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跟著徐明燁到家後,天上又開始飄起了鵝毛般的雪片,這次沒有跟以前一樣下一陣就停了,一直紛紛揚揚到了初十。


    一覺醒來,明玉就看到了窗台上射進來的金色光線,刺的她眼睛都有些疼,天晴的很好,陽光照在雪上,反射了白亮的光線,比單純隻有陽光的日子更加的明亮。


    吃過了早飯,明玉就帶著梨香和東元出門了,去了家裏賣香燭紙筆的鋪子,準備整理下鋪子的賬目,清點一下存貨。明玉老早就想改了這間鋪子的營生,奈何鋪子裏一庫房的香燭紙筆,一來不好一下子脫手,二來鋪子掌櫃也不想做飯食生意,嫌煙熏火燎,油煙氣太髒。正好過了年,和掌櫃的合同就到期了。


    明玉也不打算再繼續聘用他了,前世今生加起來這麽多年,明玉自問還沒碰到過這樣的事,哪有東家要賣什麽,還得掌櫃答應的?她想把這間鋪子改成小飯館,賣實惠的早點和現成的快餐,這條路上來來往往的路人這麽多,隻要肯huā些心思,賺多賺少她還沒什麽把握,但一定不會賠銀子進去的。


    這次明玉是有備而來的,拿了劉媽媽裁衣服用的木尺,丈量了下鋪子,明玉在紙上簡略的畫了桌子和台麵,準備找木匠打造幾個,京城裏的鋪子大多都已經開門了,明玉也想盡快把鋪子開起來。


    這個時候,原本在外麵清掃鋪子門口的鞭炮紙屑的東元跑了進來,對明玉說道:“小姐,外麵有個人,指名要找你。”


    明玉放下了手裏的尺子,往外張望了一眼,一個穿著亮藍色緞子厚袍子的年輕男子正站在鋪子外麵往裏看,和她的目光對上時,連忙轉過了頭,朝她恭敬的行了個禮。


    “你找我?”明玉走了出去。詫異的問道。


    年輕男子不過二十上下,臉上帶著和氣的笑,拱手低頭說道:“不是小人找您,是小人的主子找您。想跟您單獨說幾句話。”


    “你主子是誰?”明玉問道。


    年輕人伸手指著對麵的茶樓,笑道:“我家主子姓秦,想必徐小姐認得,就在茶樓等著徐小姐。”


    明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鋪子斜對麵是一座茶樓,還沒出正月,來喝茶的人很少。茶樓生意也冷冷清清的,隻有一輛寬大漆黑的馬車停在茶樓門口。


    聽他說主子姓秦,明玉心裏就咯噔了一下,垂眸想了想,點頭道:“好,我跟你過去。”


    東元不放心,讓梨香把鋪子門關了,一同跟著明玉去了茶樓。


    等到了二樓包房的門口。領路的年輕男子攔住了東元和梨香,賠笑道:“主子喜歡清靜,徐小姐一人進去就行了。”


    明玉衝東元和梨香擺擺手。推開了茶室的門,走了進去。


    茶室寬大的窗戶開在了南邊,透過窗戶能看到外麵明亮燦爛的陽光,霽雪初晴的天空藍的幹淨純粹。坐在窗戶旁邊的紫衣華服男子幹淨俊雅,看著明玉,臉上依舊是冷峻的神色,不辨喜怒。陽光斜斜的從窗戶照射了進來,給他的側臉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


    明玉看在眼裏,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樣的俊美自持的冷峻男子,曾經是她的一個美麗的夢想。


    “見過郡王殿下。”回過神來後。明玉給秦郡王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


    秦郡王看著明玉,小姑娘身上的襖裙是半舊的,為了方便幹活,明玉的衣袖也紮了起來,頭上身上還有剛才整理鋪子時落下的灰。他更想不明白了,她日子過的很辛苦。為什麽還是不肯嫁給他?


    “魯嬤嬤去你家的意思,你知道吧?”秦郡王開口了“我想問你……你願不願意?”他心底懷著一絲希望,也許明玉是願意的,隻是徐長謙那個迂腐的呆子礙於名聲上不好聽,不願意有個做妾的女兒,才拒絕的,隻要明玉願意,這事就不是問題。


    明玉愣住了,低下了頭。


    秦郡王耐心的等著,心裏有一點煎熬。


    “我……不願意。”明玉低聲說道,聲音雖然輕,但十分的堅定。


    一瞬間,秦郡王的心裏仿佛被人狠狠的揍上了一拳,疼的他倒吸涼氣。


    “為什麽?”秦郡王追問,他不死心。他從明玉的眼神中看的出,她是喜歡他的。


    明玉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想這還用問為什麽嗎?凡是精神正常點的女人,都不會去給人做妾的吧,更何況她是成長在小三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現代社會的人。就算以前她對高貴冷峻的郡王殿下有點粉紅色的憧憬,在得知秦郡王有妻室之後,這個夢就被現實這根鋼針給無情的戳破了。


    也許秦郡王也是有點喜歡她的,可這有什麽用?也許在公主府眼裏,能讓她做郡王殿下的妾室,已經是天大的榮耀了,可對明玉來說,這根本就是對她的一種羞辱,一種從人格上的羞辱。明玉知道她對秦郡王的喜歡一開始就是無望的,沒有結果的,她隻敢埋藏在心裏,偷偷想一下,可她沒想到比沒有結果更讓人難堪的是這樣一種結局。


    半晌聽不到明玉的回答,秦郡王盯著明玉繼續發問,似乎執著著要問出一個〖答〗案來,從椅子上站起了身,走到了明玉跟前“為什麽不願意?隻是等上一段時間而已……她身體不好,很不好……她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所有人都說她熬不過這兩年了……”


    明玉突然覺得有點悲哀,不管是那個沒見過麵,躺在病榻上的方家姑娘也好,還是麵前尊貴冷峻卻意難平的郡王殿下也好,都讓她覺得窒息悲哀。


    “郡王殿下。”明玉開口了,一詞一句都斟酌再三“您是一個優雅尊貴的人,能嫁給您這樣的人,不管對哪個女子來說,都是她三生修來的榮幸。明玉沒能……是明玉沒有福分,同時也是因為……明玉不願意把自己一生的幸福,寄托在一個無辜女人的生命終結上。”


    明玉看著秦郡王,認真的說道:“明玉自認是個受不得委屈,受不得壓迫的人。倘若明玉真的跟了您,恐怕每天都要祈禱您的夫人快點死去,好取而代之。那樣的明玉,就不是明玉了,您也不會想要那樣的明玉的。”


    更何況,別說她沒辦法去詛咒一個無辜的女人去死,要是方家小姐福大命大,即便是拖著病軀,也有驚無險的活的長久,她豈不是要做一輩子的妾室?這個賭下的太大,賭的是她一生的幸福,不管結果如何,她都不會是贏的那個。


    當她還是個黃huā大閨女的時候,侯府太太已經瞧不上她的出身了,現如今她又增添了一個和離過的身份,公主會點頭讓她做郡王殿下的正妻?明玉不是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她沒那麽傻。


    她是要麽得到全部,要麽全盤放棄,拍手瀟灑走開的人,否則心裏總是會卡著根刺,日日夜夜提醒著她,不得安寧。要她跪在地上伺候正房太太,期盼著郡王殿下能歇到她房裏來,她生的孩子不能叫她母親,每天殫精竭慮的幫自己的孩子爭奪父愛,那樣的日子,才是生不如死。


    明玉想著,突然笑了笑,郡王殿下也許隻能做為憧憬的對象,這個對象一旦從理想躍入現實,便顯露出了他的短處。她想秦郡王這樣雅致高潔的貴人大約是不適合她的,她不是能陪他一起風huā雪月的千金小姐,她隻是個操心生計,每天晚上算計賺了幾文幾錢銀子,想明天能不能吃水煮魚的俗人。


    她最愛的人其實是她自己,半點委屈也不肯受,照這樣來看,估計隻能在家做老姑娘了。


    郡王殿下沒有出聲,固執而沉默的看著她,他心裏滿是委屈和不甘心,他對明玉付出了滿腔的喜歡,憑什麽明玉這麽對待他?方氏又不是他想娶的?娶回來一個說話都沒力氣,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裏的千金小姐,換得了一家人的平安,讓他成為了全京城的笑柄。


    出門在外,誰見了他都要尊稱一聲“郡王殿下”然而他能看得到,那些人眼裏晦暗不明的眼神,鄙夷著他,嘲笑著他。現如今他想納妾,那些人肯定會說,如今公主府得了聖眷,便不把當初庇佑過他們的方家放在眼裏了,想一腳踢開方家的病秧子小姐了……


    他就像是一個醜角兒一樣,秦郡王悲哀的想著,外表看起來光鮮尊貴,然而想娶一個自己看中的姑娘,都如願不了。


    她說的對,嫁給了他,她肯定不會幸福。


    “你說的對。”秦郡王艱難的開口了。


    明玉和他離的極近,能看到他幽深的眸子,高挺的鼻梁,緊抿的嘴唇,弧線優美的下頜。


    “你說的對。”秦郡王重複道,嗬嗬低低的笑出了聲,心裏滿是失落,他心裏清楚,明玉向來聰明又膽大,知道什麽樣的才是最好的,他壓根不是什麽良配。是他自信過了頭,明玉的話仿佛當頭一棒,把他砸清醒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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