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神清氣爽的起的床來,用新鮮物事牙粉刷了牙,穿戴好了,便要開始這一天的新生活。


    加派太醫去看了張之洞,按照事先的安排,今天的行程應該是先去書辦司看一看上午的大事,而後上午十點左右,要接見剛剛從蒙古及北方俄羅斯邊境線以北回來的德皇小特使,大特使馬肯森將軍的副手,總參謀部第二處處長魯登道夫上校。中午與其一起用膳,下午則要去看一下載灃,從載洸的報告來看,這個人似乎已經沒了過往那種戾氣,多年的軟禁生活已經讓他沒了過往的驕氣和野心,如今的他,看上去連一個普通的閑支宗室子弟的雍容都不如。


    當然,去看他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會占用一個固定的行程安排,一般來說如果有軍國大事,他的事立刻就的靠邊站。去看他,本隻是為了讓他去一趟上海出席一下萬國禁煙大會,順便做一個新任務——讓新總理人選陪他一起去一起回,過渡一下為等段時間的接任總理在大眾心中留下一個心理過渡的空間和時間。


    這都不必細提,倒是明天上午要去車台火車站觀看建成通車後的京張鐵路的通車儀式顯得還重要一些,這條鐵路完全由中國的民間資本籌建,並完全使用中國自己的技術和工程施工人員,是很值得我親自跑一趟的,這條線路在車台與京奉鐵路接軌,成為華北東北鐵路係統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於工業化程度提高所必須的運輸能力的促進有著重要的貢獻。而在軍事上,日漸完備的鐵路係統也保證了將來特殊時期軍隊調動地快速化和後勤支持的保障力。


    到了書辦司和電報房走了一遭後,卻沒料到今天並沒有什麽特別值得關注的大事要處理,隻是轉了一份有關“法人不來奧利路易駕飛機飛渡英吉利海峽”地消息。隻批閱了“轉陸海軍各部,皇家研究院閱”便讓他們發了出去。


    這不,到了養心殿書房。還一邊看著準備好的德皇名義上的大特使馬肯森的行蹤報告和來意背景分析報告,還想著這個事情,飛機在眼下的風頭還差得很,倒有點像是有錢人家的子弟的消遣物,即便是在歐美,它地軍事價值也沒有被完全發現,在飛機出現後已經出現的曆次戰爭中。隻有意大利對土耳其地非洲戰爭中,使用了一兩架從西西裏島起飛的飛機作為偵察機來用。


    而在中國。幾乎也是在我的堅持下,才讓北京的南苑有了一支皇家航空地存在,比較古老的雙翼機,載重量小。續航能力低,除了速度快點之外,很難再在它身上找出什麽比飛艇更優秀的特點來了。這也是為什麽軍方大部分高級將領和各作戰單位仍然喜歡飛艇的原因之一。


    我雖然知道飛艇將必然被飛機所取代,但是在我這個位子,當然不可能為了這一點事情特別下力氣去說服軍方將領以及改變基層作戰單位的作戰習慣。這個工作太龐大了,我不可能拋開一切軍國大事,戰略層麵地決策不管,而去處理這種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雞毛蒜皮的戰術層麵的事情。


    所以,除了在天津軍械局讓人試製改變爆炸習慣的高射炮及炮彈準備讓軍隊小規模列裝以應付飛艇普及率越來越高的世界軍事環境外,我另外能做的,也就隻有維持南苑這一支24架使用機槍和少量炸彈作為攻擊武器的皇家航空隊了。


    事實上這對比起其他方麵的開支而言,皇家航空隊其實花不了幾個錢。二十四架飛機加上人員地勤等開支,除了頭一年基礎投入比較大之外,後麵每年隻要拿個三百多萬銀元就可以維持下來了。這點錢對於內帑而言,基本上不算什麽錢。


    花錢最多地是山西陸軍和廣西陸軍實驗裝備的各兩個專業坦克鎮,分別采用都是民間資本以官督商辦模式發展起來的太原聯合重工和江寧宏光機器公司分別生產的適用於北方地形的關帝一型坦克和適用於南方地形的子龍坦克作為軍隊的實驗部隊,並前後後組建不過兩年多,所花的錢已經超過了一億四千萬銀元,如果這筆錢全部用來裝備步槍的話,足可以裝備全中國所有的軍隊六七遍。


    我當然知道做成這筆生意的兩家軍工廠發了大財,不過考慮到軍隊訂單可以反過來刺激企業投入更多的資金到新產品的開發上去,這起步時的冤大頭,做的也是值得就是了。


    馬肯森將軍的行程記錄上,也包括了他訪問山西第四零七坦克鎮的曆程,騎兵部隊出身的馬肯森對於坦克鎮的出現表現了一定的興趣,坦克出色的防護能力和衝鋒時攻擊武器無所顧忌的強行掃射和較好的射擊位置,都是騎兵無法比擬的。當然缺點也很明顯,氣勢上比不過大規模的騎兵集群,速度也比不上,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馬匹要麽倒下,要麽就向前衝,它不需要有專門的馬匹維修師在後麵跟著,而且馬吃草就行了,而這些鋼鐵怪物們,喝的可都是後勤上供應的特殊燃料。當然,他目前還在山西寧武府轄下的皇家陸軍四零七鎮駐她,隨後他會有什麽新的看法也說不定。


    而石油工業的規模,還遠遠沒有發達到能夠滿足大規模裝備坦克的程度。這也是國內的汽車行業出現的挺早,但是目前也隻能在幾個大城市少量普及而已的重要原因了。


    而這,也是我特別要在馬肯森尚在山西考察的時候,與德國代表團負責在京聯絡事宜的魯登道夫上校會麵的一個原因了。


    德國人希望我們能夠在中東的阿拉伯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還有現在還不成氣候的猶太人之間發揮一些作用來對英國的中東政策製造一些麻煩,這當然是我樂意去做她。即便是為了石油,我也完全有理由去這麽做。


    當然,按照事先諸大臣的議定,我還需要斟酌一下,是否在私下層麵跟英國人透個風。這還要考慮考慮。


    德國人這等於是求援,這次在中東下手,也是他們長期計劃的一個組成部分。在這個問題上,於人於己,都要給德國人加上一點附加條件


    所以,當天與魯登道夫上校地會麵及午膳,主題就是兩個,第一,首先讓德國人放心。中國將在近期內介入中東事務。暹羅運河方麵的事務,稍後再做定奪。但無論如何,中國一定會將幫語權施加到中東去。


    第二,希望德國從中國購買坦克產品,並在將來兩國共同開發新一代的坦克產品。這一點並不是魯登道夫這一個區區上校能夠定的下來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向馬肯森將軍匯報而已。我要的也隻是這個,他地報告和馬肯森自己的感受,會讓德國人做出正確地判斷的。


    另外一個就是中國有可能保持一個低限度的在中東問題上與英國的通氣渠道。這一點希望德國方麵達成諒解。而另一個值得提一下地問題就是德國的維多利亞公主似乎應該提前一段時間來中國,接受中國文化的熏陶和必要的禮儀培訓。有關這一點。魯登道夫的私人答複是會向威廉二世轉達,而德國方麵已經做了相應地準備,他們的公主殿下在柏林已經接受了兩年多的初等漢語教背。他還禮節性的對皇次子溥英轉達了問候,並表示德國代表團希望在合適的時候,訪問皇子殿下服役過的戰列艦。


    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我也希望在溥英結婚後,利用這一個政治婚姻實現更大的政治訴求,在這種禮節性的場合。我當然不會表現出任何地不悅。而事實上作為一個父親,我也沒有任何理由不高興。


    有關阿拉伯事務問題,德國方麵事前就有一份相關的背景資料交給了中國,已經由我轉交總參謀部的相關可局去看了,在午宴上魯登道夫又提了出來,我這才知道,德國人已經在那裏建立了相當的情報係統和關係網。魯登道夫特別提醒我,如果要在阿拉伯世界中打開局麵的話,不要忽視與一個人搞好關係——聖地麥加的謝裏夫,侯賽因伊本阿裏。


    這個人在德國人的描述中,幾乎是一個神話般存在著的人物,他是伊斯蘭教創始人,先知穆罕默德的女兒法蒂瑪和阿裏的後代,在阿拉伯傳統社會和宗教界中,事有著崇高的地位,而被土耳其任命為麥加這個如此重要的城市的謝裏夫,也使得他有著龐大的世俗權力,這樣的一人在土耳其帝國中,大概有點類似於中國的西藏達賴喇嘛之類的角色,當然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輕忽。


    我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心中盤算著,是否有必要在合適的時機與總參謀部開一個會議商討一下,看看他們會不會有什麽係統的計劃提出來。而擔負這個任務的皇帝特使,也要遴選好,既要不損國威,也要有一定的宗教素養,才能與阿拉伯人拉上關係,這個人,還要好好的選一選。


    魯登道夫告辭後,下午本來是要去昌平看一下載灃的,想了想還是在宮中停了一下,讓人傳來了內閣總理副大臣戴鴻慈。


    這個人我以前幾乎沒怎麽注意過,雖然他的每一步升遷我都知道,但是沒有一次是我主動升遷的他,他的崛起幾乎是與張之洞的提攜是分不開的,他是福建佛山人,祖籍在廣東南海大同,看上去與張之洞的宦海之途沒有任何的交集,我之前的判斷就是他是最領會張之洞國內政策的最佳副手,估計很多事情,張之洞是與他一起商量著辦的,應該算是個誌同道合的宦海盟友。張之洞在病危之際,首先推薦的總理人選就是他,也證明了我的判斷。


    此人從中華帝國立國之始任工商部右侍郎,不久就擢升至戶部左侍郎,再尚書,又兼領吏部,再次就是晉內閣總理副大臣,這一步步的走上來。從一個三品郎官到一品的副相,僅僅用了九年不到的時間。這恐怕也是一個奇跡了,這當然是與與張之洞的工作配合及政治目標的一致性是分不開地。而任何一個領袖人物在臨死的時候。都會關注自己的既定政策是否能夠得到後來者地貫徹執行,這恐怕就是張之洞首薦他而不是私人關係更近,才華也不見得差到哪裏去的鹿傳霖的原因了。


    但是這個戴鴻慈的個人魅力幾乎就是零蛋,這九年來,大大小小的場合,他見到我的次數恐怕沒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但是他沒有一次能夠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那日聽到張之洞首薦地居然是他,心中還愣了一下才轉過來。原來戴鴻慈就是他啊,但細想他的樣子,卻又沒有個明確地輪廓。隻隱隱有個印象是個清瘦的高個子而已。


    這樣的一個人,威儀肯定是沒有的。將來怎麽服眾,值得我細細考慮一下。不管怎麽說,還是應該先見他一麵,這個人到底品性如何,行事如何。總歸是自己看了放心一點。


    又看了一陣他地履曆,盤算好要說的話,這才閉上眼睛,午後小憩了一陣。


    戴鴻慈來的時候,我這才算是看清楚了這個人的麵目,過去實在是他沒有什麽我值得多看兩眼的地方,今天這一看,才發現此人身材雖然瘦弱。臉上也很清臒,但眼神卻是很堅定,眉眶上揚,恐怕是我第一次召見他讓他有些緊張,五十八歲地他嘴唇微噏,輕喘著氣,但唇邊的胡須確實一動不動,並不像一般的老人胡子早就是軟的了。想來此人必定是個十分內剛的有主見的人。


    這第一眼就比較合我的路子,我心中暗暗點頭,等他見禮請安畢了,才讓他起來賜座。啟口道:“朕躬安,戴先生請坐吧。”首先從業務入手道:“明兒個京張鐵路就要通車了,張家口能一直開到奉天,這個事兒朕怎麽前麵不怎麽知曉?如今張老材國病了,戴先生你是副大臣,肩上要多挑些擔子了啊。”


    “回皇上話——”聲音不是太有力,與我對於他的威儀不足地判斷很相符,隻聽他繼續道:“京張鐵路乃是由新更名為東亞股份公司的原遠東股份公司籌建的,此事非經由官辦,而是商辦官督的鐵路,朝廷隻是批審條文而已。請皇上出席,也是彰顯吾皇陛下鼓勵民間財力佐建基礎設施的本意,是以此鐵路開工之時,皇上並未及時知曉。臣以為內閣在這個事情上,並無欺瞞陛下的地方。”說完又跪了下去,頭埋得低低的。


    我大笑了兩聲道:“戴先生太拘禮了,朕並無怪罪你們的意思,也就是一問。對了,你表字光孺,聽上去還是個讀書人啊,朕也知道你是儒學大家,怎麽辦起工業來,也是個行家裏手?起來坐著說話吧,朕不是個喜歡看著臣子們跪著的君主。”


    戴鴻慈謝了恩起身欠身坐著回話道:“皇上聖明,臣卻是讀書人出身,光緒二年的恩科進士出身,陛下親政前,大多在翰林,提學督學任上,正如皇上所說,臣根子上還是個讀書人。但臣於國家,於我中華早有思索,陛下所言非工業吾中華無以強國本,無以禦外侮,臣心服之至,是以新政伊始,臣便自請去了工商部。”


    “嗯——”我點頭道:“張老相國其時是堂倌,他對你可是讚不絕口啊。朕也是為這個,今天才非要見你不可。”


    “皇上聖明,說起來臣初始入張相的眼乃是因為臣非是故李老中堂的人,然此後泰半乃是因為誌趣相投,都以振奮中華之國本為己任。臣心裏,亦因此推崇張相為師友。”跟戴鴻慈說話,很是輕鬆,他似乎是生怕我不知道底細,說的比我問的多,比那種三根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來的人要好多了,畢竟還是個書生本色。


    而這樣的書生本色,以往似乎是在那些儒家頑固派的臣子們身上體現的比較多,這種新派人物倒還十分有一些新舊交融的氣質。


    我點點頭道:“好啊,前有張之洞,後有你戴鴻慈,朕倒是無需憂心了。”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心中應該有數了,看了看他臉色一動未動的樣子,我心中拿定主意,繼續道:“朕今兒個也是想找個人聊聊天,這樣吧,你陪朕出宮走一趟,路上再說。”


    雖是如此說,但是在我稍稍準備了一下讓他跟我一起坐馬車去昌平的路上,接下來的話題卻始終集中在文事上,沒有絲毫牽扯到具體的業務問題,點到為止就夠了,談的太多,會讓他的心理發生變化,也許會出現一些意料不到的情況就不好了。


    到了昌平載灃的圈禁地,我這才發現這個地方雖然號稱是廢棄了的理親王舊邸,但這幾個建築群落卻是荒的令我想不到,低矮的圍牆上斑駁的漆痕,偶爾有一些修修補補的遺跡,看上去像是內務府新近修葺的結果,讓載灃這麽個之前風光無限的親王皇太弟住這麽個地方,也著實讓他受了不少罪。


    再看側後方的戴鴻慈倒是目不轉睛的直視前方,似乎這一切都並沒有落在他的眼裏,我籲了一口氣道:“光孺你不要老繃著臉,既是出來,就且放一放政務吧。走,隨朕進去吧。”


    內務府宗人府那頭早已經有了準備,一個個的太監和侍衛在兩旁肅立,一直排到了院落中央的正房。管事的宗人府官員早已跟侍衛們安排好了,將門敞開著,一縷下午的陽光斜斜的打進去,灰塵在光柱裏升騰著,伴隨著偶爾可見的落葉,頗有肅殺的感覺。


    進了屋子,臉麵身上都有整理過的痕跡的載灃正背對著大門坐在地上,頭仰望著房梁,太監們的宣駕聲音似乎也並沒有能讓他驚醒,他隻是身子動了一下,其他便什麽反應都沒有了。


    我的腳步駐在了那裏,望著他的背影,冷冷的說道:“載灃你竟敢不起來見駕?”


    載灃身子又是一動,片刻的沉默後,他似乎是終於熬不過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身子癱了下來,整個人似乎是黏在地下,就那麽趴著轉過身子來麵向我,我這才看清楚他的臉,木無表情,如同死人一般。


    權力愛好者在失去權力後,便如同被抽掉了骨髓一般。我心中暗歎著,閃過這麽一句話。仍是冷冷的看著他。


    “罪人載灃,恭請陛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腦袋像是賭氣似的在地下重重的撞擊著,語調和他的表情一樣,沒有任何生氣。


    我仍是站在那裏,冷冷的環視著這個空曠的房間,生活設施還算是全的,宗人府也沒怎麽太虐待他。看著他的樣子心生厭惡,冷哼了一聲道:“這些日子醇親王和戴先生先後勸朕要顧全皇家體麵和仁恕之道,勸說朕來看你,朕也是覺著你載灃雖有大罪,但畢竟也是朕的兄弟,這才來看你。你卻是這般模樣,怕是朕白來了。你那德行,哪有半點龍子鳳孫的樣子,沒的叫人瞧不起!”


    身後的戴鴻慈明顯身子一緊,他似乎已經明白了我讓他陪著到昌平來的用意了。這憑空送給他的一份大人情,他是個聰明人,當然不會猜不到我的深意。


    載灃聽了仍是伏在地下,隻是身子抽搐著,看的出來他在哭。


    “沒用的東西!”我呸了一口,轉身就作勢要走。


    戴鴻慈適時的出言挽留了:“皇上留步!”邊說著,邊撲通跪了下來才扯住我朝服的後擺,號哭著道:“臣萬死懇請皇上留步,您這一路趕來辛苦,您這數天來為著五爺廢的神,這一走豈不是白費了啊……”


    我停下身來背對著他們道:“那有什麽用?這種沒用的東西,不值得朕廢那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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