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酷寒的冬天,當然有必要用其他事務來衝淡一下。隨著兩位遠赴外地的親王返回北京,也差不多該過年了。這一年的氣氛不可避免的不似往年那般的熱烈,甚至有一些輕微不適的感覺。宗室親貴,皇家官家,表麵的歡容背後,我都能看出那些敬畏的神色。


    遠東股份公司的年終分紅,額外加上皇家放棄的這一部分,按照股權比例由官方渠道給所有的麵臨了這幾年劇變的原旗人家庭。由於我並未下旨矯正載灃頒行的旗務整改條例,所以,從法律上來說,那些條款該執行還是要執行。而現在這種氛圍下,自然也不會有蠢材敢上疏來對這些東西說三道四。


    從評估的數字來看,全國除軍隊外,有接近百分之五的平民及部份官員完成了除辮子,而大部份人還在觀望。相信隨著我對載灃這一份政策的默認態度,他們會漸漸的改用自由的發式——因為官方已經不再對這項事務進行追究了。


    隨後的春節也是氣氛頗有些詭異,來朝賀的天海國王鬆平氏頗為灰頭土臉,正式向我提出借兵的請求,我暫時沒有理他,隻是著禮部,理藩院好生招待,我需要靜下心來捋一捋思路才能決定對日本的細部政策,特別是袁世凱來京後我還一直沒見他,春節前已經下了旨意讓他回家過年去,過了元宵節他直接進京來遞牌子進宮規見。


    而在正月裏,京城裏也有兩樁喜事,一是帝國文官係統的大紅人梁啟超,與京城望族李氏之女李惠仙成婚。另一樁則是近衛第一軍新任的少校營長張作霖,與來自故鄉的那位當年中俄戰爭中的戰鬥英雄趙占元之女趙春桂,為了給帝國新的一年也就是光緒二十五年。公元1899年開一個喜氣地頭,正月初八這一天,我親自為二人的喜宴送去賀帖。作主婚之意。並分別給兩人將要出生的長子起名:梁思成,張學良。


    因為滿蒙守舊勢力在全麵洗牌後已經幾乎遠離政治舞台地中心,所以,我現在的手腳可以放得更開一點了。為了從另一個側麵給天下臣民以我不反對載灃的旗務政策的印象,所以我也在新年伊始的時候,詔示天下今年再度選秀女以充塞後宮,特別聲明了帝國子民。無分滿漢均可應選。


    這也是一個政治信號,這個國家。要從根本上解決滿漢融合的問題了。


    當然,兩位已經九歲的皇子,已經基本上懂事了,其中一個還麵臨著生母廢黜冷宮地遭遇。他們的思想問題,我得提前有個預備,否則他們長大了之後,就會麵臨我與傳統概念上地漢人結合而生下的後代對他們地位造成的衝擊問題。


    不過有清一朝曆史上大阿哥二阿哥的失敗經曆,足以給他們以足夠的思考空間了。我隻希望這兩個孩子以後不要走上歪路。這個問題雖然還不是迫在眉睫,但是也應該提起注意了。所以,自今年起,廢毓慶宮,直接送入皇城之北的鼓樓小學,接受與普通人相同的教育。


    當然,雖說是普通小學,但是這所學校在北京城內八所小學之中。絕非普通了,皇城之北本就是王公親貴聚居之所,在這裏上學的小孩也都是家庭背景非凡的孩童。


    暫時我也沒有與他們多溝通地意思,隻是特別注意了幾天溥華的表現,似乎也沒什麽異樣,於是也就告一段落,心想留待以後他們長大些懂點事了再慢慢說吧。希望正常人的教育能夠讓他們懂得,他們除了出身比別人高貴一些之外,也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而內監的缺額問題,我是一直都不同意再新補太監進來的,所以這幾年和妃訓練出來的一些女官,便填充了進來,這個問題我一直在猶豫,往後難道後宮全用女人服侍?就我一個男人似乎太過分了些。不過這都是些許小事,暫時不去理他也罷。


    朝中的勢力格局,在這一場政治大動蕩之後,也漸漸展現了新儒黨一統大局配合上少量進步地滿蒙親貴諸如我現在正在重用的三位親王,以及少量的頑固清流派的一大二小的格局。而在新儒黨的內部,又再細分出去若幹支派來。


    儒家最重個人修養,所以,新儒黨我是不用擔心會出現一個除開我之外的另一個強力領尋人的,儒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有相當的內鬥氣質的,所以,我所需要展望的,就是在一些合適的時機,在新儒黨吸收進其他階層的新鮮血液之後,這個黨派肯定會分裂。


    分裂並非壞事,一個成熟的政黨參政製度,會給予社會上的各種階層以自己的代表政黨參予政治的方式來實現自己的政治渴求的機會,這也是後世的主流社會形態絕少發生內戰的原因了。當然,我並非學政治出身,所以,這種方麵的事情我也是摸索著前進。


    雖然如此,但是對於所謂的滿漢必然衝突,漢人必然造反殺滿人的荒謬言論,我隻要耐心的看著就好了,隻有白癡才會癡迷於這種近乎於瘋蔽的理論喋喋不休。漢人的力量何其大也,人口何其多也,如果整個民族都是這樣的白癡,那麽這樣的民族要麽整體滅絕,要麽統一全球。我當然不信有任何民族能夠統一全球……


    但是這一問題也不能太過輕縱,幾十年後,席卷這個地球的,將是一股民族覺醒的浪潮,而我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用文化兼容的中華民族來代替狹隘的漢民族的純血統論調。當然,也有可能是我估計的太過了,這個中華民族正在我的曆史中呈現出一種偉大的複興姿態,這個民族,早已經覺醒了。


    隻有弱者,才會念念不忘自己還沒有覺醒。


    宏觀上的事務我在著手進行,而元宵節一過。張之洞全盤掌握的經濟工作立即讓我眼前一亮,光緒二十五年正月二十,中華汽車公司在北京近郊地沙河組建成立。雖然與我想象中的汽車工業還是天壤之別,但是這件事的意義實在是極為重大。


    沒過幾天,歐洲地消息就有傳來,德國的小城呂塞爾海姆繼奔馳和戴姆勒之後,出現了第三家生產汽車的公司——歐寶,這個以生產縫紉機和自行車發了大財的公司,正是進軍汽車產業。而在歐洲的南方。沉浸在低迷的氣氛中的意大利出現了一家同樣在後世今世界震驚地公司——萊亞特。


    汽車正在漸漸的進入人類地生活。


    與之相匹配的,依托延長油礦的中華石油公司也在延安府成立。新疆,青海,四川,玉門四地的油礦已經進入實地開采階段。產地通往通都大邑地交通配套設施也已經完備,石油工業在目前同樣是由國家專管。


    應著這個景,一輛進獻給我的汽車,由沙河啟程,在經過了接近兩個小時的行駛後。安然抵達西華門,駕駛者正是已經經教化部程序歸化入籍的梅巴赫。


    “陛下——”遠遠看到我的禦輦,梅巴赫得意洋洋地揮著手,拄著豎在車頭的明黃龍旗,停下車子興奮的站了起來。一旁的內待宮人侍衛等都看的不由得發笑。


    接到消息就趕過來的我,微笑著止停了禦輦,下了車便急於一睹他這部最高時速已近能達到四十公裏的新製汽車,急衝衝的向前走去。


    梅巴赫也是下了車來。頗為滑稽地學著什麽人打了個千,看上去還是很熟練,看來平時也沒少用。但他那金發碧眼的樣子,實在也太過搞笑,我還是不由笑了起來。


    “請陛下賜名——”梅巴赫見我要他起來的手勢,起得身來便向我張口要禦書。


    我看了看他身後的那些擺好照相機的外國記者,與獲準入內的《中華時報》記者,用指尖點了點他的肩頭道:“隻怕還要朕試駕吧?朕給你做廣告麽?朕得在你公司裏有股份才行啊。”


    見他狡黠的笑容,我卻也甘心上這個當,在一片鎂光輕微的爆破聲中,我登上了他的汽車,依照著梅巴赫的指點,換檔,踩下離合器,起步……


    汽車緩緩的向前移動了幾步,我知道這也是意思意思而已。笑著停下了車,拍了拍梅巴赫的肩膀道:“放心,朕不要你的股份,嗯,賜名嘛,回頭朕讓人送給你,就叫……中華吧!中華的汽車,中華的好子民!”我拍著他的肩膀,一語雙關的對他說道。


    梅巴赫激動不已,眼角甚至還有淚光,恭敬的說道:“如果沒有陛下,便沒有小民的今天。”隨即下得車來,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


    我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車子也下了車,朝梅巴赫道:“你還是不習慣中華的跪禮啊。好嘛,朕就遷就你,你為我中華作出如斯貢獻,朕又何需在子這點虛禮?”轉身把梅巴赫拉到身邊,轉向記者雲集的方向,大聲宣布道:“你也不用小民小民的了,既己入歸我中華聖化,又獻如斯巨寶於朕,朕自有重賞,不過不是賞金賞銀,朕還要賜你姓氏。愛新覺羅本意為金,朕今日就賜你金姓,可加在你父姓之前。朕也希望你的公司,能夠一日速成,為我中華生產更多的中華車來。”看了看有些興奮的梅巴赫,收回了本要賜他漢名的念頭,笑了一笑,隨即朝記者們再次高聲道:“你們也不用光替他登新聞,朕的話你們也都記下了,自即日起,凡歸化我中華者,朕絕無虧待之理。這位金先生,就是榜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梅巴赫跪倒在地,發自內心的高呼。


    他有理由感謝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在這裏取得了他從沒有想到過的成功。


    在一派和祥的氣氛中,我收下了他進獻的中華汽車公司生產的第一輛車。當然,我是不會對這種車有太多的興趣的,出於某種目地,當天下午,送給他們我的賜名帖的太監便傳了我地旨意。不,是訂單,額外再定購三輛。出於某種目的。我將要把這三部汽車賜給三位親王。


    正月裏,除了削發給人民帶來的巨大衝擊外,最大的衝擊就是來自內閣最高長官張之洞請旨頒行的各項刺激工業發展的法令,民間資本進入工業,是他這一年衝擊的重中之重——利用手中地權力,他走了一招險棋:在二五期間內,凍結全國土地買賣四年。


    這著險棋的意義實在極為重大。這也讓我在麵臨他呈上來地這個決定時,也不由一呆。的確。這樣可以製止土地兼並的進一步惡化,也同時可以刺激遊資進入工業。但是他這一招,得罪得不是別人,而是他這一個官職。他所在的黨派所代表地統治階級:大地主階級。


    看來他為兌現他應承我的工業數據上的諾言,他豁出去了。


    當然,那些地主們很快就會發現,工業帶給他們的回報將會是農業無法達到的,但是在初期。他是肯定要冒險地。


    首先的壓力就是來自皇家和研院,那些基本上什麽都不怕的慣會說風涼話的人,很快就跳了出來,利用我賜予他們的對朝廷決策提意見的權利,對張之洞進行了攻訐,說什麽不顧黎庶死活等等,因為土地不流通,無地者恒無地。而隻能於人為佃,此消彼長之下,佃租必然會提高,底層農民的利益肯定要受到侵害等等。


    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們說的有些道理,但是他們這種隻知說風涼話卻拿不出任何解決方案來地為政態度,也極易得罪人。隨即張之洞魔下的幹將們迅速的展開了反擊,雲說農民們並非隻有種佃一條路,可以去做工,而且即使土地流通,那麽無產者就會有產了,你們這些人忘記了無產者之所以無產了等等。說到底,那些人在張之洞這一派麵前是毫無優勢的,要講儒學,張本人也是當世大儒,要講經世,那些人更是狗屁不通。


    這一通論戰一邊進行著,張之洞的新政也在推行著。張之洞不知為何,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甚至在農曆二月裏不知如何取得了李鴻章的支持,李鴻章甚至在合肥的《皖聲報》上發表了支持張之洞的聲明。在讓人對李鴻章的操守敬佩的同時,也有許多人在懷疑李鴻章是否看準了這個政策必然會導致張之洞的失敗,從而鼓勵他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隻有我知道,我必須在適當的時機表現出對張之洞的毫無條件的支持,否則這樣亂下去,人心猜測下去,他的政令將會被地方官員打上折扣。而我由於京城初定,也不便遠離,所以,我隻能在口頭上加以支持,給動搖的人們一點信心或者說是警告。而也要讓張之洞不要安坐京城,要全麵地將他的政策落實下去。雖說這樣也會給他機會去整肅異己或是加強他這一係的勢力,那我也顧不得了。有時候必須要有所取舍,事情從來都不可能隻有好的一方麵,在利害相權之下,我目前就是要取這個利。


    當然我也有信心取這個利,張之洞說到底隻是個行政係統的首腦而已,也沒有親信的軍隊在手,他沒有做大事的條件,甚至在某方麵來說,他比任何一個總督的危險性都要小。


    有時候,支持也不一定要下詔書,中國的官場上能**的判別上層政治態勢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隻要在適當的時機去視察一下張之洞主持的某項工業工程,登在報紙上,就已經足夠了。


    國內的局勢就是這般的在這樣的平衡術之下,緩緩的校正著航向,向著我所要到達的彼岸前進。從這段時間的思想衝突來看,二五計劃這五年,要比奠基的一五計劃要關鍵的多。雖說是累了點,不過想到將來的三五和四五計劃一定會是順順利利的進行,整個國家都在圍繞著發展工業而努力奮進,想一想,這些年的苦累也值得了。


    而在文化界,新年裏,也有了一件令人自豪感和興奮感油然而生的重大事件發生——殷墟甲骨文首次被發現。教育部左侍郎,中學司司官,前國子監祭酒王懿榮,高價購得了一部分甲骨文殘片,並在自行研究了半年時間之後,正是敬獻給了我。這讓我大喜若狂,上天助我!上天真是助我!


    甲骨文本身的價值盡管已經是令人震驚了,但是這些都不足以讓我興奮到如此地步。


    其一是祥瑞的作用,這對於我醞釀的明年的一個大舉動有絕大的意義,上應祥瑞,對於這個古國的重大政治變化的意義,我用腳趾頭想就能想到。而在這一年國家有些稍稍思想混亂的年份裏,這一份老祖宗的東西出土,對我的意義就是更加的明確,對於教化部的那些人來說,這些東西的價值比任何東西都珍貴!而中華的民族自豪感,也將由這個東西的出土,得到極大的提升。


    這是老祖宗送回來的寶貝!雖然我本身並非滿人,但是我穿越了一百年的時光,附身到一個滿人皇帝的身上,我早已經忘記了血統的東西,在中國的土地上,信奉中華的傳統文化,我管他什麽血統!將來帝國征服遠疆,當地的子民綏服王化,難道非要認他們是異族。


    單純的血統論區隔民族法,隻會讓人體會到這個民族的狹隘和自閉,對自己的道德觀和價值觀,特別是文化層麵的軟征服有莫大的壞處。在我那個時代,網絡上活躍著一批由懼怕這個國家崛起的勢力資助著的一批會說中文的異族人,正在用這種方法去損壞國家和民族的偉大複興。而我這個時代,就要提前杜絕這種現象的發生,這雖然不流血,但是比千軍萬馬的戰爭更加有意義。


    圍繞著這部份甲骨文殘片的發現,我立即組建了一個新的部門叫中華曆史研究院,暫時規化在教化部麾下,由這位王懿榮暫任首腦,同時也立刻晉其子爵,由他專門負責起甲骨文的全麵搜集工作。


    同時,以康有為牽頭的一個考古研究隊伍也正式開始研究那批甲骨文,從政治和文化需要出發,先行翻譯出重要的部份漸次公布。有了這批老祖宗的寶貝,那些清流派幾乎已經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了。


    我們的祖先何曾不需要法度,我們的祖先何曾願意積弱,我們的祖先何曾落後於人?甲骨文先行翻譯出來的內容,涉及到天文,農業,宗教等等方麵,雖然說這項工程絕非易事,但是康有為卻完成的極快。


    雖然他沒有報備,但是我大約也知道他的伎倆,一笑置之,並不戳破。凡事隻要對我的大計有利,任何手段都是好手段。


    國內的局勢,隨著甲骨文這一新銳武器的出現,而發生了更加大的支蕩,當然,這種動蕩,已經漸漸地呈現出了良性的態勢。而我的目光,也很快要多付出一些精力放到我最近有些疏離的國際局勢上去。


    早在中俄戰爭以和平收場開始,世界的關注重心不容置疑的從亞洲重新轉回到了世界的核心地段。德國人可以用六年的時間就徹底改變了自己在歐洲大陸上的地位,而他們的起步點僅僅隻是一個四分五裂的德國而已。如今他們的起點已經是一個工業總產值及經濟總產值均超越英國的偉大的德意誌帝國,那麽他們既然已經開始了他們前進的步伐,他們將能做到什麽程度,這正是大英帝國目前最大的擔憂。


    當然,大英帝國所竭力維持的那種秩序,正在越來越受到最嚴重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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