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韓婷婷提前出現在班級接力跑的集合場地,懷著單獨找入江聊聊的想法,她甚至是第一個到場的。不過她來早了沒什麽用處,有意無意,入江是壓軸登場的。韓婷婷難得想和入江“親切”地打個招呼,這人直接就沒看見。


    沒動腦子跟著幾個同學做了準備工作,高喊幾聲口號壯完士氣,沒個十來分鍾也就散場了。入江還當沒見著她,抬腿就走,韓婷婷這就急了。伸手拉住他,先握住手指,燙山芋似得扔開,再往上挪了挪攥住他的校服袖子。韓婷婷也沒顧得上不好意思,立馬就問:“入江,你知道那個鬆本婷其實是我吧……”


    “嗯。”入江答得挺快。低頭瞄了眼自己剛剛被她丟開的手指,微微皺了皺眉頭。


    “能不能別告訴別人啊?就當不知道?”


    “嗯。”入江兩個手指互相搓了搓,轉頭說道,“你的意思我懂了,鬆手吧。”


    “唔。好。”事情太過順利,事先準備好的一大堆理由完全派不上用場,韓婷婷反應慢了一拍。


    入江走幾步,又回頭看她一眼,微笑起來,說道:“說不說,看我的心情。”害怕身份曝光,她總要多“關心”他一些吧。


    入江這麽想著,韓婷婷捂嘴笑了。呦,小孩子在故意嚇人呐。


    入江:……雖然不知道她在笑什麽,但她顯然沒往他的預想去考慮。


    好煩。


    入江背對著韓婷婷,嘴角落了下來。


    *


    “加油!加油!高一a班加油!”


    集體項目開始的時候,借了入江的高人氣,自發為a班學生加油的學生遠遠超過他們自己班的人數。在這之中,韓婷婷也有自己的一小撥後援團,領頭的是琴子,帶幾個f班的學生還拉了條幅。在琴子的隊伍邊沿,還有幾個麵生的男孩,不想和琴子站在一塊兒,但琴子每次大喊“麗子加油”,他們又會跟著喊。


    韓婷婷被他們逗得不行,衝琴子用力揮完手就直不起腰來。哈哈,這幫人怎麽這麽可愛呐。快上場了,她使勁搓了搓笑得肌肉酸痛的臉,又毫不留情啪啪糊了自己幾個巴掌。剛覺得僵硬的麵孔有所好轉,韓婷婷抬首一看,隊伍裏入江直溜溜盯著她,眼裏的驚愕一時還收不回。


    她這麽做,確實夠粗獷的。平時在學校讀書看書挺文靜,因此還沒幾個人會把她和糙漢聯係在一起。雖然這一世在優渥的家庭長大,她本質還是□□普通家庭土生土長的,“優雅”這個詞,她就能學個形。韓婷婷朝入江吐了吐舌頭,捧著臉接著揉。


    剛剛笑得太開懷,笑點也降低了不少,眼前的入江瞧著呆呆的,韓婷婷用力捂住嘴,突然又想笑了。


    笑什麽呀。總是停在韓婷婷內心庭院的門口,從外邊窺見她隱約的輪廓,卻不能體會她真實的想法。入江自己沒察覺,嘟了嘟嘴,心情不大好。韓婷婷覺得這樣的入江很可愛。


    被引導員帶到自己的位子,韓婷婷還有點迷迷糊糊。起跑的qiang聲一響,她眼看著幾個人從自己身邊飛跑過去,這才緊張起來。一邊等著一邊做了幾個高抬腿,等見到上一棒的學生了,韓婷婷往前小跑。一麵跑一麵往後夠著右手,就按他們事前練習的,“啪”,接力棒落在她掌心,握緊之後韓婷婷咬著牙關全力加速。


    她原先倒對名次沒什麽追求,但上一棒的同學拚命跑了第一名,在她這裏落後了,總覺得不好意思不是。


    她是倒數第二棒,最後一棒是入江,等跑到入江身邊她已經喘不過氣,到了極限。平時訓練不足,猛然就豁命跑步了,等完成了接力的任務,她這會兒就有點軟綿綿的。剛剛跑過步,不能馬上就歇,得平地走會兒緩緩。韓婷婷往操場空曠的中心走,前頭入江已經跑到了彎道。呼吸慢慢恢複了正常,韓婷婷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揉了揉眼,疑惑道:“入江總回頭,看什麽呐?”


    入江是最後一棒,這一棒最關鍵,韓婷婷勉強保住了第一名的優勢,在入江這裏隱隱又有被人追上來的趨勢。操場上一大半的人都在給入江加油,韓婷婷雙手支在草地上站起來,往前躥了一段,離入江近了些,她也緊張兮兮跟隨群眾為入江捏把汗。


    “加油啊入江!”一定要保住第一啊!


    a班之前的優勢她也有付出努力的,不知不覺就在意起來了。她喊的那一下剛好挑在了其他人的間隙,入江沒得到她的鼓勵,反而被嚇住似的,身體晃了晃。韓婷婷無端端多了點負罪感,好在下一秒入江就又加了速,把優勝的勢頭給坐穩了。


    穿著號碼牌的入江,一躍突破終點線。圍在一邊觀看比賽的人們在那一刻之後歡呼不已,韓婷婷滴溜溜跑過去,走到自己班幾個選手一塊兒。入江臉上掛了汗珠,可見是真的用了全力。他的身體素質好,等韓婷婷到他身邊,他的呼吸差不多就勻了下來。擰開礦泉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入江問韓婷婷:“剛才,你為我加油了?”


    韓婷婷非常想否認,但不得不點頭。入江“噗嗤”笑了一聲,說“你喊得挺嚇人”,她也隻能沒精神地聽著。


    “不過……我挺高興的。”


    入江小聲又說了這一句,聲音小得剛好就他們倆聽見,仍有許多人圍攏在周圍,韓婷婷莫名其妙就有點做賊心虛。她這邊心虛地不做聲,入江搭住她的肩膀,握了一握便鬆開。倒是一副把她當成男孩的樣子,坦然問道:“剛剛看你跑得吃力,現在好多了?”


    “好好好。好得不能再好了。”韓婷婷一邊說一邊離入江挪遠了一些,剛剛被入江碰過的地方,血管突突在跳。


    等韓婷婷把視線放在入江身上,他正在研究自己的右手,留意到她的視線,嘴唇就彎了彎。但,那不是在笑。


    “麗子,我在想,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韓婷婷呼吸一窒。


    入江身上的汗衫濕漉漉黏在身上,頭發被汗水打濕,教人猜不出原來的造型。本來高高在上的少年,這會兒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實實在在地寫了一些難過。


    喜歡喜歡。心上被人拿羽毛搔得癢癢的,韓婷婷點了點頭。他這副委屈的模樣,她都肯去為他摘星星啦。


    想了想自己回答得不夠清楚,韓婷婷慢騰騰把那幾個字說了出口。


    “我是喜歡你的……”所以,請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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