絕不會有事的。”


    追命淡淡地笑了笑,猛灌了幾口酒。


    客店打尖的人看見一個肮肮髒髒的傷者和四個青衣童子在一起,都不禁投以奇怪的注目。


    這時客店外有一個清婉的聲音在叫賣:“水豆腐啊水豆腐,”一麵叫著一麵挑了進來,客店的夥計立時圍上來,要轟她出去,一麵罵道:“騷娘兒,怎麽賣到咱家來了!”“是活得不耐煩了麽?”“要不是看你細皮白肉的,早把你攆出去了!”這一句倒是點醒了一些顧客,幾個流氓翹著腳評頭論足。


    “嗨,這妞兒還不錯嘛!”“對,咱們就試試她的豆腐。”


    “她倒是比豆腐還嫩哩。”


    有幾個大膽的江湖浪子還圍了上去,大力分開夥計,向那賣水豆腐的姑娘調笑道:“哈,還不錯嘛,何必賣豆腐呢,嫁給本少爺,包你有吃有穿的,決不委屈了你的唷。”


    “哎唷,真是禾稈蓋珍珠,這麽出色的大姑娘,怎麽要拋頭露臉的叫賣啊?好叫大爺我心疼哦!”那幾個夥計倒是慌了手腳,既不願姑娘在此受辱,又不敢招惹這批登徒子,急得團團亂轉,不知如何是好。


    那俏美的大姑娘,在客店裏轉來轉去總轉不出去,又怕碰在那班流氓身上,急得大眼睛都紅了。


    這邊的四劍童早已豎眉瞪目,蠢蠢欲動,追命酒杯仍在唇間,隔了一會終於點了點頭。


    他一點頭,四劍童登時喜溢於色。


    青衣四劍童各一閃身,已站在六個流氓的身後。


    銀劍童喝道:“叱!你們這班狗徒,沒有王法了?”幾名流氓倒是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一看,原來是幾個小孩子,不禁啼笑皆非,一人張牙舞爪的道:“***,老子還道是誰,原來是幾個小雜種!”另一個賊眉賊眼的人道:“操那!索性拐來賣掉。”


    又一臉肉橫生的人道:“乳牙還未長大,居然敢罵起爺們來了,不想要小命了!”說著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下來。


    客店的人都暗呼不好,以為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小童就要遭殃了。


    隻聽鐵劍童忽然揚聲叫道:“三師叔,好色之徒,淩弱欺小,如何懲罰?”追命一口酒吞下肚去,笑道:“小施懲戒罷!”一語甫出,四道劍光掠起,六個登徒子立時倒了下去,有些痛得在地上打滾,有的蹲在地上哀號,有的已經痛暈過去了。


    六個人,有的兩隻手指,有的一隻腳趾,不是給挑斷,便是被削去。


    客店中的人幾時見過如此快的劍招,登時都嚇呆了。


    那大姑娘也怔住了,好一會兒才哭得出聲音來,一麵哭一麵向青衣四劍童揖拜道:“四位小爺救了小女子,小女子不知如何報答才好——”青衣四劍童被人稱作“小爺”,登時笑逐顏開。


    鐵劍童子笑道:“大姊怎麽這般客氣,不過姑娘又長得這般漂亮,還是小心點好,免受人氣。”


    那姑娘不禁展顏笑道:“沒料到你們年紀輕、功夫好,居然還會看中人家容色漂亮不漂亮。”


    金劍童子笑道:“姑娘這般美,小子也會看啦。”


    銀劍童子作大人狀,大咧咧地道:“我們嘛,本來就極有眼光的啦!”那姑娘笑道:“瞧你們,自以為觀人透澈了嗎?還差得遠哩。”


    這句話一說完,姑娘手裏就多了一柄可柔可硬的“鐵蓮花”,蓮花梗閃電一般點倒金劍童子。


    其餘三名劍童一驚,蓮花瓣忽然分頭射出,銀劍童子又被打倒。


    銅劍童子方待拔出劍來,胸前已中了一指;鐵劍童子才一劍刺出,蓮花心中忽然噴出一團紅霧,鐵劍童子砰然倒地。


    這一下劇變,把全客店的人都嚇呆了,包括那幾名登徒子在內。


    追命的臉色也變了。


    當他看出端倪時,尚未來得及出聲警告,對方便已出手。


    這一下攻其無備,竟連得無情親手**、諸葛先生偶亦指點的青衣劍童,也悉數栽倒。


    姑娘冷笑一聲,雙腳連環踢出,地上的兩桶豆腐猛然溢出,濺得地上六名登徒子一身都是。


    幾乎是在同時間,這六名登徒於的臉色由藍變紫,拚命用手在自己沾有豆腐的地方扒搔,哀號打滾,那姑娘鐵青著臉色道:“你們想吃我的豆腐?現在吃吧!”那六名登徒子慘呼打滾,終於全身發抖,不住抽搐,用手抓住自己的咽喉,終於氣絕。


    這姑娘臉色不變,而全店裏的人臉色都變了。


    姑娘冷冷的環視這些縮著一團的店夥與客人,冷笑道:“你們也別想活了。”


    突聽一人冷冷地道:“毒蓮花,你還要濫殺無辜麽?”毒蓮花回眸向追命,笑道:“本姑娘行事,素不留活口,怪隻怪是你害了他們的命。”


    追命泰然笑道:“那你果然是衝著我來的了。”


    毒蓮花嫵媚下笑道:“你別假裝了。


    你要是沒受傷,姑娘也怕你五分。


    現在你已受傷了,四個黃口小兒又給姑娘放倒了,你強笑反而震裂創口而已。”


    追命怒道:“你把四劍童怎麽了?”毒蓮花笑道:“這四個鬼靈精總算機警,還會說本姑娘貌美,他們又還沒長大,否則,姑娘也得挖其雙目……這次姑娘就網開一麵,饒他們不殺。


    至於這幹旁人嘛——”追命怒瞪雙目,叱道:“你敢!”毒蓮花展顏笑道:“姑娘我還有什麽不敢的?”追命閃電般已到了毒蓮花身前,一連踢出十八腳!毒蓮花一連閃了十八下,正待反擊,追命又踢出三十六腳,比先前的十八腳更迅速、更淩厲、更詭異!毒蓮花臉色一沉,手一震,手中的蓮花噴出一團紅霧!追命立時閉氣倒縱,一連七八個翻身,兩手合攏四劍童,撞牆出店定睛看時,店裏的人都倒了下去,有的嗆咳、有的抽搐。


    毒蓮花盈盈躍出,追命沉聲喝道:“杜蓮,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你卻濫殺無辜,總有一天我要抓你繩之以法!”“毒蓮花”杜蓮笑道:“你自保尚且不及,還管別人的閑事哩。


    姑娘幹下七宗大案,手底下亡魂無數,就要看你超度不超度得了!”迫命冷笑道:“好一個龐大的組織,居然把山東關海明、西門莊、歐陽堡,甚至苗疆的莫三給給和你都吸收過來了。”


    杜蓮笑道:“你也不必再拖延時間了,還有那三位鷹犬是救不了你的。


    冷血已為司馬荒墳等所擒,無情隻怕現在也給歐陽穀主和冷無刀超度了。


    有‘人在千裏,槍在眼前’的‘長臂金猿’獨孤威出馬,鐵手也沒多少好戲可瞧了。”


    追命一聲怒吼,道:“那你先給我倒下。”


    這句話隻有七個字,在七個字裏他已攻了七十一招。


    杜蓮一口氣喘得下來但話是回不上了。


    追命正欲全力追擊,但肩腫處傷口一陣痛,腰際也一陣酸,腿勢一緩,社蓮的毒蓮花己吐了過來。


    追命手一翻,已扣住毒蓮花梗。


    然後他就覺得手心一麻。


    毒蓮花的莖梗上,都裝嵌著細密的倒刺。


    追命大怒,全身而起,拚命一擊,側飛踢出!追命這一擊,力道萬鉤,勢若驚雷,武林人的流寇巨盜,喪在這一招之下,已不知凡幾。


    追命這一招展出,杜蓮臉色就變了!她也沒有把握接得下這一招。


    可是在這刹那間,追命在半空的身子一震。


    在這一震之間,這完美無暇的一擊,顯然露出了一點空隙。


    杜蓮的毒蓮花立時“錚”地一聲,一枚藍汪汪的東西就打入了追命的右脅,然後立即全速疾退!。


    追命的身子在半空翻倒下來,隻說了一句話,便仆倒在地上。


    “要不是關老爺子那一掌,你逃不過我這一腿……”離歐陽穀有三十八裏的一個驛站,無情的轎子就停在那裏,一麵吃著他所攜帶的幹糧,心中很多感觸。


    他覺得這兒四麵都是埋伏,而他的兄弟,冷血、鐵手、追命等都不知下落。


    他仿佛可以感覺到他們也正在遭到不幸。


    他對麵是一家棺材店,裏麵冷冷清清的,沒有夥計也沒有顧客。


    可是無情知道,不久以後這家棺材店的生意就會很好。


    因為這兒馬上就要死人了。


    死的可能是突襲者,也可能是無情自己,更可能是這家棺材店的老板。


    因為棺材店的老板易容術雖是天衣無縫,但無情十餘年來闖蕩江湖,仍使他一眼就感覺到,這人絕對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棺材店老板。


    而且更令無情手心出汗的是,平常一個敵手的武功分量,他在第一眼中至少可以估量出七八拿來。


    但對這人,他竟無法估計對方的身份、實力和手段。


    完全無法估計。


    無情暗暗歎息了一聲,催動轎輪,筆直向棺材店行去。


    (既然對方已經在等了,逃也沒用,幹脆接戰吧。


    )就在這時,有一個高大臂長的人,從一間茅居裏把一個跛子扯出來。


    那高大的長臂人,身材臃腫,行動似十分不便,但力大無窮,被他揪住的跛子一麵罵道:“你……你講不講理的!我欠你的租,我就還你,你幹嗎就打人!你……你懂王法不懂?”兩人扭扭扯扯,就纏到無情的轎前來了。


    另外兩個人,一個文士打扮,一個似是江湖賣藥者,手提大關刀,走過來勸解。


    這四個人看來還是同一村子裏的人,彼此還是十分相熟的。


    (事情當然沒那麽簡單。


    既然他們先找上來,那我就姑且看他們演這一出戲,再出手吧。


    )這幾個人衣襟已觸及轎沿,那個手提關刀老者喝道:“不要再打了,再打會砸壞別人的轎子。”


    那文士也勸道:“阿威你不能再欺負老伯了。”


    那長臂漸癡腫的身段,使他騰挪很不便利,轉過手就想推開轎子,一麵喝道:“關你們屁事!”關刀老者一提關刀,怒叱道:“你敢動人家我就砍了你的脖子!”說著一刀劈下!刀勢中途,忽改劈入轎中。


    (果然出手了!)關刀長,刀勁大,似乎要把轎子分劈為二。


    但是轎前的兩棵木杠也不短,關刀觸及轎子時,杠木也離那老者的身子不遠。


    不遠得隻差兩尺。


    而在那刹間,杠木的尖端彈出兩柄利刃。


    三尺長的利刃。


    利刃全刺入老者的腹中。


    關刀半空停下,老者怒叱一聲:“無情——”隻聽無情冷冷地說道:“一刀斷魂胡飛,鐵手追捕你已久,我代他殺你,也是一樣。”


    胡飛頹然倒下。


    同時間,文士、長臂人、跛足人都出了手。


    文士手一場,手中飛出十三點星光。


    跛足人卻是身法比誰都快,閃電般一晃,已轉到轎後,他手中寒芒一露,直盯死後轎。


    三個人出手中,卻以長臂人最快。


    長臂人身材癡肥,但一伸手,已在半空接住一柄扔來的金槍,回手一棚,已刺入轎中。


    這一抄一紮,竟比那十三點暗器還要先到。


    連無情也隻來得及看到金光一閃,槍尖已破臉而至。


    (竟是常山九幽神君的二弟子:‘人在千裏,槍在眼前,的‘長臂金猿’獨孤威!)在這刹那間,連轎中的前閘也來不及落下。


    鐵閘最多隻能封住暗器,但槍已入轎中。


    任何鐵閘,也封不斷這一擊。


    無情沒有封,也沒有閃躲,衣袖一長,一道刀光閃電般劈出。


    飛刀直取獨孤威心口。


    獨孤威要殺無情,他自己就一定得死在刀下!獨孤威怒喝,回槍一點,激開飛刀,人倒退、拖長槍、居左而立。


    一擊不中,立時身退,待機而發,方是名家風範。


    那文士十三點寒芒,正打入轎中,轎前的一串珠簾,忽然“籟籟”激蕩!十三點寒芒連珠簾都打不進去。


    那文士正是曾在鐵手與追命手下逃生的郭彬。


    郭彬不像獨孤威,一擊不成,卻再鼓其勇,衝入轎中。


    因為他知道,武林四大名捕中的無情,武功內力幾乎不如一個普通人,隻有暗器輕功才是有過人之長。


    轎裏狹窄,隻要他衝得入轎裏,無情的暗器和輕功都沒了用處,他就可以有把握製得住無情。


    隻要製得住無情,他就可以以無情作餌,脅殺鐵手,以雪前仇了!郭彬衝入了轎中。


    在同一時間,無情要應付獨孤威的金槍,轎背的跋足人及郭彬的十三點寒芒,看來似已無及阻止郭彬趁隙衝入轎中。


    這時,轎頂一掀,白衣無情,長空衝出!郭彬衝入轎中,轎門閘立下,裏麵一陣弓彎之聲,然後便是一聲悶哼。


    無情冷笑,疾向轎子落下。


    就在這時,後麵的跛子已經發動了!“颶”地寒芒一閃,直劈無情背後。


    無情立時警覺,人未返身,已射出三道精光,人加速向轎中落下。


    三道精光並不是打在那裏,而是打在寒芒上!“叮!叮!叮!”三聲,寒芒一震,居然還是飛了過來。


    無情白衣上猛然殷紅一片,但已落入轎中。


    寒芒“赫”地拐了一個彎,又飛回“跛子”手裏。


    跟著“赫”地一聲,轎前鐵閘上升,“蹦”地一聲,郭彬的身子倒彈出來,全身中無數暗器,活像刺猖一般密集。


    然後是無情的一陣咳嗽,好一會兒才輕輕道:“冷柳平?”那轎後的“跛子”冷冷哼了一聲,一直沒有走到轎前來。


    無情淡淡地:“苗疆第一快刀,名不虛傳。”


    冷柳平臉色陣紅陣白,沒有作聲。


    無情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挨了一刀嗎?”冷柳平咬了咬口唇,終於忍不住道:“你說!”無情哈哈笑道:“倒不是你刀快,而是因為我不相信連冷柳平也發冷刀!”冷柳平臉色大變,手中握著鐵環,手筋根根突露。


    無情笑聲一歇道:“隻怕我們已不用在轎外公平決一勝負了。”


    冷柳平臉色鐵青,倒是“長臂金猿”獨孤威看了看冷柳平,不禁問道:“為什麽?”無情笑道:“因為我不喜歡。”


    跟著又接道:“我不喜歡和背後發暗器的人比武。”


    獨孤威臉色一沉,道:“無情,你現在是什麽處境,可有想到?”無情淡淡地道:“我受傷了,而且我給包圍了。”


    獨孤威笑道:“你被什麽人包圍了,你可知道?”無情道:“‘人在千裏,槍在眼前,的獨孤威、‘無刀臾,冷柳平、以及那丟槍給你的高手——已死的胡飛和郭彬不算,以及我還沒有發現的人不計在內。”


    獨孤威一哂道:“不錯。


    就算隻有我和冷兄聯手,你今日還有生機嗎?”無情平靜地道:“勝算甚微。”


    獨孤威道:“很好。


    你如想死得不那末慘,還是少開罪冷兄幾句。”


    無情道:“多謝奉勸。”


    冷柳平一直沒有踱到轎前來,這時卻忽然大聲道:“無情,今天的事我不管的,就到此為止,今天若你能生還,我再與你作一公平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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