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總是殘酷的。


    不論道明寺有多扭捏多抗拒,也不談他心心念念地到底惦記著誰,最後還是逃不過隨扈們一擁而上,不惜使上諸如捆綁的強硬手段,也在所不惜要把他帶回東京的結果。


    眼瞅著好不容易才情竇初開的弟弟被母親派來的人粗暴地挾上飛機帶走,憂心忡忡的道明寺椿或多或少有些同情他,左思右想還是放心不下,唯有跟丈夫打聲招呼,然後跟著回去一趟,照看照看了。


    等類和西門得到他被媽媽派人強押著回國的消息時,事情已經過去整整3天了。


    負責通知他們的人是美作。


    他打電話來的時候,類不巧正忙得無暇分丨身,一旁無所事事的西門一聽是隱藏情敵打來的,精神登時抖擻起來,瞬間進入備戰狀態,連忙積極無比地接了過去。


    既然在上次已經撕破了臉,在對話內容隻有兩人的情況下,不料又沒能和類說上話的美作全然不欲多談,在三言兩語地把事情概述一次後,懶得聽西門的炫耀,也不再浪費唇舌,徑直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當然,為了避免西門這個陰險的家夥會開免提坑他,美作在措辭上仍是滴水不漏的,非本人根本聽不出底下的暗諷。


    通訊切斷後,在沙發裏翹著二郎腿的西門響亮地嘖了一聲,說話的口氣裏不乏幸災樂禍:“難怪阿司最近沒空來騷擾你。”


    埋首文書的類聞言好奇地抬頭瞄了他一眼,示意西門繼續說下去。


    他是忙昏頭了,也沒留意阿司的失蹤。


    還以為阿司正呆在家裏好好反省呢。


    “他家太後莫名其妙地跟他好像又杠上了,不知道這次策劃了什麽新菜單,要強迫他做些什麽。”西門笑嘻嘻地說。


    一直沉默著的類忽然道:“話說回來,明早我們也可以動身回東京了。”


    “咦,那麽匆忙?難道你的事情都忙完了嗎?”為那個‘你們’暗自竊喜著,西門起身給類倒了杯熱茶,平靜下澎湃的心潮後,訝異地挑眉看他:“昨天不是還和那個叫詹姆斯的家夥談到晚上12點嗎。”


    既是期待,又有些難掩不舍。


    和倒黴地掀了類逆鱗的道明寺不一樣,西門並沒被禁令限製,嬉皮笑臉地跟類說上幾句賣乖的話就成功蹭進來了,甚至在二樓離類最近的那間客房裏大大咧咧地紮了根。


    在他看來,這個決定簡直再明智不過。


    雖然類做的事情在他看來很無聊,可是,能朝夕相處意味著他能一天到晚不受妨礙地欣賞類認真的迷人表情,享受 ‘兩人獨處’的美好時光,也令他留戀不已。


    若是回到情敵環伺——明有阿司,暗有阿玲的東京,這樣優哉遊哉的好日子就不得不告一段落了。


    剛宣布完自己決定的類頭也不抬,垂眸翻看著手中的文件,把其中需要簽字的部分剔出來,然後把剩下的交給西田去複印存根,半晌才道:“該辦的基本解決了,再留下來也沒什麽用處。”


    “噢,我還以為你對那個金發帥哥有興趣。”


    西門狀似玩笑地說著,酸溜溜的氣息卻怎麽都掩不住。


    類無語地用一種近似於‘你的腦子剛被阿司踢過還是剛被女人的大胸擠過’的怪異眼神睨了他一樣,“他隻是我從華爾街找來的數據分析專家,幫我計算市場變數。”


    畢竟電腦不是萬能的,現在的電腦始祖們更不是。


    “那前天的道格拉斯呢?”西門不依不饒地追問。


    ——原來是在吃飛醋。


    回過味來的類微微一笑,靜靜地看著坐在對麵的人,好脾氣地答道:“他是來自麥肯錫公司的谘詢人員,用途你應該也不陌生吧?”


    對上那雙漂亮澄澈的眼眸,羞於承認自己相關知識的匱乏,西門悻悻然地閉了嘴。


    ……他回頭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這些非茶道的東西,免得一問三不知。


    類卻沒有往深處想。因為依循他記憶裏的印象,在前世,也就是他死前的好幾年,總二郎便已經開始在商界如魚得水了。在脫離了‘藝術家’這個在旁人看來往往顯得過於清高和孤芳自賞的桎梏後,長袖善舞的他更是充分發揮了個人魅力的作用,連帶著西門家的影響力也一同擴大了好幾番。


    和西門說話的同時,他簽字的動作也不曾停過,才剛把最後一份的日期寫好,連筆蓋都沒來得及蓋好,也沒留神本來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的西門不知何時溜到了身後。


    當西門的聲音自耳後響起時,險些把全神貫注的類唬了一下,他接下來的問話亦是直擊核心:“你老實說,提前回去是不是擔心阿司會被他母親為難?”


    類扭頭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淡,不置可否。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他模棱兩可地答道。


    ——然而答案是肯定的。


    類頗為疑惑,為什麽在沒有牧野參與的今生、距離阿司的生日也還有整整1個月的情況下,道明寺楓會突然強硬地召近來分明沒有任何出格舉動的長子回國?


    總該不會是訓斥明顯在努力進步的阿司吧。


    不管是做什麽,他實在是擔心那個別扭的女強人會習慣性地把姿態端得太高太強勢,在手段運用上又太激烈,難免傷到或者刺激到好友一類的。


    能活動的話,他盡可能地去緩和一下那凍到冰點的母子關係也好。


    類兀自走著神,但這個含糊的答案顯然令西門非常不滿。


    他緊緊地環著類纖細的腰,十指在腰際遊走,仿佛在彈奏一曲美妙的樂章,又仿佛要透過輕薄的布料感受滑膩的肌膚觸感。


    像是被蠱惑了一樣,西門眼神一黯,俯身前傾,輕咬那塊看上去就很誘人的嫩白耳垂。


    “別亂咬。”


    類略不自在地蹙著眉,平穩的呼吸節奏被悄然打亂了一瞬,很快便平靜下來,可西門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他些微的戰栗,而且懷裏這人胸腔裏那顆心所跳躍的頻率貌似也隨著高了那麽一點點。


    “類,”沒理會他軟綿綿的拒絕,啃了好幾口後,西門驀然心念一動,忍不住問道:“這段時間忙來忙去的,你究竟是想做什麽?”


    他並不信類所說的‘練手’這個借口。


    沒料到他會突然問出來,類怔愣了下,避重就輕地說:“你和阿司的錢,我用來委托人做要約收購了,記得保密哦。”


    對這個詞倒是略有耳聞,可西門非但沒有解開疑惑,反而更一頭霧水了:“你為什麽看重那家公司的股份?他們近年來的數據分明顯示業績很差,快要瀕臨破產了。”


    類猶豫了下,終究還是把快出口的話語咽了回去,露出個透著幾絲神秘的笑容來,食指點在唇前,輕聲細語地說:“秘密。”


    密而長卷的淡色眼睫一扇一扇的,扇得觀者眼裏也心癢癢;精致的眼角微微上翹,酒窩於頰邊漾開,水潤的眼眸笑盈盈的像一汪清澈見底的泉水,內裏溢滿狡黠。


    “想敷衍我?那你可要給點好處才行。”


    西門看得心裏一熱,反射性地調笑著,趕在理智回爐之前,身體的本能已經順應了源自心底深處的真切渴望——緩緩低下頭來,稍稍托起類精巧的下頜,駕輕就熟地覓到那柔軟的唇,以吻封緘。


    自是不滿足於單純唇瓣的緊密貼合,西門才老實了不到兩秒,靈巧的舌頭便輕鬆地撬開雪白齒列的攔截,探入潮熱的口腔裏。他一邊溫柔地舔掃過上顎,一邊刺探敏感的舌根,像是攜著茲茲作響的電流,掠過之處都是難耐的j□j麻熱,最後捕捉住羞澀的俘虜,用力絞纏著,貪婪地采擷著甜美的津液,將霸道強勢的男性荷爾蒙氣息也毫無遺漏地傳遞過來。


    類隻覺唇舌相觸處麻燙不堪,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覺漸漸漫上心尖。但不論他的內心是如何掙紮矛盾著,表麵卻是按捺下一切起伏的波瀾,順從地閉上了眼,安撫性地握住西門緊張得繃住的手背,生疏地一同投入到這個纏綿悱惻的吻中。


    類不禁想,總二郎或許是真的喜歡上了自己。


    這個曾經口口聲聲說要成為‘日本第一花花公子’的人,在那晚對他說出剖心表白的話語後,便真做到了再不去多看其他異性,哪怕一眼。


    這段時期形影不離的陪伴不是假的,無所不在的嗬護關心也不是虛的,眼裏洋溢的愛慕和情意更不是一時興起……


    可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青春時的懵懂衝動,就像是在幹枯的木林裏熊熊燃起的火焰,那是連雨水都難以澆滅的灼灼。


    但眾所周知的是,再熾烈的感情往往也最難以維續,時間一長,自然而然地就會被淡忘掉了。


    不願去壓榨這顆已然遍體鱗傷的心、勉強去愛的同時,也不希望自己會得到來自別人的真切愛戀。


    那是種沉重的負擔,而不是甜美的享受。


    怕害人害己,累心傷身。


    到底是不信任愛情會長久、靜靜地等待被遺忘的自己可笑,還是一心一意地沉浸在注定無果的戀愛喜悅中的友人們可笑?


    類發現他翻來覆去地想,也找不到明確的答案。


    次日下午,直到和類並肩步出安全閘的那一刻還有說有笑著的西門,在眼角餘光掃到某個熟悉的身影後,唇角上勾的弧度猛地一僵。


    他做夢也沒想到,本應聽不到任何他們回國的風聲的美作竟然會神采奕奕地站在出口處,笑得一臉在他眼裏看來是‘欠抽無比的老奸巨猾’,架子擺的是高深莫測。


    ——阿玲怎麽會對他們的行蹤了如指掌?


    一邊窩著把火,一邊不由得開始在心裏暗罵這深藏不露的家夥陰險狡詐,無時無地不藏了一堆底牌,從不輕易讓人看見。


    在飛機上徹夜難眠,此時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西門聊天的類走著走著,發現氣氛好像有點不對。


    他懶懶地側過頭來,意外地見同伴臉色難看至極,於是詫異地隨著對方的目光看去,正正對上美作那落到自己身上的,溫柔到令人如沐春風的凝視。


    “阿玲?”


    喚出對方名字的同時,類既有些驚奇,有些驚喜,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局促,猶豫著站在原地,沒有迎向對方。


    不知是不是錯覺,類恍然間覺得不過是分離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站在眼前的這個阿玲,卻好像變了太多太多。


    猶帶些微稚氣的長相隨心境的轉變而得到最大程度的淡化,眉眼溫柔和煦,半長的卷發被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修身的黑色西裝像是瞬間把他挺秀的身量拔高了好些,襯得威風凜凜,整個人都日逾穩重成熟了起來。


    倒是有好幾分前世那個坐擁大權、殺伐決斷的阿玲的影子了 。


    類心下略覺茫然,眨眨眼,問:“你怎麽來接機了?難道是你告訴他的嗎?”


    後半句是對西門說的。


    自見到美作的那一刻起就打翻了醋缸,臭著張俊臉的西門撇撇嘴,忙不迭地否認道:“我沒說。就算說了,也不會這麽興師動眾,”他指了指美作身後站著的那一排引人側目的黑西裝隨扈,陰陽怪氣地說:“可真是迫不及待呢。”


    思及某處,他又有些快意——誰不知道類最討厭高調?現在這極其引人側目的陣容肯定會讓類不高興的。


    既然連最受寵的阿司都被毫不留情地懲治了一番,那麽阿玲鐵定逃不過。


    想不到啊想不到,阿玲也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這是有原因的。”仿佛猜出西門隱隱的幸災樂禍,美作不慌不忙地搖搖頭,卻不著急進行詳細解釋,而是首先刺上一兩句:“誰叫我不像某人一樣愛作弊不愛負責,就知道丟下一堆爛攤子一走了之,滿腦子光顧著去找類,反倒留好友一個人下來收拾藤堂家的殘局呢?”


    可惜這番夾槍帶棒的話對臉皮極厚的西門殺傷力為零。


    美作無奈地搖搖頭,也不去計較太多口舌之爭了,對上類困惑的視線,美作一如既往地笑著,緊接著快步上前,展開的雙臂斷然抱住了自己想念得連骨子裏都要泛疼的類,又湊到他耳畔蹭蹭親親,盡管沐浴在嫉妒得要命的西門那淩厲的眼刀裏,仍然絲毫不受影響地低喃著:“類,歡迎回來。”


    “謝謝。”一下飛機就能見到久違的好友,擺脫掉腦海裏湧現的淺淺迷惑,類也高興得很,頓時笑眯眯地回答。


    “你離開的太久了。再等下去,我肯定也會忍不住去找你。”眷戀地揉揉類蓬軟的發,埋進他的頸畔,美作深深地吸了類周身特有的清香,終於平息了長期以來的焦灼和痛苦,隻是又非得強行抑製住那想肆意親吻他的蠢蠢欲動的*,忍了忍,才嗓音低啞地緩緩道:“知道嗎?這回阿司大概是遇到不小的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o(*≧▽≦)ツ感謝絡伊的火箭炮和夢幽小美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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