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鋼鐵的巨龍形成的兩條平行線在運動中高速接近,眼見史無前例的大規模戰列艦大海戰就要在這一刻爆發。這將是曆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海戰,無論從總噸位講,還是從一次齊射的彈藥總重量來說。


    羅斯特拉夫的命令並沒有發布得出去,就在他將嘴巴湊到銅管前要將作戰的命令傳達到整支艦隊時,他突然驚奇的發現他的喉嚨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


    身後傳來門被踹開的聲音,一連串緊張的怒喝與槍械摩擦的聲音傳來,羅斯特拉夫收回不能置信的眼神,回過頭來。


    一隊西班牙步兵已經將槍口平端起來,對準著這小小的指揮室內的所有的人,旁邊幾個被繳了械的俄國水兵垂頭喪氣的被反綁雙手推了進來。他們身後的西班牙人幾乎要將怒火用眼神射出來,憤怒的用腳將俄國人踹了進來。


    “王八蛋!你想要我們死!要我們跟你陪葬!”一個年輕的西班牙軍官無視眼前這位中將的軍階要比自己高上四五級,右手高舉著手槍衝了過來,猙獰著臉將槍口頂在他的太陽穴上。


    羅斯特拉夫驚訝的看著眼前的西班牙人,又難以置信的回過頭去看著腳下的甲板,以及遠方的中國艦隊。距離已經越來越近了,一旦任何人因為緊張失去控製,後果將不堪設想。雙方實力如此接近,誰先開火就會占有不小的先機,可是自己卻在這個關鍵時刻被該死的西班牙人控製起來了!


    惱怒的看了一眼羅日傑斯特文斯基,這個家夥負責的是西班牙人的搭乘事宜,在這麽關鍵地時刻,怎麽能讓西班牙人自由的在艦上活動呢?但是眼見羅日傑斯特文斯基也是被治的服服帖帖。剛剛泛起地嘩變的疑心也打消了。


    “立即撤下你的聖安德烈旗!換上我們的國旗!這是西班牙皇家陸軍租用的船!”西班牙的新任菲律賓總督波拉維夏急速的邁步過來,這麽關鍵地時刻,根本顧不上風度了。眼見雙方的距離。已經不足6000米,隨時就可以展開一場史無前例地大戰!


    羅斯特拉夫當然沒有那麽懦弱,冷哼一聲道:“先生你弄錯了,這是俄羅斯帝國的波羅的海艦隊,這裏是司令官指揮室!請你們出去!”


    “你看看清楚——”波拉維夫毫不示弱,但是也沒有利用這個機會來顯弄自己的強勢,而是很誠懇地向那個頂住羅斯特拉夫腦門地軍官揮手示意撤槍。上前一步,指著下麵的炮台。甲板上荷槍實彈的西班牙陸軍士兵,以及那些被槍頂在腰間的俄羅斯水兵對羅斯特拉夫道:“司令官閣下你也知道,如今你的艦隊已經被我們全權控製!請中將先生搞清楚,我是來通知你地。而不是與你商量。”憐憫的看了一眼羅斯特拉夫道:“看看你的士兵吧,你們除了拉我們做陪葬之外,沒有什麽前途可言了。”


    說著,波拉維夫一把推開羅斯特拉夫,對著銅管發布命令:“撤旗。升西班牙國旗!命令信號兵向對方表示無敵意!”


    白底藍叉的聖安德烈旗被迅速的撤下,取而代之的是西班牙的紅黃兩色的繡有西班牙國徽地國旗。


    艦隊在半受脅迫半自願的情況下,在六公裏外中國太平洋艦隊的炮口下緩緩轉向,駛往正東方向的馬尼拉灣。


    這一切,都被六公裏外的劉步蟾盡收眼底,俄羅斯人看上去很不服氣呢,他在心頭冷笑著。西班牙人倒是識時務,區別對待吧。盡管這次南下行動本來的目標就是西班牙人。但是如今,鬥牛士們現在一點都不可惡,倒還有一點可愛。


    “收隊,返航高雄!”隨著俄國艦隊的到來,戰略形勢已經變化了,戰術重點自然也要稍稍收縮。


    是時候將重點轉向俄國人了。


    “我們對您的艦隊沒有任何企圖。”脫離險境之後,波拉維夏對已經恢複了自由的羅斯特拉夫道:“我們的目的地是馬尼拉,在抵達之後無論您的艦隊想做什麽,那都是您的自由。”


    原本這些西班牙人是不能在艦隊上自由活動的,隻是過了新加坡補給之後,眼見離馬尼拉隻有不到兩千海裏的路程,早晨從新加坡出發,五六個小時後就能抵達馬尼拉的,對西班牙人的管束自然就鬆懈了下來,卻不料釀成如此巨變。所以羅斯特拉夫懼怕得最多的就是不應當過早的讓西班牙人自由活動,想到這裏,仍然是很惱怒的看了看羅日傑斯特文斯基。


    聽到西班牙人談不上什麽禮貌的坦白,羅斯特拉夫忍耐不住惱怒,拍案而起道:“我們可不是懦夫,你似乎不知道中國人的艦隊為什麽會在南太平洋活動了。他們也是你們的敵人!”


    “對,你們是勇士,一群躺在甲板上曬太陽的沒有士氣的勇士。”波拉維夏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馬尼拉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航程而已,眼下這支艦隊也還在他們的控製之下,他沒有理由懼怕這支也許沒有幾天日子過的俄國艦隊,但是脫離了險境的他還是恢複了南歐人固有的雍容,地中海和煦的海風熏陶出來的西班牙人自然比冰天雪地的俄國人要有紳士風度的多,向羅斯特拉夫端起酒杯示意道:“不過,還是必須得向您道歉,我們也是不得已。身為這支皇家陸軍的指揮官,我不允許我的士兵們冒不必要的風險。誠然您說得沒錯,中國人跟我們也不是很友好,他們也是來對付我們的,不過我們是陸軍,與戰列艦為敵,那是海軍應該做的事情,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抬起酒杯,微一沉吟,似乎是在斟酌著詞句。緩緩道:“不過我們畢竟在一起度過了一個不算順利的航程,感謝你們,並且盡我最大的善意。誠摯的邀請你們在馬尼拉多留幾天吧。急於北上,對你們來說恐怕並不是什麽好事。還有,我們西班牙人也不是懦夫,我們有鬥牛士的驕傲。”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番話說的已經是仁至義盡,而且也不失體麵,羅斯特拉夫也堪堪的消了氣。喝了一杯酒之後也就有了台階下,眼看著己方艦隊糟糕地士氣。就算實力上與對方的差距並不大,這甲板上這麽多不利於作戰的裝載物也需要清理,而且,清空了三萬多人之後的艦隊。也需要補給進更多的淡水和燃煤,要知道自此向北直到日本,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補給的可能了,而且,說不定還要大戰數場呢……想到這裏。對聖彼得堡那幫豬玀的痛恨又油然而生。


    “也隻有這樣了。”與羅日傑斯特文斯基對視一眼之後,羅斯特拉夫中將低下了高貴地頭顱,向波拉維夏點頭致謝道:“感謝你們的收留,我們需要在馬尼拉進行補給。”


    “這個……”波拉維夏頭疼起來,馬尼拉地局勢他不是不知道,這也是他帶領著三萬五幹人來增援的原因了。皺了皺眉頭道:“這麽說的話,那麽您的艦隊更加地需要留下來了。似乎我們需要您的協助。”


    羅日傑斯特文斯基迅速的想到了菲律賓糟糕的局勢,很快他就提醒了有些暴躁的羅斯特拉夫中將。


    就這樣。菲拜賓地局勢又有了新的變化。


    劉步蟾回航高雄港之後,海軍的艦長聯席會議迅速的召開了,當務之急是要迅速向北京奏報最新的情勢,並且,國內也許會有什麽新的指示過來還要事先有個應對預案,無外乎幾種可能,放過俄羅斯的艦隊繼續在菲律賓下功夫,或者是先將重點放到俄國人身上,這裏頭又有幾種可能,全殲,或者是示威,或者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放過去,讓他到了日本再一起解決。倭人最近很是跳得歡,居然敢在東京建戰列艦了,雖說是法國人的老舊設計不足為慮,最多是個十分鍾艦地水平,但是就衝他這份大膽,不教訓一頓是說不過去的。


    這些命題討論下來,預案當然有了一堆,但是要執行的隻有一份,當然是最為大膽的那一份——全殲俄國艦隊。但是這個地點放在哪裏,又成了問題,菲律賓到高雄之間,三百海裏的海麵上一望無際,幾乎沒有突然性可言,也就是硬橋硬馬的直接對撼而已,這樣的話,殺敵一千,估計也要自損八百。但是再往後讓,那就是要把台灣島作為縱深讓給俄國人了,萬一岸上要是被老毛子炮翻幾個,海軍丟人不說,這國內的輿論還能放過自己麽?如此強大的海軍,能給人欺負到家門口?


    這些都是問題,劉步蟾雖說麵上稍稍有些冒進的傾向,但是私心裏他絕不是個莽撞的人,小算盤他也會打,隻是有些時候他不願打而已。


    海軍的判斷沒有錯,第二天,外交戰就開始了,外交與戰爭就是政治的一對兒子而已,本來就是密不可分的。聖彼得堡在接獲波羅的海艦隊的電報之後就陷入了恐慌之中,而且消息擴散的很快,幾乎整個聖彼得堡在這個下午都沉浸在這種恐慌之中,為著萬裏之外的波羅的海艦隊的將士們祈福的活動很快在城市街頭展開。


    這時候還有一個很奇妙而有趣的插曲,一個叫拉斯普京的聖愚四處宣布他的最新推測,他斷言波羅的海艦隊將安然無恙,由於他過往的預言都是驚人的準確,這一次他竟然起到了安定民心的作用,等到內政部宣布艦隊平安抵達馬尼拉的時候,市民們已經是出乎意料的安靜了。這名僧侶當然被官方注意到了,有些劫後餘生的快感的沙皇甚至表示要在合適的時機接見這位神奇的僧侶。


    當然這都是後話,此時最過令整個世界沸騰的是外交界的世界大戰。中國的艦隊在菲律賓以西洋麵與俄國發生的遭遇戰除了當事兩國之外,英國與德國,還有法國這三個國家也絲毫不意外。


    英國人是最早預測到事件一定會發生的,在同意了俄國人穿越過蘇伊士運河地請求之後,海軍部就在簡單的推斷之後就預見到了這一天的發生,由於這幾年電訊事業獲得了突飛猛進地發展。英國人在之前就與載瀅有了數次接觸、讓載瀅沾沾自喜的是,英國人的態度十分的暖昧。


    作為我的外交部長。他的國際觀點在國內是最好的,英國地特使馬丁與他接觸時向他通報了俄羅斯海軍即將通過中國洋麵,目的地是日本地兩個軍港。載瀅幾乎是條件反射式的反問了如果發生衝突,大英帝國的立場會是怎樣。


    馬丁的回答幾乎像是一個謎語,這個自從德國人施利芬回國後就來到中國並且呆著一直不走地英國人名義上的身份是大英帝國在華利益代表處高級代表,但是我始終懷疑他似乎是另外一個公使的腳色,照理來說他的角色已經是公使的任務列表之內了。沒有必要再單獨設立一個利益處。施利芬地來訪一定刺激了英國人,也許他們覺得應當在中國增派人手。以監督越來越不安分的德國人了。


    麵對載瀅的提問,馬丁臉上的笑容從禮節上來講無可挑剔,用一口純熟度極高的漢語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是貴國的至聖先師孔子閣下的話。對於大英帝國來說,貴國是我們的朋友,俄羅斯帝國目前……似乎也是。那麽俄羅斯,對於貴國呢?”聳了聳肩大笑道:“我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不過您要知道。亞洲地利益,是由貴我兩國共同決定的,這是貴國皇帝在我國的公開講話所清晰表明了的。另外,大英帝國與俄羅斯帝國的友誼,在很大程度上來說,跟海麵無關。貝勒閣下,聽說您的父親恭親王大人的身體有些欠安,請允許我致以最最誠摯的問候。”


    載瀅是聰明人。吩咐人記錄時,自己心裏已經有了數了,英國人的心是黑的,他們很明白無誤的告訴了自己,英國不希望有第三國的艦隊在亞洲威脅到自己的利益、而英國與俄國的那些所謂的合作,也不過僅僅局限於陸地層麵,英國隻是需要俄國人幫著對付德國人而已。


    當然,英國有英國的考慮,那是天經地義的。對於英國來說,既然已經允許中國對菲律賓進行攻取,自然也就是完全同意了中國代理英國在亞洲利益的說法,在這種關係下,俄國人派遣海軍到遠東來,那就不要怪英國辣手無情了。


    不過我想英國人心中一定是恨得牙癢癢的,在英國的角度來說,俄國的波羅的海艦隊實力絕不可輕視,這支艦隊本來應當乖乖的回到波羅的海對德國人保持壓力的,兩國私下裏有沒有什麽溝通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在英國人做了種種努力後,俄羅斯人還是堅持要到遠東去,估計那時候英國人已經給這支艦隊宣判了死刑。


    事後軍情局歐洲處的情報表明,俄國人是貪圖西班牙人的大額租借費用,同時又想真的收到日本的兩座空頭支票港口,這才拒絕了英國人建議其回到波羅的海,踏上東去航線的。


    英國第二天的報紙就對前日的海上大規模艦隊對峙進行了報道,語氣之中就能看出英國人主管的意願——《錯過了嗎?史上最大規模的戰列艦大對抗!》這是泰晤士報的報導,而且消息來源很有趣,居然是中國皇家海軍參謀長琅威利先生,消息很詳盡,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以及雙方主力艦隊的實力對比,從對抗到俄方艦隊的奪艦風波,都講的猶如親見一般,讓大英帝國的公民們清晰的看到了他們在東方的盟友就要打一場大海戰,整個事件對於大英帝國來說有什麽影響,俄國人會如何應對,等等方麵前作了一個全麵地剖析。


    這當然是泰晤士報駐華首席記者宓吉的傑作,如今已經摸不清楚他到底是中國人還是英國人了,領著雙份薪水的他自然也與中國的教化部有著充分的合作,自從中午的對峙事件以後,整串宣傳攻勢已經緊鑼密鼓的進行著了,經過一個下午的努力,一篇數萬言的稿子己經經過了康有為的審核立即發回國內,由於時差的關係,英國人收到這篇稿子的時候,還是下午。


    整次新聞攻勢的目的就是為著外交服務的,就是要英國人默認了中俄的海軍大戰幾乎是不可避免了,這已經是既成事實。


    對於英國人來說,波羅的海艦隊的覆亡,已經與己方不是那麽重要了,俄國人自己要尋死,怪不得別人。


    而我也有我自己的考慮,俄國的艦隊如果在中國遭受嚴重損失的話,那麽不管從哪方麵來說,對俄國人都是不可接受的侮辱,陸地上的報複肯定會隨之而來。雖然俄國人還沒有從土耳其完全拔出來,西線也日益受到德國人的壓迫,但以尼古拉二世的性格,他也許搭上整個俄羅斯的命運都在所不惜。這樣的話,伊犁和庫倫兩個方向的防線,就必須要盡快加強。


    不過,考慮到曾經發生過的那場日俄戰爭的樣扳,俄國人在遠東損失了兩支艦隊以及大片陸地領土之後,也隻有無可奈何的接受失敗,對俄國的估計又需要再稍稍往下調一下。


    當然,還有一個變數在德國人身上。消息經過官方渠道通報給了德國人,德國人自然樂於見到這樣的一個結局,一是海軍方麵,德國幾乎無需再考慮波羅的海的俄國艦隊,另外,如果俄國對中國發動地麵戰爭的話,那麽德國幾乎不可能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的陸軍將立刻抓住這東線沒有壓力的機會,全力撲滅法國,這樣的話,整個世界都別無選擇,世界大戰立刻就會發生。


    1895年,保加利亞誘發第一次歐洲危機。1896年,土耳其誘發第二次歐洲危機。1897年,歐亞危機是否要真正成為現實,這個決策權如今正捏在我的手上。


    俄國人的反應是在預料之中的,俄國外交部的聲明之強硬,與前段時間警告土耳其人幾乎就是換了一個對象國而已,同時,這幾天,俄國也正在與土耳其作第三輪停戰談判,土耳其人抓住了俄國人急於撤軍的機會,獅子大開口,同時要求俄國人撤出亞美尼亞。俄國人幾乎是以壯士斷腕的心理應承下來,他們的當務之急,是要在陸地上增強對中國人的壓力。小小的亞美尼亞,自然不在尼古拉二世的全盤考慮計劃之內了。俄羅斯人忙活了近半年,對土耳其的戰爭除了收獲了幾千具屍體之外,沒有任何收效,他們已經忘記了最初的目標是解放亞美尼亞人,獲得地中海出海口……這些似乎都太遠了。


    未來的一周內,波羅的海艦隊似乎真的接受了西班牙人的熱情,停在了馬尼拉港幫助西班牙人對付那些叛亂的菲律賓人,我的艦隊自然也要留一定的時間給朝廷,外交和政治上的考慮正在決定著軍事機器的運轉。


    這個事件還要有另外一方麵的考慮,無論過程如何,如果波羅的海艦隊真的平安或半平安的抵達日本,改建成為太平洋艦隊,那麽日本的局勢將增加新的變數,袁世凱手上的十五萬誌安軍就有點嫌少了。而且還有重要的一點,哪怕讓他的艦隊平安過去了,陸地上就能平靜得了?老毛子難道不想打通東西方的聯絡通道?


    這些都是變數,想起日本人明年年初就會完工的兩艘戰列艦,那對於那個變態的民族會有多大的象征意義,不用人提醒我都知道。


    到底如何做,做到什麽程度,這需要智慧和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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