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許清杭的電話時,江措正在看當天的報紙。報紙的標題寫著,陸家大少婚期將近,而電話那頭清杭的聲音輕輕地在說:“訂婚那天,你會來吧。”


    江措的心好像瞬間掉進了冰水寒潭,半晌,才艱難地應道:“嗯,會來。”


    掛下電話後,他用了很久才將自己的心情平複,看著窗外五光十色的城,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底像一片廢地,滿眼的荒蕪。


    突然地想到了很多事,江家的,清杭的,自己的……


    江措並不是江明成的兒子,這一點,他很早就知道。江夫人無法生育,江明成便從孤兒院領養了他。江寧是在江措8歲時進的江家,那時她才3歲。她的親生父親是江明成最好的朋友,死在一場意外中,那之後,她便成了江家的女兒。


    江措從小寄人籬下,或許是出於同病相憐的心理,他對於從小失去親生父母的江寧格外照顧。江寧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對於江措這個哥哥,也十分的依賴。


    江家的條件很好,他們在錦衣玉食的環境裏一天天長大,生活過的很平靜。


    直到有一天,這種平靜被打破了。


    某天他聽到江明成和江夫人在激烈地爭吵,江明成甩門而出,江夫人一個人在房中痛哭不止。


    他猶豫地走進房去,江夫人一看見他就哭著地抱著他,對他說:“阿措,隻有你能幫媽了。”


    那時江措才知道,外人眼裏的鶼鰈情深都隻是表麵,這麽多年來,江明成不介意江夫人不會生育的原因,隻不過因為他心中一直住著另一個女人,一個他辜負了的女人。


    而那個女人現在回來了,還帶著一個女孩,江明成認定那是他的女兒,跟江夫人挑明了做完親子鑒定後要讓那個女孩進江家。


    論恩情,江明成和江夫人待江措是一樣的,江明成能認回親生女兒,江措理當支持。可他想到了江寧,如果江明成的親生女兒回來了,江寧當如何自處,她還能繼續這樣無憂無慮地做她的大小姐嗎?


    江措不知道。


    他答應江夫人會想辦法,一轉身就派人去查了那個女孩的資料。


    她叫許清杭,還是一名在校的學生。


    江措第一次看見清杭,是在f大的校園。那時她戴著個棒球帽,手中扛著一個龐大的攝像機,頂著炎炎的烈日在對校園裏過往的學生做拍攝。


    在人群中看見他,她匆匆就跑了過去,額前的碎發都被汗水沾濕了,笑的卻很燦爛:“先生,我同學生日,能幫忙說句祝福嗎?很快的。”


    江措愣了愣。


    許清杭卻當他應下了,從身旁夥伴手中拿過話筒遞給他:“她叫蘇凱旋,你就說,祝蘇凱旋同學生日快樂,要是嫌長,直接說生日快樂就好了。”


    他最終沒能推卻,對著鏡頭無奈地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許清杭走到他跟前,很標準地鞠了個90度的躬,一臉真誠地跟他說謝謝。


    江措立在原地,看著她跟同伴擊了個掌,長籲了口氣,說:“終於湊齊365條了。”


    然後看著他們歡天喜地的離開。


    江措在資料上了解過,許清杭的母親在離開江明成後就和另一個離過婚的男人在一起了。也就是說,許清杭是在一個重組家庭中長大的。


    他想象過她或許會像江寧一樣敏感而任性,想象過她可能會是孤僻又柔弱的模樣,唯獨沒想到她會是這個樣子。


    會為了朋友在大熱天裏奔波而不覺得辛苦,笑起來明朗幹淨的讓人不忍去打擾。


    回到江家後,江措撕掉了原本已經偽造好的親子鑒定結果,他決定讓一切順其自然。


    然而一切沒有按照他希望的方向走。


    許清杭的事情最終被江寧知道了,江寧一心要為江夫人出頭,找來了混混把許清杭綁了起來,聲稱要教訓教訓她。


    江措趕到的時候,許清杭的衣服已經被撕裂了一大塊,他將自己的西裝脫下來給她披上,然後對付掉了那些混混。


    許清杭的心理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一個人上街。江措便陪著她,送她去醫院,接她放學,陪她散步解悶,關懷細致到他自己都不理解的程度。


    江措將這情感歸結為憐惜,還有愧疚。


    然而,許清杭卻無法這麽清晰的界定這份感情,日日的朝夕相處中,她已經陷了進去。


    於是,在她生日那天,她做出了表白。


    江措不知該如何回應她,一方麵,他的心底也喜歡著她,但另一方麵,他不知道要怎麽告訴她整個事情的原委,更不知道,如果他們在一起了,要如何麵對江家的那一堆事情。


    私心裏,他希望她能遠離那些紛擾,繼續過她平靜的生活。


    江措的沉默最終傷到了清杭,她流著淚笑著對他說,謝謝你半年來的照顧,打擾了。然後轉身離開。


    當江措意識過來時,許清杭已經沒了影。


    深夜裏,許清杭的死黨鄭明遠來了電話,說她沒回宿舍。江措這才慌了神,他滿世界的找她,打她電話,卻聯係不到她。


    在黎明初曉時,他在f大的操場上看見了她,她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見他來,隻是淡淡地笑,指著不遠處說:“我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那兒,其實我是故意叫的你,覺得你好看。你那段影像我還留著呢,那時候就在想,要是你以後也能對我說一句生日快樂,那該多好啊。”


    江措默了默,最終理智還是沒能戰勝情感。他伸手將她摟進了懷裏,對她說:“小杭,生日快樂。”


    如果故事到這裏就結束,那該是個再美滿不過的喜劇,然而生活卻更熱衷於反轉。


    江寧撞見了江措和許清杭在一起,回去歇斯底裏的大鬧了一場。江措嚴肅地警告了她,本以為事情會到此結束,卻沒想到,她跑去找了許清杭。


    江寧告訴清杭,江措是清杭的親哥哥。他一開始接近許清杭就是有目的的,清杭被混混們欺負的那次也是事先預謀好的,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讓她做不了江家的女兒。


    江寧告訴她,在江措心目中最重要的,始終是她這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


    出乎意料的,清杭卻很冷靜,她看出了江寧對他不同於兄妹的情感。她告訴江寧,江寧說的話,她一句也不相信。


    哪怕江措真是她親哥哥,她寧願不要名分不要婚禮不要孩子,也會繼續同他在一起。


    江寧約莫是被逼急了,她找人綁住了清杭,卻造出自己和清杭同時被綁架的假象。當江措趕到時,假裝綁匪的人告訴江措,兩個人隻有一個人可以先離開。


    江措隻猶豫了一瞬,便選了江寧。而一回頭,他便看到了毫發無損的清杭和江寧。


    他張了張口,最終什麽也沒說。


    他選江寧是因為,江寧的父親會死於意外完全是為了救差點被車子撞到的他。


    他欠江寧一條命。


    但麵對清杭時,他卻突然失去了解釋的勇氣,不管什麽理由,他始終選擇了放棄的那個,是她。


    清杭自然沒事,但她看江措的眼神卻是傷心透底的,她問江措,她被欺負的那次是不是他設計的。


    江措卻選擇了緘默。


    他不能說是江寧,綁架是刑事罪,清杭不會同他追究,但一定不會輕易饒過江寧。


    清杭沒有再問別的,以她的聰明已經能聯想到所有的事情,盡管,她想的可能跟事實有出入,但結果卻是相同的。


    她看著江措,隻是眼淚不停地往外湧。最終,她抱了抱他,她對他說:“江措,再見。”


    ……


    江措仰頭靠在皮椅上,苦笑著想,她當初對他說再見,結果再見時,他的女孩就要變成別人的了。


    江措覺得,世事輪回就是這麽公平,他因為江寧放棄了清杭,而曾是江寧未婚夫的陸正澤卻帶走了他的清杭。


    清杭訂婚前一天,江措最終沒忍住去找她。


    隨著時間推移,清杭對江措的態度已經平和了很多,提起當年的事,她笑的有點苦澀:“我知道做那些事的人不是你,我傷心的隻是最終你也不願意告訴我實話。你相信我不會傷害你,卻不相信我會為了你寬容江寧。”


    江措啞然,卻在無意間看到陸正澤的車在茶餐廳外等著。


    末了,清杭站起來,背對著江措,她告訴他:“一直以來,我心底裏的人,他的名字從來都沒有變過。隻不過,有時候,光有喜歡是不夠的。”


    江措目送她的身影出去,他後來常在想,如果那天他親自送她出去了該多好,也許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


    可是沒有如果……


    清杭在走近陸正澤車的時候,有歹人拿著刀子便捅了過去,等在車旁的陸正澤見了,撲上前生生替她挨了一刀。


    將陸正澤送到醫院後,清杭沒日沒夜地照顧他,直到他醒來,她才像個孩子一樣哭起來,埋在陸正澤的身前,哭的幾乎岔氣。


    江措從來沒見過她那個樣子,那個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他的女孩已經回不來了。在某個他缺席的時間裏,那個人已經悄然地住進她的心裏了。


    這場意外的調查結果在意料之中,又是江寧。


    清杭冷言告訴江措:“她怎麽欺負我,我都可以忍。但這次,她傷害的人是我的丈夫,我決不會再罷休。”


    江寧的喪心病狂早已超出了江措的想象,事已至此,江措也無力再說什麽。


    猶豫了很久,他去看了陸正澤,拜托他好好對清杭。


    陸正澤笑了笑,卻是說了另一番話。


    他說:“我知道江先生對清杭的感情絕不亞於我,今日若換成江先生,也定會拚了性命護住清杭。隻不過,江先生可知道,清杭從來都不需要別人為她豁出性命,因為她的母親被親生父親辜負,她隻是需要一個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舍棄她的人。”


    江措原本準備離開的步子頓了頓,然後他聽到了陸正澤溫和卻堅定無比的聲音:“清杭是我的唯一,所以請你放心,無論在什麽情況下,我都不會離棄她。”


    步出醫院時,天還很早,太陽璀璨的華光映照在瞳仁裏,像針尖,刺痛了江措的眼。


    他微微別過頭,想起某個類似明媚的下午,一顆滾燙的淚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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