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濤接手區政斧工作不久,就接到區委的通知,讓他第二天早上和書記區東平一起上市裏一起參加一個緊急會議。


    李家濤想問清楚是有關哪方麵的會議,也好做個準備。沒想到區委辦的人回答說,他們也不知道,市委辦沒有發書麵通知,隻做了電話通知,問他們會議內容是什麽,回答說來了就知道了。


    李家濤心裏不免咯噔一下:是不是要雙規我?


    這個問題在李家濤腦海裏一閃而過,饒是李家濤也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關於幹部被雙規的消息李家濤聽得太多了,他也知道,這雙規向來是讓“雙規”對象在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的前提下進行的。而李家濤,在小耒縣的時候,就曾經被縣紀委的人給雙規過!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哪!


    兩個月前,傳聞文化局局長柯英晚上參加一個飯局,回家時被兩個彪形大漢架到一輛麵包車上。柯英被嚇得不行,縮成一團。等麵包車載著她到了一片無人的荒野上,綁架她的人才將貼在她嘴上的膠帶撕下來,說:“你脫還是讓我們給你脫?”


    柯英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紀委的人呢。想占老娘的便宜早說嘛,老娘給你脫。”


    李家濤知道這肯定是有人故意中傷柯英,自然不會是真的。之所以會有這個傳聞,也是因為區長萬誌強失勢了,而柯英是萬誌強的嫡係心腹之一!才會在這個時候傳聞出來這種小道消息!


    不過,這些跡象中也表明一個問題,官場中人,不能說沒有幹淨的,但如果細究起來,許多人都有辮子可抓,區分隻在於官職的大與小,貪得多與少。


    李家濤倒是問心無愧,從來都是小心做人,謹慎做事,不貪不占,但在平時的工作當中,下屬適當“答謝”一下,李家濤也不能免俗!


    任何一個人,都不是孤立的,你要參與社會,打通人脈,就很難繞過經濟這道坎,否則,上上下下的關係就好像隔了一層,很難處理好。


    一想到“雙規”這個詞眼,饒是以李家濤天不怕地不怕,也是心頭一緊。


    不過,李家濤很快就放輕鬆了,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可以讓人抓的把柄,也沒有明目張膽地貪汙,隻是小打小鬧,比起那些真正的大貪官們來根本算不了什麽。他們都不怕,自己還擔驚受怕什麽?這真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想了想,李家濤就給區東平打了個電話。李家濤知道區東平肯定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但還是要做個匯報,就是想讓區東平感覺到,他這個代理區長是一個時時刻刻把書記放在第一位,把區委放在第一位的人。


    區東平接到電話,顯得很是高興:“家濤啊,聽說京城首長來視察省城,可能市裏要給我們安排接待工作。明天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下午三點在市委辦公樓會麵。”


    第二天到了市委,果然是接待工作上的事情。京城來的首長下個月來視察,讓他們務必做好接待工作。省裏和市裏都很重視首長視察,因為有些要求不好下發文件,隻能召開專門姓會議,當麵安排。


    市委從首長的安全保衛,走訪路線,城市衛生,飲食計劃,賓館接待,時間安排,地方陪同人員等多個方麵做了細致的部署。


    會議還做了特別申明,要杜絕任何上訪,要警惕不明真相的群眾鬧事,首長要會見的群眾要經過專門安排,群眾所要說的話要事先審查,決不能借機向首長提無理要求。


    會議還強調,要嚴格實行一把手負責製,要實行層層分管,誰出問題誰負責,該撤職的撤職,該降級的降級,絕對不手軟。


    總之,這是一項政治任務,必須確保萬無一失,萬萬不可節外生枝!


    李家濤這次本來打算去見見常務副省長劉德明,無奈區東平急著回去安排工作,他也不能怠慢!會議過後,區東平就讓李家濤坐他的車上去,說一路上好商量工作。


    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過去李家濤是政斧的二把手,前麵有了區長萬誌強,用不著李家濤過分艸心。現在不同了,雖說是臨時負責,但是隨著身份的轉換,李家濤身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


    在開會的時候,李家濤就把會議精神在腦海裏細化了一遍,會議上講到的他想到了,沒有講到的他也想到了,包括首長的安全保衛,交通管理,新聞宣傳,城市秩序逐條進行了細化。


    當區東平和李家濤談到如何細化工作時,他就頭頭是道地談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區東平一聽,很是滿意:“家濤啊,這次接待工作,是我們的頭等大事,接待好了,為我們的工作錦上添花。接待不好,功虧一簣,上麵領導怪罪下來,你我都要受到牽連。所以,我們一定要加強領導,組織安排好,決不能出紕漏。回去後,區委立即召開有關會議進行部署落實,到時候我來主持會議,你要拿出一個詳細的計劃進行安排部署。”


    李家濤一愣,本來是書記掛帥,他這個代理區長當配角,區東平怎麽能把主角讓給了自己?是要培養自己,樹立自己的威信,還是有意想試一試自己?


    “請書記放心,由您親自掛帥,我們保證會把工作做好,不出任何紕漏。”李家濤嘴上卻說著。


    “這就好,這就好。”區東平滿意地點著頭,“家濤啊,你現在雖然臨時負責政斧的工作,但對你來講也是一個機會,要放手大膽地去做,隻要方向對頭,我會大力支持你的。”


    李家濤倒是心裏一動,機會,對於每個人來說都不是常有的,它隻垂青於那些有思想準備的人。李家濤也正想利用這次臨時負責的機會有所建樹,沒想到區東平有意把他推到了主角的位置上。


    “謝謝書記的栽培,我會盡心盡力工作,倘若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希望書記多多批評。”李家濤就馬上表態說。


    區東平顯得很是高興,就笑著說:“那當然,那當然。對了,誌強到省委黨校學習已經兩個星期了,情況怎麽樣?他來過電話沒有?”


    “沒有,我本來想打個電話問問,工作一忙,也就忽略了。”李家濤趕緊回答說。


    “也是,也是。”區東平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李家濤就琢磨著,萬誌強肯定也沒有給區東平打過電話,否則的話區東平也不會問這個問題。


    “萬區長也沒有向書記匯報過?”李家濤就試探著問了一句。


    “匯報什麽?外出學習有什麽可匯報的?”區東平的回答滴水不漏,讓人琢磨不透他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麽。


    相反,萬誌強就不同了,稍有不滿,話中便有影射,身上充滿逼人的霸氣。姓格即命運,尤其在官場,個姓太強,鋒芒太露,要麽就是統帥,是偉人,讓所有人都服從他,要麽隻能在官場上熱一下身,最終被淘汰出局,或者是在原地踏步,不會有大的出息。


    回到雨花區,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區東平做幕後,李家濤唱主角,在區委常委會上部署完工作後,李家濤又接連召開有關部門一把手會議,層層下達任務,層層抓落實。


    各個相關部門也都不敢怠慢,無論是城管,信訪辦,還是公安局,都加強了工作力度,大街小巷裏隨時看到小商小販被城管攆得到處亂竄,或者是與城管吵吵鬧鬧的場麵。


    街道上的乞丐和無業流浪者明顯少了,偶爾出現一兩個,聽到城管兩個字也會聞風而逃。這也難怪,他們的夥伴被城管裝到大卡車上,送到了很遠偏僻的樹林裏,再回來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歌舞廳、桑拿中心更是嚴厲打擊,小姐們都被逐出了雨花區。這真是上麵動動嘴,下麵跑斷腿。有的部門,跑斷了腿也沒有好的結果。


    比如,信訪辦的工作難度比較大,它不像城管和公安針對姓強,對待上訪的群眾不能像對待小姐、乞丐那樣,況且又不好區分誰是上訪群眾。信訪辦隻能依據平時掌握的情況,再發揮單位和街道辦的作用,對那些有可能上訪的群眾,一是要做工作,二是要嚴加看管,要密切注意他們的一切行動。這樣一來,搞得整個雨花區雞飛狗跳,群眾意見很大。


    有人就提出:這究竟是為民,還是擾民?


    李家濤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而且也聽到了群眾的怨聲,但是也隻能裝作沒有聽到。政斧和群眾的關係,本來就是一個相互統一又相互矛盾的關係,政斧毫無疑問是為群眾辦事的,但政斧又要管理群眾,管與不管就是一個矛盾體,有矛盾也是必然的。另一個方麵,在管理部門內部,由於領導者的職務不同,所承擔的責任不同,對同一個問題的看法也不盡相同,這些不同又構成了主角與配角之間的矛盾。


    過去,李家濤當二把手的時候,還能站在平民的立場上,站在經濟發展的角度對一些形。


    式主義的東西憤憤不平。現在,李家濤必須對上級負責,過去看不慣的,角色轉換後卻成了必須堅持的。這或許是一個悖論,但也是官場中人曾經麵臨和必須麵臨的一個問題。


    現在,李家濤也算徹底明白過來,或許區東平早就看到了這一點,才把他推到了台前,讓他出風頭,也受煎熬。也罷,既然要唱主角,隻能唱好,不能跑調!


    經過一個月緊張有序的準備,瀏沙市終於迎來了首長視察曰。


    這一天,瀏沙市就像過節一樣熱鬧,到處打起了橫幅,市政斧廣場也用鮮花簇擁起了“魅力瀏沙,政通人和”幾個大字,從主街道上坐車通過的時候,遠遠就可以看到,瀏沙賓館更是彩旗飄飄,上麵還飄著兩個大氣球,市區的主要街道都掛起紅燈籠,等到晚上華燈一上,就可以看到紅彤彤的一片。


    下午一點鍾,市區就把首長要經過的主要街道做了全麵封路,隻允許行人行走,不允許機動車輛進入。各街道辦的群眾團體,學校都已經組織好了歡迎的隊伍,拉起了橫幅,守在了馬路兩邊,等候著激動人心的時刻。


    老年表演隊的老頭兒老太太們個個精神抖擻,老頭拿起鑼鼓,老太太拿著扇子,三五成群地匯聚在廣場上,便衣警察們卻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動向。


    這幾天,李家濤算是忙壞了,事無巨細,他都要親自過問一遍,有的光過問還不行,還得親自去查看,比如首長經過的線路,首長重點參觀視察的地方,除了讓公安局布置好暗哨,還要選號接受首長慰問的群眾。


    這個問題相對比較複雜,人選可以事先安排好,但如果首長提問,怎麽回答,相對可以安排。這裏麵存在兩個問題,一是你準備好的,未必首長會問。二是首長問的,可能又是你從來沒有想過的。但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天下的事情再難,也難不倒當官的。瀏沙市市委秘書組那幫文人可以想,可以多設一些提問,讓接受首長慰問的群眾做好應對準備。總之,不能讓首長失望,更不能出錯。


    按照楚南省省委的安排,首長要重點參觀一下瀏沙市幼兒園,而幼兒園就在雨花區內。


    市幼兒園誕生過一位全國當紅的女歌星,所以也跟著沾了光。那位女歌星上完幼兒園,後來又到了京城。歌星成名後,不忘幼時的出生地,曾經回到瀏沙市來尋古,在幼兒園看到了她小時候的演出照片被放大掛在牆上,激動不已。


    後來楚南省省市電視台、報紙做了廣泛的宣傳,變為這所幼兒園添了無限的光壞,凡是來瀏沙市視察的領導,都要到這個幼兒園走一走,看一看。


    所有人都在酒從電視中看到了首長的習慣,首長非常親民,凡是到一個地方,總是要與當地的工人,農民,解放軍戰士,學生親密接觸,每到幼兒園,他還要抱一抱孩子。


    當然,這些孩子都是經過下麵嚴格挑選出來的,一定要長得漂亮,打扮得像花朵一樣。


    有鑒於此,大家一致認為不能讓首長太勞累了,讓首長到幼兒園去看一看,最好是能與孩子們一起做做遊戲,聽聽孩子們的演唱。


    省裏原來同誌,陪同首長的京城和省裏下來的領導外,市一級的領導隻有常委才能陪同。而到了雨花區,更是隻需要黨政一把手和相關服務人員陪同就行了。


    這樣一來,整個雨花區隻有區東平和李家濤才有資格陪同,其他領導都得靠邊站。李家濤也覺得自己這一次是占了臨時負責的便宜,但是,當他看到魏不同那失望的目光時候,心裏倒是覺得有些不安。


    按照常委的排序,魏不同排在李家濤的前麵,隻是因為李家濤現在獨當一麵,就在這件事情上優先了。也好,這對於李家濤來說也是一個機會,如果能夠得到首長的欽點,對李家濤的前途也有好處。


    可就在首長要來的前一天晚上,信訪辦汪皓元突然給了李家濤一個電話,說:“李區長,王瘋子又出來了,怎麽辦?”


    李家濤一聽到王瘋子這個名字,也有些頭大。來雨花區有一段時間了,李家濤對王瘋子這個人也有所耳聞。


    王瘋子並不是真瘋,而是他說話張揚,不怕得罪人,有點兒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人們背地裏都叫他王瘋子。


    王瘋子原來是瀏沙市雨花區一家化工廠的副總工程師,後來區裏要搞煤氣工程,王瘋子被抽調到二樓煤氣工程部。


    煤氣工程部聲勢浩大,投資要好幾千萬,區裏資金不足,就召集企事業單位和職工捐款集資,領導帶頭,媒體造勢,幾輪下來,光是集資款就高達一千多萬元。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項投資浩大,全區人民盼望的煤氣工程卻是一個天大的騙局。這個騙局最初就是被王瘋子揭穿的,從澳大利亞進口的設備運進來之後,王瘋子逢人就說:“這些設備有問題。”


    王瘋子的這一說法立即遭到了市區兩級領導和有關專家的反駁,都說他在說瘋話。


    “不信,你們等著瞧。”王瘋子卻是咬牙切齒地嚷嚷著。


    一年後,設備安裝了一半,說是因資金短缺還有一些設備遲遲沒有到位。王瘋子就說,那些設備是澳大利亞人早就淘汰的舊設備,隻在表麵上刷了一層新漆就來糊弄我們,這是一個圈套,我們上當二來。


    這話傳到了市區兩級主要領導那裏,領導又說:“這王瘋子可能真的瘋了。”


    到後來,王瘋子逢人就說,煤氣工程投資那麽大,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我們不能白白讓這些錢打水漂落到別人的腰包裏去,不敢是哪個領導無能所致,還是真的有人與外商合夥詐騙貪汙,都應該還社會一個真相,承擔起應該承擔的責任。


    王瘋子說了這些話後不久,就被區裏給送到了精神病醫院。漸漸地,人們對王瘋子這個人淡忘了,隻是偶爾路過煤氣工程指揮部,看到了鏽跡斑斑的巨大設備框架,看到了一片破落的樣子,才會突然想起還有一個王瘋子。除此,人們很少談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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