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牆上的箭雨傾泄而下,將悍然衝上的黃巾軍腳前釘得密密麻麻,仿佛多出了一片長勢茂盛的莊稼。


    黃巾軍們駭然止住衝鋒的步伐,用粗陋殘破的小木盾努力遮住身上的要害,潮水般又退了下去。


    即使他們反應再慢,也可以看出射箭的人並沒有想要傷人的意思。在如此近距離的範圍內,如果要想強行攻破城守府的大門,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在對方的箭雨之下。難得對方似乎並不想傷人,黃巾軍們當然也不可能硬著頭皮去送死。


    領兵的黃巾將軍也吃驚的張大了口,一瞬間他動搖了,甚至懷疑這一切隻是嚴政自編自演的鬧劇。如果他不是嚴政的心腹,如果不是府門前仍然留有大攤可怖的血跡,他真想掉頭離去。


    隻不過因為幾名附近的黃巾軍聽到了府內有殺聲傳出,自己竟然便手忙腳亂的匆匆領兵而至,真的是有些草率了。如果隻是嚴將軍在府內操演士卒,那麽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嚴政又會不會認為是自己居心叵測,意欲調兵強攻城守府呢?


    想著,他不由悚然心驚,自己還真是愚蠢啊!這裏可是甘陵城內啊,連守城的外圍人馬都沒有發現任何敵蹤,地處本城中心的城守府又怎麽可能出現敵情?須知這裏防範雖然稍差,但仍有二百餘名嚴政的親衛負責守衛。唯一的可能,便是城中內亂吧?自己擅自出兵包圍這裏,豈不是令嚴政因此而懷疑嗎!


    那黃巾將軍頭上的汗水一滴滴淌了下來。現在他真的已經萌生了退意,但是他仍有最後一個不明之處,那些血跡是怎麽回事呢?


    他猛一咬牙,必須見過嚴政本人才能弄清一切!相信憑著自己多年追隨嚴政的耿耿忠心,嚴政還不至於降罪於自己!


    突然遠處足音雷動,近千名黃巾軍又急匆匆的疾行而至,迅速在府門外列開陣勢。


    一名身材瘦削的寬麵青年在陣前勒住馬韁,大喝道:“這是怎麽回事?是否城守府遇襲?”


    那黃巾將軍鬆了一口氣,遙遙叫道:“高副將你終於來了!末將聽說府中有殺聲傳出,便領兵來一窺究竟!可是府牆上已經伏下大批箭手,他們發箭警告我們不得入內!”


    那高副將正是高升,他仔細的瞧了瞧插滿一地的箭簇,又緊緊盯著府牆上望了一會兒,皺眉道:“事情有些不對!雖然那些箭手也是我軍裝束,可是從這些射滿地上的箭支卻可以看出,這些箭手均是久經訓練,我們甘陵城中根本沒有這麽一支隊伍!”


    他的眼光又掃過門前:“還有這些血跡,難道真的有人攻占了城守府?”


    那黃巾將軍麵色大變,脫口道:“不會吧!這可是在咱們的地盤!”


    高升厲聲道:“嚴將軍人在何處?快派人………..”


    突然府牆上有人伸出頭來,大笑道:“嚴將軍來了!”


    一個圓咕溜丟的東西從牆上擲了出來,一直滾到高升腳下,那黃巾將軍也正好走了過來,兩人同時看清了擲出的物事,不由齊聲驚呼:“嚴將軍!”


    嚴政醜陋的人頭上雙目凸起,狀極猙獰。


    府牆上有人大聲喝道:“高副將終於來了!嚴政殘暴不仁,意欲暗中加害於你!我等雖是嚴政部下,卻也義憤填膺,現助將軍取了嚴政首級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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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人大叫道:“外麵的弟兄們聽著,嚴政已死,我等不如奉高副將為此城之主吧!”


    牆外包圍的數千黃巾軍一齊駭然驚呼,亂成了一團。


    高升的心一下沉了下去,他隱約感覺到已經中了敵人的殺人嫁禍之計。


    他猛然抬起頭來,怒道:“裏麵的是什麽人?竟敢…….”


    一道刀光迎頭砍下,高升險之又險的避過,卻見是那黃巾將軍正惡狠狠的提刀又砍了過來。


    高升變色道:“馬將軍,你怎可如此魯莽?這是敵人的挑撥毒計!”


    那馬將軍目呲欲裂,狂怒道:“高升你還敢詭辯!城中兵馬不是嚴將軍的部下,便是你的親信!除了你,還有誰敢殺了嚴將軍!拿命來吧!”


    高升見他不問青紅皂白,隻是一刀刀砍來,盡取自己的要害之處,不由也怒火上湧道:“便是老子殺的又如何?憑你也敢欺我!”


    他此前隻是一意躲避,此時血氣上頭,終於也抽出刀來。


    不等他發起反擊,一支弩箭破空而至,將那馬將軍射了個透心涼。


    府牆上的那個聲音又大叫道:“兄弟們你們瞧啊!嚴正那廝的走狗要對高將軍下毒手了!快跟著高將軍殺光他們,不然我們都得死!”


    高升氣得險些暈去,這個王八蛋不但殺了嚴政,又殺了馬將軍,還一直用自己的名義煽風點火,這下子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嚴政的部下人數較多,除了那馬將軍外仍有幾名忠於嚴政的部將,他們看到馬將軍也倒了下來,一齊紅了雙眼,引動兵馬向高升殺了過來。


    與一向作威作福的嚴政派係人馬不同,高升平日裏素有威望,也肯善待部下,一直很受屬下們的愛戴。士兵們見嚴政的手下殺向高升,可算是新恨舊恨一齊湧上心頭,怒火有如火山爆發般噴湧了出來。他們不等高升下達命令,也紛紛挺起兵器迎了上去。


    雙方剛一交戰,立時血光四起,不斷有人慘呼倒地,這更加大大加劇戰鬥的白熱化程度。適才仍是相同陣營的同袍,此時已經成為了不共戴天的死敵。府牆上,不時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冷箭射出,取得全是嚴政一方的領兵頭目,竟然引發了高升手下們的一陣陣歡呼。他們雖然人數稍少,卻是士氣如虹,殺得對手節節後退。


    正當雙方乒乒乓乓打得不亦樂乎,又有城中各處的兵馬聞風而來,當目睹眼前的混亂情景時無不目瞪口呆。可惜沒有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有殺紅了眼的黃巾軍們嘶吼著衝上,登時也將他們卷了戰團。


    可怕的亂局象瘟疫一樣擴散開來。很快,全城到處都傳來喊殺之聲,不時有火光衝天而起,無數頭裹黃巾的戰士們茫然失措,甚至是漫無目的向身邊的陌生袍澤們揚起了屠刀。發生在身邊的慘劇已經告訴了他們一個真理:不殺人,便會被人殺!


    高升部下終於撕破了對手的防線,他們象嗜血的惡狼一般,緊緊追殺在潰退的嚴政部下身後,漸漸遠去。


    反倒是一切災難的爆發點,城守府外卻詭異的平靜下來。很快,城守府兩扇沉重的大門緩緩被打開了。


    高升怒發如狂的大踏步衝了進去,他現在隻想找到這場災禍的始作俑者,狠狠在他臉上抽上幾記耳光,然後再考慮是否一刀宰了他。雖然嚴政一向與他不睦,也可能真的想要下手除掉自己也說不定。但這些據守城守府的亂兵們是怎麽回事?既然想要幫助自己,為什麽不及早通報?他高升並非一個束手待斃的人,當然會發起反擊。可是,眼前的紛亂之局絕對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因為有多少無辜的戰士們,已經倒在地上,這一切與他們何關?


    一個高大的身影迎著他走了上來,高升猛然停下腳步,不能置信的張大了嘴:“裴將軍怎麽是你呢?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很奇怪嗎?”裴元紹大笑著,眼中閃過一絲戲謔的神色,“還是瞧瞧你的身後吧!相信這兩個人會令你更加吃驚!”


    高升下意識的回過身去,身體立時如觸電一般猛然退了幾步,發出驚喜無限的狂呼:“這不可能!大兄,是你!”


    高順直挺挺的走了過來,沒有等高升撲上來擁抱住他,一記重重的耳光已經揮了過去。


    高升退了一步,以手捂麵愕然道:“大兄!為何一見麵就要打我!”


    “住口!”高順麵沉如水道,“我不是你大兄!你也不是我們高家的人!因為我們高家沒有你這種賣身事賊之人!”


    高風從高順背後跳了出來,叫道:“升哥你好糊塗!我們高家世代從軍,做的都是漢家兵將!你怎麽可以投奔太平道當叛軍!”


    高升摸著臉,怔怔道:“可是,兩年前當我回鄉省親,你們卻是蹤影全無!後來我才聽說是司馬家逼得你們背井離鄉,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怒火中燒,想要複仇!”南鷹緩緩行了過來,“可憑你一人之力卻明知鬥不過司馬家,這才憤然選擇了太平道吧!”


    高升脫口道:“你是誰?你怎麽會知道的!”


    南鷹望著高順,微笑道:“原來一切都是一場誤會!高升仍是你們高家的好男兒!大哥你可以放心了!”


    高順緊緊盯著高升道:“真是這樣嗎?那麽我現在以高家族長和你大兄的身份命令你,立即棄暗投明!有問題嗎?”


    高升喜出望外道:“當然沒有問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和高家!”


    “可是!”他突然疑惑道,“大兄,你和阿風怎麽會來到這裏?還有你們帶來的這些兵馬是什麽人?我瞧他們好象並不是我們高家的子弟啊!”


    “我們現在是大漢兵馬,我是北路軍司馬!”高順淡淡道,他一指南鷹:“這位是我義弟南鷹,也是漢軍的司馬!”


    “什麽!”高升麵無人色道,“漢軍?你們怎麽可能神兵天降的突然出現在甘陵城中呢!”


    高順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因為他確實放下了懸在心頭的困惑!高升是高家的佼佼者,也是他親密的兄弟!若他是死心踏地的黃巾賊將,高順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他。


    “不好了!不好了!”馬鈞突然從府外衝了進來,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


    南鷹一愣,隨著嚴政身死,高升反正,而城中的黃巾軍已經成為無頭蒼蠅一般的亂軍,本次奇襲甘陵的計劃已經大功告成,還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呢?


    他皺眉道:“馬軍侯,鎮定!高升將軍現在站在我方,而敵軍潰不成軍的亂成一團,此城已經是我們的了!你到底還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呢?”


    “就是因為亂軍啊!”馬鈞勉強喘了一口粗氣,才狂叫道:“原本敵人的亂軍還在相互火並,可是現在他們竟然已經開始在城中燒殺劫掠起來!很多老百姓都被亂軍殺死了!”


    “不好!”南鷹狂叫一聲,抽出雙刀便向府外衝去,“弟兄們,快隨本將去製止那些亂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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