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視疾的太監王長泰回來回奏說睦仁並無大礙,我這才放下一顆心來。這家夥要是死在北京,國際輿論將會大大地對我不利,將來談判起來,也許這個鳥人一條賤命要抵得上數千萬兩銀子。想了想,便交待招來李鴻章,讓他代我去看看那個服毒的鳥人。


    王長泰還說這睦仁說因為日本女間的事,感覺羞愧難當,幸好沒出事,若出事他萬死難辭其咎。盡管如此,他還是願意為了表示懺悔,自請以死請罪。另外他還托王長泰代為呈奏,他在日本國內對此事絕不知情。


    鬼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心中冷笑,讓王長泰去找禦醫給睦仁瞧病,並且讓人加強護衛,不能再出半點事情,而且心下也下定決心,李鴻章要盡快的將這鳥人送回去,免得日後給我添麻煩,當初我就知道這家夥來見我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事,但也隻是停留在這家夥會死命的求我放日本一馬之類的,卻沒想到此人盡然是想用自己的一條命來換取國際上對於日本的幫助。


    嘿,不過他來也不是沒有好處,早有各路被買通的記者將傾向性很明顯的報導發回歐洲的通訊社,而且還安排有攝影記者將睦仁向我行跪禮的一幕攝影記錄下來,將來這些東西派得上大用場。


    李鴻章來了之後,我先整理了一下思路,將歐洲目前的動向,特別是英國人有意組織一個四國和談的消息告訴了他,趁著他咀嚼這個信息的時候,我說起了睦仁吞藥的事情,他顯是已經知道了,而且心中也預備著我要召見打過腹稿,不慌不忙的躬身道:“皇上,此人斷不可在京久留。若再生事端,我大清先占個理虧,將來談判起來怕是要授人以柄。”


    我點了點頭道:“是這麽個理,所以朕的意思是讓你代朕去看看他,叫他安心,還有這宮內出了日本女間的事情,你去找康有為安排下來,看看怎麽弄,重點要讓洋人覺著睦仁這廝乃是畏罪服毒,然我天朝寬以免咎,彰顯我大國之昭昭氣度。此事可大可小,看教化部怎麽去操作。康有為是個人才,你看著用,恭王年歲漸大,國家將來還是要靠你,閣中各官員,你都要有個數。”


    “臣領旨,叩謝皇上恩典。”李鴻章臉上不動,依例謝恩。


    我接著安排道:“你去見睦仁,寬勉的話要說,但訓斥的話也不可忘了,我大清今日國葬,所為何來?非他睦仁之罪耶?便是彼倭國,幾十萬生靈塗炭,他還有臉來見朕!朕是不想讓人百年之後非議朕沒有仁恕胸襟,這才勉強見他,他倒好,以死要挾朕麽?你告訴他,克日便要送他歸國。朕若是未存寬勉之心,一道旨意下去,他那個倭國還不是灰飛煙滅?往後好生想想,到底是順承天朝呢,還是圖謀反複,倭國存滅,在乎朕一心,也在乎他的一念。”


    說著,似乎語氣嚴厲了點,借著這個話頭換了個語氣道:“前頭說洋人意圖插手中日和談,朕的意思,是咱們要先動,但是恐怕倭人會要遷延,朕讓你送睦仁回去也是這麽個意思,回頭你跟善耆那頭說,那六個女間的事情,不要顧忌皇家臉麵,讓他跟康有為商量個利用之法來呈進朕禦覽。你過兩天便即動身吧,朕的意思,是我天朝送倭酋返國,順勢給倭酋麵子,即行停戰開談,朕給你全權,他若是不想談,便打到他想談。”


    李鴻章領了旨意,說起載瀅他們那一船兩日後便即到達天津,問我是否要等一等再說。我遲疑了一下,搖手道:“不要等了,你辦你的差,朕會讓載瀅去馬關等你,便在馬關談吧,讓伊藤博文到馬關見你,否則,天王老子的麵子也沒用了,便是打字。哼,仗著俄國人法國人的勢,這倭人倒是出息了。”


    “臣領旨。”李鴻章抬眼詢問地問了問我,開口道:“皇上前頭所說的新兵役科律,臣琢磨著是不是可以頒行天下了,若是如此,臣以為,新克地及邊疆省份,宜應緩行才是,聽皇上前頭說俄國人和法國人都不老實,加之又新有衝突,若是貿然行新法,軍心恐怕不穩。。。”


    他說到我想說的地方去了,中日戰事一停頓,我就著手準備進行這個事情了,因為離一戰很近了,也許一戰還有可能提前爆發,我必須要在一戰之前完成我的軍隊國家化,否則到時候幾年的大戰打下來,不可避免地會出現軍閥狀況,我好不容易建立的後勤國家化體係也將崩潰,軍隊也許會出現分裂的狀況。我在世恐怕還好些,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這身後事,就可以去參考參考民國前十年的狀況了。於是猶豫著說道:“這個事情,便留這半年準備期吧,待明年開春,便即施行,在此之前,嘿,給你個發財機會,朕知道你家裏豪富,你找人給朕辦些運輸公司,郵政公司,將來這都是發財的好差事,就算你李鴻章自己不能辦,但是可以把這消息遞出去,前些年送珍妃珍珠衫的那幾位,你代朕見見吧。也算是他們天大的臉麵了。”


    這麽做,也是為了解決將來士兵們不以籍貫及統兵將官聚群編製,而采用新式的混編法消除部隊的長官個人烙印後,會新出現的通郵,交通等問題。如今有了大載重量飛艇,而且鐵路也鋪設了一些,辦一個民間通郵公司,可以取代過去的那種人畜力的貨運物流格局,各地的商家也會青睞這個方式,而且商品的快速流通也會刺激經濟的發展,正是雙贏的格局。


    而關於談判的地點,我堅持要他選址在馬關,當然,馬關那個小地方就那麽個春帆樓還能提得上筷子,我就是要在同樣的地點,給他簽一份主客易位的新馬關條約!


    “朕給你特命全權大臣的頂子,擬好一個條約,朕就幾條,一,永久割讓九州島,四國島,賠款在五千萬兩以上,不足可以分期;二,承認天海國中華藩屬國地位;三,開放瀨戶內海沿岸各大城市為商埠,東京灣劃入皇家海軍巡防範圍,日本本州島內工礦企業,我大清有優先權;最後,日本海軍總噸位,不得高於皇家海軍總噸位的三十分之一。”說著,看李鴻章臉上麵露遲疑,我站起身來加重語氣道:“有難處?所以朕加派載瀅去嘛,你唱白臉,載瀅唱紅臉。告訴你,朕意已決,這其中的談判方略,你李鴻章也是老洋務了,也不用朕囑咐你。好了,朕今兒就跟你囑咐到這,你去見睦仁,他有什麽話說,寫折子呈上來。”


    李鴻章去見睦仁,我這裏也沒閑著,戰爭是結束了,但是我的國內改革還正是剛剛起步,一刻的輕心都是對未來犯罪。與容閎,張之洞兩位教育及工業的巨頭的談話也是進快地進行,因為趁著一場大勝,一來我的權威自對俄國取勝之後達到了古往今來前所未有的地步,現在的一道聖旨下去,膽敢陽奉陰違的官員還沒有出世。二來國家大勝對於民族自豪感和普通百姓的動力都是一個大大的促進,此時將事情交辦下去,每個人都是幹勁十足,辦起事情來自然是事倍功半。


    “大比之試題,可要加快了,今歲對外用兵,國家取士雖有延誤,然斷不可輕廢。將命題權交給你,一來是恭親王,李鴻章都有重任在肩,你入中樞也已有年月了,正是給你加加擔子的時候。這二來,也是彰顯朕在意教育的用意。隻是有一個你要在意,你掌國家大比之責,日後自是門生不少,可不要學翁師傅,要學恭親王,朕喜愛純臣,你也是知道的。”話語雖是不輕不重,但是對於他,我還是一向抱有好感的。


    容閎躬身謝恩,微微笑了笑道:“回皇上話,臣自領皇命以來,未有一日膽敢輕忽,皇上所言之事,臣私心裏也想過,臣蒙陛下超拔,以一罪臣而直入中樞,肩負天下造才之責。皇上天恩浩蕩,臣豈敢不為一純臣以報陛下拳拳之心?”說著說著,似是想起自己當年在京中區區五品,忽而一朝肩負罵名,又蒙聖君超擢,這一生起起落落,又在美國留學,的確是一段回首起來萬分感慨的經曆。


    抹了抹淚,容閎鎮定了情緒,繼續回奏道:“大比之題,臣擅擬了策論題,請皇上聖鑒:日本脫亞入歐致大敗,而我中華以中學為體用以西學而致千古未有之勝,然中華國力決勝耶?然日本脫亞致敗耶?”


    我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到他心中的答案,沉默良久,歎息了一聲道:“此題大難啊,容卿出的好題目啊。你說說,你這個主官是如何想的?”


    “回皇上話。”容閎默默點頭回奏道:“皇上明鑒,正是難題。若以我大清立場思之,自是我大清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勝彼日本脫亞入歐。然。。。”說著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又像是鼓起勇氣似的,直言道:“然以臣愚見,我大清之勝,勝於萬年未可一遇之聖明天子,臣此言絕無媚上之意,隻是臣的一份心思。”


    我沒有笑,默默點了點頭,確實,這場戰爭贏就贏在我的到來,從體製上講,英明神武的帝王專製是最切合國家利益的製度,更何況我還是一個從後世來的帝王,有針對性地發展國家,引進發展科技,有針對性地提前備戰,勝不了日本才有鬼。容閎說得也沒錯,勝就勝在我一個人。


    如果我現在就死了呢?莫名的冒出這個念頭,心中一凜。放在杯蓋上的手盡然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杯蓋與茶碗摩擦出的咯噔聲音將我的思緒牽引回來,有些尷尬的看了看容閎,讓寇連才給容閎上茶,苦笑著說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這題目是難啊,這麽著吧,今歲大比,你閱見答題合眼的,再給朕看,就朕來說,這題目怎麽答都不算錯,難的,是這背後的道理啊。”


    “皇上,我中華自祖龍以降,君王莫不口含天憲,君臨萬民。”容閎見我有共鳴,趁熱打鐵道:“遇明君,百姓國家之幸事也,遇庸主,生靈塗炭,橫屍沃野,古往今來,不勝枚舉。此,臣之所思中華之不幸也。陛下親政以來,政通人和,革除舊弊,興舉西學,行險北逐俄狄功成,民心士氣一振。以此積威以摧枯拉朽之勢廣開新政,勝彼蕞爾日本,自是不廢吹灰之力。臣以為,陛下君臨中華,此誠萬世之幸。陛下春秋正盛,臣自是無需為百年之後的中華憂心,隻是我朝聖祖世宗高宗三世,又何嚐不是英明神武之聖明天子?盛極而後衰,臣所憂的,正是我朝如今正登臨極盛,若無萬世可法之法,則如今之盛世,何以萬世延綿?”


    也許是覺得自己說的不吉利,也說重了,容閎說到一半,就跪了下來。這家夥,真是個純臣。一般的大臣,哪裏敢在這個時候進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起來。”我向他伸手虛扶了一下,勉強笑了笑道:“愛卿所言,朕知道了。朕乃天子,口含天憲誕世教牧天下萬民。朕不敢有絲毫疏忽,卿之所言,朕亦是有所感觸啊。自祖龍以來,中華凡數百帝,祖龍一掃六合,君臨天下,然二世而衰。漢高薨喪而諸呂亂,漢武北逐匈奴,何其武威?百年以後,生靈塗炭四千萬有餘。魏武揮鞭,隋文唐宗,哪個不是英明神武之英主?正如卿之所言,無萬世可法之法啊。”歎了口氣,看著他道:“卿有何良策?”


    容閎長長舒了口氣道:“陛下英明,亦早有準備。臣觀陛下以梁卓如為隨駕,錄陛下之詔,正可添補為法。陛下口含天憲,君言即憲,正可匯編成憲律,以此為藍本,可修我大清之憲律。”


    “嗯,你是學法律出身。”我笑了笑道:“說的也是正途。沒錯,朕用梁啟超為隨駕,正有此意,然中華數千年,人治數千年啊。朕有時想找幾個修憲的人,都難得找齊,說到這個,你這些年送到歐羅巴和美利堅學法學的人,有回國的麽?”


    “有是有。”容閎點頭道:“然初始之人才,臣以為稚嫩了點,尚需琢磨,且地方刑審,亦有大清律例可依,以儒家傳統與大清律例治天下,這數十年也足夠了。臣之所言,實為百年後所憂,萬請皇上寬心。”


    我哈哈一笑,招呼道:“是這麽個道理,然生死有命,天知之而人不知之,朕亦要思慮百年身後之事啊。這麽著,自今天起,你每月找一兩天,給內閣諸人,教授法學課程。另外,從美國。。。不,從英國延請法學名師,進內閣授課。朕另外下旨讓他們研習英國之君憲製度,有事情大家一起想辦法,這才是朕的好內閣班子嘛。”


    容閎應了,以他耶魯大學法學文學之功力,教授一些淺顯的法學道理當然不成問題,內閣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各自都有各自的枝葉脈絡,讓他們有點概念也是好的。待改革諸事漸成體係之後,我也會適當的給他們加點權力,這種東西,是要慢慢來的。太急了的話,有的老臣還會以為是我要對付他呢。


    就比如張之洞吧,這家夥才能是有的,進取心也有,也有新思維和開明的思想,就是過去的那種傳統的儒家劣習痕跡,他始終去不掉,進了內閣中樞以來,權柄不可謂不重,聖眷不可謂不隆,但是總改不了喜歡排斥別人,恨不得能一人獨占天寵,根本看不出來如今我是分散權力,以專長之才獨掌方麵之事。所以,這派了李鴻章特命全權出去談判,也要給他加點擔子,否則,他又要生出攀比之心來,鬧些不愉快就會有損於我的改革大業了。


    給他派的差事是去歐洲出差,自從對他提出鋼產量到1900庚子年達到五百萬噸的目標以後,我也知道他肩上壓力不小,1893年鋼鐵年產量不過七十餘萬噸,這其中還有相當部份是德國人的鋼廠提供的。這兩年中國境內同時開造四艘戰列艦以及相當數量的附屬艦隻,鋼鐵嚴重不足,很多都要從歐洲進口,所以,要實現我給他提出的目標,就非要再從歐洲引進投資和企業不可。


    所以,我給他加了特命全權貿易大臣的頭銜,讓他以內閣副總理大臣的身份訪問德國以及英國,為我明年訪問這兩國打個墊場。同時,他還有個特殊使命,就是尋機與法國相關人士接觸,這個國家雖然我不懼怕,但是也沒必要樹立這麽個敵人,這個國家雖然承受了普法戰爭的恥辱,但是,他仍然是一個大國,足以令我尊敬的大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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