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範營的營地裏,一百六十七名新兵換上了嶄新的軍裝和深綠色高幫軍鞋,腰間紮上了武裝帶,背上挎著軍械班擦拭一新上了光油的步槍,尹繼南領著一群連排長弟兄樂哈哈地給列隊整齊的新兵們掛上大紅花。


    為了這兩百朵大紅花,一連教導員黃應武把銅鼓城裏幾家裁縫店裏的紅布搜**淨,隨後就地聘請幾家店裏的裁縫們連夜趕製,今天天亮才完成任務。


    營門外的大舞台前,人山人海,全都在翹首盼望模範營的絕技表演淩空飛度。


    全副武裝、精神抖擻的三連長陳誌標站在河邊臨時建起的高台上,舉起駁殼槍扣響扳機,“啪——”的一聲槍響,三連七排的三十名弟兄在排長蘇鐵名的率領下撲進寒冷的定江水裏,在數千父老鄉親的歡呼聲中遊到對岸的巨石形成的銅鼓下,爬上岸飛快繞過銅鼓石根左右奮勇攀登,背負登頂的三根四十米餘長繩索緊固在提前埋設的樁扣上。


    三名勇敢的弟兄在民眾的驚呼聲中飛身躍下,跳進河裏,接過頂上扔下的繩頭拚命遊回出發地,將一根粗大的麻繩纏繞在岸邊的大木樁上。


    這時,早已埋伏在山上樹叢裏的警通排二十五名弟兄全副武裝地湧上巨石銅鼓頂端,有序地把身上的活動鋼環扣在粗繩上逐一淩空滑下,下滑途中單手端起身上的花機關槍對準上遊五十米開外的一張大竹排連續射擊,將竹排上懸掛的十二個腦袋大的陶罐打得殘片紛飛。


    這一快速準確的行動,整個過程隻用了十八分鍾,從三十名官兵的武裝泅渡到繩索架設,最後以難度極高的淩空飛渡單手射擊結束,讓四千多父老鄉親看得目瞪口呆、驚呼聲四起,讓劉峙等十幾位將校連聲稱讚,大為興奮。


    過了好一會兒,零星的掌聲逐漸響起、匯集,很快蓋過一片片驚呼,最後掌聲如潮,響成一片,很久都沒有辦法讓掌聲和歡呼聲停下來。


    隨著三連長陳誌標的一聲哨響,在掌聲中回到出發地的五十五名隊員整齊地排成兩排,在陳誌標的號令中登上大舞台,無比自豪地向數千名父老鄉親和自己的官長敬禮,喊著高昂的號子跑下舞台,整齊地進入左邊的軍營大門。


    突然,一陣陣鞭炮聲在營門口傳來,舞台下的四個戲班子和各村歡送當兵子弟的鄉親們立刻敲響鑼鼓,一連長在一排四十五名裝備精練的弟兄護衛下,將“模範營”的戰旗高高舉起,邁著雄健的步伐整齊地走向大舞台。


    一百六十七名最先入伍的本地新兵在“模範營”旗幟的率領下,排成三列隊伍進入數千父老鄉親們的視野,震天的鞭炮聲和喧天鑼鼓讓新兵們無比激動,胸前的一朵朵大紅花染紅了一張張年輕的臉龐。


    台下送子當兵的各村父老鄉親一個個熱淚盈眶,心中的牽掛和不舍越來越濃,與幾十年都沒有過的榮耀感、自豪感交匯纏繞,在每一個人心中回蕩翻湧。一對對父母墊著腳尖尋找自己的兒子,一群群兄弟姐妹歡歡喜喜地尋找隊伍中的親人,年輕的少年羨慕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叔叔穿上威武的軍裝背著步槍,心裏盼著自己快快長大也去當革命軍,不但無比光榮還能一進軍隊就給家裏帶來十個大洋,父母辛辛苦苦一年也攢不下這麽多錢。


    鞭炮聲漸漸停下,鼓樂聲緩緩而止,身穿筆挺將軍服的劉峙、徐庭瑤、蔣鼎文和各團長、剛剛從平江送來五十餘名黃埔五期見習官的一軍政治部主任繆斌中將、俄**事顧問布裏貝諾夫少將等二十餘人列隊上台,逐一看望胸戴大紅花的新兵。


    在四千餘父老鄉親們的注視下,繆斌、劉峙、蔣鼎文分別給三個當兵最多的鄉村代表頒發錦旗和一百大洋獎金,政策水平最高的繆斌發表熱情洋溢的革命講話,號召人民團結起來為了新共和、新生活努力奮鬥。


    三個鄉村的六名代表一輩子淳樸憨厚,在震天的鑼鼓聲和鞭炮聲中激動地哆哆嗦嗦暈暈乎乎,捧著錦旗和獎勵紅包走下高台時腳都軟了,數千軍民再一次對他們致以熱烈的歡呼和排山倒海的掌聲,一百六十七名光榮的新兵在舞台上向數千鄉親莊重敬禮,整個會場的氣氛推入到又一個**之中。


    舞台下就坐的安毅非常滿意這一效果,沒等長官們走下高台,安毅已經吩咐尹繼南快點帶領各連弟兄到營門外扯出招兵的大橫幅,估計要搬出六張桌子才夠用。


    果然,舞台上接著表演的地方戲曲剛剛開始,就有數百男女老少圍在模範營的大門口,請求讓自己的子弟加入威武的革命軍,沒到午飯時間就有三百多年輕人踴躍報名準備接受體檢,更多的鄉親要求尹繼南等人一定要等上一天,說各村各寨路途遙遠,今天送子弟來體檢當兵趕不及了。


    忙得團團轉的尹繼南等人直到下午兩點才端起飯碗,不得不佩服安毅的這一套征兵手段。


    在上午的表演即將結束的時候,吊著左臂的安毅再次上台亮開他的大嗓門,宣布一個激動人心、非常刺激的消息:下午三點開始,舉行射擊、武藝等軍事技能大比武,歡迎銅鼓各地的豪傑參加,前三名優勝者不但獲得革命軍第二師頒發的獎旗,還能獲得一百至三百元的現洋獎勵,願意參加革命軍的,還可以立刻獲得軍士軍銜!


    消息一經宣布,立刻引發陣陣驚呼,坐在繆斌身邊的布裏貝諾夫會說較為流利的官話,但聽不懂安毅越來越地道的湖南腔,聽完繆斌樂哈哈的解釋之後非常驚訝,他很佩服二師聲勢浩大的革命宣傳活動,並感慨的說二師的這種別開生麵的做法要比長沙一帶的兩黨政治部門做得還好,隻是有一點不足的地方,就是不應該用金錢來激發革命熱情。


    繆斌表麵上點頭讚同,心裏卻頗不以為然,他深知中國如今的現狀,剛才也從蔣鼎文那裏得知,安毅模範營付給新兵的安家費並非二師的軍費開支,而是從模範營自己平時“節餘”的資金中開支的,不會增加師部的負擔。至於這個“節餘”從哪兒來的繆斌不會問,他非常清楚哪怕問也問不出,各部在外作戰各有各的賺錢手段,到目前為止沒有哪個軍哪個師哪個團是幹幹淨淨的,相比之下自己的第一軍比各個瘋狂斂財的友軍都幹淨。


    中午,師部的長官和臨走的繆斌一行全在模範營用餐,看著幾十個老大狼吞虎咽的樣子安毅樂壞了,心想老子別的都怕你們,就是不怕你們吃白食,吃下一個大洋日後絕對得給老子還回十個大洋,隻要你們貪吃老子就有辦法十倍地索取回來。


    與此同時,九洞十八寨的四十餘名頭目和他們的師爺們全都集中在帥家壩南麵的上源村,吃著村裏家家戶戶孝敬的雞鴨魚肉,高聲議論上午革命軍的表現,大家對革命軍模範營的飛渡射擊印象太深了,猛子嶺的老大甚至害怕這幫武藝高強、火力強大的革命軍上山剿匪,其他幾個寨主也隨聲附和心驚不已。


    喧喧嚷嚷的山寨會議進行一個小時仍沒有重點,大仙廟的何頭領終於耐不住了,他用力拍了兩下巴掌,讓幾十人安靜下來,轉向身邊一直不動聲色的顧老二笑道:


    “長風老弟,你是咱們銅鼓方圓百裏勢力最大的楊家寨二當家,你不開口,弟兄們怎麽敢說話呀?這段時間咱們第一寨的楊大哥身體欠安,很久都沒下山看望咱們這些老弟兄了,今天這麽重大的事情隻能以長風老弟的意見為準,你就說說吧?”


    顧老二放下手中的粗瓷酒杯,抬起頭傲慢地掃視一圈各山寨頭領:


    “從今天下午開始,革命軍就要擺擂台了,剛才我聽各位老大議論了一下,感覺大家都被革命軍的身手和槍法嚇住了。這沒什麽,我也覺得革命軍的身手不錯,裏麵估計也有那麽一兩個武藝高強的人,但是隻要咱們單打獨鬥,他們就不是咱們的對手。而且據我所知,革命軍根本就沒有為難咱們九洞十八寨的意思,今天貼出的新布告明確寫著這麽幾句話:望各路豪傑以國家民族利益為重,繼承革命先驅中山先生的遺誌,值此國難關頭挺身而出報效黨國、報效人民……明白嗎?就是想把咱們九洞十八寨的弟兄們也招進革命軍,一起去打孫傳芳的軍隊,不會跟咱們為難的,至少在打敗孫傳芳占領整個江西之前,革命軍不會搞湖南和廣東的那套剿匪。”


    各路頭領聽完這話終於放下心來,都說怪不得革命軍允許咱們自由出入毫不為難。董家店的大當家是個三十七八歲的粗魯漢子,聽完顧老二的話,哈哈一笑:


    “長風老弟,咱們這些大老粗可不比老弟你有學問,你從七歲起跟隨隱居在咱們銅鼓的周老前輩學藝,什麽兵法、拳法、四書五經你都讀過,又跟隨周老前輩走遍大江南北,見多識廣,各省的道上朋友提起‘贛北虎頭’沒有誰不豎起大拇指的,雖然你年紀比咱們這些老哥都小,可咱們這些老哥沒一個不服你,今天就為你馬首是瞻,你怎麽說咱們各家弟兄怎麽幹,總不能讓革命軍揚威耀武地開拔吧?要是傳出去,整個贛北贛西甚至臨近各省的道上朋友會怎麽看?咱們銅鼓各路豪傑這張老臉往哪兒放啊?”


    眾人一聽群情激奮,鬥誌昂揚,顧老二矜持地端起酒杯,沉思片刻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立刻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眾頭領聽完大為興奮,武藝出眾排名第四被選作擂台先鋒的高老三立刻站起來,信心百倍地表示:一定要讓不知天高地厚的革命軍嚐嚐自己鐵砂掌的滋味。


    下午三點,模範營警通排的三名武功好手果然在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下表演拳術、刀術和棍術,精湛的武藝贏來數千觀眾的陣陣歡呼,也看得台下的劉峙等十幾位將校大聲讚歎。


    就在第三名弟兄收起長棍的時候,身高臂長、一臉霸氣的高老三大步走向擂台,在人群一片“高老三來了”的驚呼聲中一步跳上擂台,先向眾鄉親和台下長官抱拳致意,隨後走到台上右側坐在兩張長桌後的安毅、胡子和夏儉麵前,向這三個主持人抱拳致禮:


    “三位英雄,在下是銅鼓高橋的高建齡,各路弟兄給在下個匪號高老三,今天看了城裏衙門前的比武布告,高興之下就上來會會外來的朋友,現在就請各位英雄賜教!”


    安毅從高老三穿過人群走向擂台開始,就聽到身邊胡子的低聲點評,知道來人功夫不錯,也聽到人群中驚呼高老三,於是笑容滿麵地站起來打招呼:


    “高大哥好!小弟安毅,是模範營的營長,今日能見到高大哥三生有幸,哈哈!看得出高大哥是個爽快人,咱們也別太多虛禮,就開始比試如何?先說明,輸輸贏贏不可傷了朋友間的和氣,高大哥同意嗎?”


    “那當然!請!”高老三非常爽快。


    安毅指指自己的左臂,歉意地說道:“小弟槍傷未愈,不能向高大哥討教,還請見諒,就讓我兄弟夏儉夏排長向高大哥請教如何?”


    夏儉立刻起立,向高老三抱拳致禮:“高大哥是徒手還是選件兵器?”


    高老三哈哈一笑,看到夏儉雖然個子較高身體精壯,但是眉宇之間沒有那種武者的豪氣,於是非常爽快地說道:“以武會友不用兵器,高某就用一雙苦練二十年的肉掌陪夏兄弟玩玩吧。”


    夏儉在安毅和胡子麵前從來都是恭恭敬敬不敢牛逼,所以神色間自然謙遜低調,此刻聽到高老三如此托大的話暗自惱怒,拱拱手也不說話,大步走到高台中間靜立以待。


    台下數千人看在眼裏,知道緊張的搏鬥就要開始,鬧哄哄的會場變得鴉雀無聲。


    台下坐在前排正中央的劉峙和身邊的徐庭瑤、蔣鼎文、惠東升幾個低聲交流起來,都不知道模範營的警通排排長夏儉的深淺,但是幾人認為夏儉既然能坐在台上的安毅左右,定不是什麽無能之輩。


    蔣鼎文賭興又起,立刻向惠東升、陳繼承發出賭約,並說他買夏儉勝一賠二,陳繼承、惠東升兩人一聽這還了得?最後徐庭瑤也加入進來,三人各投五百元買高老三勝,蔣鼎文毫不猶豫高興地接下來,完了還說一句“最多這一局老子陪出三千,下麵幾局立刻賺回來”。


    有了賭注眾人勁頭十足,邊上的一群將校看在眼裏心癢癢的,都在想下一局開始也押上一把才過癮,畢竟這樣的賭局很難遇到。


    台上的高老三哪兒知道夏儉的陰狠,相互見禮後立刻張開雙掌左陽右陰緩緩置於身前,夏儉毫不客氣飛出右腳,踢到腰際高度腰身半轉右腳落地,讓高老三飛速下砍的左掌劈了個空。


    高老三心中大驚,右掌橫移胸前立刻猛退一步,誰知夏儉移動飛快已經貼上來,揮出左拳擊向高老三麵部,右腳無聲無息插進高老三兩腿之間,右手變掌自下而上飛快撩起,“啪”的一聲擊打在高老三左肘關節部位,打得高老三的左手震飛身體立刻失衡,夏儉的左拳早已變拳為爪緊緊扣住高老三右腕關節,肩膀跟上猛一發力撞在高老三敞開的胸口上,順勢彎腰轉身將一米八五高的高老三一下扛起,原地急轉半圈猛然發力,高老三健壯的身子隨即飛出擂台左前方,“嘭”的一聲結結實實摔在一米多高的沙堆上。


    好在鬆軟的沙堆卸掉了大部分力量,喘不過氣的高老三隻摔了滿嘴的沙子沒有大礙,觀眾中的震天驚呼聲這才響起,可見夏儉一個照麵就把高老三擊敗來得多麽迅速。


    隱沒在人群中的九洞十八寨豪傑個個驚得麵如土色,素來以善打硬仗、遇強更強聞名贛北的高老三,一個照麵就被人家一個小小排長打下擂台,這是數十名信心滿滿的頭領絕對想不到的事情,來時的萬丈雄心頓時煙消雲散,不少人都在盤算怎麽離開才體麵些,原本商量好第二陣、第三陣出場的兩個頭領幹脆連人影都找不著了。


    數千觀眾的表現卻是另一副樣子,眼界大開的父老鄉親興奮不已,對革命軍的英勇讚不絕口,紛紛詢問台上那個威武年輕的軍官是誰?人群中有人喊出那個威風的軍官是湖南的,立刻讓民眾再次驚歎,無數的姑娘大嫂望著夏儉敬禮的英姿眼都直了。


    台下的劉峙等人尚未從驚訝中反應過來,蔣鼎文的愉快笑聲已經響起,他已經開出第二局一陪四的賠率了。


    坐在徐庭瑤身邊的俄國顧問連呼幾個“不可思議”,低聲詢問徐庭瑤從哪裏找來夏儉這樣有能力的低級軍官?徐庭瑤也不知道具體的經過,隻能遺憾地告訴布裏貝諾夫少將:模範營還有比這更厲害的武功高手沒出場,就連營長安毅中校也是個享譽全軍的神槍手,手槍和步槍的射擊水平遠遠超出各軍的優等射手很多,其中,於上半年返回俄國的黃埔軍校射擊教官柳申科夫也是安毅的兩個主要教官中的一個,還有一個教安毅手槍射擊的教官如今在廣州,已經成為中央黨部行動部門的特級教官了。


    布裏貝諾夫立刻記起這件事,他的幾個如今仍留在各軍做顧問的俄國同僚曾經向他介紹過,興趣大增之下,布裏貝諾夫的一雙栗色眼睛立刻望向台上的安毅。


    安毅在台上連續等待十分鍾都沒見到有人上來打擂台,考慮片刻走到台前想大聲鼓勵一下,突然看到右前方四十餘米左右隱藏在人群中的顧老二和小豆子,腦子飛快一轉計上心來,他要徹底地打掉當地豪傑爭強好勝之心,以避免接下來可能的連番惡鬥,畢竟自己的精銳很快就要肩負起秘密出擊的重任,誰受傷都是大損失,於是就在數千軍民的注視下,向劉峙端正敬禮,大聲請示:


    “師座,屬下想表演個射擊遊戲,為今日盛會助興,請求師座批準。”


    劉峙曆來欣賞安毅的一手好槍法,聽到安毅如此請求也明白安毅的心思,於是很從容地站起來大聲下令:“批準。”


    “是!”


    安毅敬完禮走到台邊對自己的副官冬伢子叮囑幾句,冬伢子轉身離開,很快從擂台後麵拿出兩個青瓷酒瓶,跑到擂台邊上那個建在岸邊的高台上站立等候。


    上千觀眾的目光在擂台上的安毅和左邊四十米外高台上的冬伢子之間來回移動,隨著安毅抽出腰間的駁殼槍一聲令下,眾人才知道安毅的目的。


    “預備——開始!”


    冬伢子將一個青瓷酒瓶用力拋向空中,安毅不等飛到二十米高處的瓷瓶落下抬手一槍,瓷瓶在空中爆裂,發出清脆的響聲,四分五裂的殘片先後落在河麵上,引發數千軍民的大聲喝彩。


    人群中的九洞十八寨的老大們看得膽戰心驚,心想吊著隻胳膊的年輕營長都這樣了,誰還敢上台自討沒趣?


    誰知安毅接下來的命令引發陣陣驚呼,高台上的冬伢子竟然脫下大蓋帽,扣緊衣領,把拳頭大半尺多高的青瓷瓶穩穩放在自己頭頂上,巍然不懼地微笑著麵對安毅。


    安毅點點頭緩緩抬起黑洞洞的槍口,尚未等人們喘口氣看清楚就扣動扳機。


    “啪——”


    冬伢子腦門上方的瓷瓶應聲而碎,把數千軍民嚇得目瞪口呆,俄國顧問連聲驚呼太瘋狂了,劉峙等十幾個將帥卻立刻站起大聲鼓掌,反應過來的數千軍民這才歡呼起來,衝天的掌聲經久不息,將革命軍模範營的威名傳向四麵八方。


    人群中九洞十八寨的頭領嚇得脊梁發寒,汗如雨下,他們第一次見識到這麽強悍、這麽不要命的軍隊,上上下下的官兵個個是硬茬沒一個善類,與這樣的軍隊作對不但討不到什麽好處,說不定會因此惹來沒頂之災,幹脆離開算了,再待下去根本就沒臉見人。於是,一幫稱雄銅鼓多年的老大誰也沒與誰打個招呼就悄悄離開,再也不敢動爭強好勝的念頭。


    隻有顧老二顧長風和他的小弟小豆子竇方沒有離開,小豆子眼裏滿是震驚向往之色,顧老二卻是臉色陰晴不定,呆呆望著正走下高台的安毅、胡子和夏儉,心裏如打翻五味瓶一般有說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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