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隱約的腳步聲。


    我沒有回頭,“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找著紫玥了嗎?”


    身後的人卻不言語,隻是嗤嗤的笑著。


    我忙轉身,入眼的卻是一個我沒預見的明媚笑容,讓我驚訝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囁嚅的喚道:“蝶姐姐。”


    她笑道:“怎麽,不相信是我麽?”


    我歡喜的問道:“是啊,蝶姐姐怎麽一大早的過來了?”


    “給你個驚喜啊。這麽些天沒見你,挺想你的,可你又一直都不去霞櫻苑,我隻好自己來了。”她拿過我手中的竹葉,“你剛才是用這吹曲嗎?我第一次見,真好聽。”


    “蝶姐姐喜歡聽,亦如就再吹一遍。”


    聽我吹完,她才問道:“是個什麽曲子?”


    我淡笑,“相見歡。”


    “相見歡,襯別離啊。”她明媚的臉上閃過一絲憂鬱,旋即笑道:“填詞了嗎?”


    我搖了搖頭,“蝶姐姐想填?”


    “改天填好給你。”說著,就拉著我的手往外走,“出去走走。”


    “可是……”


    我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她就搶先說道:“可是什麽?還是先去幫我解解氣,昨天我和三哥下棋,就沒有贏過一回,我氣的一晚上都沒睡好,隻好今日拉你坐陣。”


    我停下腳步,“可我不會下棋啊。”


    她也不予理會,拖著我繼續走,“你少唬我了,段家之女琴棋書畫樣樣精湛可是出了名的。”


    我無語的跟在她身後走著,雖然記得昨夜皇上臨睡前的交代,不過現在離下朝還有段時間,應該來得及。


    她放慢腳步,待我走到她身側,問道:“聽說皇帝哥哥昨日為了你,讓衛婕妤在錦福宮禁閉三日,是真的嗎?”


    我轉眼看向她,“蝶姐姐這是聽誰說的?”


    “昨日去看皇後,聽她說的。其實,這樣也好,正好震震那些不知規矩的小蹄子,以為自己得了恩寵,就可以將別人都不放在眼裏了。”她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你的性子也太淡了,難免她們不將你放在眼裏。在這後宮裏,不是你以為忍讓避事,就可以安然無恙的。雖然你有段家這樣的身世背景,可以保你平安。可是這顯赫的身世背景也是你最大的弱點,你懂嗎?”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我一直以為瓊華公主是沒有憂愁的,是直爽的,卻沒想到,從小生長在這樣的深宮裏,再怎麽沒有憂愁,再怎樣直爽,都隻是為了安然成長的表象。


    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一個宮女急喘的跑了過來,“公主。”


    她不耐的問道:“慌慌張張的跑來做什麽?”


    “公主大婚的禮服已經送來了。”


    “知道了。”說著,轉頭對我說道:“你先去霞櫻庭吧,估摸這會三哥也快到了。你們在那等我一會,我先去看看母後找我有什麽事。”


    我靜靜的佇立在霞櫻*,神情淡漠的看著庭外繁花謝敗隻剩翠綠枝椏的櫻花樹。


    再怎麽繁華的景象也有敗去的一天。


    “蓉兒。”身後傳來熟悉的溫和嗓音。


    我回頭,就看見順王爺走了過來。


    還是那樣的溫潤如玉。


    我俯身微微一福,“臣妾見過王爺。”


    他定定的看著我,說道:“我們之間還需要這些複禮嗎?”


    我莞爾一笑,直起身。


    他笑道:“好久都沒有見你,怎麽今日有空往這邊來了。”


    我淡笑道:“過來瞧瞧繁花謝後的櫻花樹是怎樣的光景。”


    他走到我身邊,眼底閃過一絲戲謔,“莫非是蝶兒叫你過來的?”


    “你怎麽知道?”我訝異的看著他。


    他笑意加深,“昨日對弈,她輸了,臨去前說了定會想法勝我。瓊華向來都是這樣不認輸的。隻是我沒想到你倆關係這般好。瓊華自小被母後寵壞了,我還從沒見她和哪個妃嬪能如此相處。”


    我緩緩的垂了目光,微微一笑,“那日,多謝王爺沒有當著公主的麵戳穿我的身份。”


    他玩味的問道:“什麽身份,我怎麽不記得了。”


    我斜睨他一眼,說道:“王爺忘了?那豈不是最好。”


    他的目光深邃似水,冷了聲,“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


    我的腦裏一片亂麻,指尖發涼,他終究是問了。


    那日,當他在公主麵前裝作初識我的時候,我的心中一陣溫暖,歡欣雀躍,恍若沉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隻因為他沒有追問,沒有當麵戳穿。


    可是,此刻,在沒有旁人的庭間,他還是開口問了。


    腦中無數念想閃過,借口,解釋……,可也抵不上心中抽緊冰涼,孤獨無依。


    我閉上眼,轉身背對著他,緩緩說道:“王爺也是怕我身份不明,辱沒了皇家,是嗎?”


    身後無人回應,空間頓時陷入死寂。


    我抓著衣裙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直到最後握緊的手裏麵不夾一絲絹綢,修長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錐刺般的銳痛引得我心裏一陣絞痛,卻震得腦裏愈發空白,轉過身,他已靠著庭柱坐下,望向別處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我怔怔的看著他,艱難的開口問道:“你問過婉兒姐姐嗎?”


    他沒有答話,許久,起身走到我身邊,低聲而有清晰的說道:“我信你。”


    我信你。


    我信你……短短的三個字,卻已覆蓋了方才的疼痛。


    他沒有問我多餘的問題,卻是這樣直接清晰的說出,我信你。


    他看著我紅了的眼眶,笑道:“怎麽,又想哭了?我今天可忘了帶絹帕,可沒有東西替你拭淚。”


    我抿了抿唇,勉強的牽起嘴角,“謝謝你。”這才想起他方才說的絹帕,說道:“上次你給我擦淚的帕子,我給弄丟了。”


    “不就一方帕子麽,不用放在心上。”他走下庭,折了一片櫻花葉,拿在手中把玩,“婉兒這些天病了。”


    我一驚,急道:“什麽病?什麽時候的事?”


    他歎了一口氣,“都是半個多月前的事了。請不少太醫看過,可是都查不出病因。大概是在府裏呆著太寂寞了吧。”


    我算了算他所說的半個多月,應該是才進順親王府不久。這樣一個心思聰慧的女子,要用怎樣的心情看著自己日夜思念的人。我不由的想起婉兒姐姐對他的敬佩愛慕,想起她對他的相思,想起她孤獨的對著那有著黃色穗帶的玉佩發呆……,我絞著雙手,顫聲問道:“王爺,你喜歡婉兒姐姐嗎?”


    他緊緊的盯著我,沒有接話,目光複雜恍惚。


    我咬唇,平定了下心緒,說道:“如果你不喜歡她,還是放她出府吧。也許這樣對她會好些。”


    他的目光怔怔的停駐在我的身上,久久的,最後,才別開頭去,轉身走下庭,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他倉促離去的背影,我長歎了口氣,抬腳向外走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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