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最終以吳明大敗而告終,三個陪酒女郎當場獻醜,兩個趴在了桌上,那個姓水的不知輕重站起來,想去洗手間放水,一頭倒在吳明懷裏,不省人事,居然就那麽把水放了出來,吳明的臉麵算是徹底丟了。


    送完客人回家的路上,李家濤一點興奮感都沒,借高大公子打敗吳明,絕不是什麽喜事,指不定麻煩會隨後而來。更大的麻煩還在於,高大公子這個時候在桐江出現,絕不是什麽偶然,尤其他刻意來攪吳明的場,已經在向李家濤警示,柳桐公路這鍋粥,怎麽分也不能少了他柳大公子的。


    李家濤的擔心並沒有錯,第二天上午十點,李家濤正跟楊智關起門來說事兒,這邊的一號秘書敲門進來了,一看楊智也在,秘書臉上的表情動了動,低聲道:“李主任,市長請你去一趟。”


    市長秘書親自到辦公室來請,這還是頭一次,以前叫他,都是電話,要麽直接打給他,要麽就打給辦公室主任楊智。李家濤心裏咯噔一聲,料定不是什麽好事。果然,跟郭往樓上去的時候,郭秘書低聲說:“闖禍了吧,姓吳的進去一小時了。”


    “他來這麽早?”李家濤吃了一驚,他還以為吳明這陣還在賓館睡大覺呢。


    “人家一大早就來了,是我故意拖延了點時間,想從他嘴裏探點秘密。李主任好酒量啊,聽說那三個女人一大早全送醫院去了。”


    “沒死人吧?”李家濤本能地問。以前他在省城區當常務區長的時候,就出過一次大差錯,省開發行副行長帶著一幫人到他地盤上,接待太過熱情,結果把人家全都放醉了。其中有一個女的,四十多歲,是開發行什麽辦的主任,回到省城就住了院,兩天後突然撒手離去。直接死因就是飲酒過量,幸好副行長腦子聰明,及時封住了醫院的口,以心髒病突發做了結論,要不然,那一場酒就會把他們的烏紗帽全葬送掉。


    “死人倒不會,不過也得打兩天吊針,我懷疑這是姓吳的使的雕蟲小技,你心裏有個數,甭到時候慌手慌腳。”


    經郭秘一提醒,李家濤心裏有了底,姓吳的這一招也太損了,拿三個丫頭片子要挾他!他感激地望了郭秘一眼:“謝謝一號秘書,你不提醒,我還真會亂了方寸。”


    “應該的,我們之間不說這個。”郭秘說,同時衝迎麵走過來的人事局副局長點頭,人事局副局長剛走開,郭秘又道:“等會我不進去了,心眼活泛點,老板正在生氣呢。”


    等進了仇羅鄺辦公室,就看見兩張黑乎乎的臉,仇羅鄺坐在板桌後麵,臉色鐵青,表情幾近恐怖。吳明斜坐在對麵沙發上,像是上門討債的主。李家濤衝仇羅鄺點點頭,轉向吳明:“怎麽樣,休息得好吧?”


    “沒死掉,多謝李主任。”吳明皮笑肉不笑。


    “嗬嗬,昨晚是喝得多了點,我也折騰得一宿沒睡。”李家濤打著哈哈,拿起吳明杯子,給他續水,目光不安地又往仇羅鄺臉上瞄了瞄。仇羅鄺麵無表情,盯住牆上一副畫發呆。


    李家濤心裏一空,握著杯子的那隻手略略發抖。當然,以李家濤的沉穩,是不可能懼怕什麽的。隻不過,這也是在仇羅鄺麵前演戲,照顧市長的臉麵而已。


    “今天接著喝怎麽樣,中午我設宴,還把高大公子請來?”吳明一邊接杯子,一邊挑釁似地說。


    “不敢不敢,我這小身體,哪能跟你吳董事長過招。”李家濤涎笑著,用賠罪的口吻道。


    “你不是能喝麽,要不要我也擺一桌,給你過過癮?!”身後坐著的仇羅鄺突然道。


    李家濤的身體僵住了,剛才還堆在臉上的笑,收都沒辦法收回去,石蠟一般固定在那兒,動都不敢動彈。


    “行啊李主任,吳老板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忙,讓你替我接風,你倒好,烏七八糟叫來一大幫人,我市政斧缺陪酒的麽?”


    李家濤再不轉身就說不過去了,背對領導那就是不尊重領導,挨批也要恭恭敬敬。極其艱難地扭過身子,雙手規規矩矩地垂著,垂成一副風景,讓沙發上的吳明看。又挨了幾句訓,李家濤大著膽抬頭,想從仇羅鄺那兒找尋一絲暗示或者溫暖,目光撲了空,仇羅鄺的憤怒是真實的,李家濤心裏暗得不能再暗。


    替人受罪的滋味他嚐過不少,記得仇羅鄺當初為了摘掉頭上那個代字,拉著他去省城,他在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樓下等了三個小時,那可是寒冬天,凍得他兩條腿都沒知覺了,一同跟去的孫國仁直罵他,這破官有啥當頭,比馬仔還馬仔。


    第二天陪省委組織部三處處長喝酒,他被人家一連灌下十二大杯,眼裏亂冒金星,一頭鑽進女洗手間,哇一聲就吐了出來,驚得一位五十左右的胖女人提起褲子就罵他臭流氓,若不是孫國仁及時趕來,掏出兩千塊錢給那胖女人做遮羞費,怕是那次他就得跟著胖女人去見公安。


    誰說官場中人沒笑話,官場中人鬧的笑話,往往都是超級笑話。按孫國仁的說法,他們台上坐著像佛,到了辦公室像僧,私下場合像盜,見了利益就成匪了。要是見了漂亮女人,那就成四不像了。


    仇羅鄺又發了一陣火,道:“吳老板三個同事還在醫院裏,你馬上去醫院,該怎麽做你心裏清楚,還有,以後離那個什麽高大公子遠一點,你是發改委主任,不是江湖老大!”


    這後一句話,分明是說給吳明聽的。李家濤臉上表情鬆動了下,誠懇道:“我馬上去,醫院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仇羅鄺這才轉向吳明:“你就別生氣了,家濤最近實在是身體不在狀態,要不然他也不會出此下招。先把你那三個下屬照顧好,其他事後說,怎麽樣?”


    吳明看足了李家濤的可憐相,這才擺出一副放過李家濤的架勢:“你市長說了,我還能怎麽辦。得,醫院就不必去了,哪敢勞李主任大駕。看來湘市是不歡迎我楚某人,我今天就回去,免得給二位領導添麻煩。”


    “別別別,一場酒傷了和氣,那還成什麽?昨天我是太忙,大老板安排工作,今天說啥我也得請吳老板坐坐,這麽著吧,中午讓家濤繼續陪你,下午我安排。你就安安心心住著,啥時舒服了啥時再回,好不?”


    仇羅鄺走過來,十分熱情地抓著吳明的手說。同時目光示意李家濤,別傻站在那。李家濤做出一副謙卑相,硬著頭皮說:“吳總要是就這麽回了,我李家濤一塊病就種心裏了,給個麵子吧,多留幾天,好好敘敘舊。”


    吳明眉毛一擰,不識相地道:“我們還有舊情可敘?”


    仇羅鄺眼裏滑過一道暗,臉上表情也不那麽熱火了,不過話依舊客氣:“吳老板這麽說,可是拿我這張臉不當臉呢。”李家濤此時隻能沉默。


    吳明是那種接近無恥的人,一聽仇羅鄺話頭不對,立刻就轉了口氣:“我這人口無遮攔,胡說八道慣了,市長千萬別在意。既然二位這麽盛情,那我就留下,不過你們可不能嫌我啊。”


    “哪敢!”仇羅鄺帶著情緒回敬了一句。


    接下來的兩天,李家濤隻好屁顛屁顛圍著吳明轉。當官不是每一刻都威風,你在下屬麵前,怎麽擺譜也不為過,你不擺譜下屬還難受。


    一旦到了上司那,下屬是啥樣你就是啥樣,有時候還比他們可憐。


    這倒罷了,不進這條河,當不了這河的魚,李家濤自信水姓還行。關鍵是遇到吳明這種二楞子,扛杆火槍楞充大炮,仗著跟副省長有那層特殊關係,虛虛實實就把自己演成副省長了,你不接他那招還不行。


    李家濤權當是陪著瘟神,忍氣吞聲強裝歡笑,也算是把自己的心又洗了一遍。每一次曲意奉承都是在洗心革麵,直到把你的心徹底洗涮白,洗得再也不覺得什麽是刺激,你就算是成熟了。當然委屈不會白受,每一個官場中人都明白這個道理,要不然,誰那麽心甘情願去裝孫子。


    這中間他後悔一件事,那天不該把蘇紅豔叫去,失算了,當時腦子一熱,忘了蘇紅豔在仇羅鄺這裏是個麻煩,他想,仇羅鄺這次發火,更多的緣由在這裏。


    回到家裏,李家濤並沒睡,看看時間尚早,又乘車趕往省城,嚐試著給《理論研究》雜誌蕭主編發了條短信,問他現在做什麽,方便不?


    代筆潤色的事是解決了,可文章光寫了沒用,不能發揮實效,必須把它折騰出來,最好能在第一時間讓省委書記宋慶明書記看到,這就不能不拜蕭主編這尊菩薩。


    好在李家濤做在省城呆過兩年幾年,跟省裏這幫辦雜誌的主編副主編們混得倍兒熟,前年蕭主編在省城給兒子買了一套房,裝修工程還是李家濤暗中找人做的,那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蕭主編很快回了短信,說在家裏燙腳呢,方便,問李家濤是不是到了省城?


    李家濤馬上將電話打過去,說家裏燙什麽腳啊大主編,放著那麽多的足療中心不去,你是想讓它們關門歇業?


    蕭主編在電話裏笑得格外舒暢,足療中心哪是我去的地方,人家嫌我祖上三代都是貧農,你在哪裏[***]大主任?


    李家濤說,一個人[***]沒意思,想找個階級弟兄。蕭主編馬上說,你看我夠不夠格,給你當個跟班應該不賴吧?李家濤說,跟班我不缺,我缺一個老大。怎麽樣,我來接你吧老大。蕭主編立馬響應,好好好,我還沒嚐過當老大的滋味,今天過過癮,半小時後小區門口見。


    驅車到了小區門口,蕭主編已經衣冠楚楚等在那裏,二人握手寒喧,蕭主編問了幾句桐江的事,李家濤簡略回答。然後商量去哪?李家濤笑說,是我把老大的腳耽誤了,去大世界吧,接著燙。


    大世界是省城有名的娛樂服務中心,八樓到十五樓,八樓為特色足浴,九樓是桑拿,十樓演藝中心,再上麵分別是男女spa會館。十五樓最奢華,是金牌會員中心。二人來到八樓,要了一包間,點了兩名楊州技師,就把腳交給了兩個粉粉嫩嫩的楊州女子。


    一邊享受一邊說話,這裏你什麽秘密都可以談,技師們會用甜美的微笑把你的談話消化掉,而不讓你有什麽負擔。


    蕭主編過問了一下李家濤到發改委後的情況,帶著恭喜的口氣說:“不錯啊,又前進了一大步,照此下去,以後跟你泡腳的機會就沒了。”


    李家濤客氣道:“怎麽會呢,你這是拿洗腳水灌我呢,我還巴望大主編能像燈塔一樣照著我呢。”


    “我這隻燈光亮不足啊,別把你照暗就行。”


    “再怎麽著你也是架在樓頂的燈,指引方向呢。黑的是我們下麵,山高皇帝遠,中樞神經有什麽消息都聽不到,閉塞啊。”李家濤慢慢把話題往省委書記宋慶明書記身上引。


    蕭主編聽出李家濤話中意思,也怕再這麽客氣下去,反把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給客氣了,對他來說可就是損失。於是就將宋書記最近一次省委理論學習會上的重要講話精神摘要一般摘給了李家濤,然後道:“很少有他這樣看重幹部理論素養的,難得啊。他這一看重,讓我們這些偏房走起路來腰杆子也挺了。”


    李家濤笑說你哪是偏房,核心中的核心啊。然後道:“不瞞大主編,這次來就是想從你這裏取經,借你一畝三分地,給咱領導臉上貼點金。”


    “還是他?”蕭主編問。


    李家濤搖頭:“不,這次是大當家的,苟天。”


    蕭主編一下來了興致,誇張道:“行啊,這麽快就換了東家。”李家濤趕忙說:“沒沒沒,哪敢換,我現在是既信佛又信道,多一個菩薩多一份保佑。主編可別笑話我,廟多,燒的香就得多。”


    “哪敢笑話,應該的應該的,現在養小蜜都不興隻養二奶了,還得小三小四呢,何況你這是向黨靠近,恭喜恭喜。”


    “光恭喜不行,得幫我出主意,你是行家裏手,怎麽才能一槍就中,直接打到一號首長眼裏?”李家濤開始把話題往實處落了。


    蕭主編沉吟一會:“打倒是不難,最近正在掀起一場大學習,充分領會或貫徹省委新思路新精神,我們也在集中推出一批文章,這些文章一號都要看的。”


    “太好了!”李家濤一興奮將腳抬了起來,差點將抱著腳的小妹掀翻。小妹以為按重了,緊著向李家濤道歉,李家濤趕忙說:“不怪你,怪我,怪我。”


    蕭主編這時說:“不瞞老弟,前些曰子你那個副手也托人找到我這裏,也是同樣的事,據說是我們編輯部老時幫忙搞的稿子,我給婉轉地退回去了。”


    “是嗎?”李家濤驚愕。


    “你這個副手,有點意思,人精啊,你可得提防點。對了,上次他托的是一家叫什麽科興電子的老總,那人整個一暴發戶,口氣大得能吞象,一來就說要讚助我們五十萬,這種拿錢砸世界的燒包,我不喜歡。”


    原來這樣!李家濤驀就明白,苟天為什麽要給他這篇文章了,原來是副主任鄒遊做了夾生飯!


    看來,這飯他怎麽也得做成了。


    正洗著,來了一位服務生,笑嘻嘻地說:“二位老板,洗完腳要不要到樓上去坐坐?”


    李家濤剛要說不去,蕭主編搶先開了口,興趣盎然地問:“樓上有什麽好坐的?”


    “我們最近高薪請來了幾位俄羅斯美女,給中國大爺們助助興,二位老板不妨上去試試功夫?”服務生年齡不超過二十歲,說起這種話來比李家濤他們還老到,也不在意麵前還有兩位技師妹妹。


    “洋葷啊,老套,早不新鮮了。”蕭主編略顯失望地說。


    服務生馬上接話:“洋葷跟洋葷不一樣,二位老板一定是見多識廣的人,如果單是讓洋妞給咱中國爺們按按摩服服務,那實在沒什麽稀奇,哪也能玩到,用不著跑我們大世界。我們現在推出的套餐服務,現場表演加互動,幾位中國帥哥輪番上陣,真刀實槍讓洋妞繳械,那可真叫開眼,大長咱中國人誌氣。怎麽樣,上去開開眼,觀看表演不收費的,二位老板要是想滅滅洋妞的威風,我們不但提供俄羅斯的,還有曰本小妞,印度女郎,貨真價實。”


    “不會有艾滋吧?”蕭主編本能地問了一句。


    “老板說笑呢,再怎麽著我們也不敢拿這開國際玩笑,來大世界的老板是誰啊,個個都是中國爺,不為大世界這三個字著想,咱也得為國家負責是不是?誰敢把艾滋引到中國來,那可就比漢殲還漢殲。放心,每位小姐都有衛生部門頒發的健康證,一周一檢查,到時兩位老板可以先驗證再看貨嘛。”


    蕭主編顯然動了心,反正這種場合對他來說也不是一次兩次,隻要下麵有人求他,這種場合是必去的,搶抓機遇麽,大的[***]幹不了,洗洗涮涮這種小遊戲還是得搞一搞的。他扭頭望住李家濤,目光裏跳動一股欲望:“看看?”


    李家濤苦笑著點了點頭:“看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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