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李家濤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鍾,還不到下午五點鍾呢,怎麽天這麽黑?


    李家濤正疑惑間,狂風大作,暴雨驟然來臨。


    李家濤踱到窗前,向下俯視路上的行人。顯然,那些人都被突然起來的暴雨驚得四下奔跑,尋找避雨的地方。


    李家濤心想,人生也是這樣變化無常啊。昨天也許還腰纏萬貫,出入庭台樓宇中瀟灑,今天可能就身無分文,為生計而四處奔波。昨天也許還在主席台上發號施令,今天就有可能深陷囫圇,成為階下囚。


    李家濤拉開窗戶,讓外麵的雨淋進來,衝刷著自己。他喜歡這種被風雨衝淋的感覺,隻有此刻他才能深切體會到什麽叫淋淋盡致,鬥誌昂揚。


    麵對狂風暴雨有些人會選擇退縮,會被狂風暴雨嚇到,會萎靡不振,這是為人不齒的。


    其實,勇敢麵對了,體會了,才知道那突如其來的風雨是短暫的,風雨過後才會有彩虹。也許狂風暴雨會有些許涼、些許痛、些許心冷,但那時瞬間,瞬間很快就會過去。


    “讓暴風雨來得更加猛烈些吧。”李家濤心裏發出了呐喊。


    這時,秘書於得水走了進來:“李區長。”


    “說吧,什麽事情?”李家濤淡淡的說道。


    “這場雨下得很大,僅僅半個小時,區裏就下了四十毫米。剛才鬆崗鄉打來了電話,他們那裏發生了龍卷風,卷倒了一所小學,有幾百名學生被砸在裏麵了。”於得水趕緊說道。


    李家濤心裏一咯噔,馬上吩咐:“快,通知在家的副區長,農委,教育,民政,衛生等有關的局長立即趕到鬆崗鄉,請公安武警阻止搶救,你讓汪區長,劉區長坐我的車,馬上走。”


    幾百學生被砸在校舍裏,這可是驚天大事,也難怪李家濤失態。


    “好。”於得水答應著,準備出去。


    “你等下,那個,竇區長知道不?”李家濤又問了句。


    “區府辦的潘主任一直在聯係竇區長,可聯係不上。”於得水苦笑著搖了搖頭。


    “咱們走吧。”李家濤眉頭皺了皺,擺了擺手。


    外麵的雨下得很大,整個大地一片白茫茫的。李家濤坐在小車裏不停地抽煙,嗆得副區長王豔輝不停地抽煙。見李家濤鐵青著臉,王豔輝也沒敢多說話。


    副區長劉龍是新調過來的,沒有在基層一線工作過,聽聞出了這麽大的安全事故,緊張得不行,雙手一直在扭來扭去,很是不安。


    “劉區長,你在美國讀博士之前是幹什麽的?”李家濤就沒話找話。


    “在家種地,我高中畢業後當過兩年鄉武裝部長,後來考上了農大的研究生。”劉龍支吾著。


    “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看你這文質彬彬的眼鏡先生,還以為是哪個大城市長大的呢,沒想到和我一樣出自農村。”李家濤就笑著說。


    劉龍沒有接話,心裏想著額,這可不是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如今的國內官場,官大一級壓死人,自己說話辦事,還是小心一些好。


    李家濤想起了市委書記孫道明在介紹劉龍時候說的話,據說,劉龍是市民盟副主席,按照慣例,他將來是要進市政斧或者市人大、政協的。劉龍人年輕,又是留美博士,甚至是國家乃至國際上農學專家,在雨花區鍛煉兩年,可能很快就要回市裏。


    像劉龍這樣的苗子留在基層鍛煉,就是需要在政斧管理方麵鍛煉。看來,要給劉龍壓些擔子才行。


    汽車在暴雨中行進著,突然熄火了。司機連續發動了幾次,也沒有打著火。


    “沒辦法,水太深,淹了排氣管了。”司機歎息了一聲。


    “離鬆崗鄉還有多遠?”李家濤沉聲問。


    “六七裏路吧。”司機馬上回答。


    “下車,我們步行。”李家濤說著,伸手一把就拉開了車門,跨了下來。路上的水已經過膝蓋了,車門一開,水一下子就灌進了車廂。


    還是李家濤經驗豐富,他穿著球鞋和大雨衣,任憑風雨肆虐,依然大步向前。


    劉龍和王豔輝手裏拿的是雨傘,在滂沱的風雨天氣裏,撐傘極不容易,他們兩個很快就累得氣喘籲籲。


    王豔輝還穿著高跟鞋,走起來一瘸一拐的,根本站不穩腳跟。大家正朝前走著,就聽王豔輝喊了聲“糟糕”。


    李家濤回頭看了下,問:“怎麽回事?”


    “我的鞋跟掉了。”王豔輝翹起了嘴巴。


    “我當什麽事情呢,既然掉了就扔掉吧。”李家濤撇了撇嘴,皺起了眉頭。


    聽到李家濤說扔掉,王豔輝心裏有些不高心:“不是你的鞋子,你不心疼,哼!”


    王豔輝是真舍不得這雙鞋,這可是花了她一個月的工資才買來的。但是,在搶險的緊急關頭,自己穿著斷根的鞋子一瘸一拐地跟在大家身後,實在是掉鏈子。王豔輝不想讓同事們看出自己的嬌弱,就一步一晃地跟著大家,咬牙堅持著。


    到了傍晚,大家好不容易才趕到目的地,現場慘不忍睹,在斷壁殘垣中,傷的,死地學生躺滿一地,哭聲,喊叫聲和風雨聲交織,人們已經亂作一團。


    李家濤見狀,立即把區縣領導和區直機關的負責人叫了過來,讓每個單位負責搶救一間倒塌的房屋。


    紊亂的秩序開始有條不紊起來,王豔輝看向李家濤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敬佩。


    按照分工,劉龍和鬆崗鄉政斧組成的搶險隊負責小學校舍主建築的搶救工作。在忙亂中,劉龍的眼鏡掉了,他顧不得在渾濁的雨水中把眼鏡摸出來,隻得在一片朦朧的視野中繼續和大家肩扛手搬,汗水和雨水一並朝下流著。這個時候,劉龍的腦子裏除了救人還是救人。


    突然,劉龍感到眼前劃過一縷刺眼的光亮,霎時間耳邊又轟隆隆地響起了幾聲驚雷。然後,劉龍覺得自己的背上被人猛擊了一掌,踉蹌了好幾步,還是控製不住一頭栽在了地上。


    這時候,劉龍聽到人們喊著“李區長,李區長”,朝著自己背後跑去。劉龍連忙爬了起來,湊到人群中去看發生了什麽狀況。


    原來在劉龍搬磚頭的時候,一根房梁在閃電中正往下落。李家濤在不遠處發現後,衝了過來,猛然把劉龍推倒在一邊,自己卻被房梁砸倒了。


    人們拚命地搬著房梁和掉下來的瓦片,搶救受了傷的李家濤。


    “別管我,我沒事,救人要緊。”李家濤被人們從瓦礫中拖了出來,臉上和手上都是鮮血,卻是把扶著自己的人一把推開,用手一抹臉上的血水,大聲喊著,“大家別亂,加快速度和節奏。”


    劉龍看著年輕的常務副區長,眼裏已經泛起了霧水,掉轉頭去,一聲不吭繼續搶救工作。


    事實上,李家濤也隻是背部被砸得疼得不行,傷勢並不重。倒是臉上和手上被瓦礫的尖銳部分給劃傷了,有了好幾天血痕,顯得比較恐怖而已!


    李家濤人年輕,體質又好,這點傷自然扛得住。


    半夜時分,雨終於停了,搶救工作也告一段落。


    經清查,連同自己在內,當場死亡的有十五人,重傷者三十餘人,輕傷的有將近一百人。


    望著眼前的慘狀,李家濤心裏非常沉重。他安慰著死難者的家屬,眼裏流著淚,心裏在淌血。


    一直到天亮,好不容易才做好了死難者家屬的思想工作。坐回小車上的時候,李家濤見劉龍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模樣,關切地問了句:“劉區長,你身上好像也有傷,要緊不?”


    劉龍苦笑了一聲:“沒什麽,沒什麽。”


    其實,劉龍的苦笑是發自內心的無奈。在搶險中,他雖然盡心盡力,也險些被房梁砸到,但身上的傷不是在搶險中造成的,而是前天晚上被他老婆郭玉娟給打的。


    劉龍隻要一想起被妻子打的事情就感到窩心,他後悔自己婚事不該太草率,實在不該同郭玉娟接什麽混蛋婚姻。就為了那個女人照顧了自己的爹娘,自己就被她從此要挾了。而且,郭玉娟有外遇,還被當場捉殲在床。


    這份羞辱,讓劉龍想死的心都有!


    回到區政斧,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劉龍望著自己被妻子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不禁感慨萬千。他想,這個家是完了,女人一旦銀蕩起來,覆水難收。劉龍實在弄不清楚,這一切倒地是怎麽發生的。


    事先一點兒風聲也沒有,劉龍卻結結實實地戴上了綠帽子,像頭磨豆的驢子一樣被蒙上了眼睛。劉龍每個月的工資,都一分不留地交給了郭玉娟,每個月掙的外快,他也沒有留下過一分錢,就是給父親的錢都是他從外出講學的課時費中暗暗扣下的,自己抽的煙錢還是自己的那幫學生孝敬的。


    想到這裏,劉龍禁不住傷感起來。同時,劉龍的腦海裏掠過了常務副區長李家濤的身影,人家比自己還要年輕很多,做事情確實有條不紊,今天還救了自己一命,真是值得自己好好學習。


    正感慨間,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音。劉龍迅速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說了聲:“請進。”


    門輕輕地被推開了,伴隨著清脆的高跟鞋聲音,一位三十來歲,身材苗條,眉清目秀的女人懷抱著文件夾走了進來:“劉區長,我叫尚月,是區政斧辦公室三科的科長,今後為您服務,請多關照,。這是昨天的災情匯報情況,李區長要您拿出救災意見。”


    望著尚月近在咫尺白裏透紅的麵孔,聽著她那略帶磁姓的女中音,劉龍一下子愣住了。劉龍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見過一個這麽俊俏動人的女人。


    和尚月對視了一眼,劉龍忙伸手接過文件,埋頭看起了材料,以此來掩飾內心的搔動。


    尚月沒有得到劉龍的回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好默默地把一隻玉手輕輕地按在桌子上,靜靜地看著劉龍翻閱匯報材料。


    屋子裏靜極了,隻有劉龍偶爾翻閱材料時候發出的響聲。望著劉龍白皙的皮膚ihe高聳的鼻梁上架著的金絲邊眼鏡,尚月從心底裏對這位留美博士區長有一種難以抑製的傾慕之情。


    眼見劉龍快把材料看完了,尚月輕輕地端起了桌子上麵的劉龍專用的茶杯,走到飲水機前續滿了水,然後輕輕提醒著:“劉區長,是不是通知農辦和救災辦的主人來,大家商量一下,好向李區長匯報?”


    劉龍知道,尚月了解自己沒有在地方政斧工作的閱曆,才善意提醒自己找幾個相關部門的負責人商量一下對策,這當然很有必要。


    “你去通知吧,讓他們快來。我馬上打電話給李區長,約一些向他匯報的時間。”劉龍就笑著說。


    尚月答應著,對劉龍嫣然一笑,說:“我在辦公室已經好幾年了,情況比較了解,以後您工作,生活上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


    說完,尚月轉身離去了,身後留下淡淡的香水味和依舊清脆的腳步聲。


    劉龍癡癡地看著尚月的背影,感到有些悵然。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打電話與李家濤約定見麵時間的事情。


    ————分割線——————生活中總是有喜也有憂,李家濤在為學校倒塌校舍發生重大安全事故痛心的同時,卻也遇到了一件比較高興的事情。


    昨天下午,區城建,土地,規劃部的同誌經過兩個月的努力,已經初步與省城幾大房地產集團達成協議,擬將區委、區政斧和老城區的千畝土地出讓。


    李家濤覺得這是一個大動作,昨天夜裏召開了四大班子聯席會議,基本上通過了這個意向。區委書記區東平,代理區長竇陽民都不在,會議是由副書記魏不同主持。


    魏不同似乎平靜了很多,在會議上很是支持李家濤提出來的方案,這也讓他很是鬆了一口氣。


    李家濤帶著有關單位的負責人準備參加明天上午舉行的土地拍賣會,會後再去各個上級部門泡一泡,把前一段區裏爭取的項目再做進一步的落實。


    早上一起來,李家濤就給市委書記孫道明的秘書打了個電話,請他安排見孫書記的時間,秘書請示後說下午三點。


    “中午喝酒了吧。”市委書記孫道明一見李家濤,就微笑著問了句。


    李家濤一愣,消息怎麽這麽快,連中午喝酒的事情市委書記孫道明都知道了?李家濤認真地看著孫書記,發現對方似乎沒有責備的意思,就點點頭說:“有個外事活動,喝了幾杯。”


    孫道明笑了笑:“你這可是第一次主動向我匯報工作,還這麽急,什麽事情?”


    李家濤把這幾個月的工作都簡要匯報了一遍。


    “家濤,你去雨花區的時間不長,萬誌強被[***]拉下了馬,竇陽民同誌的基層工作經驗不是很多,你身上的膽子很重。不過,這段時間,你的工作做得不錯,算是初步打開了局麵。對這一點,市委是了解的,也是肯定的。長期以來,雨花區的問題都很多,肯定需要調整改革。尤其是幹部作風問題。但是,也不能頭疼醫頭腳疼醫腳,要拿出正題的東西來才好。”


    接著,孫道明又和李家濤一起就城市化問題展開了深入探討,李家濤就匯報了雨花區的城市化規劃思路,得到而來孫道明的肯定。


    李家濤卻是突然話鋒一轉:“書記,明天我們雨花區有個土地拍賣會,您要是有空,我想請您參加一下。”


    孫道明就笑了起來:“怎麽?想拉我的大旗作虎皮?市委明確規定我們不能參加各種剪彩活動。”


    李家濤微微一笑:“那您就當一次觀眾吧,隻要您一坐鎮,我們雨花區的這塊地肯定能升兩個億。這是拍賣會,又不是剪彩。“孫道明略微一沉吟,就很是爽快地說:“可以考慮。但話說前頭,我一不表態,二不講話,隻作為一名觀眾參加。“李家濤就很高興了:“那謝謝書記啦,另外,還有兩個事兒……”


    李家濤一副想說不說的樣子,倒是吊起了孫道明的胃口。


    “你說。”孫道明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家濤。


    “一是羅穎律師慘遭不幸的案子,我準備讓公安局的同誌好好深查一下。”李家濤馬上端正了態度,很是認真地說道。


    孫道明一聽,眉頭馬上皺了起來,“這個案子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市公安局一直沒有找到好的突破口……”


    李家濤靜靜地看著孫道明,也不接話,知道孫道明還有下文,那才是指示姓的。


    果然,孫道明接著說道:“這個案子相當複雜,當時德明省長是我們瀏沙市的市委書記,離任的時候德明省長交待過,一定要徹查。家濤,把這個案子由市公安局轉給你們雨花區公安分局,你有把握嗎?”


    “我讓公安局副局長喬峰試一試。”李家濤胸有成竹地說道。


    “行。”孫道明終於發話了,“案情一旦有了進展,你要及時向我匯報,我也要德明省長匯報。”


    “另外,我這段時間收到了不少匿名舉報信,說吳孟的公司涉嫌詐騙,盜用銀行儲戶賬號上的資金……”李家濤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咬了咬牙,花了很大的力氣。


    孫道明這下臉色陰沉了下來,好半天沒有說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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