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的本意是打完招呼立刻帶著類跑路,有多快閃多快,總之第一時間遠離被標記為‘舊情複燃’的危險源再說。


    但靜卻像是渾然看不出來他們的去意似的,徑直坐在了空閑的那張椅子上,羞澀地聲稱在隻早上在飛機上用過餐。


    話都說在這份上了,即使心裏不快,西門也著實不好做得太沒風度,無奈之下也留了下來。


    秉著有難同當的原則,他尋隙給待在家裏的阿司和在趕回來的路上的阿玲發送了短信,內容是一樣的——


    “類被靜逮住了,速來。”


    把手機揣回兜裏,腦海中想象著那兩人慌亂或者跳腳的模樣,這使得西門的心情無形中好轉了一點點。


    更叫他欣慰的還是身為當事人的類始終對靜貫徹不理不睬的冰冷態度。


    在拿著菜單的時候,靜時不時撩動幾下調皮地飄到胸前的發絲,每當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就會試圖和類搭一次話——


    靜眼波流轉:“我記得類最喜歡這個式樣的點心,對嗎?”


    類把玩著磚塊手機,聞言掀了掀眼簾:“我已經飽了,謝謝。”


    靜還想再說些什麽,西門果斷加入了對話:“靜你剛從法國回來,肯定短期內都不想碰法國料理了吧?”


    靜掩嘴輕笑:“說的也是,我在法國的時候無時無刻不想念著日式的食物呢。”


    類很不給麵子地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


    靜有些尷尬地默了一瞬,直到西門遞上一個小台階:“對了,靜你在法國有遇到什麽好男人嗎?像你這樣的大美女,肯定不會有人視而不見的吧。”


    “有啊,”靜優雅地十指交叉,疊在小巧的頜骨下,手肘悠閑地抵著桌麵:“遇到許多男人,都說我是他們命中注定的穆斯呢~”


    說這話的時候,她用眼角餘光悄悄地瞥了一眼類,盼著能看見他的神情發生什麽變化。


    但她失望了。


    ——類依然無動於衷。


    難道不是裝的嗎?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腦海,靜就立即否定了。


    不可能,類充其量是在跟自己鬧別扭而已。


    多半是聽到她預備脫離家族卻瞞著他的風聲,所以才會這樣不滿。


    這樣一想,倒也說得通了。


    西門一直有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於是靜方才偷看類的行為自然也沒逃出他的視線範圍。


    他心裏一沉,隨口接道:“靜沒有考慮過那些青年才俊嗎?”


    靜稍稍安下心來,慢條斯理地說:“很可惜,我不這麽認為,所以隻能就此打住,做普通朋友嘍。”


    西門的唇角扯出個有些邪氣的弧度:“換做是我,大概會一個一個試吧。”


    靜但笑不語。


    “比起心靈相合,肉、體之間的契合不是更重要嗎。”西門一臉經驗豐富的樣子,露出一口整潔的白牙。


    就在他準備換個話題的時候,類忽然淡淡地評價了這麽一句——


    “禽獸。”


    頓覺萬箭穿心的西門:“……”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愚蠢地主動暴露了劣跡斑斑。


    拯救了深深鬱卒的總二郎的是聞訊而來的美作。他大老遠的就在門口看到三人狀似和諧地坐著的情形,在走過來之前,特意撥弄了下因趕得太急而顯得有些淩亂的發絲,順道整理一下衣領,徹底進入‘對靜備戰的花花公子模式’後,才不慌不忙地靠近了他們。


    “喲,靜,”美作輕佻地吹了個口哨,“真是越來越美麗動人了,叫我都心動不已呢。”


    靜這才發現美作的到來,燦爛地笑著主動擁抱了他:“謝謝,美作還是一如既往的會說話呢。”


    不得不說,在討成熟、女人歡心上,美作還是較西門要強上那麽一星半點的。


    類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和西門淪為了陪襯,直到道明寺氣勢洶洶地趕來時,靜都被美作逗得心花怒放,笑得花枝亂顫的。


    “阿司,你的臉……!”靜看清道明寺鼻梁上的青紫,本來準備好的恭維話霎時間被這份詫異給逼了回去:“是不是很疼?”


    廢話。


    被戳到痛處的道明寺憋著一肚子火,忍不住在心裏暗罵。


    他黑著臉扯開凳子坐下,也沒理會靜的熱心招呼,端起擺在類麵前的那杯咖啡就開始泄憤般地猛灌。


    西門眼睜睜地看著他喝完了,突然涼涼地說:“阿司,那個杯子是我的喲。”


    道明寺登時就被哽住了,糾結地含著嘴裏的半口,咽下去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類被阿司那明顯嫌棄的要命的反應給逗樂了:“總二郎是騙你的,這個是我的杯子,而且沒喝過,放心吧。”


    道明寺莫名有些小失望。又有些小安心。


    他哼了一聲,附帶惱怒地瞪了懊惱奸計未能得逞的西門一眼。


    後者拋了個氣死人的媚眼過去。


    無端被冷落了的靜噙笑看他們的明爭暗鬥,等道明寺和西門之間的戰爭消停下來,才慢悠悠地開口:“阿司,你姐姐還好嗎?”


    盡管說話的是被他不喜的靜,但每次話題涉及到自己姐姐的時候,道明寺總會難免有些高興:“她去年出嫁了,現在和先生一起住在比佛利山。”


    “嗬嗬,阿司和阿椿感情那麽好,會不會很寂寞。”


    “不會的,姐姐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作為弟弟也很替她高興。”不耐煩應付她那親昵過頭的調笑語氣,道明寺直接擺出社交辭令來搪塞。


    美作借機插話:“不要逗臉皮薄的阿司了,話說,靜你拍的海報真漂亮,叫人目眩神迷呢!”


    靜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讚美,末了謙遜道:“謝謝,其實都是後期處理的人辛苦了,把我想要的效果全做出來了。”


    美作忽然險些笑場。


    ……救命,他怎麽會想起類早上一本正經地指出的水痘印。


    西門笑眯眯地問:“怎麽會突然想著去做航空小姐形象代言?”


    還拍那麽一組說好聽是性感,說難聽是暴露的宣傳照片。


    靜凝視著仿佛置身事外的類,半晌才答:“沒辦法,讓別人熟悉我的臉孔,關係到我未來的事業噢。”


    除開遲鈍的道明寺和無動於衷的類外,西門和美作聞言不禁蹙眉。


    這話……很奇怪。


    藤堂商社的社長是眾人皆知的愛女如命,況且,與他們相關的行業並不高度需求曝光率,那麽又怎會舍得讓獨生女做出犧牲,去披頭露麵呢?


    或許在絕大多數平民眼裏能當上日本的航空小姐形象代言是件很出彩的事情,但在上流社會的交際圈裏,可就完全兩回事了。


    他們心裏隱隱有了個猜測,但覺得這著實太匪夷所思不可理喻,連自己都不願去相信。


    類當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前世的自己還吃了很大一頓飛醋,到頭來被靜一個溫柔的、落在額頭的吻給輕輕帶過,直到最後一刻才了然她的目的。


    確實,如果藤堂靜要繼承父業擔任社長,她是決計不需要這樣做的;可偏偏她準備跟家人斷絕關係,卸下藤堂家掌上明珠的光環當一名默默無聞的慈善律師,為避免泯然眾人,曝光度必不可少。


    靜就是這樣,無論做什麽,都要強地想做到最好。


    類自嘲地想著。


    他隻是那千百個爭先恐後替她做墊腳石的人中的其中一員罷了。


    靜不知道自己為了安撫類的一番話裏無意中泄露了一些讓人生疑的信息,正要開口談談自己在法國遇到的趣聞時,一個飽含驚喜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啊,藤堂!真的是你,好久不見,歡迎回來!”


    f4和靜齊齊扭頭去看。


    靜笑著起身打招呼:“岩規好久不見!令尊還好嗎?”


    這個叫岩規的英德大學貿易係三年生有些拘謹地頷首:“他很好,藤堂你也越來越光彩照人了。這四位高等部的學弟是?”


    靜含蓄地笑著主動給他們做介紹:“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岩規醫院院長的獨子岩規,他們是高中的f4,你應該有聽過的。”


    岩規恍然大悟,鞠躬道:“原來就是你們!我有聽過,非常出名呢。請多多指教。”


    跟他和靜表現出的熱情相比,f4的回應冷得跟西伯利亞的空氣有得一拚。


    道明寺隻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不再搭理——本身以他家在日本財經界的地位就注定了不會將區區一間醫院的繼承人放在眼裏,而西門和美作則一言不發地舉杯算是打了個招呼後,繼續和對方聊原先的話題;類更是連看都沒看,困倦地揉揉眼,又靠在坐在旁邊的道明寺身上似睡非睡了。


    靜清楚自己被f4拂了麵子,臉色不由的有些難看。


    岩規也有些不舒服,但他更明白這樣的反應更正常,為了活躍一下氣氛,他打了個哈哈,問:“花澤家的少爺是靜的男朋友嗎?”


    此話一出,就像是往寧靜的湖泊裏投入了一塊巨石。


    可惜反響不是靜和岩規想要的那種。


    道明寺不悅地挑眉:“喂那個……”他竭力想了想對方的名字,“岩規,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要死哦?


    後半句雖然沒有出口,可但凡是個人都聽得出背後蘊含的威脅和怒意。


    “那是,大姐姐靜怎麽會看得上比她小兩歲的類呢。”西門笑嘻嘻地說。


    言下之意是:老女人。


    美作也道:“靜這樣成熟又漂亮的女人,更適合岩規你這種已經步入社會的青年才俊啦。”


    反而是身為當事人的類愛理不理的,一聲不吭。


    靜隱隱覺得這些話顯得刺耳,但好歹是個台階,於是接著說:“你說類?怎麽會!討厭啦,我們是青梅竹馬,就像是姐弟一樣呢。”


    f4沒有出言否認,待在自己座位上笑得那叫一個意味深長。


    心下不安的岩規這下也清楚自己似乎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在留意到f4的神情後,更是加劇了這種忐忑感,於是幹巴巴地說:“啊……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你們看起來很親密呢,哈哈。我現在還有課,回頭再聊,靜你保重。”


    靜跟他簡略地道別後,再度坐下,一如往常的表現像是剛才被掃麵子的事情沒有發生過般,這種涵養和心思叫西門和美作都忍不住佩服。


    靜嚐了口鮮奶蛋糕,覺得太甜,放下後興致怏然地問:“美作和西門我就不問了,類,你和阿司現在都有女朋友了嗎?”


    話題無端轉到這上頭,道明寺興趣缺缺地敷衍道:“沒有,類也沒有。”


    類連眼皮都沒掀起過,隻用鼻音‘嗯’了一聲,算是肯定了道明寺的說辭。


    靜卻不死心:“誒,為什麽呢?男孩子還是交交女朋友比較好哦,讓女性磨練過的,能成為更棒的男人呢!”


    “喂——靜,”道明寺本就不是愛委屈自己忍耐的人,這下是再也不肯顧左右而言他了:“就算你要青梅竹旬,f4要怎麽做,跟你根本沒有關係吧?”


    見阿司站了出來,西門和美作笑笑,按捺住想要吐槽那個‘旬’字的衝動,果斷選擇先靜觀其變。


    靜握著飲料杯的指僵住了。


    原來不是她的錯覺。


    這趟回來以後,f4待她真的遠遠沒有以前的親厚。


    是不是……有人趁她不在的時候,對f4說了什麽?


    靜暗暗地攥緊了杯身,克製著露出個包容的溫婉笑容來,輕聲抱怨:“阿司好凶,把我嚇到了呢。”


    “啊,是嗎,抱歉。”


    道明寺的尾指以淩亂的節奏敲擊著桌麵,毫無誠意地道。他想了想,又不客氣地指出:“照你的說法,全日本最優秀的男人豈不就是西門跟美作這兩個大爛人?”


    “喂喂喂,阿司你給我說清楚,我們怎麽爛了?”美作這下不樂意了,斷然抗議。


    西門也做不屑狀:“一個童貞男在這裏大放厥詞,不要放在心上了阿玲。”


    道明寺傲慢地嗤笑一聲,“不管怎樣,男人的優秀與否跟有沒有女人磨礪扯不上半點關係,自身不怎樣的垃圾,跟再多的女人睡過也還是廢物。”


    紙上談兵。


    西門和美作不約而同地翻了個白眼。


    類把頭埋進放在桌上的臂彎裏,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靜的笑容越發勉強,但她還是試圖把話題扭回來:“……阿司不願意就算了,但類的話,我有一個提議——要不我介紹當模特的好友給你認識一下?她是個很棒的人,跟你一定談得來的。”


    “不用了,不需要這樣。”


    斂起笑意,類抬起頭來,趕在f3想嗆她之前懶洋洋地說:“如果不是像美作一樣優秀又漂亮的女孩的話,我是不會願意的。至於具體人選——我有足夠的耐心慢慢找,就不需要靜你費心了。”


    接下來的時光,對美作而言簡直隻能用一句話來形容——冰火兩重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花樣]重新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始終不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始終不渝並收藏[花樣]重新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