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澄斜斜的靠在豎起了墊著腰的枕頭上。


    腦海裏閃過太多的往事。


    他也頓時明白了很多原本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剛剛劉良才的猶豫。沈澄終於明白了他的猶豫,那是在決定著自己的未來方向,其實劉良才本想把已經卷進了這個案子的自己,再拖進來的吧?不過他還是算了,因為做了決定的劉良才在反反複複的說著,說著要自己好好幹。


    那已經是要自己在市局,在這條光明正大的路上好好幹。


    而沈澄更明白了。


    從劉良才和那個人的親密程度來看,陳斌其實一直在照顧著自己。自己那一生的一切背後,都有著重情重義的陳斌,他的影子。


    男人總把關心放在背後的。所以自己才不知道。沈澄在那裏想著。


    門打開了。隔了一個時空,隔了一個五年。


    那個在天台下飄落下來的人,那個還被沈澄狠狠的補上一槍,卻欣慰著離去的人再次出現在了沈澄的眼前。


    沈澄看著他,現在的他還不認識沈澄。


    可沈澄怎麽可能忘記他?


    就是他,手把手的帶著突然無依無靠的沈澄,走進了又一個世界地門,帶著沈澄長大。帶著沈澄成熟,帶著沈澄教著沈澄。給了他失去了父愛後的父愛,然後卻匆匆地離開了。


    就是他,梁軍。


    “這就是沈澄。”劉良才介紹著,外邊沈子豐也走了進來,劉良才又回頭介紹道:“沈澄的父親,刑偵隊的隊長。”


    “你好。”


    梁軍現在是南方的口音。普通話軟軟的,帶著點港台腔。


    香港才回顧的,所以他可以休假一段時間了吧。


    看著他,沈澄和沈子豐一起道:“你好。”


    這也是沈澄地父親和他第一次見麵,雖然這次的見麵本來沒有機會發生過。沈澄在那裏想著。他專注的看著梁軍。他現在還年輕,老家夥還沒謝光了前額,所以那個後來味道十足的大背現在還是三七開。


    認真的看著,一如多年後一樣,隨便一套普普通通地汗衫,長褲,卻在這個有內涵的男人身上能穿出點說不出的味道來。


    他的手腕上閃耀著的,還是他老婆送他的西鐵城。


    一戴就是一輩子。


    沈澄記得有一次見麵。他忽然敲打著手腕上的手表,和自己吹噓似的說著:“我老婆送地,我老婆漂亮呢,她可是大陸的空姐。便是那時候,要省多少錢才能買到的玩意?看不起它?你手上的破表就是乘以十,也抵不上我這塊表地價值。”


    當時自己晃蕩著手上的璀璨,不屑的很。


    然後就被他狠狠的,當真的抽了一個腦刮。抽地自己還惱火地和他頂嘴。老頭然後就沉默著。然後就喝醉了。


    後來才知道。


    其實他老婆九六年就走了。這是她留給他唯一的遺物,而那天。是她老婆走地第六個年頭,離他欣慰著而去也僅僅還有一年。


    那個漂亮的女人是在孤獨中,難產走的。


    走的時候她的男人還在香港,在摟著缽蘭街的洋妞,活的如同一隻禽獸。


    一年後,香港回顧了,有多少人能知道平靜之下的驚濤駭浪?


    更沒有人知道,紫荊花伴著五星紅旗飄揚在前英屬殖民地上空時,一個男人痛苦的淚水。


    可惜自己當年,還不明白,一個好女人,對這樣身份的男人來說,究竟有多麽的重要。


    那是野獸心中的最後一片淨土!


    沈澄感謝著蒼天,他謝謝蒼天給予他的機會。沈澄在默默的看著他的手表默默的說著抱歉,因為當年,當他懂的時候,想說抱歉,卻已經沒有了機會。


    察覺到了他的注視,梁軍對著年輕而陌生的沈澄,一如多年後的微笑著,得意的晃蕩著:“好看麽?”


    “恩,這一定是您非常珍貴的東西。”沈澄低聲的說著。


    您?


    沈子豐詫異的看向了兒子。劉良才也有點意外了。


    珍貴?


    梁軍聳聳肩:“可惜我不能給你。”


    不知道怎麽的,沈子豐和劉良才看到病**的沈澄,和梁軍的交流,覺得他們好像認識了很多年。


    很奇怪的感覺。


    梁軍也在心裏有點覺得莫名其妙,可是很舒服。因為沈澄說:“我知道,哎,其實我和你一樣的,我也有永遠不能送人的東西。”


    “真有意思。真有意思。”梁軍終於詫異了起來,他一邊審視著沈澄,一邊帶著笑意和劉良才在說著:“他身上怎麽有我的味道?”


    “他比你年輕的時候強。”


    沈澄沒有講話,他有的話是不能說的,看著梁軍,他隻是笑了笑。沈子豐在一邊納悶了:“劉主任,這位是?”


    “哦。你看,也不能怪我,怎麽一大一小兩個怪物就對上眼了呢。老沈,我給你介紹下,梁軍,我的,同事。你就叫他老梁吧。”劉良才含糊的介紹了下,然後對著沈子豐淡淡一笑。


    沈子豐摸不著頭腦的,隻好哦了一聲。


    “和你們工作性質不一樣。不提了。”梁軍哈哈一笑,正式的伸出了手來。


    “難道你是偵查員?”


    沈澄忽然叫出了特工的正式稱呼。這一句話也算是點醒了沈子豐,劉良才含糊的介紹,梁軍含糊的言辭,和身上的一種特殊味道,再加上沈澄的這句。沈子豐終於明白了,堂堂省廳未來辦公室主任的身邊,這個很有大流氓味道的家夥,到底是幹嘛的了。


    “恩,就你聰明。”劉良才看了一眼沈澄,對了沈子豐道:“走,我們聊聊去。”


    “哎,老沈,我陪陪你兒子吧,你看呢?良才你去談好了。”梁軍卻坐到了沈澄身邊。


    “嗬嗬,好。”沈子豐愣了下,隨即有點不自然的笑了笑。


    他是過來人,不可能不知道點隱秘或者傳說中的事情,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他可不想兒子去參加。立功見不得光,死去見不得報。一年到頭見不到家人幾次,他才舍不得呢。


    仿佛看出了他的擔心,劉良才拍了下他,對著梁軍道:“沈澄的主意你別打了。這可是公安廳領導都知道的英雄,這麽大影響了,照片滿天飛的,能和你一樣麽?恩?”


    這下,沈子豐心算是放下了。


    梁軍在那裏苦笑著:“你當我什麽人?電話裏不早說了麽?老沈你放心拉,你們去吧。哈哈。”


    梁軍這麽一說,倒搞得沈子豐有點不好意思了,他站了那裏尷尬著,沈澄揚起了頭來:“爸,你去忙你的吧。”


    “我爸是怕你覺得,覺得他避諱你。”一掉頭,沈澄直截了當的道。


    “沈澄!”沈子豐惱羞成怒了。


    梁軍卻哈哈大笑了起來:“老沈也是希望兒子好嘛,理解,去吧。我不介意的。”


    “我,我中午請你喝酒。”沈子豐結結巴巴的要求請客。


    劉良才在一邊把他推了出去,在笑罵著:“你們父子兩個,誰受得了?好,中午喝酒,走吧走吧。”


    房間裏安靜了下來。


    沈澄終於又和他單獨的麵對麵了。


    左手拿起了香煙和打火機,抖了下,遞了根給梁軍,隨即給了自己叼上一根後手一鬆,煙盒掉了下去,小拇指和無名指夾著的打火機翻了上來,哢嚓一下,一氣嗬成的完成了敬煙點火的動作。


    梁軍傻眼了。


    沈澄做出的這個,有點不禮貌的動作,是他在香港的時候常用的。


    今天究竟是怎麽了,看著自己麵前近在咫尺的火焰,沈澄在“奇怪”著:“哎,前輩,你點啊。”


    “啊,恩恩。”梁軍連忙低頭去就了火。


    沈澄也回頭來給自己點上了,身子向後一靠,美美的吸了一口後,老道的吐了一個大煙圈。


    一如梁軍當年!


    “你認識我?”梁軍一下子跳了起來。


    沈澄瞠目結舌的看著他,那眼神仿佛就是在看一個神經病!


    誰說要做臥底的?上一章劉良才不是在做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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