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體不好為由暫將國務交由皇太弟監國署理的我,在次日的中時報上顯露出了一個精神奕奕的姿態,照片上的我精神健旺,身著戎裝,提著手中的獵物露出慈和的笑容。照片邊上還配了一闕詞:水調歌頭熱河狩。


    “朝辭紫禁城,夕狩熱河野,連天累月思變,至此方得閑。虎狼免狐四竄,強弓硬弩如電,郊狩覓歡顏。近侍方進言,聖躬何康健!天雷鳴,縱電閃,冬雨漸。千萬兒郎肅立,天子將回鑾。更有隨駕進言,帝都宮城落鎖,何人欲作亂?朕曰何需憂,禦駕即轉南!”


    至此,皇帝的身體已經完全的康複,載灃繼續監國的理由,已經完全的消失殆盡了。每個人都知道他要完蛋了,除非他公然做反,不然就隻有乖乖的出城跪迎我的禦駕返京。


    但是他麵臨的情況顯然還沒那麽糟糕,當日他就接到我從承德發給他的密旨,褒獎了他近來的表現,對旗務改革表示了肯定,並向他指出,有一些強硬的反對份子,宜應以雷霆手段剪除之。這一方麵,如果需要調兵,可隨時向我請旨調動。而我還想在熱河多呆些時日才能返京。近期國政,仍由他監理。


    這也讓他稍稍安定了一些。心存僥幸是每個人都有的弱點,在這樣的局麵下,他除了繼續把他的政策推行下去,一條道走到黑之外,他已經沒有任何選擇了。


    而我公開露麵的消息一經傳出,國家的政治中心早已經不在北京了,事實上一直以來張之洞每天都會將大事整理出來,飛騎送到我這裏審閱。而到了如今,這種情況就更加的明顯了。更有甚者,當天我就接到了從盛京來的幾個旗下耆宿。在盛京養老地這些人,都是當年一些老王爺的後代,雖然爵不高位不顯,但在旗人中還是很有威望的,我混八旗為一旗,錢糧銀子上動些小手術,這些還算是可以接受地。但是載灃這樣子搞法,已經突破了一些老旗人的心理防線。而在他們一廂情願的看來。這些都是載灃趁著皇上病重,自行搞出來的欺君之舉。本來他們就是帶著一些人,到北京準備求見我而後再做定奪的。如今看到報紙,得知我在承德。更是順路就來了。


    我當然是滿麵堆笑的接見了這些人,笑著聽他們說話,不時處理一些急件,從今天開始,張之洞這家夥也學聰明了。似乎有些折子是他以前就有權處理的,今天也送了過來,顯現出一種謹小慎微地姿態來。


    讓我加意提防的,則是載灃送來地一些急件,譬如言說赤峰州有滿蒙人等起事做反,請旨派大軍彈壓。我一一照允,但也回了幾句問詢的話,諸如用何將何兵。剿撫措施等等。安心讓他去了,隨即一想,又提筆加了一句,三等靖威公榮祿,昔有將兵之才,可啟用之。朕望汝等功成之心,切切。


    又安慰了幾個滿洲大爺幾句,讓他們在我的熱河行宮暫宿。告訴他們我會盡快回京處理這些事。


    聯想起幾件事情來,心頭漸漸下了殺心。


    招來了人問起聶士成的大軍,答說三日後抵達此處,我下令回了密旨過去,著其部秘密改拔往張家口大營候旨待命,而我隨即召集起隨扈地一個標,下令即刻啟程,前往張家口。


    留在行宮的,則是從盛京過來的一批滿洲大爺以及他們的親衛兵馬。


    第二天抵達張家口,電詢北京載灃出兵事宜,回答說榮祿在病不出,再請旨定奪人選。我看到這個,冷笑了一下,讓人回電:榮某敢抗旨耶?朕要汝監國何用?朕大失所望矣!明日朕定要聽悉榮某率軍北征之語!勿再作推托之語!欽此!


    隨即派人招來了張作霖。這個家夥是前年從帝國陸大畢業,留在北京的,他地事情我也多次關心過的,因為是個出名的曆史人物,所以我對他也是格外的用心,所以他的忠心絕無問題。


    微微向他透露了點我將在明年為他和王家小姐賜婚的事情,這個年輕人的熱血立刻就湧了起來。


    接下來便是告訴了他一個以他的身份絕不應該知道地事情,就是京中有一個逆臣,妄圖擁戴這些大爺們其中的一個陰謀叛亂,該逆臣將在兩天後率領大軍抵達熱河陰謀犯上作亂,這也是我離開熱河來到張家口的原因。


    不用我說,張作霖的悍氣立時湧動,他立即提出率領人去把那些滿洲大爺全部誅殺,我當然憂心忡忡地告訴他這些人是多麽多麽的地位高,殺了他們,他張作霖也難逃一死。正當他愁眉苦臉的時候,我才拋出了我的意見:“不用怕,朕不是說了,明年要賜婚於你的,將來生個大胖小子,朕也要賜名的。所以,朕想著,這些亂黨一定要誅滅,但朕想著,還是要留他們一命吧,他們不忠,然朕亦不能不仁,綁了就是了。讓那些亂黨看到了,知道警惕,若是能打消他們的反意,也不枉誤這一場寬厚了。好了,你去吧,最好是扮了馬賊,如此朕方可保你無事。”


    張作霖想了一想,隨即領命去了。


    當夜,張作霖帶人來到他已經非常熟悉的熱河行宮,扮做馬賊的他們將那些親貴們一體綁了吊在當場,隨即立即撤兵返回張家口。我立即又下達一個新的命令,就是讓他們回北京,準備我的回京事宜。


    而第二天,我也收到了北京的消息,說榮祿抵不過載灃的軟磨硬泡,終於在當天率領兩個鎮,出城向北。


    我知道榮祿既然答應了出兵,一定是下了大決心的,否則依照他的性格,他在已經看出我的圖謀的情況下。就算死也要裝病到底的。他一旦答應出兵,那就是準備做大事了。


    而我等地就是他的大事。


    聶士成的第一軍馮國璋鎮在次日抵達張家口,我直接統屬地兵力達到了一萬三千餘人。探馬不住來報告榮祿軍的位置。他的行軍線路果然直接往熱河行宮而去。我知道,這個家夥以驚動了弑君的念頭了。也難怪,他別無第二條路可走了。


    隻有載灃繼續在位,他們這群人才能有一線生機。我的所圖已經非常明了了,一旦我回答北京,他們這群人將是誅的誅,圈禁的圈禁。再也沒有第三條活路可走。所以,借機殺了我。而後載灃繼位,他們才能繼續在上位者地位子上,采用種種方法平息掉滿蒙守舊勢力的反抗,再與張之洞等方麵達成同盟。這樣慢慢地走下來,他們的地位也就穩固了。


    榮祿決非沒有腦筋的人,這從他能隱忍了這麽多年就能看出來。而載灃一旦出事,他立即就察覺到苗頭不對,在我召見他後他立即就判斷出載灃大事不妙。所以即行裝病,到了最後實在拗不過了隻好領兵出征,而一出征,兵鋒就立刻直指熱河行宮。


    我相信他一定是跟載灃商議過這套方案的,相信在他剖明情況後,載灃也同意了這條路線。因為畢竟從他們地角度來講,這一次已經別無選擇了,搏成功了。局麵立刻就是翻天覆地。而失敗也無所謂,本來他們己經敗的無可再敗了。


    “11月9日,熱河119慘案發生。近千名對載灃叛黨不滿的滿蒙親貴及隨員,在向皇帝陛下陳情後,被叛黨召集的大軍殘酷屠殺。叛黨更攻打熱河行宮,妄圖攻擊偉大的皇帝陛下。幸而皇帝陛下已經提前離開檢閱第一軍第三鎮,使得叛黨地陰謀未能得逞。”幾天後,報紙獲準對這一次震驚中外的未遂政變進行報道。


    當夜,榮祿大軍抵達行宮,指揮軍隊對行宮進行攻擊,雖然很多人都對這個命令發出了質疑,但是榮祿手握矯詔,白紙黑字寫著我在行宮被匪徒劫持,請他們速來救駕雲雲。他們當然已經失去了判斷力。


    而在見到又冷又餓的被綁著的滿蒙親貴們時,更加堅定了他們的判斷,在沒有抵抗的情況下迅速攻入行宮,而榮祿則開始接見那些被綁了一天的人,誰料那些人一獲自由就開始對榮祿破口大罵,基本判斷就是榮祿作反,綁了他們挾持了皇帝,聲稱回去將起兵勤王清君側雲雲。


    原本因為目的沒有達到而有些失落,所以抱著息事寧人地態度與這些人好好說話的榮祿,在盛怒之下將這些人統統處死。


    而我,則在馮國璋部的護衛下,安然抵京。


    剪了辮子的載灃,跌跌撞撞的爬到我的麵前,在眾人麵前我自然要做足戲,下馬將他扶起,攙著他的手步入紫禁城。


    而後,北京進入戒嚴,第一軍開始全麵對全城進行控製。乾清宮裏,我也開始處理載灃給我留下的一攤事務。


    “召在京內閣各員到乾清宮來。”我摘下手套,安坐在須彌座上,看著階下臉如死灰的載灃。心中暗歎,要是你不同意榮祿攻擊行宮,我說不定還能放你做個太平王爺,如今,那隻有對不起了。


    人來齊後,我讓他們一一免禮坐下。向他們宣布了北京戒嚴的事情。


    “載灃!”聽到我的嚴厲聲音,載灃身子不由一顫。抬起頭來茫然看著我。


    “朕命你監國,你做得不錯啊。都有人敢率兵攻打朕的行宮了!滿洲老人一千多人,死得一幹二淨!是你的主意嗎?”


    “奴才不敢!奴才毫不知情!”在座的大臣們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事情,臉上露出震怖的表情來。


    我冷冷一笑道:“朕問你,榮祿率軍攻打朕的行宮,這是什麽行為?!他女兒在朕宮中貴為妃位,他失心瘋了?來人!傳旨,鎖拿榮祿家人下獄!後宮寧妃由內務府慎刑可捕拿待旨!”


    “摘去他冠上東珠!傳旨,載灃褫奪一切爵位,廢皇太弟尊號!交宗人府嚴加看管!著內務府去其府第查看家產!”


    “皇上——”張之洞這下有些坐不住了,率先跪倒在地。其他內閣閣員也哪裏還坐得住,一一跪了下來。我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醇……”張之洞括語一出連忙改口道:“載灃偶有過犯。皇上不必動如此大的火氣。奪爵廢位,恐怕有傷皇上人倫和氣……”


    “和氣?”他話沒說完,就被我一拍禦案打斷,我站起身來怒不可遏的指著載灃罵道:“和氣的使人攻打朕的行宮?這是想幹什麽?這叫什麽和氣?朕剛才說的,不是旨意嗎?你們都沒聽到!?將這個不孝不忠不仁不義地混賬拿下!”


    侍衛們這才敢動手,上來將癱成一攤軟泥的載灃架了下去。


    目視著他們離開,心中還是頗有感觸的。回過神來。重重歎了一口氣,問幾個親信大臣道:“你們看。朕應該拿他怎麽辦?”


    聽我地語氣,眾人己經基本知道我的心意,張之洞出言道:“皇上見問,臣下心中感喟莫名。載灃有如廝之變,實在出乎臣的意料,既有謀逆之舉,那縱是淩遲亦不為過,然臣還是覺著陛下應從人倫和氣著想。留他一命為好。”


    我不做表態,問劉光第道:“劉光第,你是刑部堂倌,這等事本是應問你為宜,如今你看呢?”


    “回皇上話——”劉光第歎了口氣道:“臣以為,人倫和氣固是一條,然這上頭,還是應當看重一個以儆效尤。若是開了口子,往後怎麽辦?臣是就事說事,並無意指……還請皇上恕罪。”


    我點了點頭,心頭也是百感交集,載灃的命留不留我自己也還沒拿定主意,一方麵旗務改革施行下去,他得罪的人實在太多,即使想留他我也不一定留得住,還有一條就是劉光第講到點子上了,以後怎麽辦?他造反都沒事,以後別人造反呢?


    當然,人倫和氣也是一方麵,皇帝連自己弟弟都不放過,對於朝中其他辦事的大臣和親貴們,是怎樣的衝擊,我也不能不考慮。


    思索了片刻,擺手道:“此事往後再議吧,今天叫你們來,一是要安你們地心,載灃謀逆與你們無關,該辦差還是辦差。第二個,新政是朕第一看重的東西,不可一日廢之。這上頭張之洞你有壓力,明年一過,就是你給朕交答卷地時候了。朕等著看你的功績呢。第三個,載灃盡管謀逆,但他監國期間,還是薄有微功的,有些事情,還是要繼續辦下去。有些事情本就是朕要辦的,假手於他罷了,這個你們心中要有數。我大清不因人設政,亦不因人廢政,這條你們自行揣摩吧。好了,善耆,張之洞,劉光第留下,你們都退吧。”


    “臣等告退——”其餘內閣官員盡數退去,殿中僅留善,張,劉三人。


    “先說劉光第地事情吧,這些天北京戒嚴,不是白戒嚴的,有些人該抓地抓,該殺的殺,不可手軟,朕就是要畢其功於一役,往後朕也不想再在這些個事情上頭浪費時間浪費精力,你是大司寇,綏靖京城治安,是你的職分。朕也不多講,你去軍部找聶公傳旨,就說是朕的意思,授你便宜行事權,事急可殺人。還有,醇王府你要派人維持,不要讓人欺負了,載灃一人犯事,罪不及家,再說,那也是先皇帝本生考地故邸,皇家體麵要維持。就這兩件事,你一一去辦吧。”


    劉光第行禮退了,下一個就是善耆,我歎了口氣望著他道:“這些天雖是戒嚴,但你的衙門不能閑著,該盯著的人要盯,有事報朕,載灃的事情,朕還要找你再商量著辦,你回去擬個方略來呈交禦覽。還有個事,就是榮祿手上那兩鎮人馬,你去傳旨接收了回來,領兵鎮長是誰?”


    “德馨和恩佐。”


    “嗯,都是老人嘛——”我點點頭道:“傳旨著即綁縛榮祿進京,他向來能言善辯,處決了也好。具體你看著辦吧,朕不怎麽著緊的。”


    “喳——”善耆躬身領旨。我想了想,還有一件事要這個王爺做:“嗯,你別忙著跪安。還有件事情,滿洲總督依克堂阿,朕想給他換個位子。你們兩人參祥一下,誰接他的位子比較好,他又去什麽位子為宜?”


    張之洞眉頭動了動,似乎想說話,但又忍了回去。我心中暗笑,這家夥有些站不住了。望向善耆時,善耆開口道:“似乎其與袁世凱對調為宜。說起來袁世凱還在驛中待旨。傳了他回來述職,皇上還一直沒抽空見他。”


    我想了想,搖頭道:“不行,東海他不夠格,這樣,讓他去伊犁。實授新疆總督,署伊犁將軍,他跟俄國人有情分,多打打交道也好。長庚著調任滿洲總督。你回去一並擬了旨意給朕禦覽吧。”想起袁世凱,笑了笑道:“袁世凱嘛。再讓他等幾天吧,朕一時也抽不出時間。善耆,貢王的蒙古那邊,你要下下功夫,朕的宗旨,蒙古諸部,要仿效俄國人體例,依為國出力多寡定尊卑親疏。祖上那點子功勞,朕是不放在眼裏地。聖人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嘛。目光要向北看,如今咱們與羅刹人簽了協議,朝廷是不能再動兵地,但是可以仿效他們當年的那一套,不禁民間的嘛。那邊他們地廣人稀,大有可為。嗯,說得遠了,這是個長遠地話,往後在細說。你且下去吧,這幾天你多留點神,朕怕是要殺好一批人!小京官們有劉光第,有些人物,就要靠你了。去吧,一樣的去聶公那裏傳朕的旨意,分你兵權。”


    偌大的乾清宮裏,就剩下張之洞與我對望了。這個人的心機謀略有時候想想挺讓我有些發寒,對付李鴻章對付了那麽多年,與載灃一拍即合,並且迅速形成一個針對李鴻章的三方同盟,一旦目標達成,立即抽身而退,轉眼載灃事敗,他又是極有先見之明的站在了我這一邊,他選擇時機之巧妙,轉臉之快,估計載灃直到現在還迷迷糊糊呢。不過我終是要取他地優點,辦工商,他這一把刷子還是不錯的。


    我笑了笑道:“做了首輔了,香岩公沒忘記工商部地目標吧。時不我待啊,朝中不論如何變,隻要朕在位,工業振興就是朕的目標。你不要現在上了位,就光忙著其他事情,把這事情給忘了啊。”


    “臣豈敢,臣以身家性命擔保,不用庚子年,便是明年底,一定能實現陛下的目標。”張之洞跪下保證道。


    “嗯,那就好,此次京中大變,你立身事外,表現得很好。朕也很取你這一點。隻是載灃倒了,當年他要扳倒的李鴻章,朕如今回想起來,待他有點薄了。香岩公給朕出個主意?”


    “皇上——”張之洞有些頹然,默然了一陣,旋即跪地認錯道:“臣有罪——”


    我一愣,隨即哈哈笑了起來,招手讓他起來道:“算了,朕知道你有罪,但朕沒想加罪於你,你可知是為何?”


    “是臣對陛下,還有微用。”


    “嗯。是有點,不過你沒說到點子上啊。”我誠懇地看著他道:“你與載灃做過同一條船朕豈有不知?當年朕也反複跟你說,黨爭不可取,不可取,你也沒聽。這是你地兩條罪。然而朕不罪你,何也?朕知道你是想上位好做事方便,朕也取你這一條。其二,你接李鴻章的班也是朕早就定了下來的,你早些上來也好。如今好了,你也不要有包袱,好好給朕把工業搞上去,國家弄好了,一俊遮百醜,朕什麽都不會追究。若是你把差事辦砸了,不要說那兩條罪,就是這一條,朕也絕不容你!”


    “臣……知罪,臣謝皇上恩典……”張之洞匐地顫聲道。


    我站起身來,邊往後走去邊說道:“你跪安吧,回去好生辦差,那些事情你不要再想了,朕等著看你的功績。”


    出了門,突覺涼颼颼的,抬眼一望,漫天地大雪紛紛揚揚的降了下來,天空也是陰霾密布,灰沉沉的,教人更是寒意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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