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神子（二）
從東京開始實習造物主 作者：緋白鷺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電影告一段落，尹吹來香繼續趴在灰原初的腿上，哼著歌操作遙控器滑過從成千上百的預覽圖，似乎在挑選適合播放的下一段。</p>
而灰原初看著她“普通可愛”的側臉，又想了想剛才在電影中那名如山靈一般的小來香，倒是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個別的人。</p>
——土禦門春海，晴明神社家的女兒。</p>
灰原初想到春海，是因為春海是一名典型的巫女。</p>
純潔，善良，禮貌，沉穩，對神明懷有足夠的敬畏，行事一絲不苟。她的各項特質，都幾乎完全符合大眾對“巫女”這一形象的傳統想象。</p>
所以才說春海是典型的巫女，是巫女的“標杆”。</p>
所以，與這樣一個現成的標杆進行比較，灰原初很快意識到了黑發的小來香的問題在哪裏。</p>
巫女本就是連接人間與神明的橋梁，所以所謂“正統巫女的形象”，應該是一種世俗感與神聖感形成微妙平衡的中間狀態。</p>
而大多數被認為掛羊頭賣狗肉不夠巫女的，也是因為失去了平衡，向著世俗感這一側傾斜的太過強烈。</p>
沒辦法，畢竟是凡人，往世俗這一側傾斜才是正常情況。</p>
但尹吹來香卻是罕見的另一種情況……她太過接近於神明的那一側了。</p>
那個時候的小來香，她身上的神性幾乎濃到抹不開。灰原初凝視著屏幕上那位彷佛完全沒有正常溝通能力的巫女，品味的那種感覺。</p>
於是他倒是能理解大西宮司說要讓小來香去上學，去學習與人打交道的理由了。</p>
從現在的結果上來看，來香應該學得不錯。</p>
……不，大概是學過頭了，以至於變得那麽……屑。</p>
灰原初看著來香腦袋上像狐狸耳朵一樣聳起的發結，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一捏。</p>
為了轉移注意力，灰原初問道：“那麽，後來呢？”</p>
“後來？後來宮司大人就把來香趕出神社了哦？”來香繼續挑選著電影，一邊順口答道。</p>
“對外宣布的理由，說是‘因為搞砸豊穣祭，觸怒了貴賓，所以必須承擔責任’，所以也沒什麽人反對。嗯，畢竟那時候，除了宮司大人，我和神社裏的其他人也沒什麽交情啦。”</p>
“不過宮司大人也真是過分。”她隨即撅起嘴抱怨道，“雖然事先租好了房子，也辦好了入學手續……但是除此之外，監護人也好，保姆也好，竟然沒有人來照看來香呢。”</p>
灰原初揶揄道：“畢竟名義上是把你這笨蛋掃地出門了嘛。”</p>
要是真的派人照顧了，大西宮司想要逼著來香入世的效果也就完全沒有了吧。</p>
“但來香也不會做飯啊！畢竟在神社裏的時候，每一餐都是由出仕直接送到來香這邊來的耶。”來香抗議道，“所以一開始，來香真的差點餓死啊，好可憐的！”</p>
“……山下也至少有便利店吧……”</p>
“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便利店啦。”但說著說著，來香露出了得意的笑臉：“不過這個問題後來倒是解決了。”</p>
“怎麽解決的？”</p>
“嗯……後來在學校裏，遇到不少男生都提出想和來香交往。於是來香說，隻要給來香準備便當，就可以答應。於是在那之後，基本上就沒挨過餓了。”</p>
“現在想起來，那段時間還真是單純而充實啊。”她托著下巴，似乎一副很懷念的樣子，然後摸了摸肚子，舔了舔嘴唇，“不論是哪一邊……”</p>
這樣的暗示，令灰原初懷疑地看著來香：“……除了飯，還做了什麽？”</p>
來香自然聽懂了。她翻了個身枕在灰原初的大腿上，嘴角彎出一道神秘的微笑，抬手輕輕撫了下他的臉頰，聲音帶上了一絲引誘：“……自然而然，交往該做的事情，都會做。”</p>
“……所以我說，那種關係真的能算作‘交往’嗎？你的戀愛觀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跑歪了吧。”</p>
“嗯，初醬說的沒錯。那個時候來香還不懂事啦，也沒去細想。”尹吹來香繼續看著屏幕，神情也嚴肅了一些，“……也是到了後來，來香才意識到那種關係並不是‘交往’呢。”</p>
不過這時候，她好像又終於挑好了想要放的電影。</p>
“哦哦，這一個這一個。我在學校裏遇到的男孩子之中，這個人給我的記憶最為深刻呢，所以給初醬看看。”她點開了預覽圖，然後扭頭望向灰原初，微笑道，“猜一猜，他是哪一點讓來香記住的？”</p>
灰原初抬頭望著屏幕上被放到全屏的預覽圖中的那名清秀少年，自然而然地猜道：“因為是第一次？”</p>
“哎——？”來香有些迷湖，然後反應過來，大大咧咧地擺擺手道，“不不，完全不是啦。”</p>
“說實話，來香已經記不得第一次時候是什麽情況，和誰了哎……”她看著屏幕上的無數預覽圖，一臉發愁，“所以，就算想看也好難找出來的。”</p>
“畢竟那個時候……很‘餓’。”</p>
“所以，很自然而然就去吃了，也不會去特意去記。大概很自然地就被本能接管了吧，也沒什麽值得記憶的。”</p>
“就像誰也不記得自己喝過的第一口奶，吃過的第一口米飯吧。”她態度隨意地說道。</p>
“不過，如果初醬特別在意的話……”來香又壞笑著抬起頭腦袋在灰原初的胸口蹭著，“我也可以去努力找找看哦？”</p>
“沒有，我對那種事情沒興趣。”灰原初把她的腦袋又按了回去，“你快播放。”</p>
“不行啦，初醬竟然一點不吃醋，這樣不行的啦……”來香一邊都噥著，一邊按下了播放鍵。</p>
於是，畫麵再次活動了起來。</p>
這一段電影，是以這名姓神穀的少年為主視角。</p>
於是在鏡頭中，隨著下課鈴的敲響，神穀少年笑著與朋友們打招呼，謝絕一起回家的建議，然後走出教室。</p>
橫穿操場，神穀少年最後來到了另校園另一側的圖書館。</p>
神穀少年並沒有進入一樓最受歡迎的報刊閱覽室，也沒有在二樓的現代文學館做停留，而是一口氣上到了三層。</p>
一旦到了三層，環境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整個三層幾乎空無一人。</p>
畢竟……是高中生們並不喜歡的古典與人文館。</p>
在三層的館門前，少年重重地呼吸了好幾口，又整理下頭發，然後從書包裏掏出了借閱的書籍。然後，他才一邊推開門，一邊用緊張到有些發抖的聲音道：“打擾了——”</p>
但圖書館內也似乎也同樣空無一人，無人應答。</p>
於是少年繼續向前走去。</p>
當一直走到借還書的櫃台前，少年才發出了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的聲音。</p>
圖書館內部不是沒人。隻是櫃台內原本負責處理事務的少女，此時正低著頭，似乎完全沉浸於她自己的閱讀之中了。</p>
——尹吹來香。</p>
如果說現在的尹吹來香是光彩耀眼奪目的金飾，過去在稻荷山上的尹吹來香是純淨又通透的玉石，那麽在這一段電影中——剛剛從神社進入人間這一階段的尹吹來香，卻像是蒙塵而幾乎不見光澤的珍珠。</p>
她正完全喪失了在神社時候那股脫俗的巫女氣質，一眼望過去令人產生的印象，就隻有低劣的生活狀況所導致的糟糕外表。</p>
比如來香身上這套製服。製服發放下來不過兩個月，但現在卻是可見明顯的褶皺，褪色，互染，小洞，以及汙垢的痕跡……彷佛一件回收站內的數十年壽命的舊衣被廢棄之後。</p>
當然，若是仔細觀察，還是會發現這並不是衣服本身的錯。</p>
褶皺是因為缺乏熨燙導致；褪色互染與小洞，一般是因為錯誤應用了麵料所不能承受的洗滌劑與洗滌方式；而汙垢痕跡，則可能是因為在粘上汙垢掉之後過了太久才進行洗滌……</p>
換言之，缺乏正確而充分的打理。</p>
尹吹來香本人的狀態，也與這件衣服一樣。</p>
指甲略長，一頭長發既不捆紮也不梳理，隻是亂糟糟地隨意披散著。</p>
要說和流浪漢的區別，大概也就隻在於看起來洗澡還算勤快，皮膚比較幹淨而已……</p>
而且——</p>
少年的視線落在了來香的胸前。</p>
看著那分外飽滿柔軟，卻好像缺乏支撐的形狀線條……少年似乎突然受到了某種震撼，飛快地移開了視線。</p>
直到此時，尹吹來香仍然沒有抬頭看神穀一眼。</p>
於是少年又在等了片刻之後，隻能主動開口道：“請，請問——”</p>
尹吹來香慢慢地抬起頭來，將茫然的視線投向了神穀。</p>
被那麽看著，神穀一個激靈，急忙將要還的書遞了過去：“我是來還書的——”</p>
但尹吹來香卻並不接過書，隻是繼續這麽看著他。</p>
直到神穀又重複了一遍，她的眼神才像是清醒了一些，然後伸過手，動作緩慢地接過書本和借閱卡。</p>
然後，她一言不發，開始用緩慢的速度打開借閱卡進行重新與登記記錄……最後，才將卡片重新向著神穀遞了過去。</p>
神穀少年伸過手去接，卻握住了尹吹來香的手。</p>
從他驟然停止又急促起來的呼吸判斷，這應該隻是一場意外。但他確實一下子就呆滯在了那裏，腦子一片空白，連收回手都忘記了。</p>
尹吹來香仍然不發一言，也沒有主動收回手去——但這一次，她終於抬起頭來，望向了神穀。</p>
時光彷佛一下子凝固了下來。</p>
神穀少年終於清醒過來，同時鼓足了所有的勇氣，說出了自己近一個月來，每天來到圖書館都想說的話：“尹，尹吹同學生活上有什麽困難嗎？我，也許我可以幫忙~”</p>
尹吹來香繼續遲鈍地凝視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答道：“……今天，來香，還沒有晚飯。”</p>
神穀少年臉色一喜，剛想說些什麽，卻聽到門口此時有人喊他：“喂，神穀！”</p>
神穀少年本能地扭過頭去，望向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人。</p>
另一名少年站在那裏，表情詭異，視線看著他們還握在一起的手。</p>
然後他皺著眉頭快速跑過來，一把摟住神穀的脖子將他拽走：“跟我來。”</p>
“啊，三浦，慢點，慢點——”神穀也認識來人，所以隻是象征性地掙紮了幾下，便乖乖地跟著他走了。</p>
於是，三浦將神穀拽到了四樓的樓頂上。</p>
“我是眼看著你上去三樓的，才追了上來。”然後他表情嚴肅地說道：“喂，神穀，我們是朋友，對吧？”</p>
“嗯。”</p>
“所以，你要老實告訴我，你來找尹吹幹什麽的？”三浦盯著神穀的眼睛，說道，“……是那件事嗎？”</p>
“哪件事？”</p>
“便當女友。”</p>
“……不，我安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神穀茫然地說道。</p>
“那你來找她做什麽？”在神穀開口之前，三浦搶先道，“別說隻是來還書的。”</p>
看著神穀臉一下子漲的通紅的樣子，三浦好像懂了，翻了個白眼。</p>
然後他拍了拍神穀的肩膀，欲言又止。</p>
最後，三浦似乎終於思考了好了怎麽說，提問道：“你了解尹吹嗎？”</p>
神穀想了想：“尹吹……很聰明。因為她從來輕而易舉就能進年紀前十，而且一副並未付出全力的樣子。”</p>
“但是在學習之外的方麵就很遲鈍，不是嗎？不管什麽話，都要對她說兩三遍才能得到回應的樣子。”</p>
“這種事情沒關係的吧？”神穀不服氣地道，“我覺得尹吹隻是經常在思考而已。”</p>
三浦則沒有繼續爭辯，繼續問道：“其他呢？比如她家裏的情況，你知道嗎？”</p>
“嗯，我聽說尹吹是一個孤兒，所以現在是一個人在生活……”然後他同情地歎了口氣，“我已經觀察尹吹同學有一陣子了，她看起來確實很辛苦的樣子。”</p>
“還有呢？”</p>
神穀又想了想，擠出一條：“在女生們之中……也不太受歡迎？好像，沒見過她有什麽朋友。”</p>
三浦歎了口氣：“所以，你就沒想過這是為什麽嗎？看來，你是真的沒聽說過尹吹的外號——‘不懂拒絕的尹吹’。”</p>
神穀卻依然一臉苦死，沒跟上思路的樣子。</p>
看著這樣子的神穀，三浦終於失去委婉的耐心了，單刀直入道：“我來告訴你這個外號的來曆吧——有一群家夥，其中一個人因為皇帝遊戲輸了，作為懲罰被迫去向尹吹告白，結果她沒拒絕。</p>
“然後那群惡劣的家夥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捉弄尹吹上。他們謀劃了一個遊戲，打算讓團體中的每一個人都輪流去向尹吹告白，然後再過一段時間再主動提出分手，再換一個人去……。”</p>
“可是當這個遊戲執行起來後來他們才發現……尹吹真的不會拒絕。</p>
“不論多少人向她告白，甚至是同一個人後來又好幾次向她告白，她都不會拒絕，甚至連表情都不會變。</p>
“她的要求，好像就隻有兩點。</p>
“第一點，是在‘交往關係’成立之後，對方必須給她買一份便當。</p>
“第二點，就是‘交往關係’……隻維持到下一餐為止。</p>
“但是除此之外……在‘交往關係’成立的期間，你隻要是以‘男友’的立場提出來的要求，她也同樣絕對不會拒絕……嘖，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吧？</p>
“這就是‘便當女友’的意思。”</p>
看著神穀一臉驚呆的神情，三浦卻還說完：“其實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不會阻止你的啦，但……”</p>
“剛才說的的那群混蛋，一開始玩的很開心，但一段時間後，其中有不少人，反而開始避著尹吹了。”</p>
“他們說，尹吹這個人……有些問題。”</p>
“比如，雖然隻要給她買便當就可以做那種事，但真的要做，卻必須在她吃完便當之後。”</p>
“而她吃便當也比別人隆重得多，開始吃之前總要像是祈禱一樣，閉眼念一段好幾分鍾長的……叫做祓詞？還是別的什麽？反正是根本聽不懂的咒文，表情可怕極了。”</p>
“有人問過，她說那是什麽……‘神嚐祭’。”</p>
“然後……別看那家夥現在看起來似乎一副反應遲鈍的樣子。一旦到了床上，就會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一樣瘋狂，完全滿足不了。”</p>
“而最恐怖還是——每一次，做著做著，尹吹就會突然朝著某個無人的方向笑，然後喊到‘爸爸’……但是當事後問起，她又總是一副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那種事情的樣子。”</p>
“所以——尹吹那家夥，最少最少，也是精神上太正常啊，我勸你別靠近她。”</p>
說到這裏，三浦才呼出一口氣。然後他又想起一件事：“對了，還有——”</p>
“剛才那群混蛋的事情，還沒完。”</p>
“那群人之中，也還是有幾個膽大的家夥，最近還在和尹吹保持著這種關係。”</p>
“但是這件事被那幾個人的女朋友知道了。所以聽說，她們找了極道，準備給尹吹一點教訓。”</p>
“你最好離尹吹遠一點……萬一被牽連了，可就麻煩了。”</p>
他最後叮囑道：“我們是朋友，我才把這些事情告訴你，你可千萬——”</p>
——“砰”。</p>
神穀的表情，憤怒中帶著茫然，似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單純被情緒操控著重拳砸在了三浦的臉上，然後在三浦的罵聲中轉身就跑。</p>
少年一口氣跑下三樓，重新站到了圖書館的櫃台前。</p>
彎腰喘息了好一陣子，他的呼吸才平複到足以說出話來。</p>
而在這期間，尹吹來香卻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p>
神穀少年挺直了腰杆，望向尹吹來香，開口道：“尹吹同學，聽說，你不會拒絕任何要求……那麽，請聽清楚我接下來所說的話。</p>
他凝視著尹吹來香，用前所未有的勇氣，如同被什麽衝昏了頭腦一般，大聲吼道：“尹吹同學——請和我交往吧。</p>
“不是一餐，不是一天，不是一年……而是一輩子。”</p>
“從今以後，我會用我的生命，來讓你的一生幸福。”</p>
神穀少年發泄一般地一句一句大喊著，甚至流下眼淚來。</p>
“尹吹，你已經不用再委屈自己去答應別人的要求了。因為有我在這裏。”</p>
</p>
“從今以後，全部由我來照顧你，全部由我來保護你。</p>
最後，他深深抽了一下鼻子，一把抓住了尹吹來香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所以，尹吹，請把你的一生，都交給我好嗎？”</p>
從櫃台後麵，尹吹來香看著他，皺起眉頭來，似乎聽著某種難以理解的話語。</p>
最後，她清楚地吐出了幾個絕對沒有歧義的音節來：“我不要。”</p>
……</p>
電影的鏡頭，就這麽凝結在了神穀少年愕然到滑稽的表情特寫上，然後結束。</p>
尹吹來香則按下遙控器，讓屏幕退回到到了片段的選擇畫麵。</p>
然後……開始將臉埋入沙發之中，錘著沙發開始大笑起來。</p>
“怎麽樣，初醬，很有意思吧？”笑了好久，她才抹著笑出的眼淚，抬起頭來，“哎呀，就是因為當時神穀的那個表情太有意思了，我才把他記到現在都忘不掉，而且一想起來就好開心呀……”</p>
而灰原初則歪著頭，確實有些不解。</p>
“所以，你為什麽要拒絕他？”</p>
來香坐直了身子，表情嚴肅起來：“來香剛才說過吧？來香是後來才明白的，那時候在學校裏，來香與那些男生的關係，並不是交往。”</p>
“嗯。”灰原初點點頭，心想來香這是終於理解到自己的戀愛觀是扭曲的了嗎？</p>
但如果是這樣，她也不該拒絕純愛的少年才對啊。</p>
而尹吹來香，則繼續認真地點著頭道：“來香後來才明白……那是‘奉納’。不管是胃還是下麵，來香那時候，其實就是在接受男生們的奉納呢。”</p>
“……”</p>
“所以啊，來香怎麽可能滿足神穀那種願望呢？”尹吹來香振振有詞道，“哪怕祭品再豐厚，神明大人也不會答應‘不要回應其他人的禱告’這種願望的吧？”</p>
“同樣，來香也不喜歡自私的孩子。來香想要將愛平等地賜給所有人。”</p>
“——所以，來香生氣地拒絕了神穀少年。”</p>
灰原初一時無語，歎了口氣。</p>
——糾正。</p>
尹吹來香在學習人道一事上，根本就沒有“學過頭”。</p>
一直到了現在，她……還在那一側。</p>
隻是學會了披上偽裝。</p>
“——當然，初醬是和其他任何人都不同的！。”不過屑狐狸確實很會察言觀色，此時見灰原初申請有異，立刻就又纏了上來，甜言蜜語道，“來香的愛，本來就全是從初醬這裏得來的……所以如果初醬說想要‘全部’，來香隻會滿心歡喜地‘全部’獻給初醬的！”</p>
灰原初搖了搖頭，明智地決定果然還是不要和厚顏無恥的狐狸多糾纏。</p>
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回電影本身上，然後問道：“那後來呢？後來……你真的被極道襲擊了？”</p>
“嗯，對。”</p>
“然後被宮司大人暗中布置的護衛解決掉了？”</p>
“沒有那種東西啦……”</p>
“那你變身了？”</p>
“沒有那種功能啦！”</p>
“那當時到底是怎麽解決的？”</p>
“剛好遇到了一位路過的有錢人啦，讓她的保鏢幫了忙。”來香一邊說著，一邊好像就找到了對應的片段，“嗯，我放出來讓初醬看一下就是了。”</p>
被播放出來的片段，其實已進尾聲。</p>
極道分子躺了一地，兩位保鏢一樣的黑衣男子站在場上，給最後的幾名還在呻吟的極道分子一個個補上一拳。</p>
而後，保鏢們護著尹吹來香走向了路邊的豪華轎車，似乎要與那位好心的主人見個麵。</p>
但下一刻，從車裏卻有一道身影主動竄了出來。</p>
那位身著華貴的婦人不顧地麵的堅硬，一下子跪在了尹吹來香的麵前，用顫抖的手摸著她的臉，臉上的神情真摯無比。</p>
“來香，來香——對不起，對不起……有些突然，但是我一直就想見你，一直在偷偷跟著你……我——我是媽媽呀！”</p>
尹吹優佳哽咽著說道。</p>
而電影的鏡頭卻進一步聚焦，穿過了這隊母女，聚集到了身後的豪華轎車上。</p>
車內暗處，田中會長正遠遠看著這一邊的相逢，嘴邊露出一絲邪笑。</p>
而灰原初看著她“普通可愛”的側臉，又想了想剛才在電影中那名如山靈一般的小來香，倒是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個別的人。</p>
——土禦門春海，晴明神社家的女兒。</p>
灰原初想到春海，是因為春海是一名典型的巫女。</p>
純潔，善良，禮貌，沉穩，對神明懷有足夠的敬畏，行事一絲不苟。她的各項特質，都幾乎完全符合大眾對“巫女”這一形象的傳統想象。</p>
所以才說春海是典型的巫女，是巫女的“標杆”。</p>
所以，與這樣一個現成的標杆進行比較，灰原初很快意識到了黑發的小來香的問題在哪裏。</p>
巫女本就是連接人間與神明的橋梁，所以所謂“正統巫女的形象”，應該是一種世俗感與神聖感形成微妙平衡的中間狀態。</p>
而大多數被認為掛羊頭賣狗肉不夠巫女的，也是因為失去了平衡，向著世俗感這一側傾斜的太過強烈。</p>
沒辦法，畢竟是凡人，往世俗這一側傾斜才是正常情況。</p>
但尹吹來香卻是罕見的另一種情況……她太過接近於神明的那一側了。</p>
那個時候的小來香，她身上的神性幾乎濃到抹不開。灰原初凝視著屏幕上那位彷佛完全沒有正常溝通能力的巫女，品味的那種感覺。</p>
於是他倒是能理解大西宮司說要讓小來香去上學，去學習與人打交道的理由了。</p>
從現在的結果上來看，來香應該學得不錯。</p>
……不，大概是學過頭了，以至於變得那麽……屑。</p>
灰原初看著來香腦袋上像狐狸耳朵一樣聳起的發結，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一捏。</p>
為了轉移注意力，灰原初問道：“那麽，後來呢？”</p>
“後來？後來宮司大人就把來香趕出神社了哦？”來香繼續挑選著電影，一邊順口答道。</p>
“對外宣布的理由，說是‘因為搞砸豊穣祭，觸怒了貴賓，所以必須承擔責任’，所以也沒什麽人反對。嗯，畢竟那時候，除了宮司大人，我和神社裏的其他人也沒什麽交情啦。”</p>
“不過宮司大人也真是過分。”她隨即撅起嘴抱怨道，“雖然事先租好了房子，也辦好了入學手續……但是除此之外，監護人也好，保姆也好，竟然沒有人來照看來香呢。”</p>
灰原初揶揄道：“畢竟名義上是把你這笨蛋掃地出門了嘛。”</p>
要是真的派人照顧了，大西宮司想要逼著來香入世的效果也就完全沒有了吧。</p>
“但來香也不會做飯啊！畢竟在神社裏的時候，每一餐都是由出仕直接送到來香這邊來的耶。”來香抗議道，“所以一開始，來香真的差點餓死啊，好可憐的！”</p>
“……山下也至少有便利店吧……”</p>
“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便利店啦。”但說著說著，來香露出了得意的笑臉：“不過這個問題後來倒是解決了。”</p>
“怎麽解決的？”</p>
“嗯……後來在學校裏，遇到不少男生都提出想和來香交往。於是來香說，隻要給來香準備便當，就可以答應。於是在那之後，基本上就沒挨過餓了。”</p>
“現在想起來，那段時間還真是單純而充實啊。”她托著下巴，似乎一副很懷念的樣子，然後摸了摸肚子，舔了舔嘴唇，“不論是哪一邊……”</p>
這樣的暗示，令灰原初懷疑地看著來香：“……除了飯，還做了什麽？”</p>
來香自然聽懂了。她翻了個身枕在灰原初的大腿上，嘴角彎出一道神秘的微笑，抬手輕輕撫了下他的臉頰，聲音帶上了一絲引誘：“……自然而然，交往該做的事情，都會做。”</p>
“……所以我說，那種關係真的能算作‘交往’嗎？你的戀愛觀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跑歪了吧。”</p>
“嗯，初醬說的沒錯。那個時候來香還不懂事啦，也沒去細想。”尹吹來香繼續看著屏幕，神情也嚴肅了一些，“……也是到了後來，來香才意識到那種關係並不是‘交往’呢。”</p>
不過這時候，她好像又終於挑好了想要放的電影。</p>
“哦哦，這一個這一個。我在學校裏遇到的男孩子之中，這個人給我的記憶最為深刻呢，所以給初醬看看。”她點開了預覽圖，然後扭頭望向灰原初，微笑道，“猜一猜，他是哪一點讓來香記住的？”</p>
灰原初抬頭望著屏幕上被放到全屏的預覽圖中的那名清秀少年，自然而然地猜道：“因為是第一次？”</p>
“哎——？”來香有些迷湖，然後反應過來，大大咧咧地擺擺手道，“不不，完全不是啦。”</p>
“說實話，來香已經記不得第一次時候是什麽情況，和誰了哎……”她看著屏幕上的無數預覽圖，一臉發愁，“所以，就算想看也好難找出來的。”</p>
“畢竟那個時候……很‘餓’。”</p>
“所以，很自然而然就去吃了，也不會去特意去記。大概很自然地就被本能接管了吧，也沒什麽值得記憶的。”</p>
“就像誰也不記得自己喝過的第一口奶，吃過的第一口米飯吧。”她態度隨意地說道。</p>
“不過，如果初醬特別在意的話……”來香又壞笑著抬起頭腦袋在灰原初的胸口蹭著，“我也可以去努力找找看哦？”</p>
“沒有，我對那種事情沒興趣。”灰原初把她的腦袋又按了回去，“你快播放。”</p>
“不行啦，初醬竟然一點不吃醋，這樣不行的啦……”來香一邊都噥著，一邊按下了播放鍵。</p>
於是，畫麵再次活動了起來。</p>
這一段電影，是以這名姓神穀的少年為主視角。</p>
於是在鏡頭中，隨著下課鈴的敲響，神穀少年笑著與朋友們打招呼，謝絕一起回家的建議，然後走出教室。</p>
橫穿操場，神穀少年最後來到了另校園另一側的圖書館。</p>
神穀少年並沒有進入一樓最受歡迎的報刊閱覽室，也沒有在二樓的現代文學館做停留，而是一口氣上到了三層。</p>
一旦到了三層，環境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整個三層幾乎空無一人。</p>
畢竟……是高中生們並不喜歡的古典與人文館。</p>
在三層的館門前，少年重重地呼吸了好幾口，又整理下頭發，然後從書包裏掏出了借閱的書籍。然後，他才一邊推開門，一邊用緊張到有些發抖的聲音道：“打擾了——”</p>
但圖書館內也似乎也同樣空無一人，無人應答。</p>
於是少年繼續向前走去。</p>
當一直走到借還書的櫃台前，少年才發出了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的聲音。</p>
圖書館內部不是沒人。隻是櫃台內原本負責處理事務的少女，此時正低著頭，似乎完全沉浸於她自己的閱讀之中了。</p>
——尹吹來香。</p>
如果說現在的尹吹來香是光彩耀眼奪目的金飾，過去在稻荷山上的尹吹來香是純淨又通透的玉石，那麽在這一段電影中——剛剛從神社進入人間這一階段的尹吹來香，卻像是蒙塵而幾乎不見光澤的珍珠。</p>
她正完全喪失了在神社時候那股脫俗的巫女氣質，一眼望過去令人產生的印象，就隻有低劣的生活狀況所導致的糟糕外表。</p>
比如來香身上這套製服。製服發放下來不過兩個月，但現在卻是可見明顯的褶皺，褪色，互染，小洞，以及汙垢的痕跡……彷佛一件回收站內的數十年壽命的舊衣被廢棄之後。</p>
當然，若是仔細觀察，還是會發現這並不是衣服本身的錯。</p>
褶皺是因為缺乏熨燙導致；褪色互染與小洞，一般是因為錯誤應用了麵料所不能承受的洗滌劑與洗滌方式；而汙垢痕跡，則可能是因為在粘上汙垢掉之後過了太久才進行洗滌……</p>
換言之，缺乏正確而充分的打理。</p>
尹吹來香本人的狀態，也與這件衣服一樣。</p>
指甲略長，一頭長發既不捆紮也不梳理，隻是亂糟糟地隨意披散著。</p>
要說和流浪漢的區別，大概也就隻在於看起來洗澡還算勤快，皮膚比較幹淨而已……</p>
而且——</p>
少年的視線落在了來香的胸前。</p>
看著那分外飽滿柔軟，卻好像缺乏支撐的形狀線條……少年似乎突然受到了某種震撼，飛快地移開了視線。</p>
直到此時，尹吹來香仍然沒有抬頭看神穀一眼。</p>
於是少年又在等了片刻之後，隻能主動開口道：“請，請問——”</p>
尹吹來香慢慢地抬起頭來，將茫然的視線投向了神穀。</p>
被那麽看著，神穀一個激靈，急忙將要還的書遞了過去：“我是來還書的——”</p>
但尹吹來香卻並不接過書，隻是繼續這麽看著他。</p>
直到神穀又重複了一遍，她的眼神才像是清醒了一些，然後伸過手，動作緩慢地接過書本和借閱卡。</p>
然後，她一言不發，開始用緩慢的速度打開借閱卡進行重新與登記記錄……最後，才將卡片重新向著神穀遞了過去。</p>
神穀少年伸過手去接，卻握住了尹吹來香的手。</p>
從他驟然停止又急促起來的呼吸判斷，這應該隻是一場意外。但他確實一下子就呆滯在了那裏，腦子一片空白，連收回手都忘記了。</p>
尹吹來香仍然不發一言，也沒有主動收回手去——但這一次，她終於抬起頭來，望向了神穀。</p>
時光彷佛一下子凝固了下來。</p>
神穀少年終於清醒過來，同時鼓足了所有的勇氣，說出了自己近一個月來，每天來到圖書館都想說的話：“尹，尹吹同學生活上有什麽困難嗎？我，也許我可以幫忙~”</p>
尹吹來香繼續遲鈍地凝視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答道：“……今天，來香，還沒有晚飯。”</p>
神穀少年臉色一喜，剛想說些什麽，卻聽到門口此時有人喊他：“喂，神穀！”</p>
神穀少年本能地扭過頭去，望向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人。</p>
另一名少年站在那裏，表情詭異，視線看著他們還握在一起的手。</p>
然後他皺著眉頭快速跑過來，一把摟住神穀的脖子將他拽走：“跟我來。”</p>
“啊，三浦，慢點，慢點——”神穀也認識來人，所以隻是象征性地掙紮了幾下，便乖乖地跟著他走了。</p>
於是，三浦將神穀拽到了四樓的樓頂上。</p>
“我是眼看著你上去三樓的，才追了上來。”然後他表情嚴肅地說道：“喂，神穀，我們是朋友，對吧？”</p>
“嗯。”</p>
“所以，你要老實告訴我，你來找尹吹幹什麽的？”三浦盯著神穀的眼睛，說道，“……是那件事嗎？”</p>
“哪件事？”</p>
“便當女友。”</p>
“……不，我安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神穀茫然地說道。</p>
“那你來找她做什麽？”在神穀開口之前，三浦搶先道，“別說隻是來還書的。”</p>
看著神穀臉一下子漲的通紅的樣子，三浦好像懂了，翻了個白眼。</p>
然後他拍了拍神穀的肩膀，欲言又止。</p>
最後，三浦似乎終於思考了好了怎麽說，提問道：“你了解尹吹嗎？”</p>
神穀想了想：“尹吹……很聰明。因為她從來輕而易舉就能進年紀前十，而且一副並未付出全力的樣子。”</p>
“但是在學習之外的方麵就很遲鈍，不是嗎？不管什麽話，都要對她說兩三遍才能得到回應的樣子。”</p>
“這種事情沒關係的吧？”神穀不服氣地道，“我覺得尹吹隻是經常在思考而已。”</p>
三浦則沒有繼續爭辯，繼續問道：“其他呢？比如她家裏的情況，你知道嗎？”</p>
“嗯，我聽說尹吹是一個孤兒，所以現在是一個人在生活……”然後他同情地歎了口氣，“我已經觀察尹吹同學有一陣子了，她看起來確實很辛苦的樣子。”</p>
“還有呢？”</p>
神穀又想了想，擠出一條：“在女生們之中……也不太受歡迎？好像，沒見過她有什麽朋友。”</p>
三浦歎了口氣：“所以，你就沒想過這是為什麽嗎？看來，你是真的沒聽說過尹吹的外號——‘不懂拒絕的尹吹’。”</p>
神穀卻依然一臉苦死，沒跟上思路的樣子。</p>
看著這樣子的神穀，三浦終於失去委婉的耐心了，單刀直入道：“我來告訴你這個外號的來曆吧——有一群家夥，其中一個人因為皇帝遊戲輸了，作為懲罰被迫去向尹吹告白，結果她沒拒絕。</p>
“然後那群惡劣的家夥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捉弄尹吹上。他們謀劃了一個遊戲，打算讓團體中的每一個人都輪流去向尹吹告白，然後再過一段時間再主動提出分手，再換一個人去……。”</p>
“可是當這個遊戲執行起來後來他們才發現……尹吹真的不會拒絕。</p>
“不論多少人向她告白，甚至是同一個人後來又好幾次向她告白，她都不會拒絕，甚至連表情都不會變。</p>
“她的要求，好像就隻有兩點。</p>
“第一點，是在‘交往關係’成立之後，對方必須給她買一份便當。</p>
“第二點，就是‘交往關係’……隻維持到下一餐為止。</p>
“但是除此之外……在‘交往關係’成立的期間，你隻要是以‘男友’的立場提出來的要求，她也同樣絕對不會拒絕……嘖，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吧？</p>
“這就是‘便當女友’的意思。”</p>
看著神穀一臉驚呆的神情，三浦卻還說完：“其實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不會阻止你的啦，但……”</p>
“剛才說的的那群混蛋，一開始玩的很開心，但一段時間後，其中有不少人，反而開始避著尹吹了。”</p>
“他們說，尹吹這個人……有些問題。”</p>
“比如，雖然隻要給她買便當就可以做那種事，但真的要做，卻必須在她吃完便當之後。”</p>
“而她吃便當也比別人隆重得多，開始吃之前總要像是祈禱一樣，閉眼念一段好幾分鍾長的……叫做祓詞？還是別的什麽？反正是根本聽不懂的咒文，表情可怕極了。”</p>
“有人問過，她說那是什麽……‘神嚐祭’。”</p>
“然後……別看那家夥現在看起來似乎一副反應遲鈍的樣子。一旦到了床上，就會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一樣瘋狂，完全滿足不了。”</p>
“而最恐怖還是——每一次，做著做著，尹吹就會突然朝著某個無人的方向笑，然後喊到‘爸爸’……但是當事後問起，她又總是一副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那種事情的樣子。”</p>
“所以——尹吹那家夥，最少最少，也是精神上太正常啊，我勸你別靠近她。”</p>
說到這裏，三浦才呼出一口氣。然後他又想起一件事：“對了，還有——”</p>
“剛才那群混蛋的事情，還沒完。”</p>
“那群人之中，也還是有幾個膽大的家夥，最近還在和尹吹保持著這種關係。”</p>
“但是這件事被那幾個人的女朋友知道了。所以聽說，她們找了極道，準備給尹吹一點教訓。”</p>
“你最好離尹吹遠一點……萬一被牽連了，可就麻煩了。”</p>
他最後叮囑道：“我們是朋友，我才把這些事情告訴你，你可千萬——”</p>
——“砰”。</p>
神穀的表情，憤怒中帶著茫然，似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單純被情緒操控著重拳砸在了三浦的臉上，然後在三浦的罵聲中轉身就跑。</p>
少年一口氣跑下三樓，重新站到了圖書館的櫃台前。</p>
彎腰喘息了好一陣子，他的呼吸才平複到足以說出話來。</p>
而在這期間，尹吹來香卻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p>
神穀少年挺直了腰杆，望向尹吹來香，開口道：“尹吹同學，聽說，你不會拒絕任何要求……那麽，請聽清楚我接下來所說的話。</p>
他凝視著尹吹來香，用前所未有的勇氣，如同被什麽衝昏了頭腦一般，大聲吼道：“尹吹同學——請和我交往吧。</p>
“不是一餐，不是一天，不是一年……而是一輩子。”</p>
“從今以後，我會用我的生命，來讓你的一生幸福。”</p>
神穀少年發泄一般地一句一句大喊著，甚至流下眼淚來。</p>
“尹吹，你已經不用再委屈自己去答應別人的要求了。因為有我在這裏。”</p>
</p>
“從今以後，全部由我來照顧你，全部由我來保護你。</p>
最後，他深深抽了一下鼻子，一把抓住了尹吹來香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所以，尹吹，請把你的一生，都交給我好嗎？”</p>
從櫃台後麵，尹吹來香看著他，皺起眉頭來，似乎聽著某種難以理解的話語。</p>
最後，她清楚地吐出了幾個絕對沒有歧義的音節來：“我不要。”</p>
……</p>
電影的鏡頭，就這麽凝結在了神穀少年愕然到滑稽的表情特寫上，然後結束。</p>
尹吹來香則按下遙控器，讓屏幕退回到到了片段的選擇畫麵。</p>
然後……開始將臉埋入沙發之中，錘著沙發開始大笑起來。</p>
“怎麽樣，初醬，很有意思吧？”笑了好久，她才抹著笑出的眼淚，抬起頭來，“哎呀，就是因為當時神穀的那個表情太有意思了，我才把他記到現在都忘不掉，而且一想起來就好開心呀……”</p>
而灰原初則歪著頭，確實有些不解。</p>
“所以，你為什麽要拒絕他？”</p>
來香坐直了身子，表情嚴肅起來：“來香剛才說過吧？來香是後來才明白的，那時候在學校裏，來香與那些男生的關係，並不是交往。”</p>
“嗯。”灰原初點點頭，心想來香這是終於理解到自己的戀愛觀是扭曲的了嗎？</p>
但如果是這樣，她也不該拒絕純愛的少年才對啊。</p>
而尹吹來香，則繼續認真地點著頭道：“來香後來才明白……那是‘奉納’。不管是胃還是下麵，來香那時候，其實就是在接受男生們的奉納呢。”</p>
“……”</p>
“所以啊，來香怎麽可能滿足神穀那種願望呢？”尹吹來香振振有詞道，“哪怕祭品再豐厚，神明大人也不會答應‘不要回應其他人的禱告’這種願望的吧？”</p>
“同樣，來香也不喜歡自私的孩子。來香想要將愛平等地賜給所有人。”</p>
“——所以，來香生氣地拒絕了神穀少年。”</p>
灰原初一時無語，歎了口氣。</p>
——糾正。</p>
尹吹來香在學習人道一事上，根本就沒有“學過頭”。</p>
一直到了現在，她……還在那一側。</p>
隻是學會了披上偽裝。</p>
“——當然，初醬是和其他任何人都不同的！。”不過屑狐狸確實很會察言觀色，此時見灰原初申請有異，立刻就又纏了上來，甜言蜜語道，“來香的愛，本來就全是從初醬這裏得來的……所以如果初醬說想要‘全部’，來香隻會滿心歡喜地‘全部’獻給初醬的！”</p>
灰原初搖了搖頭，明智地決定果然還是不要和厚顏無恥的狐狸多糾纏。</p>
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回電影本身上，然後問道：“那後來呢？後來……你真的被極道襲擊了？”</p>
“嗯，對。”</p>
“然後被宮司大人暗中布置的護衛解決掉了？”</p>
“沒有那種東西啦……”</p>
“那你變身了？”</p>
“沒有那種功能啦！”</p>
“那當時到底是怎麽解決的？”</p>
“剛好遇到了一位路過的有錢人啦，讓她的保鏢幫了忙。”來香一邊說著，一邊好像就找到了對應的片段，“嗯，我放出來讓初醬看一下就是了。”</p>
被播放出來的片段，其實已進尾聲。</p>
極道分子躺了一地，兩位保鏢一樣的黑衣男子站在場上，給最後的幾名還在呻吟的極道分子一個個補上一拳。</p>
而後，保鏢們護著尹吹來香走向了路邊的豪華轎車，似乎要與那位好心的主人見個麵。</p>
但下一刻，從車裏卻有一道身影主動竄了出來。</p>
那位身著華貴的婦人不顧地麵的堅硬，一下子跪在了尹吹來香的麵前，用顫抖的手摸著她的臉，臉上的神情真摯無比。</p>
“來香，來香——對不起，對不起……有些突然，但是我一直就想見你，一直在偷偷跟著你……我——我是媽媽呀！”</p>
尹吹優佳哽咽著說道。</p>
而電影的鏡頭卻進一步聚焦，穿過了這隊母女，聚集到了身後的豪華轎車上。</p>
車內暗處，田中會長正遠遠看著這一邊的相逢，嘴邊露出一絲邪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