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可以用很小的機器製作更小的機器,甚至能夠根據人類自己的意願,逐個排列原子或分子,製造超晶態產品,這是關於納米技術最早的理論,我們今天……洛蘭?”


    當班納在課堂上展開教學的時候,林蘭這已經是第三次走神了並被點了名,而作為授業解惑的老師,他當然是明白原因的。所以班納總是在林蘭神遊太虛時溫柔的提醒,或是停下來不說話,等她自己回過神後才繼續接下來的內容。


    不過至少有一點是好的,女孩兒不會像她老哥那樣在工作室焦躁的胡言亂語,或是隨意打爛自己好不容易製作出來的零件。


    她隻是偶爾唉聲歎氣罷了。


    自從一周前林蘭和托尼大打出手後,這兩兄妹就跟約好了似得總出差錯,兩天前,樓下的工作室起了大火,而托尼居然用水去潑。要知道那火勢正是由於機油被他弄翻在地,接觸到了火星才著的,而托尼竟選擇水。


    這完全就是他不可能犯的常識錯誤,如果不是機械手臂,那個總被托尼“嫌棄”的小笨笨及時用滅火器補救,班納真怕整棟豪宅都會給燒起來。當林蘭聞訊趕來的時候,他們兩個像落湯雞似得大男人正在收拾工作室裏被水浸泡後的紙質文件,因為托尼在潑水時不但把自己搞得一身都是,還連累了班納博士。


    班納看得出,托尼其實很希望林蘭加入到其中,但偏偏嘴上卻說的是要她滾出去。


    他真想用手裏的螺絲起子撬開這位天才的頭蓋骨看看,托尼的腦髓是不是跟正常人真的不同,他怎麽能叫那位可愛的小姐滾出去,他們明明可以趁著這場該死的災難言歸於好。


    “抱歉,博士。”林蘭把撐著臉的手放在了頭上,“我今天狀態不怎麽好。”


    “是的,看出來了。”班納手裏拿著電子筆,正打算寫什麽,最後放棄了,“現在還剩下一點時間,要不我們就提前下課吧?”不僅僅她的狀態不好,樓底下的那位也不怎麽樣。


    而班納做不來和事老,更不會像娜塔莎那樣善於勸導。


    “好……”但林蘭馬上又搖頭,“不,還是算了,你布置的作業很難,如果不聽完的話,估計做不出來。”


    “沒關係,這次沒有作業。”班納很是善解人意。


    “真的嗎,太感謝了!”


    他將電子筆放下:“但有一個論文要你寫。”


    林蘭扁了扁嘴:“這不一回事嘛……”


    “事實上……”班納想說點什麽,但又迫於一個外人不好摻和到家務事中,顯得趑趄囁嚅。這讓林蘭覺得很不自在,更何況,她知道他想表達什麽:“你想要我去找托尼好好談談對吧,博士?”是以,林蘭率先說出了口。


    這次她已經下定決心不會主動去找托尼“喝咖啡”,不為別的,就為那一轟脈衝炮,他竟然會對自己下重手,林蘭很氣惱。雖然班納已經暗示也好明示也罷的為托尼說了將近一周的好話,連掌心炮可能是程序錯誤走火的理由都給搬出來了。


    但這是原則問題,自己並沒做錯什麽,該主動示好的不是她,不能每次出現類似事件自己都該是主動的一方。


    林蘭一直覺得托尼隻是有點天才科學家的小毛病,驕傲,他有驕傲的資本,目中無人,他有目中無人的本事,過於個性十足且精力充沛罷了。


    但就目前局勢看來,她覺得他有點太過自我了,甚至到了自私的地步。


    所以林蘭對班納道:“博士,你說,如果當時我躲不過脈衝炮的攻擊,會怎麽樣?”


    “孩子,我知道你在意那個事,但有時候賈維斯的程序確實會出現故障,這是真的。我想托尼也極度懊悔,他有在反省,真的,我是說……”但就連班納在說這話時都有點不夠底氣,於是不得不將話鋒一轉,“我是說,關於今天的論文題目‘納米與生物關係’,如果有困擾的地方,可以問賈維斯。”


    “博士。”林蘭低頭笑了一笑,“你這話題轉得太僵硬了。”


    班納做了一個毫無辦法的表情。


    “博士,如果你能的話,勸勸托尼別喝酒。”她在與托尼開打前就已經發現他偷喝了酒精濃度比較高的酒。


    “但願我能吧……”


    -


    托尼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好吧,除了在非自我意識下啟動了脈衝炮的開關,他完全沒想用殺傷武器對付自己的妹妹,隻是很不小心又很不湊巧的就開啟了自動射擊模式。那是他的最新研究,可以連接神經思維的新科技。賈維斯的應用程序還沒完全將其融合到一起,而他下意識反擊讓程序直接開啟了這個模式。


    戰鬥打到一半的時候他才稍微冷靜了一點,事後托尼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喝飽了威士忌以及紅葡萄酒讓他過於自信了,是的,托尼喝酒了,瞞著林蘭,雖然還有半個月他才能碰酒精,但托尼已經受夠了。


    他認為自己從沒這麽聽話,連當年麵對母親時都沒如此配合過,但林蘭卻還不知滿足的對他挑剔不已。托尼討厭這種感覺,自己明明已經表現得夠好了,為什麽就不能得到表揚?


    “斯塔克先生,你不能喝酒。”賈維斯隻是負責提醒他,但如果本人不配合,他也是沒轍的,“你今天的酒精超過了含量。”


    “別對我指手畫腳,賈維斯,不會連你也跟我對著幹吧夥計?”


    工作室充滿了酒氣,亂七八糟的零碎部件到處都是,他把班納趕出去了,托尼隻想一個人獨處。


    因為他覺得自己有夠失敗。


    “如果斯塔克小姐見到你這樣,會很難過的。”賈維斯說道。


    “她才不會,她要是擔心我,怎麽連續七天都不來工作室跟我說點什麽?”托尼頭發淩亂,活像個斑鳩窩,臉上的胡子也有好幾天沒修理了。黑色的工作背心充滿了汗水的氣味,他對著啤酒瓶口灌了一滿嘴,幾滴酒液順著他的下巴流到了反應爐的位置。


    托尼無時無刻都有關注林蘭的動向,唯一慶幸的是女孩兒還沒有離開別墅,除此之外他每天都在工作室等待林蘭下來找自己,就像以前那樣主動跟他說話,然後他們就能和好了。


    但林蘭一直都沒來過,除了著火那次。


    “是您讓她無從選擇先生,你把她趕出去了,還記得嗎,就在兩天前。”賈維斯如實匯報。


    是的,他還記得,托尼抹了一把頭發,有些疲倦的樣子。


    因為工作室裏的酒瓶子讓他感到心虛,托尼那時就像是被父母逮個正著的,正在做不能做的事的孩子一樣慌亂無章。


    “她還可以再來。”托尼對著空氣說,“我發誓下次洛蘭再出現,我絕不會把她趕走。”他像是在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也許我可以再引發一次火災?”


    “先生。”賈維斯立刻道,“我認為這不是好注意,那場火災讓你丟失了很多數據。”


    他本來以為林蘭在知道自己擁有美國國籍後會很高興,托尼已經默認自己的妹妹跟美國隊長交往了,她為什麽都不為此感謝自己一下?林蘭肯定是要留在美國的,這是早晚的事。有多少移民者為了拿張綠卡就焦頭爛額,而林蘭什麽都不用做便成了美國人,這很值得慶祝,反正他覺得是好事。


    不跟她商量就是為了給林蘭一個驚喜,要知道,他還約了不少年輕男女第二天晚上在斯塔克大廈開慶祝派對呢。


    但顯然她不喜歡這樣的驚喜,托尼覺得很困惑,為什麽哥哥準備的驚喜妹妹好像都不怎麽喜歡?而且派對也泡湯了,他還滿心期待看到林蘭在派對上的樣子,一定很引人注意,多好的計劃。


    更讓托尼難過的是,林蘭那時的眼神就像在看敵人,為此,他終於忍不住想挑戰她一次。


    她都跟美國隊長打了一架,說明她喜歡那樣,為什麽跟自己打架就不對頭?


    至於別的作死因素,自然是酒壯慫人膽了。


    托尼靠在椅背上搖晃著身體,餘光瞥見工作室的展台上放著的玻璃罩,他將頭轉了過去,艱難的勾起了嘴角弧度。玻璃罩裏裝著佩普送給他的一份特別禮物,他的第一個續命電源,也就是方舟反應爐。那還是在阿富汗的時候做的,他本來應該死在那裏,卻活了下來。


    佩普將托尼淘汰掉的小物件做成了裝飾品,然後這東西又救了他一命。


    想不到時間過得這麽快,而那小物件依然亮著光,金屬邊緣上的刻字清晰可見,那是佩普對他的認可:托尼.斯塔克有一顆溫暖的心。


    托尼甚至還記得自己在看到這份禮物時的喜悅與欣慰。


    而他卻對著自己的唯一至親放了一炮,他真該死。


    “賈維斯,幫我連線小辣椒。”托尼突然很想念佩普,“就說,就說我需要她,恩,就這麽說。”


    -


    佩普總是將工作放在第一位的,而她一開始並不這樣,這多虧了自己的男友是拯救世界的鋼鐵俠。他每天都泡在拯救世界中,要麽就是在拯救世界的路上,作為這樣的人的女友,除了把斯塔克工業發揚光大,佩普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可以幫助到托尼。


    但這不表示她不關心男友的生活,隻是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時隨地為他安排起居日常,所以,當佩普接到賈維斯的電話時,她便猜到托尼一定遇到了不能解決的麻煩。


    因為通常,他是絕對不會說出“我需要你”這樣的話來的,而每當他這麽說的時候,肯定很無助,她見過那種令人心碎的表情。


    作為最了解鋼鐵俠的女人,佩普.波茲毫不意外自己的男友跟小妹鬧掰,這是她在上個月前就預見到的結果。隻是沒想到這件事對托尼的打擊這麽大,以至於他又開始將酒精和咖啡當成了提神飲品,連林蘭準備的苦藥都給倒掉了。


    “托尼……”


    “不要教訓我,這幾天我已經聽夠了教訓。”


    當托尼和佩普在床上纏綿過後,他們沒像以前那樣就這麽睡過去,佩普被他摟在懷裏,開始了她的開導之路:“我是想說,你並沒有做錯。”


    “謝天謝地。”托尼狠狠地吻了女友的嘴唇,“告訴我沒有你我要怎麽辦?”所有人都在指責他,而佩普總算是站在自己這邊了。


    “托尼,在我看來,你隻是在做和以前一樣的行為罷了。所以我才說,你沒有做錯。”佩普用手指按摩著他的太陽穴,“我已經習慣你的隨心所欲了。”


    托尼輕咬她的手指,有些不滿地說:“意思是還是我的錯?”


    “我的意思是,足夠了解你的人,才會不計較你的那些瘋狂行為。”佩普語重心長,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道,“但你不能強迫讓所有人都去了解你的全部。”


    “可你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你能做到,為什麽我的妹妹反而不行?”


    “托尼,一開始我隻是你的員工,而你開的薪水足夠我養家糊口。”


    佩普從大學畢業後就在努力打工補貼家用,她學的是金融,碩士畢業,家裏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還有行動不便的母親。她很優秀,從小就能幹,在托尼回歸斯塔克工業之前,佩普就已經是斯塔克工業人事部的副主管。緊接著,她又做了托尼的貼身秘書,這一做,就是二十年,佩普見證了托尼從玩世不恭的小青年到超級英雄的成長曆程,可謂如釋重負。


    在這期間她想過多次離職,因為做托尼的貼身秘書太不容易了,大到一枚導彈的試發時間安排小到酗酒後的嘔吐物,佩普都要親力親為,哦,對了,還有他用過的安全套。也許一開始佩普像所有年輕姑娘那樣傾慕過這個魅力四射的男人,但真正與他共事才發覺托尼簡直難以溝通。


    但這不表示他是個混蛋,雖然一開始,佩普覺得托尼真的是個混賬東西。直到自己母親突發心髒病,而在公立醫院無法得到盡快治療時,是他連夜安排了自己的私人醫生挽回了佩普最重視的人的生命,而這一切都是免費的。佩普才慢慢在這個天才問題兒童身上發現了很多閃光的地方,那些隻有真正親近他的人,願意了解他的人,才能看到的,他故意隱藏的部分。


    “我以為每個女人都會向往公主生活。”托尼道,“我記得洛蘭一開始是喜歡錢的,不然她幹嘛加入那個病毒研究室。”


    “因為洛蘭是孤兒,沒有人給過她依靠,隻能靠自己,錢對她來說當然很重要。”佩普完全理解這樣的心情,“但現在不同了。”


    托尼有氣無力的說:“是啊,是的,她有了美國隊長這個後盾。”確實是有一枚有力的後盾。


    “不,托尼,她有你了。”佩普看著他說,“洛蘭不止一次對我說,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女孩兒,因為她有一個錢多得數不完的哥哥。”


    “錢多得數不完?”托尼覺得有些好笑,“小辣椒,這不像洛蘭會說的台詞,你是在安慰我。而且,你平時都不跟她一起。”


    “我們會經常聊電話的。”


    “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這是我們女人間的話題,還有,你不該把賈維斯當成監視者一直關注洛蘭的一舉一動。”


    托尼不說話了,看來妹妹有抱怨過這事。


    佩普繼續道:“我忘記那個詞了,總之就是這個意思。”她極力想要回憶起那個叫做“土豪”的中文表達,但卻怎麽也記不住那個發音,“托尼,你究竟有沒有真正去了解過一個中國女孩兒的需要?”


    “你以為我沒了解過?”托尼把一隻胳膊枕在腦袋下,“她們跟美國妞不會有太大差別,我發誓,是的,會有一點區別,但不會太大。而洛蘭,她總喜歡跟老年人待在一起,這很容易變得孤僻,她都沒有什麽同齡朋友。”


    “托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你不能把她當做大多數來看。”佩普親吻他的嘴唇,“你不也是特別的那個?”


    托尼撲在佩普身上,對她又是一陣猛親:“寶貝兒,我又想要了。”


    “噢,托尼,不行,你得休息!”


    “是的,我會休息,但要等‘小托尼’休息之後。”


    -


    當史蒂夫接到林蘭的連線時,他才從佩吉所在的養老院回來,現在正在家裏做晚餐。史蒂夫發現自己的女友好像已經俘虜了佩吉的心,因為她幾乎都在對自己說著關於新來義工姑娘的種種,史蒂夫很高興佩吉也喜歡她。所以,他打算從秘魯回來後就親自帶林蘭跟佩吉見麵,到那時,她們兩個都一定會很驚喜。


    他有點迫不及待了。


    “這周過得怎麽樣?”史蒂夫將電話放在廚房窗台的位置,正好可以一邊做沙拉一邊看著林蘭聊天,“我想說,你的房間真可愛。”


    這還是他第一次與林蘭視頻聊天呢,在這之前史蒂夫還不會使用手機裏的這項功能,大多數時候,林蘭也沒有主動跟他連線過。就算有,也隻是匆匆問候一聲或者道個晚安之類的,而今天,史蒂夫在林蘭的幫助下學會了視頻聊天。


    算是新收獲。


    “我覺得粉色也很適合你。”史蒂夫衷心的讚美,“後麵那個是什麽,我的周邊產品嗎,那個兵人?”他故意這麽問的,因為史蒂夫看到了在床頭櫃上的,以美國隊長造型製作的兵人玩具。


    “當然是你。”林蘭是對著窗戶上的顯示屏與史蒂夫在聊天,比起他的小屏幕,林蘭能清楚地看到一個超大號的,史蒂夫溫暖的笑臉,那讓她覺得舒服多了,“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人做一個我的出來。”


    “你不會希望有的。”史蒂夫將一顆生菜搗碎,“你不知道有人會對自己的形象做什麽。”


    “你好像很有經驗,說說看,被做了什麽讓你這麽不愉快?”林蘭饒有興致的問。


    “也沒什麽。”他攤了一下手,指尖上還沾著白色的沙律醬,“比如給我穿個裙子,然後拍下照片放在社交網絡上。”


    林蘭笑了,笑得很開心,哪怕是這樣,史蒂夫也能從小屏幕裏發現她的憂慮一閃而過:“是斯塔克的原因,對嗎?”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聽過這話嗎?”林蘭用中文和英文分別說了一遍,“我隻是從來沒處理過這樣的問題,有點沒經驗。”對手是個不講道理的大小孩兒,不計較吧,顯得很沒原則,計較吧,又說不過去。


    “也許我可以幫你,願意讓我幫你嗎,作為男友也該有這樣的職責在裏麵。”


    林蘭笑了笑說:“好啊,你來馬裏布幫我揍他幾拳吧,我的笛子都被他弄壞啦。”


    “那他可真過分。”史蒂夫擠了擠眉毛,“我今晚就過來揍他怎麽樣?”


    林蘭隻是看著他淺淺一笑,良久不語。


    “不過我猜,你不會希望他被我揍,是嗎?”但他依然希望找個理由來馬裏布,“但我依然可以過來。”


    林蘭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你知道,我們暫時不能見麵。”因為那樣極有可能引來凶徒的追蹤,“事情調查的怎麽樣了?”


    “會有一個結果的。”史蒂夫用手在屏幕上沿著林蘭的臉頰輕柔撫動,像是真的在安慰她一樣,“等你回來,我再做三明治。”


    “好啊,不過,別放沙律醬。”末後,她丟給了史蒂夫一個深情的飛吻,然後關掉了視頻對話框。


    心裏卻在對他說: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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