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翼和李春勃回到姚洪的居處時,局麵已經是大不一樣,姚洪的心思起了怎樣的變化張李二人不用太廢心思就能想得出來,隻是身處匪窩,也不敢太過放肆,雙方略略的說了幾句,便直接切入正題,談了約莫半柱香功夫之後,一個招撫的計劃就草成了,雙方負責說服的上頭,約定三日之後在洋縣縣城的廢街上再談,姚洪希望保證江湖會四大天王的安全和前程,而張李二人也不能答應下來,隻能回去請示趙秉鈞再作定奪。所以,有個三天的緩衝時間那是最好。


    因是身處危境,既是已經談好了章程,二人也就告辭,姚洪派了親兵禮送下山,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姚洪突然有些畏懼,不是畏懼官軍,而是畏懼該怎麽去跟高彥發談,剛剛在山神廟外聽到的那一席話,實在是太誅心了,高彥發和黃英這兩兄弟實在是太信不過旁人了。想了想,姚洪深深歎了口氣,披起大麾邁出門去找楚玉說話。


    楚玉畢竟也算是外人,若是剖明厲害,約起一起去尋高彥發黃英說話,總好過自己一個人獨力說服三人來的好,即使談不成也不至於立時就有大禍害,總還有個自尋出路的機會。


    到了楚玉的居所,約略談了下出路問題,又隱隱透出在山神廟外聽到的那些話,看到楚玉臉色己是有變,姚洪知道是時候了,便重重歎了口氣道:“楚二哥你尋思尋思,這五天後存糧吃光,咱們這七千號人指著什麽活?仍是下山搶老百姓的?你好意思下那個手?再說了,老百如有那麽多糧給你搶?”


    楚玉苦笑了笑,攤開手道:“軍師你都沒法子了。倒來問這個老粗。對了,倒是聽大哥說起要打城固。”


    “還打?”姚洪冷笑了笑道:“真當我們天兵天將下凡?不打城固還好,打城固就是自尋死路。官軍四萬人白天已經進了鳳翔府。到城固不過一天的腳程,城固城固,聽聽這名字就知道,仗就有那麽好打?上次雖說是大敗了官軍,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三千多兄弟就那麽沒了。咱們這麽打下去。七千人夠這麽來回折騰幾次?”張鵬翼和李春勃誇大官軍的數字,他也照說了出來。


    “誰說不是呢?”楚玉搖了搖頭。牢騷就起來了:“跟著我一起尋前程的兩百七十幾個老兄弟,這沒到兩個月就隻剩個零頭了。”


    “還剩七十幾個?”


    “哪啊——”楚玉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昨天跟老兄弟們聊天,還剩九個。”傷感的長籲一口氣,抬起頭看著姚洪道:“軍師。都說大哥變了。這裏頭不由得我不懷疑,我手下地兵是死的最多的,補進來地新人卻是最少的,如今這七千號人,軍師你是一千五。還有五千五你道怎麽分?”


    “大哥比咱多一千啊,會議上剛定下來啊。”姚洪訝異的看著楚玉。


    楚玉搖了搖頭,伸出一個指頭:“一千,大哥兩千五,黃老三兩千。嘿嘿,我尋思著再打一次城固,我手下還能有五百就要偷笑了。”


    姚洪知道時機已到,拍了拍楚玉的肩膀道:“兄弟。咱們就這麽等死了?不是我姚洪沒誌氣,我尋思著,打不打城固咱們都是個死。活路是有,不過咱們得勸勸大哥才成。”看著楚玉疑惑的眼神道:“北麵鳳翔府四萬官軍,南麵還有重慶鎮的綠營,那邊的總兵錢玉洋可不是江朝宗這種貨色,那是打撚子出身地……這當口還打城固?官軍不剿咱們就是好事了,就算是不剿,咱們也得娥死。”


    “那……咱們就等死了?”楚玉想著姚洪的話,沒一句不是千真萬確地實情,山寨如今的形勢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


    “還能招安嘛。”不理會楚玉聽到之後那吃驚的神態,姚洪接著說道:“不瞞二哥說,今天我見了兩個官府派來地說客。不是我姚洪貪生怕死,而是舍此之外,當真沒別的路走了。”


    楚玉內心十分的震驚,他雖然心中有數山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但是萬萬沒想到這局麵竟然已經到了連軍師也都在琢磨著招安的地步了。想當初那個英氣勃發,指揮倜儻的軍師哪裏去了?


    見他不說話,姚洪以為他在猶豫,繼續加力道:“楚二哥,若是你覺著我姚洪是貪生怕死要投降官府,你綁了我見大哥去!”楚玉搖了搖頭,受驚了似地跳起身來解釋道:“軍師這是說的哪裏話來?我楚玉還信不過軍師?實在是局麵難為嘛。”


    姚洪點了點頭,招呼楚玉坐了,又再試探道:“那二哥,咱還有條路,那就是咱們離了這寨子,遠走高飛去!要不然,就真的是沒活路了。我也是平日裏多有賴二哥,這才沒死在黃老三的手裏,不忍扔下二哥獨自遠走高飛啊。”


    楚玉感動的握起姚洪的手拍了拍,哽咽道:“好軍師,好兄弟。走,咱們一起去見大哥去說,軍師舍不了楚玉,我楚玉也扔不下這些個好兄弟啊。你我走了,大哥受小人黃老三蒙蔽,咱們寨子上這些人,還能有話路嗎?唉!走吧——”


    二人開了門,這才發覺戶外已經是滿天的鵝毛大雪,月光下寒風嘯,當真有肅殺千裏的悲涼之感,楚玉緊了緊大衣,招呼道:“下雪了,咱們日子興許能好過些,官軍大雪封山不易啊。”


    姚洪卻不接這茬,仰頭看了看天道:“昔時林教頭風雪山神廟,固然是豪氣萬裏,然而最後呢?還不是走招安這條路?悲啊,悲這古今同命不同人啊。”


    “軍師說地是,林教頭——”楚玉初時還為自己被比作豹子頭林衝而高興,興態裏突然想到什麽,聲音一顫:“唉,招安後。也沒什麽好下場啊,軍師,你說咱們怎麽就這麽命苦?不造反是餓死。造反了最後還是要餓死,你說這老天爺怎麽就……”


    “二哥,林教頭那是招安後壞在宋江手裏,要我說,招安後老老實實的做個富家翁過日子多不好?哪還有後來那些個事?那大哥宋江為了一己之私,害了多少兄弟?”


    這話說到這裏,已經是相當透徹。楚玉默然一怔,不再接話。這二人便默默無言的踩著雪,在這封雪夜裏向山神廟走去。


    山神廟內的高彥發還是聽到了好消息,南麵四川保寧府,龍安府和綏定府三地袍哥的舵頭都送來了公片。黃英還說起南麵四川綠營裏有兄弟傳消息來四川綠營已經獲命要進陝助剿。這裏頭都是大有可為之機地。


    “大哥……”楚玉當先進來,朝高彥發一拱手道:“下雪天寒,做兄弟的不放心,跟軍師來看看大哥。嗯,老三也在。”


    四人互相拱手致意了落座。各懷心事,氣氛一時便有些尷尬,還是楚玉打破僵局出口問道:“春月裏下雪,存糧也不多了,咱們每天就是七八十石米的消耗,這三百多石吃完了怎麽辦,咱們不為自己想,也該為山寨兄弟們想想。大哥你說呢?”


    “老二說地是。”高彥發心頭已是一陣煩躁。冷冷的說道:“照二哥看呢?軍師又是什麽個章程?你們一道上來,想必也議過了吧?說說吧,咱們參祥參祥。”


    見楚玉要說話,姚洪搶過話頭道:“咱們也沒什麽章程,這山寨大事,當然還是要聽大哥的。”


    “軍師說的好輕巧。”黃英接話道:“敢情你們不是因為下雪來看大哥來了,哼!”起身冷眼看著姚洪道:“聽說軍師下午見客了,是哪麵的朋友啊?”


    “洋縣兩個讀書人。怎麽黃三爺要查我姚洪?”


    高彥發怒從心頭起,啪地在座上柏了一下道:“你們這是做什麽?給臉子給我看?”座下三人對視一眼,各自癱坐進椅子,冷眼看著地


    高彥發惱火的揮了揮手,惱怒的說道:“就是這麽辦,你們當我不知道山寨存糧不多?三天後放開讓兄弟們吃個飽,當天晚上打城固!打了城固就有糧了。還有軍師你也是地,不管你見什麽客,照規矩總該知會我這個當家的一聲嘛。”


    姚洪看了一眼楚玉,沒搭話隻有哼一聲。楚玉接過話頭道:“大哥既是如此說,那是肯定不知曉了,鳳翔府那官軍已經是四萬人了,指不定明天就到城固。雖說有兔子不吃窩邊草地古訓,但咱們窩邊三株草也啃了兩棵了,官軍會想不到咱們要繼續啃城固?大哥,咱們不能去送死啊!”


    “那你說怎麽辦?”高彥發冷笑一聲道:“餓死?你就那麽怕官軍,要不這麽著,你在山寨裏守著,我帶人去、七星壩五千官軍還不是給咱們吞了?真是怪了,那會兒你楚老二沒這麽沒膽啊!”


    “有命才有膽!”楚玉冷冷得回了一句。不耐煩的起身道:“既是大哥有打算了,那咱也不廢話了,就這麽著吧,三天後打城固,我楚玉把命送掉就是了!活路咱也不走了,去他媽的,告辭!”


    “活路?”高彥發一揮手道:“老二你別忙,什麽活路你說說!”


    “你問軍師吧。”楚玉一指姚洪道:“就是招安,官府要招安咱們,這不是活路?”


    這莽漢!姚洪心裏一陣懊悔,早知如此就該起了金子自己跑了算了,如今這家夥這麽說,不是把自己架火上烤?


    果然此言一出,高彥發和黃營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直刺過來。


    無奈之下,姚洪隻得將張鵬翼和李春勃地身份以及官府招安的意思說了,硬著頭皮君向高彥發道:“姚洪這也是為寨子為大哥著想,再這麽玩下去,遲早大夥兒一起死,如今北麵四萬官軍,南麵……”


    “南麵四川綠營是吧?”高彥發冷冷的打斷他的話道:“南麵錢玉洋重慶鎮綠營要入陝助剿是吧?軍師這消息是那兩個官府狗腿子說的?我也知道呢!”


    嘿嘿冷笑著道:“真是沒想到啊,軍師你想賣我們哪。家賊難防,家賊難防啊。說吧,許你姚洪多大個官?”


    “大哥!”楚玉起身道:“軍師是為了咱們大夥!”


    黃英也站起身道:“你們同謀?”


    風雪呼嘯吹著。雖是燃著火堆,但這山神廟內地氣氛卻好似比外麵的風雪還要冷。高彥發冷眼看著姚洪和楚玉,一言不發。


    許久後。四人才達成了妥協,在高彥發說出南麵四川三個府地袍哥已經會同四川綠營內的袍哥兄弟們做好聯絡後,四人達成一致意見三天後趁著官府還有招安的僥幸,打城固,搶些糧食就往南進川,並要求南麵地袍哥同時起事,把聲勢鬧大之後或進藏邊或向西北。看回子們與官府打的情形再作定奪。屆時再把虎皮扯大,要麽反清複明。要麽打起漢滿不兩立的旗號來點起一把大火來。


    這一場風雪山神廟地好戲就這麽收鑼。


    陝西一省的綠營士兵恢複了每天出操,雖說上頭說是為了剿匪,新來的教官也是口口聲聲地說這一點。但是每日裏並沒有操練多少課目,倒是儒生們的課上了不少。有軍官在旁彈壓,雖說聽著有些枯燥,但是幾日課程下來,每個士兵都已經記住了將來自己要被改編成新地國防軍,軍鎮協標營一級級的下來。除此之外,皇上為何要行新政,行什麽樣地新政,皇上怎樣體恤萬民,天下無分滿漢回藏蒙均為華夏子民,中華要想恢複祖上榮光,就該拋去這樣那樣什麽什麽的包袱,這些課程一天天的上下來。每個人都聽得有些迷糊,迷糊中卻又似乎有些什麽覺悟,每天閑下來也有意無意的會琢磨這些東西。總之,比起過去下了操吃喝嫖賭,跟上頭司官們弄好關係,都司把總們都會關照下頭這樣地日子,似乎累了些,但是要想的事情比以往要多了。綠營,不,是國防軍往後過幾年就要換一批兵,這不當兵了以後幹什麽,總要開始想著了,要麽在軍中出人頭地做軍官,要麽就學點文化去考陸軍學堂,要麽就得回家種地去。這些以往從來想也不想的東西,現在都提到心思上了。


    聽說醇王爺還要在陝西呆一年,專門弄這個軍製上的事情,這看來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從今往後,軍餉足額按期發放,住後該攢一攢了,要是實在沒出路,回去買點小田自己種著,也能對付著過日子了,這些東西都是每個綠營士兵地新念想。


    綠營士兵們都忙著想自己的前程,一時之間,陝西一省之內竟然治安大好。特別是戶部的賑濟糧與春耕種糧運達分發之後,陝西除了陝南還有點亂之外,全省比起去年底來說已是今非昔比,倒底是什麽回事,臬司李有棻欣喜之餘,卻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綠營也是一個亂源?


    要說綠營是個亂源,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沒什麽大錯。四川綠營的新任提督錢玉興是深有體會的,他原先是署理四川提督,四川境內各鎮的情況大抵也熟悉,他自己管著重慶鎮也有體會,重慶鎮就有一個副將,三個參將是袍哥仁字堂大老或是閑位大哥,每年五月單刀會,七月中元會,臘月團年飯的袍哥聚會收收錢,他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但是孝敬從來不收,他知道這些人遲早跑不了,為了幾個錢砸了自己地前程,不值。自從道光年間四川臬司劉喜海用“立斃杖下”的酷刑來肅殺袍哥之後,四川的袍哥就收斂了一陣子,到了長毛作亂的時候,又是一振,當年曾國藩湘軍之中就有不少哥老會,曾國藩鐵腕整治又是一收,好不了沒幾年,到了如今光緒爺的時候,又是興盛的很。


    對於袍哥,錢玉興是心存防範,但也佩服袍哥們的意氣,就是看著而己,朝廷也沒有明令,所以也犯不著去開罪人——四川一省綠營裏,怕是有三層的人或明或暗的都是哥老會的兄弟夥呢。


    如今正忙著進陝助剿的事情,正是用人之際,就更把不著去整飭軍中的這些人了。雖然這些人收保護費,販毒,走私。開賭館,設局欺騙良善,左右官府勾結黑道。借仁義之名行地方黑惡勢力之實,行地是黑幫的事體,其實對治安是一大禍害。


    他不知道也沒想到,他這次進陝要剿的匪,其實跟袍哥是一路通地。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不是袍哥,但是哥老會義字堂裏有這幾個人的字號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他手下的一個副將三個參將剛剛收到會裏大老的風。袍哥們要在朝天門為這四個軍中的閑位大哥餞行。日子就定在明日——而後日就是約定出發去保寧府與錢玉興會合的日子。


    重慶袍哥的大哥叫餘沏七,還有一個是從保寧府過來地當地大哥叫楊維的。兩人一同在朝天門地巴渝會館宴請幾個將軍,會上所言所說之事,句句驚心,一頓飯吃完。四人收了四百條小黃魚,第一次感到這錢收的叫人怕,叫人心惶惶。


    但是當楊維追上來又補充了幾句話之後,幾個人的心思開始動搖了,他們也有所耳聞,陝西軍改之後。下一個就是四川,將來的日子還好不好過,怎麽過,自己還能不能一麵做著朝廷地將軍,一麵做著哥老會的大老,這都很難說。到時候說不定一旦事發,朝廷一道敕命下來,就是割去頂戴的結局。到時候江湖還能不能收容著,繼續作太平大老?袍哥的義氣就當真那麽真?比這小黃魚還真?


    不過這事情也著實太大了些,臨陣反水!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當兵的誰願意好好地朝廷經製兵大爺不做,跟你去做匪?什麽滿漢不共戴天,都幾百年了,還要過日子不?這楊維幾句話說得有激有逼,有捧有諷,很是厲害,到底要怎麽弄,這自己又不是主將,哪能就那麽容易?


    當下敷衍了,四人回營之後一商議、還是議出了一個章程,臨陣反水那是萬萬不能的,放水倒是行,也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嘛。就這麽著,重慶鎮兩協兵馬就在這種心懷鬼胎的將軍的帶領下,到了保寧府四川提督錢玉興軍門標下。


    大雪,滿天大雪,不僅僅是陝南川北,北京也在下著鵝毛大雪,養心殿小書房內,貢炭燃的正旺,我看著陝西發來的軍改進程匯報,以及進剿安排的章程,心裏還是滿意的,既是匪徒盤踞山區,易手難攻,那匪就不急著剿,先圍著,天上飛艇地下火槍守著,不怕他飛上天去。


    西竄回疆地路也已經由徐世昌封死,回部十餘萬人在俄國人的讚助下鬧事,這是讓我非常惱火的,老毛子硬的來不了,如今也學會玩陰的了。但是老毛子當真是沒想到,國際關係學還在萌芽的這個年代裏,要玩這種陰的我又怎麽會怕他?


    “卓如,照你看,這西部內亂的緣故,根子是在哪裏?”我收了奏報,踱步到偏殿,正看見梁啟起正在抄寫節略,便跨步進去問道。


    “皇上——”梁啟超抬頭見我進來,起身行禮道:“回皇上話,一時之間臣也沒什麽主張,日前思之,怕是一個字:農。”


    我點了點頭道:“是啊,農字受天時影響太大,老天爺心情不好,朝廷若是賑濟再跟不上,這就要出亂子。西麵兩處匪亂,都是這個字上頭。所以朕要讓肅親王跑一趟法國啊,聽說洋人那有好的肥料呢,這些東西,將來咱們要自己造,這也是一個工農並進的路子。可惜啊,咱大清還是沒這樣的人才。”


    “回皇上話,有的。”梁啟超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臣看過教育部的折子,蘇州府今年的會試總結篇提到,無錫縣的格物,化學,數學這三門教育弄的是最好。洋人的肥料就是化學肥,皇上可以下話給無錫縣查訪一下。”


    “嗯,回疆的事情,老毛子也有份,你記著,肅王一有消息,即刻報朕。”說到這裏,突然想起這無錫縣的教育事,又想到前些日子的江蘇提學使瞿鴻機的告狀,問道:“要兩江總督查方的學正狀告巡撫的事情,劉坤一的折子到了沒?”


    “回皇上話。”梁啟超笑了笑道:“那是密折,臣不敢擅專的。”


    對了,我都忘記了,五品以上臣子都是有密折奏事權的,這件事又是江蘇的醜事,劉坤一不可能明折來報的,所以我招來寇連才道:“去查一下兩江總督劉坤一的密折,全部搬來這裏。”


    “喳——”寇連才應了去了。我抬頭對梁啟超道:“那個楊銳今兒沒當值?”不待回答,接著道:“你從前頭內閣秘書處調六個得力的人來這來輪流當值,授章京,你進位待郎。從今兒起,這裏每天斷不能少過四個人。”


    “皇上的意思是——”梁啟超不解的問。


    我手一揮,止住他道:“擬旨,全國七品以上官員皆給密折奏事權,七品以下給密折奏事給內閣總理大臣的權,不過要在朕這裏保留原件,抄本送內閣。事情多了,你和楊銳兩個人就不夠用。也是給你加擔子的意思,記住一條,嘴巴要緊,心要正,沒這兩條,多大的才都不要!”


    談了一陣,談興就上來了,要了越南事務的折子送進小書房,繼續道:“回頭說這個農字,說是洋人那個肥料是好,不過也不能看輕了咱老祖宗幾千年的東西,奉天皇莊裏的老農們精耕細作的,你知道去年收成多少?”我伸出一隻手,略作誇張的語氣道:“最高打出五百五十七斤穀子!盛京將軍給朕報祥瑞,朕說那不是祥瑞,那是精耕細作供出來的,現在全國畝產平均也就不到四百斤,這個五百多斤是哄寶貝一樣哄出來的,做不得數,大麵積的東西,還是要靠洋肥。”


    “皇上說的是。”梁啟超笑道:“不過盛京將軍說祥瑞也不為過,這是盛世氣象啊!若不是皇上垂拱治出這一片盛世景象來,往年怎麽就不見有五百五十七斤的畝產?”拂了拂馬蹄袖,梁啟超跪地稟奏道:“臣鬥膽,請陛下準臣將這消息透給康師。”


    給康有為?虧他想得出來,也好,讓他去吹吧!有的吹總比窩囊著強。而且這幾天被匪患農的晦氣了,也該弄點好消息出來衝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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