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悅閣的日子恍若又回到了剛入宮時的那般,沒了每日晨起時必須的請安,人也慢慢閑散下來。


    每日百無聊賴的或描花樣或是刺繡,日子也是容易打發。


    我久久的佇立在窗前,望著湛碧發青的蒼穹,腦裏卻是空蒙木亂。


    “小姐,又在擔心紫玥啊?”


    我回過神來,望著慧妍,喃喃說道:“也不知道她在那內務府怎麽樣了?”


    慧妍將手中幾朵娉婷的花枝插進桌上的青花瓷中,眼也不抬的說道:“小姐還是放寬心些,李公公既然都說了會關照的,就應該沒事的,再說,就算是有什麽事,小姐自己一待罪之身,也隻能愛莫能助。”


    說著,將花瓶湊到我鼻前,脆聲笑道:“小姐,你聞聞,這香味淡雅吧。”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倒是真的淡雅清香,心情也似曠怡舒暢了起來,不禁擺弄了一下那潔白泛綠的花瓣,笑道:“都什麽時節了,你從哪弄得這圓葉玉蘭啊。”


    慧妍笑道:“是小喜子方才送來的,說是從山裏尋來的,剛送到禦膳房,準備百花糕的。李公公看著清雅喜人,想著小姐看了會喜歡,心情也順暢些,所以挑了幾枝,讓小喜子送來了。”


    我拿起昨夜繡了一半的裙裳,在桌邊坐下,“也多虧了他有心,總惦記著。”


    慧妍一麵擺弄著那幾枝玉蘭,一麵說道:“所以才說讓小姐放寬心些,也不要總掛記著紫玥,李公公自會有法子的。倒是小姐自己,小喜子方才都說了,李公公叮囑過,讓小姐一定要多注意些自個的身子。前些時日的病還沒痊愈,這段時間又這麽一折騰,小姐這臉色都日漸不好了。”


    我低頭拈了線,輕笑,“看你說的嚴重的。”


    “小姐,你總是這樣,讓慧妍看著都難受。”慧妍說著,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我抬頭看著她含淚欲滴的眼,伸手撫上她的臉,“慧妍,不哭,我這不是好好的麽。我這身子,總是這樣子,也沒什麽好擔心難受的。”我歎了口氣,目光越過她的臉,看向遠處,悠悠說道:“倘是能去了,也是好的,再也就沒了什麽牽掛煩心的了……”


    慧妍急急的捂住我的嘴,淚水冰涼的滑過我的指尖,半響才哽咽出聲,“小姐……,你怎麽有這樣的想法了呢……小姐,你要是走了,我可怎麽辦……小姐,這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小姐再怎麽遭,也不能頂著這弑君之罪啊?無論如何,也應還自己的清譽啊。”


    我看著她淚流滿麵的臉,兀自的愣了回神,接著沒有任何言語的低頭一針一線繡著蝴蝶色彩斑斕的翅膀。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


    慧妍一把從我手中奪過未完的裙裳,“小姐,別繡了,到床上歇會去。”


    我輕聲說道:“慧妍,你還是讓我繡完吧。瓊華公主的大婚就在這幾日了,我再不緊著些,就沒時日了。”


    慧妍急道:“可小姐你自己的身子更是要緊啊。這沒日沒夜的繡,身子怎麽吃的消啊。上次禦醫診治,就說小姐是長年的心中鬱氣悶結,身子要靜養調理,是不能勞心勞神的,小姐還這般費神費力的糟蹋自己的身子。小姐心裏不痛快,慧妍都明白。看著小姐每日就睡那麽一兩個時辰,慧妍心裏難受的不行,真想替小姐來受這份罪。”


    我倉皇的直起身,看著慧妍難過的樣子,心底也是五味陳雜,隻好淡笑道:“就依你,休息一會。”


    慧妍含淚笑著替我脫了外裳,服侍著我躺下,抬手就欲放下紗帷。


    我搖了搖頭,“慧妍,別放那紗簾了,我這會還睡不著,你坐下來陪我說會話吧。”


    慧妍停了手,說道:“那我去給小姐弄些安氣怡神的熏香來,慢慢心神定了,也就瞌睡了。”


    我歎了口氣,搖頭道:“不用去忙乎了,你其實心裏也清楚著,這熏香每日每夜的都點著,也沒起什麽用。”


    每日每夜,心底都是酸澀苦楚,輾轉難眠,閉了眼,恍若又回到了臨山那夜,趙維那冷冽決然的聲音神情就回旋在腦裏,久據不去。恍惚的朦朦淺睡,夢裏時而是他溫情的寵溺時而是他決裂的神情,轉換晃動得我無法安眠。


    心不知從何時起,對他已是掛念。


    沒了怨恨,隻剩刺痛。錐心刺骨的痛楚。


    似利劍在心中掀起血肉模糊。


    為他的不信,為他的食言。


    曾是那樣的深情輕語,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你。


    那樣昭言在意的在雪白宣紙上落下他遒勁有力的墨痕,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你。


    昭言在意。


    是在意麽?許是一時的興致闌珊吧。


    怎樣的君無戲言啊?


    當年的他,無力保護,如今的他,卻是有力無心。


    他終究還是介意著段家的權勢功勳,到底是害怕重蹈覆轍建立起另一個陳氏。


    終是害怕了。還是放棄了。


    我閉眼忍住心底翻湧的酸澀,“慧妍,這些天宮裏沒出什麽事吧。”


    這些天整日的出神忙碌,刻意回避,可也終究是要麵對。我當日的沉言默認,不知會給段家帶來怎樣的後果,承哥哥和瓊華公主也不知是否能順利完婚。


    慧眼笑道:“宮裏這些日子忙碌得很,都在準備著公主的大婚。”


    我似長舒了口氣般的放下了心中的忐忑,睜眼看著慧妍坐在床邊繼續說道:“倒是衛婕妤,竟和小姐一樣,被禁閉在錦福宮了。”


    雖是意料之中的事,卻還是怔了一下。


    那衛婕妤的父親乃是臨山知府,這次臨山行刺,他終逃不了責咎。隻是我本想著衛婕妤身懷龍裔,更何況刺客也供出了主使之人,她也許會免去責罰。最終,卻還是禁閉了。


    我蹙眉問道:“蓮貴妃的傷勢怎麽樣了?”


    “回宮沒幾日就醒過來了,傷也沒什麽大礙,不過……”慧妍看著我,頓了頓,才接著說道,“聽說,皇上要將她晉位為皇貴妃了。好像說是等瓊華公主大婚之後,蓮貴妃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就為蓮貴妃特設宮宴,為她晉位。”


    我的心內如密針碾過,艱澀的說道:“倒也是沒辜負她那份心。”


    慧妍憂心的看著我,還欲說些什麽,我閉眼說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聽著房門闔上傳來的輕微聲響,宛若巨雷般的撞擊進我的心底,震的我渾身發顫。慧妍方才的話,似回音繚繞,他終是又要晉她的位了。


    她也許才是他心中的蓉兒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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